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
乌喇那拉氏此时身体也不好,这样恐并不是吉兆。她还是坚持来见了胤禛,她握着他的手“皇上为何如此?”胤禛蹙眉“世事,已非朕所能料,朕无法挽回他的生命”
“皇上您是凡人,又不是天上的神仙,又怎能逆转生死,臣妾记得皇上曾给臣妾讲过一个故事。。。是您在香山求药的故事,那个老和尚是怎么和您说的,您还记得吗?”她问。
“
朕记得”胤禛念叨着“短修不齐者数也,死生难忘者,情也。。。”
苏培盛暗暗道“皇上,娘娘这几日也病着,可是娘娘还是坚持来见了您”他点了点头,抚摸着她的发丝“是朕疏忽你了,对不起。。。瑾惜”
“皇上怎么和臣妾说这些?臣妾的心是一直不会变的”她把他的手放在她的心口“可您也是当今的皇上,千万不能为这些所牵绊,您应当以江山为重!”胤禛紧紧的握着那枚鸳鸯扣,道“朕知道了,如果朕不振作也是对不起你们”他开始很配合的喝药,调理。经过太医的轮番努力,他的身体日渐康复。可是他已然很是迷恋方术,以为那便是他能获得更多精力的唯一之法。他封娄近垣为妙莲居士,专门为他炼药。
皇后留下她身边的一个婢子在他身边,刘氏,名唤菡薇。他惊异,她竟与她如此相像,她是个很有才华的女子。出身书香门第,因为她的才气,所以胤禛才会留她在养心殿。他不知乌喇那拉氏为何会找这么个人来,他也没多问。乌喇那拉氏的身体越来越差,她知道她挨不过这年冬至。
雍正九年,七月初七,那一夜,窗外下起了瓢泼大雨,雨水顺着皇城的金色琉璃瓦滴落下来,这个时候,紫禁城上方忽然响起了一阵惊雷,惊醒了伏在御案上的胤禛胤禛从昏睡中醒来,问太监苏培盛,道:“朕睡了有多久了?”
“回皇上的话,才刚好近两个时辰了”苏培盛谨慎的答道。。。
“那现在是何时?”胤禛问道。
“现在已经是丑时了,皇上,现在还未天亮,您再去歇一会儿吧”
苏培盛想到皇上晚上批折子批的这样的晚,早上卯时又要起身了,连普通男子都受不了,更何况皇上呢?苏培盛越想便越心疼堂上的天子,可是他却无可奈何。皇上的性子倔,他不管是怎么劝都没有用。
胤禛的梦里恍惚的浮现出一个人影,他知道那个人就是怡贤亲王。他不知道自己这些年做的这些事情到底是对是错。现如今兄弟反目,骨肉相离。可是为了帝业稳固,他却不得不这么做,雍正八年,他的至亲兄弟也离他而去,仿佛一瞬间那些爱与恨都从他的生命中抽离,所有的重担一下子都落在了他的身上,他真的感觉好累,好累。可他却不曾后悔过,因为他的心中能装下的只有盛世大清。
胤禛又想起了她,现在的她又在哪里呢?曾经说过不论怎样都要护她周全,曾经有过山盟海誓,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可是时至多年,记忆里的身影越来越模糊,模糊的已经快要忘记,原来最在乎的那个人,原来心上最留恋的那个人,现在也已经不在乎,不留恋了。可是纵使被伤得伤痕累累,他也愿她好好的,仅此而已。
两个月后乌喇那拉氏殁,他忍着剧痛没有去看她,因为他怕如果他见了她,会做出什么傻事来,皇后嘱咐他要好好待自己,可是现在除了江山,一切对他来说都无所谓了。他只是提笔,缓缓的写着悼诗。此后,他开始宠爱那个叫刘菡薇的女子,因为她的脾气和秉性像皇后,而才情最像倾雪。他把她抱在怀中,提写着那些前人写过的诗“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菡微,你知道吗,你的名字让朕想起了一首诗,名曰”采薇”她的眼睛像天边的晨星,照亮了他几近灰暗的心。
怀中女子娇羞一笑,红唇妖娆“那只是一个戍守边关的将士写给家人的诗”所有的人都以为皇上觅了新欢,可是只有胤禛自己明白,他只是用她填补自己空虚寂寥的心灵罢了。下雪了,他背着她行走于冰天雪地里,寻找那抹寒冬里最艳丽的颜色,腊梅,是佟佳母妃的最爱。夏日里,他把自己的思绪融入在那一首首诗词与韵律中,与她促膝长谈。
她提笔写下一句诗“深柳堂闭门攻读,芰荷园留牖闻香”
“皇上,您的下一句?”她把毛笔递给了他,他随手泼墨填词“知己远难闻上客,何来忧思愁断人肠!”
“皇上。。。您”她把勾起了他伤怀,赶忙跪下请罪。
“不干你的事,朕只是觉得身边人再多,也难寻一知音罢了”他把她扶起,随手将桌上宣纸一卷,仍在了火盆中”菡微明白,她只能和他对诗而无法走入他的心里。
“皇上为何烧了这诗”她疑惑的问,胤禛却道“留着它做什么,让那些人看了不白白笑话朕”
菡薇明白他口中的那些人是什么人,那些阳奉阴违的贪官污吏免不了背后对他口舌,只是强硬的汉子却不能当着他们的面示弱。她见皇上写过很多的诗,可都不是给她的,是给年贵妃的。可是写了之后却又烧掉,她默默的注视这这一切,很是惊异,余光掠过,熊熊火焰中闪过的是他一缕缕斩不断的情思
“梦方醒,怎的难寻她!何归何离何年岁?同生同死同归人,几处慕芳魂?”
外人看来,他是铁血甚至残酷,可在菡薇眼中,他却是最痴情的男子。只是他把自己的情都藏起来了,外人看不到。这样一个男子,一旦痴心相许,便胜这红尘万千痴儿。
*******
胤禛告诉苏培盛,他想要微服出宫一趟,见一个故人他还记得自己有一封信在她那里。他不让苏培盛声张,轻衣步行而去,只有弘昼和允礼相陪。弘昼已经二十出头的年纪,出落的玉树临风。胤禛想到了弘时,他的生命之花还未来得及绽放便陨落了。
这是他第一次仔细的打量着弘昼,他拍拍弘昼的肩膀“也许在你心中汗阿玛曾时待你冷淡了些,以前只是想着遂着你的性子去,太多的束缚反而是拖累”
弘昼看着胤禛有些苍老的容颜“儿子不敢。。。”他抬头“汗阿玛此次去,是为了看谁?”胤禛此次去是为了见一见素笺,许久不见不知她可曾安好?本想再加逗留,无奈身体不允许。
允礼淡然“臣弟很是喜欢小五阿哥的。。。皇兄能明白他心中所想就好了,弘昼他并不喜爱朝中之事,只想寄情诗词书画,臣弟只希望他下半辈子能好好活”允礼说的都是心里话。
“朕不会逼他的”胤禛看向弘昼“路都是自己选的,过得舒心安逸即可”弘昼点头一笑,心想这几年的功夫没白做。能清清白白的全身而退,对宫里的人来说并非易事。
“你才不傻呢。。。你只是做给朕看的罢了,朕说的对否?”他的心里依旧清明透彻,弘昼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他的双眼。
只可惜这次他去,素笺已经去世多时。这里很寂静,香客此时也不多。他还想问素笺在哪儿,谁知佛庵里走出来的,却是马佳齐布琛。她还是恭恭敬敬的行礼“皇上,姐姐身体不好,常来佛堂拜祭,所以我索性在这儿为姐姐祈福”
“素笺呢?”
“素笺师傅已去。。。”
他低下头“朕此次克服了许多困难出宫,就是为了见素笺一面,却不想,还是错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二十章 浮生若梦
“您的信还在我这儿”马佳·齐布琛从袖子里拿出一封泛黄的信件,他认得,那是他于康熙四十二年所写的信,信中写道:
“吾今在宫中结识一女,且与她相交甚欢,此女乃是辅政大臣赫舍里索额图之女,小名懿芳,因家族落败,如今备受欺凌;吾今思索半日,得以保全她之计,唯有将她送出宫去,方可远离尘嚣争执,希望素笺姑姑能助我,保她一世无忧。。。其中还有一首诗,
“春露以朝止兮,慕依而寻不得,离别之忘忧兮,生生定难相弃”
“马佳氏,你想听朕讲一个故事么?这个故事,真的很长,很长。。。”
她点点头,开始聆听他的故事,原来赫舍里懿芳便是他曾经深爱过的女子?她的心里有些嫉妒和痛恨,一个想法悄然而生。。。。。她定不要她好过,胤禛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太医开的方子好像对他并没什么用处。宫内太过烦闷,他便搬到圆明园去住,还找了许多市井中的游方道士在圆明园炼丹说道。
雍正十一年五月初四,这一日胤禛老来得子很是高兴,赏了谦贵人许多金银,并晋了她的封号。谦贵人刘菡薇壮着胆子告诉胤禛一个秘密“其实多年来,皇后的珠钗上都被熹妃和齐妃洒上了一种无色无味的药,可以让妇人不孕!”
她觉得,是该说真话的时候了,她不想一直瞒着他。
胤禛觉得自己在这一刻,又重新陷入了重重阴谋中!无法自拔,可是最敬重的皇后已去,追究他人还有什么意义?他见到了永寿宫的钮祜禄氏,弘历也在。。。他看了一眼四阿哥,咬了咬牙,还是留给他们母子一句话“朕因弘历而不罚你,你好自为之!”四阿哥呆呆的望着钮祜禄氏,不可置信的摇摇头,四阿哥惊讶的喊着“母妃,您告诉孩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告诉孩儿!”胤禛头也不回的离开他们,剩下呆若木鸡的钮祜禄氏瘫软在冰凉的地面上。
她尖尖的护甲挡在面前“四阿哥,你还是不要知道了,母妃不想你知道”那是她的阴暗面,她不想儿子知道。
四阿哥问道“母妃,您说什么?儿子不解”钮祜禄氏爬到他的身旁,扶着四阿哥的肩膀“孩子,额涅不想你了解,额涅想好了。。。额涅打算将这丑事带进坟墓”四阿哥一把抓住了钮祜禄氏的手“就算额涅做过什么,您永远都是儿子的亲额涅,儿子都不会怪您”
钮祜禄听后一惊,呆呆的望着四阿哥,四阿哥定定的点点头,像是给她定了心神。。。
雍正十三年,是夜,胤禛一个人在批奏折,耳朵里好像回荡着一个声音,他仔细听,不像是幻觉。
“胤禛,你悔么?”好像是谁在和他说话,“朕。。。不悔!”他定定的答着,如果让他再选一次,他已然会选这条路。
“只可惜啊,胤禛,你做的这一切未必能换得一个好名声!!!”这一声声又像是在对他的质问。
“名声如何,都不重要!”胤禛摇摇头“朕—俯仰无愧天地,褒贬自有春秋!”他想,好久不曾再见到九州清晏的桂花了?他明一定要去看看。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他反问,但转念一想,这个时辰又会有什么人呢,无谓幻觉罢了。。。
“你是鬼魅么。。。”
“四哥,原来你这么快便把臣弟忘记了”
“允禩?”
“哈哈哈哈。。。我说过我不会恨你,因为你在这尘世也呆不长久,过了那个奈何桥我便与你再无牵扯。。。只是臣弟为四哥而不值”
胤禛问“何为值得,何为不值?”
“你觉得你如今满足么?知你懂你的人又有多少?反而在你背后阋墙的人更多”
“都不重要了。。。”胤禛仰头对天“朕对得起天地,对得起皇考,对得起江山万民社稷,此生无憾”声音消逝在黑夜里,又剩下一片寂静,刚才的一切仿佛都没发生过,胤禛坐在椅子上继续看起了折子“八弟。。。你恨朕么,罢了。。。待朕去了你那边儿,咱们兄弟俩再做了断”
圆明园,九州清晏,天气已经逐渐转凉,苏培盛拿了一个狐裘给他披在身上,他一个人坐在凉亭里,身旁是他亲手栽种的桂花树。他的思绪飘的很远,很远。。。
他想到了雍王府里的桂花酒,和允祥一起畅饮的日子,和弘晖一起玩闹,亲自教弘晖射箭。。。还有那些他想记起,却不得不忘却的事情“芳儿,愿你好好的。。。只是朕,也许管不了那么多了。朕知道,倾雪她还在等朕,她在等朕一起,赴一个未完的约。。。”
相思一夜情多少,地角天涯未是长,鸿雁在云鱼在水,惆怅此情难寄。。。。。。
他对着园子里的桂花树,静静的闭上了眼,苏培盛惊呼,皇上在这个时候怎么会突然晕倒?
胤禛的梦里都是美好之景,都是他和年倾雪在一起的时光,他抱着她吟着诗,在她耳边说着这世间最动听的情话。
再睁开眼,他争分夺秒“允礼。。。衡臣。。。”缓缓交待着“朕的遗诏便在”正大光明”匾额之后,你们去把它取出吧。此刻,他倒是很想见十四,只是不知能否等到他,如果马快的话。。。就在今晚也许可以见到,“快传郡王允禵回京城!从速!”他忽然打起精神,赶忙下旨召十四回京,可是左等右等他却未到。
“罢了。。。十四弟他不想见朕,朕不必等了”胤禛看到了佟佳挽月在向他招手,他微微一笑,伸出手去迎接“额涅;四儿这就来”
十四还是跌跌撞撞的赶了回京,只是,他再也见不到他的四哥了!紫禁城的上空回荡着一声声丧钟哀鸣,帝已崩。
这时的允禵无尽的后悔,他狼狈的揪起张廷玉的衣领“皇上可有交待给臣什么话?!”张廷玉微微张开已经红肿的双眼“没有,皇上走的很平静。。。并没有留下任何话给十四爷啊”
“四哥!四哥!弟弟做错了”允禵失了控般的往前靠,却被张廷玉拦了下来“十四爷,不可,不可靠前去,惊扰皇上”
“为何?”十四吼着“四哥,您能原谅臣弟么?”他被侍卫重重围住,像要把他活生生的拖出九州清晏殿,“十四爷您要大闹换一个地方去”
“哼,现如今你又来装模作样了?你不知皇上他眼巴巴的等了你多久?”允禵看向那人,原来是十七弟,允礼,他不顾众人的撕扯“十七弟,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让他们放开我!”
“晚了,十四哥。。。”
“既然不想见!那就永远不要见”一个年轻的声音回荡在允禵的耳边,各种声音噪杂的交织着“把他带到一边去,别让他扰了汗阿玛之灵!”又是一声冷冰冰的话语,允禵不能相信那是从他年轻的侄儿口中传出的,是啊他与雍正生不相合,死不复见。可是允禵却很后悔,这是他做过的最后悔的一件事,他知道他的亲哥哥是个好皇帝。
他现在才明白,只要能为民请命,谁做皇帝又有什么区别呢?这是胤禛常对他说的一句话,可是他现在才领悟,他与胤禛争了一辈子,斗了一辈子,他也累了。
恍惚间他看到一个人走近了他,原来是新帝传大行皇帝遗旨“朕奉大行皇帝遗诏,恢复恂勤郡王允禵以自由之身”弘历将遗旨递到了允禵的身旁,他呆呆的望了一眼那明黄色的圣旨,陷入重重黑暗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