这世间,云启肃真正怕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眼前的云琰。
云启肃怕云琰真的狠下心来,决然的在他面前香消玉殒,他比谁都清楚云琰的生无可恋。
哪怕支撑云琰活下去的是皇祖母疼宠的赫连沐,云启肃也不能当着云琰的面,亲手毁了云琰最后的留恋。
云启肃不只是下令放过赫连沐一行人,更是将那群所剩无几的死囚也一并放走了。
赫连沐也不多管了,能走赶紧趁现在走,谁知道云启肃待会会不会又变卦。
于是,赫连沐领着她的小部队,浩浩荡荡的快速撤离天牢境地。
侍卫们自然知道对云启肃而言,这是多大的让步。但他们不清楚为何他会听从一个在皇宫里没有实权,甚至已经被打入冷宫的五皇子的话。
那个刚刚失手放箭,还愁死得不够快的侍卫,竟然还敢试图劝阻云启肃,他朝着正阴郁着脸走过来的云启肃,战战兢兢的开口:“二殿……殿下……那些死囚……”
“滚……”云启肃不耐烦的朝侍卫腹部重重踹去。想到刚才那侍卫的鲁莽,差点害他失去了什么,云启肃咬牙切齿的势要将侍卫挫骨扬灰。
众侍卫纷纷投去同情的目光,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这就是代价。
“皇兄……”云琰出言提醒云启肃控制脾气,毕竟那么多侍卫看着。况且,云琰也不喜这打打杀杀的残暴场面。
又被云琰制止,云启肃怒火中烧,不由分说的抓起云琰的手离去,无视众侍卫在沁凉的夜风中自顾自凌乱。
为什么他们觉得有一种难以言明的猫腻存在?
云启肃死死的抓着云琰的手,任凭云琰一路怎么折腾都甩不开他那炙热的手掌。
云启肃并没有将云琰送回丽倾宫,而是把云琰带回了他的寝宫。
“你就这么在乎他们?”关上房门,云启肃自发的放开了云琰的手,暴躁的对云琰吼道。
云琰状似不经意的揉搓着被云启肃紧紧握了一路的纤手,云淡风轻,双唇微合,就是不发一言。
皇祖母拼死都要保护的人,就当是报答她多年的守护之恩,他也要帮皇祖母守好。
“为什么我为你所做的,你都视而不见?”
云琰依旧不回答,他又能说什么?说这些他都知道?说他就是不能接受?
不接受还屡受皇兄的恩惠,说多错多,他还不如不说,让皇兄自己烦躁去吧,谁叫皇兄有一个心狠手辣的母后。
云琰孩子气的思岑着,绝口不回应云启肃的问话。
云启肃仿佛鸡同鸭讲,他对牛弹琴,越问越气人,干脆不问了。
云启肃让云琰好好待在他的房里,不要再妄想出去了:“这是你救赫连沐他们的代价。”
说完,云启肃带着满腔怒火出了自己的房间,吩咐侍卫守着门口,除了他,不要让任何人进去,更不许放云琰出来。
“都听清楚了吗?五皇子要是有什么差池,有你们好果子吃。”
“听清楚了。”守门侍卫大声回应云启肃的命令,心里无不纳闷二殿下今晚火气咋个那么大。更不清楚他为什么要把五殿下软禁在他寝宫,而且还是他的房里。
、第二十七章 许我下半生可好
云皇宫,文武百官早朝之时,气氛异常的压抑。云皇的脸色臭得各位官员都不敢抬头直视。
“肃儿,你说说,这都是怎么一回事?”云皇压低声音耐着性子,问二皇子云启肃有关于昨晚天牢众囚犯和赫连一家越狱之事。
“私闯天牢的人过于狡猾,恕儿臣无能,让他们逃脱了。”云启肃并未据实以告,把过错全推脱到赫连沐等人的身上。
昨晚的事情,见证者除了已死和逃走的,只剩下云启肃这方人马。而他这边的人,在不经过他的允许下,谅他们也不敢私自说出昨晚的真相。
逃走的人实在是太多,整个天牢都空了。云皇今日知道这事,气得差点两眼一闭两腿一蹬,直接下黄泉去了。
也幸好昨晚云启肃的射杀,除去了大半囚犯,不然整个云陵国都要乱了。
“那些个囚犯暂先缓缓。”云皇无奈的抚额,“来人,传令下去,全国通缉赫连夫妇。”
赫连家本就是云战的肉中刺,他们就像毒瘤,一日不除去他们,云战就难以心安。
以前有太后夏玉蓉护着,云皇不敢随意拿赫连家的人怎么样。而自夏玉蓉仙逝后,云皇对他们的打压却是变本加厉,更甚至是把夏玉蓉的死也归咎于他们。
云皇全然不知反省自己的过错,更不知自己娶了一个祸?国?殃?民的妖孽。
在文武百官退去后,云战留下了云启肃,将他带至御书房。
“肃儿,听说琰儿在你的谦渊宫?”
皇宫再大也就这么几处宫殿,宫里人多眼杂的,再加上云启肃昨晚拉着云琰回寝宫时,并未做任何掩饰,这么点事,早传到云皇耳里了。
云启肃也不隐瞒,干脆的承认:“是的,父皇。儿臣前些日子路过丽倾宫,见五皇弟消瘦了不少,想必在那日子过得并不好。冷宫中,吃不饱穿不暖也是稀疏平常。”云启肃说到这,顿了顿,继而诚挚的望着云战,“儿臣想,五皇弟毕竟是皇子,是您的儿子,况且他也没有犯错,继续把他关在冷宫里,传出去怕是对父皇的名声有影响。所以……”
此刻的云启肃俨然一副兄长的模样,想保护兄弟的那种真情尽数流露。
云皇虽对云启肃的这番措辞将信将疑,但他们兄弟间的情谊,就他看来也假不了。对于已经失去两个儿子的云战来说,此时兄弟间能和睦相处,他甚是欣慰。再者,云启肃的话说得也有道理,民心是很重要。
然而,云战所不知的是,他在云陵国的名声早被顾悦姬给搞臭了,这点小小的暖心之举,于百姓而言不痛不痒的,根本就是枉然。
那些侥幸存活下来的囚犯逃离天牢后,为免再次遭受牢狱之灾,纷纷隐归山林。
赫连沐将爹娘救回来之后,便带着他们急急赶往洛杨,将他们安置在纳兰坊。
目前,整个云陵国,就赫连沐看来,只有纳兰坊和医岛是安全的。
赫连沐并不知有关于他们的通缉令,不出几天就会遍布整个云陵国。赫连沐更不知洛杨的百姓即使是看到了通缉令,也会视若无睹。无论是为了纳兰坊还是为了与赫连沐有关的赫连商铺。
洛杨的百姓皆是懂得感恩的,即便是洛杨城内与纳兰坊敌对的存在,也不会为了趁机扳倒它而忘恩负义。
再怎样,那都是洛杨城内部的矛盾,家事始终是家事,绝不会升华至攸关生死的事。
毕竟,给了他们生的希望,让他们过上繁荣昌盛的好日子的,是纳兰姑娘,而不是远在云陵城的云皇。
经历了如此大的变故,赫连沐也不再隐瞒爹娘,将自己的其他身份皆告知他们。
赫连夫妇听后,并无太大的惊讶,只觉得有这样一个女儿,是他们的骄傲。他们的女儿,抵得过千万个男儿。
“沐儿,商铺里那些伙计……”赫连伊望着赫连沐,欲言又止。
好在赫连沐聪明,只一眼便能瞧出她爹的烦恼。“爹,你放心,赫连商铺里的那些伙计我会派人去解决。如果他们要离去,那我会善后;如果他们要继续跟随,那我会安排他们到纳兰坊来。去留全由他们自行抉择。毕竟在商铺里干了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况且也都安分守己的,那份恒心也不容易。”
“沐儿,谢谢你。”
“爹,一家人,谢什么谢啊?再有下次,我不理你了!”赫连沐非常不喜欢她爹对她还那么见外,“就算你再怎么以我为荣,也不要忘了我姓赫连,这是我分内之事。”
赫连伊尴尬的苦笑赫连沐的懂事,而现在,让他更为忧心的,却是赫连沐的那张脸。
源于那晚的差池,赫连沐的右脸好似被墨水涂满的画纸,由于毒素的积压,黑得无与伦比。
好在毒素只是停留在右脸而已,并没有扩散。
楼然和萧舞看到赫连沐这张脸,活跟见了鬼似的,惊恐之余,又是哭又是心疼的。
二人还一个劲的安慰赫连沐不要太在意容貌,还说肯定会有办法恢复的。
赫连沐能不在意吗?
赫连沐自然也想要恢复原貌,整天顶着这么丑的一张面皮,她自己都要受不了。
赫连沐为了遮盖住这吓人的脸庞,只好用轻纱将脸遮住。而为了看起来不别扭,赫连沐决定恢复女儿身,反正她的身份已基本暴露。
赫连沐这一举动,倒是让洛杨百姓兴奋起来,不知情的他们还以为是纳兰姑娘终于得空回洛杨了。
轻纱遮脸虽看不清面容,但那熟悉的身段,他们一看便知。
赫连沐只在洛杨待了几天,晋夏国那边,她还有事没解决,妖后的底细,就快有消息了,她得趁早去处理。
而且赫连浔也还在湘西城,再不回去,那孩子真要以为赫连沐不要她了。
赫连沐并未直接赶回湘西城,而是先去南蛮见了她师父。
赫连沐自己无法解决脸上的黑印,只能把希望全寄托在绿野身上了。
当绿野看到摘掉面纱的赫连沐时,也愣是吓了一跳。不是绿野没见过这种情况,而是她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的徒儿也会变成这副鬼样子。
“师父,你快别笑了。丑成这样,我都欲哭无泪了。”赫连沐委屈的冲着绿野控诉,对于绿野看到她的惨况后还取笑她,极度不满。
赫连沐没想到师父的首次开怀大笑,竟是因为自己毁容。
绿野笑着转身去毒屋,待她再次出现在赫连沐面前时,手里多了一瓶东西。
“这是什么?”赫连沐接过绿野手中的小瓶子,随意的把玩起来,还以为绿野又要给她看好东西。
这小瓶子里面是好东西没错,但却是仅对目前的赫连沐而言。
“小心点,别摔了,这可是比鹤顶红还要毒的剧毒。”
听绿野这么一说,赫连沐顿时安稳了,把小瓶子放在桌上,大气都不敢出。赫连沐已经毁了半张脸了,她可不想连手也给毁掉。
绿野见赫连沐这副样子,甚觉好笑。拿起小瓶子,绿野一本正经道:“这毒名为梅花烙,专门用于以毒攻毒,祛除一些不解之毒。然而梅花烙,顾名思义,解毒后,涂上它的地方会形成梅花一样的烙印。”
赫连沐这下是懂了。也就是说,这瓶玩意儿是能解她脸上的毒,但解毒之后却会在脸上形成疤痕。先甭管那个疤痕长成啥样,总之解不解毒,她的脸都要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了。也就是说,她的美貌一去不复返了。她是不是该好好举办一场葬礼,祭奠她死去的容貌?
绿野明确的告诉赫连沐,要是不想顶着大黑脸,除此,别无他法。
赫连沐失落的揣着“梅花烙”,告别绿野,一个人行走在去往湘西城的道路上。
一路上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赫连沐觉得就连它们也在嘲笑她,她从此就成了一个大笑话。
赫连沐此时真想仰天长叹,问问老天为何近来如此糟践她,一味残忍的剥夺她所拥有的一切。
赫连沐回到湘西客栈时,三大才子正好同郁涟乔在大堂里争论。
郁涟乔看到赫连沐时,虽知道那人就是她,但基于她换回了女装,恢复女儿身,竟不敢去直视她。
“赫连……”目光接触到赫连沐脸上的面纱,郁涟乔有点好奇,她难道是怕自己的皮囊太过招摇?
这样也好,也好。
郁涟乔的一声喊叫,三大才子才知赫连沐的到来。
这是三大才子第一次见赫连沐,从郁涟乔的言语中,他们猜测这名女子应该就是他们等了多日的赫连姑娘。
赫连沐虽一袭轻纱遮脸,但丝毫不影响他们的欣赏,气若梵仙的赫连沐,让他们不由懊悔未能早日结识此等有才的佳人。
待郁涟乔回过神来,三大才子早已跟随赫连沐消失在大堂了。
赫连沐重回久别的华丽大客房,不经感慨万千,想关上门好好休息一下,扫去满身的疲惫。却连这小小的愿想,也被三个不知打哪来的家伙毁个精空,成了奢求。
赫连沐烦躁的冲着三个跟屁虫吼道:“你们都是谁啊?”
“在下苗亦祥”
“孔尔林”
“孟杉少”
“因仰慕姑娘的才华,特地前来拜见。”三人异口同声道。
响亮的吹捧,听得赫连沐耳朵嗡嗡直叫。什么乱七八糟的一二三祥林嫂,这都什么跟什么?她不认识他们,也不想认识他们。
还没等赫连沐开口赶人,三人又开始喋喋不休的讲起赫连沐不在的这段时日的事来,一个劲的诋毁郁涟乔是多么的不通人情,蛮不讲理。
而疲倦的赫连沐却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她此时脑袋早已放空了,只想好好去睡一觉。
不想夜宿荒郊野外的赫连沐,还时不时的掺杂着轻功,只为能在天黑前赶到湘西。
赶了一天的路,赫连沐真的累了。
郁涟乔进来时,看到的正是互相争吵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的才子三人,和站在他们前方已经眯上眼睛正摇摇欲坠的赫连沐。
郁涟乔疾步前去,才刚在赫连沐身旁站定,就见她向前栽去。
郁涟乔顺手将赫连沐捞进怀里,轻柔的抱起她放至棉软的大床上。
“还不快滚?”郁涟乔尽量压低声音的朝傻在那的三人吼去,低沉的言语间透露出急切与愤怒。
三大才子还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听到郁涟乔的咆哮,下意识的脖子一缩,急急退出赫连沐的房间。
出了客栈,他们三人还没想明白究竟是他们做了什么,让赫连姑娘就那样毫无预兆的晕过去了。
郁涟乔探了探赫连沐的鼻息,平稳有力的呼吸声昭示着她并无大碍。想到赫连沐的突然出现,郁涟乔大概猜到她为何会这样了,这是困的。
而尽管好奇,尽管知道赫连沐脸上不仅是他刚才想的那么简单,郁涟乔出于尊重,也没有掀开她的面纱。
赫连沐睡饱了醒来,只见床前围了一大帮人,赫连浔、席晨和梅币庭等人都在,就连昨天那三个烦人的祥林嫂也在,却唯独没有郁涟乔。
赫连沐回想起昨日昏睡过去之前,好像看到了郁涟乔的身影。
赫连沐下意识的摸了摸被面纱隔着的右脸,该不会是他昨日趁自己睡着后私自偷看了她的脸吧?这会都吓得不敢再来看她了。
而被赫连沐扭曲成以貌取人的郁涟乔,这会正噼里啪啦的在客栈厨房为她精心制作营养粥中。全然不知自己在赫连沐的心中已被丑化成庸俗之人。
赫连沐以缺氧为由,让床前的众人全都退出了房间,只留下一个怎么都不愿离去的赫连浔。
“姐,你的脸怎么了?”
赫连沐一声不响的摘下面纱。
赫连浔目光触及姐姐的脸,倒吸了一口气。这才几日不见,姐姐的脸怎么黑成这样了。姐姐该不是病了吧?这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