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问承业:“你大哥已经考出了秀才,你要好好向他学。还有个把月时间就要下场了,可不能荒废了学业。”杨家书香之家,儿孙当然要走科举仕途路子。杨老太爷乃是太祖朝一甲第二名榜眼,大老爷二老爷也都是两榜进士。
承业一直含笑站一旁,听到这话脸上微露愧色:“孙儿有愧,不敢与祖父比肩,只望将来能有祖父一成学问便知足了。这次孙儿已准备妥当,必然可一举进学。”年前承业自信满满地下场,过了县试、府试,考取了童生,却院士这一关折戟沉沙。童生而非秀才,仍然不算有功名,不属于士大夫阶层。
二太太长子,杨府大爷承祖也一旁道:“业弟近读书用功了很多,这次一个秀才是稳稳当当。卷子傅先生看了也说好呢!”傅先生便是族学中坐馆先生,是老太爷亲自为孙子们礼聘来,学问眼光自然是极好。
承业感激地看了眼这位隔房大哥。他不似承业般俊美,但十六岁他英气勃勃,也是一个小小男子汉了。
老太太满意地看了一眼大孙子,声音和缓,“你虽进了学,也要准备起今年秋闱了,你是杨家长孙,要给弟弟们带个好头。”
承祖恭敬地道:“孙儿省得!”
二太太看见长子举止得体心中就是一阵高兴。儿子早已考了秀才,已经准备考举人了,老太爷和二老爷考校过他功课,都说这一科得中还是很有机会。不用说,杨府孙辈第一个进士肯定就是她祖哥儿了。
反观大房两个孩子,连个功名都没有考出来。
承宗整天闷葫芦似,年纪又小了些,且不说他。承业却是个好高骛远,自以为风流倜傥,一天不是吟诗作对就是拈花惹草,文章做得差强人意,却和身边丫头不清不楚。都十五了还没有考出秀才来。
老太爷像他这么大时候,举人都已经考出来了,中进士时候也不过才十八岁。
姨娘生养,就是上不得台面。
看了眼正襟危坐大嫂,二太太撇撇嘴,又想这妇人也真毒!安排业哥儿身边丫头,个个鲜嫩和水葱似,她也不用做什么,业哥儿一群莺莺燕燕中,久而久之自然也就有了别想法,孩子能有多大自制力……
柳姨娘明白是明白,可她一个姨娘,再得宠也管不到孩子教育上去。这可是嫡母神圣而不可侵犯责任。嫡母安顿庶子生活起居天经地义,大老爷也没权利横加干涉。何况业哥儿自己也是心甘情愿。
这时老太太又拉起宗哥儿手道,“你也是个好。前儿刚过了县试,才一个多月又要去考府试?可要仔细着身子,不可用功太过,你才多大啊?”
古代士大夫阶层享有很大特权,进入特权阶层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说考秀才吧,就要经过县试、府试、院试三道关卡,八九场考试,不比现代考上名牌大学容易,甚至还要难上几分。宗哥儿开蒙晚,年仅十二就考过了县试,已经算是难能可贵了。
宗哥儿恭声道:“回祖母话,父亲如此安排,也是为了孙儿好。成与不成,总要下场去试一试。”
老太太连连点头:“试试也好,试试也好,这次你们兄弟两个一个考府试,一个考院试,都考过了,也让你们父亲高兴高兴。”
宗哥儿深施一礼,“孙儿谨遵祖母教诲。”他年纪虽小,但却极为老成,而且是个寡言少语,问什么答什么,一句废话不多说,与健谈承祖承业完全不一样。
老太太就笑:“你这孩子倒是和你祖父像,都是这么沉默寡言。”
大太太看着宗哥儿,心里就想起了姑妈向太后话:“你是个没福气,自己养不出儿子!你和柳姨娘斗了半辈子,她养业哥儿是不可能拢得住了。倒是宗哥儿,娘没有了,你正好多多抬举他,让他记住你好。别老是觉得孩子是奴婢生,下贱!拢住他心好,就是拢不住也没什么,将来娘家这边找个能干媳妇,和你一条心,等老了你也算有了依靠,你出嫁女儿也有了娘家哥哥帮衬。”
大太太这几年对宗哥儿也就渐渐好了起来。宗哥儿也很争气,虽然开蒙晚,但人极为刻苦,渐渐课业上头也就追上了二爷承业,杨老太爷尤其喜欢他。宗哥儿对她这个嫡母也很是恭敬。
大太太不由有些后悔年轻时候不该那么拿捏宗哥儿他们母子。
承宗便微微有些脸红,大家也跟着一起笑。
老太太道:“咱们杨家不比旁人,你们要给祖父父亲争脸面。”
“是!”三个孩子一块儿躬身答应。
老太太挥挥手:“时候不早了,你们去学堂吧!误了时辰可不好。”
男孩子们鱼贯出了松鹤堂。
男孩子们出去了,八姑娘雨馨终于找到了机会,蹦跳着扑到祖母怀里,撒娇道:“祖母,我都好几天没看见祖母了,祖母你想不想我?”
老太太慈祥地笑着:“你这小猴儿,一来准把祖母这里翻了天!”倒是十分宠爱这个嫡孙女样子。
雨馨就拉着老太太袖子不依。嬉闹了一阵,老太太又把二姑娘雨嘉叫到身边。问起了她备嫁情况。
雨嘉今年十六岁,古代已经是大姑娘了。长得身段袅娜,形容秀美,兼且规行矩步,一言一行极有法度,比爽利洒脱二太太像一位大家闺秀,只不过性子有些清冷,有点目无下尘意思。
雨澜习惯性地用职场眼光衡量雨嘉:这种人如果放职场中,会是一个能干领导,完成业绩指标完全没有问题,但她下属日子一定十分不好过,同样,上司日子也不会很舒服。
二太太千挑万选,选中了礼部侍郎丁家嫡长子。礼部侍郎丁乾是老太爷门生,前阵子内阁次辅赵吉真致仕回家,老太爷便举荐了丁乾入阁,据说皇上已经初步同意了下来。
得知消息后,二太太十分高兴,对这门亲事也就加满意了。
年纪大点几个姑娘都认真听着老太太和二姑娘谈话。听了几句,四姑娘雨霏眼中就掩饰不住地露出一丝羡慕神色。
五姑娘雨霞虽然极力掩饰,也难掩心中欣羡。
二姑娘婚事定今年五月。三姑娘早夭,雨嘉出嫁之后,就该轮到四姑娘雨霏和五姑娘雨霞了。雨霏今年已经十五岁,三个月前就已经及笄了,可大太太至今没有开始为她相看人家,说不着急那是不可能。
雨澜乖巧地站大太太身后,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祖母、两位太太以及众多姐妹,揣摩她们个性喜好,盘算着自己出路。
她看来,杨家内院就像个大公司。老太太是董事长,具有高裁决权;大太太是总裁,总揽大小事务;二太太是副总裁,除了查缺补漏,重要是制衡大太太权利;各位小姐就是中层管理者,下边各有一套班子。
她呢,也算个小小中层,却是混得差那种。上司不信任,时刻想着给她小鞋穿;手下员工不听使唤,身曹营心汉……
前有狼后有虎,姥姥不疼舅舅不爱,而且这地方又不兴跳槽!老板是不可能换滴!
她该怎么办?
原来那个胆小懦弱杨雨澜当然一筹莫展,可她早已不是杨雨澜。她是几经锻炼,打过雨吹过风职场小强李蓉!
默不作声地,一份异世奋斗计划书已悄悄脑海中酝酿……
作者有话要说:
11智雨澜状告王妈妈
正说着话,就有丫鬟进来禀:“五太太来了。”
“请!请!”老太太一叠声地说。
不一会儿,就有个穿娟纱金丝绣花长裙女子进来。一进来就跪下给老太太磕头:“媳妇又来晚了,请母亲责罚!”
老太太急忙叫丫鬟扶了起来。“不妨事,不妨事!”只有疼惜,没有不满。
五太太这才站起来,二太太下首坐了。
雨澜细心打量起这位年轻五婶婶。
刚二十出头模样,身量不高,娇小秀美,笑得时候左颊有个浅浅梨涡,十分讨喜。只是看上去面容非常憔悴,眼角眉稍都是愁容。
杨家五老爷是老太太老来子,老太太三十五岁才生下他,对他爱如珍宝,老太爷忙于政务疏于教育,五老爷性子就有些佻脱,年纪小时候经常和簪缨钟鼎之家公子们斗鸡走狗,赏花玩柳,很有些纨绔之名。好本质不坏,大了终于慢慢收了心回来。不过终究不像几位哥哥,科举上有所建树。总算老太爷当着首辅,便给他捐了官,如今都察院任着巡城御史。
五太太出身江南大族谢家,谢家书香世家,祖、父辈官职虽然不高,但却家业兴旺,人才鼎盛,多有人朝中做官。这门亲事也是老太爷亲自相中,为就是五太太贤名。指望着五太太能把五老爷带上道去。
五太太为人开朗大方,丝毫没有世家小姐酸腐之气,嫁到杨家之后一心孝敬公婆,而且从不掺合后院争斗,杨家上上下下没个不喜欢她。
难得是这盲婚哑嫁时代,五老爷与她一见钟情,伉俪情深,自从有了五太太,竟将其他女人一概视作土鸡瓦狗,年轻时惹来风流孽债全都一一处理干净,房内除了这个正妻,不要说妾室,就连一个通房都没有。
妻贤夫祸少。五太太影响下,眼看着五老爷越来越上道,衙门里差事也是越办越好,上峰对他赞赏也眼看着越来越真诚。
叫雨澜好生羡慕。
只不过世上确没有十全十美事。大太太如此,五太太也是如此。
五老爷五太太结婚两年才好不容易得了一个恩哥儿,序齿排了第六,宝贝和眼珠子似。孩子却娘胎里便有了不足之症,生下来就开始吃药。那药吃得几乎和饭一样多,还是三天两头不好,宫里御医隔三差五就来瞧。
五太太为了儿子简直操碎了心。大太太便撺掇着老太太给五老爷纳妾,绵延子嗣。也不为什么,就是看着人家小两口亲亲热热一团和睦,心里不舒服。巴不得别人不幸了才畅。
好老太太一直没松口。
老太太一脸关切:“恩哥儿身子又不好了?可看过太医了?”昨晚上五太太便差人来给老太太送了信,所以今天请安来得迟了,老太太也没有丝毫介怀。
五太太叹了口气:“还是那个病歪歪样子,吃了太医开药,倒是不烧了。可这方子许是吃得太久了,效用越来越差了!”
感叹了一番,大太太道:“五弟妹别怪我说话实。恩哥还这么小,又病了这么久,五弟妹你也要早有个心理准备……”
五太太眼泪就掉下来了。
老太太不由横了大太太一眼,眼里满是责怪。
雨澜算是看出来了,大太太是属狗,见谁咬谁!明明和二太太不对付,还要损人不利己地五太太伤口上撒盐,到处树敌,太不智了!
大太太小气刻薄,向太后不知道说过她多少次了,可她就是改不过来。
老老小小一群人就开始劝解五太太。
二太太儿子嗣哥儿才五岁大孩子,生得虎头虎脑十分可爱,跑过来拉着五太太衣角,不停地说:“五婶婶别哭!五婶婶别哭!给你吃我爱吃椰子糖!给你吃我爱吃椰子糖……”
五太太摸着嗣哥水嫩脸蛋,终于收住眼泪。抱怀里亲了又亲,羡慕得不得了。一个劲说:“二嫂是有福气人。”
雨澜看了也不由恻然。
二太太便邀了五太太明天一道去空山寺给嗣哥儿、恩哥儿祈福。
又安慰了几句,五太太便起身告辞。老太太就说:“知道你孝顺。可恩哥儿那儿离不得人,以后晨昏定省就不要来了。没人挑你理。”眼睛却看向了大太太。
大太太微露尴尬:“没人会挑理,没人会挑理!”有点讪讪。
老太太这话前前后后也说了十几次了,可五太太还是一次不拉来请安。
大太太一直没能挑出毛病来。
五太太谢了老太太才辞出去。
熙攘了这一阵子,老太太也有些乏了。就叫大家都散了。杨家诗礼传家,姑娘们自然也要比别家多些学问,所以也要内院开了学堂,杨家讲究尊师重道,让师傅等可不好。
雨澜随着众人行礼之后就要离开,老太太却开口道:“澜姐儿留一下。”
雨澜反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老太太叫是她。
她不由一阵诧异。老太太孙子辈孙女孙子可是一大堆,因为自己生母曾是当红清倌人,老太太一直对她很疏远,今天为什么要单独留下她呢?
想起嫡母昨天大晚上派人来叫自己早上过来问安,看来就是老太太意思了。
随着雨澜一道留下来还有大太太和二太太。老太太虽然放手让两个人管着内院,但出于对老太太敬重,她们还是每隔几天就要来回报一下自己工作情况,有些有分歧地方还要老太太裁决。
除非是非常重大事情,老太太一般也不会干涉媳妇们权利。
老太太把雨澜叫到身边,伸手拉着她手,上上下下打量着她。
雨澜被她看得一阵心虚。
二太太没走,嗣哥儿也跟着留下了,依偎老太太身边,睁着一双大眼睛打量着雨澜,充满了好奇和亲近。
孩子感觉是敏锐,知道谁对他真好。
雨澜冲他眨眨眼,他就咯咯地笑起来。
雨澜也确喜欢孩子。
老太太拉着雨澜手,先是问起她病情,又问起当初救嗣哥儿时情况。
面对着杨家内宅有限责任公司第一号大Bss,雨澜同学不敢丝毫怠慢,恭恭敬敬地一一回答,表现得还算大方得体。
雨澜给自己表现打了九十分。
老太太眉眼渐渐舒展开来。她是知道这个孙女,生母早逝,没少受大太太搓揉,养成了胆小怯懦性子,是上不得台面。
对于这些事情,老太太心知肚明。因着她有那么一个母亲,那样出身,又那样美貌,老太太本就是个严肃性子,重规矩,讲出身,对这个孙女,她就一直不怎么待见,知道她受了这许多苦却一直冷眼旁观,始终没说什么。
今日忽见这丫头一番回话条理清晰、大方得体,神态间也少了往日诚惶诚恐,竟隐隐有了进退有据风采。心里虽略有诧异,却也只当是她年纪大了,开了窍懂了事了。
既有这样底子,调教一番之后倒也可以带出去见人了。老太太不由就将心事放下了一半。
不由拍着雨澜手连连夸奖:“澜姐儿大了,懂事了!知道照顾弟弟了!”
二太太一旁凑趣道:“澜侄女,你是不知道啊。嗣哥儿不但是我们二房命根子,也是老太太命根子呢!老太太疼就是我们嗣哥儿了!”边说边去看大太太。
大太太脸色顿时难看了几分。
老太太笑着对二太太说:“你倒是个护短,一天眼睛里只知道有个嗣哥儿。祖哥儿、业哥儿、宗哥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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