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拿剑的右臂,却在顷刻间已经废了。更糟糕的是,他的整张手掌都已经没有了,那铁匣中的东西,正连血带肉地向上吞噬着他的手臂。
一分一毫的啃咬,那种痛任何人都无法忍受。
暗卫真想就此晕过去,可偏偏那痛令他的神智如此清明。不能忍受,他用力把右臂从铁匣中向外抽,几乎爆发了全身的力量。然而,却被吴阴天死死地按住,一双铁钳似的大手扣入了他的肩胛。
“敢动?”吴阴天的眸中射出两道令人胆寒的阴光,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幽冥使者。为了不让主上听到那刺耳的尖叫,吴阴天点了暗卫的哑穴。
暗卫面目扭曲,在这一刻,除了痛之外,已经没有别的感觉。如果他能说出话来,他第一句话不会是痛苦的哀嚎,而是会求统领将他一剑刺死。
听到了铁匣内那蚕食和磨牙的声音,沁儿用双手捂住了耳朵,她还想把双眼也堵上,让自己看不到这血腥的一幕。但是,作为一名蛊师,就是要面对这些,这是继母逼她做的,她无从逃避。
“很快就好,很快……”
听到沁儿自言自语般地念叨,柳飞扬忽然张口问:“很快是多久,还要等多久?”
“假如蛊虫吸干了暗卫全身的血液,那么在它吸干之时,便是龙心蛊成就之时。”沁儿半低着头,偷偷看了一眼那名痛苦中的暗卫,心中一痛:血被活活吸干,这种死法实在是残忍,但若是先杀人再放血的话,死人的血便达不到效果了。
柳飞扬霍然松了口气:“那便快些吧。”
这句话无疑给座下的暗卫判了死刑,那暗卫心中一寒,从嘴里吐出一口血沫,终于如愿以偿地昏迷了过去。
血已经被吸了过半,暗卫的脸色煞白,就如白色的雪片。被啃噬掉一半的手臂停止了痉挛似地颤抖,人已经死了,吴阴天业已松开了手。
“恭喜主上,龙心蛊即刻可出。”吴阴天双手撑地,跪下奉迎。
汗水湿透了夹衣,柳飞扬不动声色,只略带焦急地看了沁儿一眼。达摩功的力量在他体内燃烧,没有龙心蛊,那股反噬的力量就不得消散。
忽然,有如晚霞一般的璀璨光芒将铁匣的盖子顶开,盖顶仿佛是被什么东西托起,在空中旋转起来。在这霞光的包裹下,镶金的盖顶宛如华丽的王座一般绚烂辉煌。
吴阴天看得呆了,不自觉地抓紧了自己的衣袍,把指尖的污血蹭了上去——这显然有违他的洁癖。被霞光包裹的盖顶在空中盘旋了数周后,缓缓落于沁儿的脚下。
“出来吧,主上的孩子。”沁儿发出了咒语般的声音。
话音方落,有撕裂绸缎的声音在铁匣中响起。柳飞扬站了起来,有些紧张地转动起指间的扳指。即使手指不大灵活,但他仍在努力活动着掌中的血脉,用内功抵抗反噬的力量。
这时,一只血色的蝴蝶忽闪着翅膀,猛然出现在铁匣的上方。它围绕着沁儿飞舞了两圈,停落在她的头顶。蝴蝶通体闪亮着红宝石一般的光华,殷红的翅膀如锦缎一样的柔美,两只纤细的触须很长,仿若丝线一般地垂落沁儿的眉心。
这么美丽的东西,会是刚刚铁匣中吃人心肝的东西?这就是主上的孩子?龙心蛊又在何处?——吴阴天惊奇地看着那只血蝴蝶,没有说话,他又看了看柳飞扬。果然,柳飞扬脸上的喜悦之色给了他某种震撼。
沁儿微启樱唇:“去吧,把你那珍贵的东西奉献给玉座上的人。就是他,不要犹豫。”
血蝴蝶在沁儿乌黑的发丝上振动着翅膀,拍打了三次,都没能飞起来。
嗯?怎么了?——沁儿和柳飞扬同时一惊。玉座上的人咳了起来,血脉倒流,若再没有龙心蛊的话,他不知道将会承受怎么的煎熬。
“快去啊,把龙心蛊献给主上。”沁儿催促着头顶的那只蝴蝶。
这回,血蝴蝶只是将两只长长的触须在沁儿眉间扫了扫,身子和翅膀都没有动,仿佛是不大情愿。
沁儿有些急了,伸手向头顶拍去……
“沁儿!”玉座上的人冷厉地一喝,制止了沁儿这个愚蠢的行为。身为蛊师,怎么能用常人打苍蝇的办法,去对待一只蛊虫,更何况是一只这样珍贵的灵蛊。
“快来吧,孩子!”柳飞扬张开了手掌,那只手掌同样饱含着红艳艳的鲜血,只不过那些血是被一层晶莹可透的油皮包裹着。
纤细的触须抬了起来,血蝴蝶似乎听到了那一声富有磁性而诱惑的召唤,终于,它挥动起翅膀,离开了沁儿的头顶,向着柳飞扬的那满溢着鲜血的手掌飞去。
当血蝴蝶掠过吴阴天头顶的时候,有一滴红浆似的液体从空中滴落,顺着面具隆起的眉骨,长划而下,缓缓跌入了下方的深洞中。
“嗯?”吴阴天微惊,感到眼中的异物,他下意识地抬手揉了揉眼睛。怎料再一睁眼,那只眼睛射出了一道银白的精光,仿若钻石一般得闪亮。
的确,那是钻石的光芒,就出现在柳飞扬的掌心。血蝴蝶正落在那枚莹白的玉扳指上,用两只长长的触须,卷起了那根带着扳指的手指。
手指跟着触须在抖动,达摩功的反噬力量正在逐渐消退。通红的手掌迅速褪去了血色,恢复了往日的白皙。不出一刻,柳飞扬眸子中的血丝也渐渐消失,唯有指间的那只血蝴蝶越发得通红,就像是跌入了朱砂之中。
“我的龙心蛊,与我同在,是时候了,孩子。”柳飞扬吐出了最后的命令,那确是一道命令,血蝴蝶必须牺牲自己去服从。
血蝴蝶再次展开了绯红色的翅膀,也许它的生命就是如此短暂——经过了漫长的幼虫期,吃了四十九颗炽热的心脏,在饱吸了人血的精华后,终于破茧而出。然而,它的成虫期只渡过了短短一炷香的时间,便不得不将体内最珍贵的东西奉献掉,这是它的命运!
呼呼地吐着热气,柳飞扬张开了口,牙齿也张开了。“扑扑”,那只血蝴蝶不再犹豫,径直飞入了柳飞扬的口中……
主上竟将它吃了!原来血蝴蝶本身就是龙心蛊!
这里,只有吴阴天会感到惊讶,因为密室中的另两个人都是蛊师。沁儿自不必说,那柳飞扬操蛊的本事可比沁儿高明许多,只是他如无必要,从不亲自动手。至于这个高高在上的武林盟主究竟是不是西域人,他那一身西域的魔功和蛊术又是从何而来,吴阴天真是琢磨不透。吴阴天只明白一件事,就是这个人和他同样具有称霸武林、一统江湖的野心。
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变红,龙心蛊的血气从肚腹直冲顶心,游走于全身经脉。柳飞扬盘膝而坐,浑身好似火烧一般得灼热,原本肩上散落的发丝,也被体内的真气冲起,飞扬至半空。
眼前被红光笼罩的人越发变得模糊,那层红光如浓雾一般将柳飞扬的身躯层层包裹,沁儿眨眨眼睛,已经看不见她的主上。
光雾聚集了一刻,又渐渐弥散在密室潮冷的空气中,闻起来有点儿像是布料被烧焦后的胡味。但见那个玉座旁的人,已将双臂缓缓放在大腿上,从嘴中悠然吐出了一口红色的烟云。
沁儿终于松了一口气,知道他的主上算是平安了,龙心蛊也发挥了最大的效用——功力翻倍!
“扑通”,眼前一黑,沁儿晕倒在冰冷的石板上……
“妹妹!”
床上的人惊得一身冷汗。腾地一下,从床上撑坐起来,眼睛空洞地望着前方,口中喃喃:“妹妹……”
“教主,喝口水吧。”落花轻移莲步,端着一个茶杯走到床榻之前。
夜里欢定了定神,这才看清了周围的景物——木桌、木椅,单薄的床板,这里是他原来在玄武坛的房间,一切摆设都没有变过,即使这屋子换了新的主人。
看着送至嘴边的茶水,夜里欢楞了一下,随手接过来泯了一口,又递了回去。
“我怎么会在这里?”咽下一口水,第一句话就是质问,带着责怪的口气。如此得冰冷,令落花端着茶杯的手猛然颤抖了一下。
“你不记得了么?”落花没有回答,却是反问。
见夜里欢发怔,落花耐下心来,柔声道:“昨晚你与我喝酒,你喝醉……”
“好了,不用说了,我知道了。”夜里欢顿了一下,又问:“我可是和你说了什么?”
落花一摆罗裙,大胆地坐上床沿,向夜里欢抛了一个妩媚的眼神,微笑:“说了,你什么都对我说了,你说……”她长长的睫毛微微闪动,眸中似有一颗星辰亮了起来,“你说你有个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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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直面盟主
“妹妹!”夜里欢深深地看了落花一眼,“我还说了什么?”
“你说……”落花眨了眨眼睛,忽的叹了口气:“我也有件为难的事情,你若答应帮我,我才告诉你。”
“什么事情?”
“你肯帮我么?”落花抬头,对上那双冰眸。
夜里欢掀开被子,下床拿起挂在一旁的衣袍,一边将衣袍向身上披着,一边道:“若是想说,就不要再浪费我的时间。”
落花站起身:“上次教主吩咐落花去将伏魔刀还了飞鸟,但是那刀如今在万柳山庄。落花素知柳盟主的厉害,凭我这点用毒的本事,还不敢去拿刀。不知道……教主肯代落花去拿么?”
将衣带在身侧挽了个结,夜里欢冷冷一哼,突然转头,一脸肃穆地问:“我问你,既然你肯为天神教效力,为何还听那个吴阴天的吩咐?他可是盟主的人,难道你要学那个江武兴,夹在正邪中间,最后自己吃亏么?”
落花哑然。回想起江武兴入了吴家的门后,竟反过来帮着魔教对付武林正派的人保卫天神教,后来又听说他回去无名山庄挨了一顿狠揍,当时的自己还觉得江武兴就是个傻子,笑他愚不可及。而夜里欢讲得没错,现在的自己表面上正做着同江武兴一样的事情。然而,那个夜里欢又怎会知道,她不是江武兴——对正与邪两方都付出真心,她来魔教,只是个细作罢了。
但细作也不能让夜里欢看出来,现下落花唯有表现得楚楚可怜,才能骗得过魔教教主。
“夜教主,你该知道落花的身世,那个吴阴天对落花有过救命之恩,落花之所以一时糊涂听从了他的话,完全是感念着他这份恩德。”
夜里欢点点头,没有说话,整好衣服便要出去。
“阑儿!”落花忽然高声道。
这两个字,听起来普普通通,却能令夜里欢顿然停住了脚步,那是他埋在心底的名字——他妹妹的名字“夜阑”。难道昨晚他酒后真的对着这个女子胡言乱语,他真的很想知道,他昨晚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呆立一刻,夜里欢漠然回首:“你真的想让我去万柳山庄帮你夺刀?”
此话一出,落花还未及作答,但见门外走来一人,已径自朗声道:“夺刀的事情,不劳夜教主费心。”
“杨教主。”落花走上前,欠身一揖。
杨乐天微微一笑:“夫人,客气了。”
“杨教主,你来的正好,我正有事情要问你。”夜里欢看着恢复了气血的杨乐天,心中宽慰。
“夜教主,是否想问我那断刀门灭门一事?”不等夜里欢问话,杨乐天先发一问。
“不错,断刀门一夜被灭,之后有人在门口用死尸摆了个‘天’字……我知道,你和断刀门有些过节,与这事情脱不了干系。”
“你也怀疑是我做的?”杨乐天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我知道不是你做的,断刀门灭门之时,你身重蛊毒,如何跑去杀人。”夜里欢吐了口气,接着道:“但是江湖上的人,大多数还不知道你的存在,都以为你与吴铭在那一战中同归于尽了。近来,不知道从什么人嘴里传出了你死而复生的消息,之后又发生了断刀门的灭门一事,还有你与断刀门的仇怨也被传得沸沸扬扬,于是……”
“不必说了,我都知道。”杨乐天寻了张椅子坐下,“有人栽赃嫁祸而已,我迟早会把这个人给揪出来!”
江湖上的恩仇多如牛毛,他杨乐天在魔教中打滚数载,杀过的人、结下的恩怨他自己都数不清了。然而,谁会把事情做得如此明显,谁又有这个本事一夜灭了在江湖上屹立数十载的断刀门,杨乐天心中有数。
“你自己小心。另外,我早先与盟主定下了互不侵犯的协议,以五年为期。如今,五年之期未过,你身在天神教之中,我怕那个柳飞扬会借断刀门一事挑起事端。”
杨乐天明白夜里欢话中所指,只是没有料到夜里欢会变得如此之快。那日,夜里欢还拜在他的脚下,口口声声尊他为教主,而短短半月之后,却又在他面前摆起了教主的架子,杨乐天心中难免气闷。
痴笑一声,杨乐天从还没坐热的椅子上站了起来,“你放心,我会以大局为重,和天神教彻底脱离干系!”
“杨教主,夜里欢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夜里欢挡在杨乐天身前,定定地看向他,“再说,你们一家三口还能去哪里?”
“我们的去处不劳你堂堂天下第一魔教教主操心。你也不用心急,我暂时还走不了,寻王爷的案子还没有完,等完结了,我们会自行离开。”杨乐天说完,绕开夜里欢,迈步往出走。
“你要去哪里?”夜里欢追问。
杨乐天走出了门口,才回答道:“我去帮义弟拿回伏魔刀!”
伏魔刀,乌黑的刀身、漆黑的刀口,乃是飞鸟于无名山庄藏剑楼中无意发现的宝刀。不知道它的来历,只知道它能克制住神木林里的那些怪藤,是一把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
如今,这把神兵已经收敛了它的戾气,静静地躺在万柳山庄正厅的兵器架上。
“禀报主上,杨乐天独自一人到了万柳山庄门口,宣称来拜会武林盟主。”吴阴天跪在兵器架旁边,低着头。
“好,让他进来吧。”柳飞扬慵懒地倚着金碧辉煌的宝座,气色红润,完全看不出他刚刚受到了达摩功的反噬。那龙心蛊的力量果然神奇,达摩功只要稍有逆袭,立刻就会被体内的龙心蛊压制回去。两股力量虽然势成水火,但龙心蛊总能令柳飞扬的身体舒服安定下来。
“柳飞扬,不用传了,我已经进来了,你手下那些乌合之众,怎么可能拦得住我杨乐天?”目光微聚,杨乐天迈步了门槛。
柳飞扬微微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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