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飞鸟愤愤然,抽出了伏魔刀,在袍子上比划,“杨乐天,你是不是不把我当兄弟,假如是,我可真的和你割袍断义。”
这是威胁么?——杨乐天苦笑着,他了解即便是此刻不答应飞鸟的请求,他的义弟恐怕也会偷偷跟去,可是他刚看到飞鸟和落花有情人成了眷属,又怎舍得让这对情侣再次经历生死离别?
不,绝对不能!
他在心里给了一个否定的答案,扭头看向义弟身边的女人,递了一个意味颇深的眼神,结果,杨乐天满意地得到了一个深深的微笑。于是,他放心了,他知道那毒女人有办法拴住身边的男人。
“好吧,我们兄弟就一道去。”杨乐天答应了飞鸟的请求,但是无论如何,他也不同意江武兴跟去冒险。
他说,那是他的家事,他和江武兴没有这个交情。于是,江武兴气得脸红脖子粗,挥拳向着他正在流血的额角打去。杨乐天没有躲闪,幸好被吴雨燕及时阻拦,避免了一场毁容的危机。
“杨乐天,我只想让你清醒清醒!”
江武兴最后的警告回荡在他耳边,崖顶已经没有了其余的人,沁儿扶着夜里欢走了,教众们纷纷散去,连他的义弟飞鸟也被落花拉走了。
杨乐天对着空中的飞霜冷笑,他只想得到片刻的喘息。可惜,那个柳飞扬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时间。
“哈哈哈……哈哈哈……”
张狂的笑声扬起了阴霉的空气,万柳山庄的密室内,柳飞扬正端着一个碗,碗中明晃晃的半碗血水映着他那张妖精似的脸。
“主上,这血凉了可就腥气了。”吴阴天谄媚地指着碗中的东西。
柳飞扬斜眼看他,“怎么,鬼面,好像你比我还心急?”
“鬼面不敢。”吴阴天身子一抖,忙跪地磕头,“主上就是借鬼面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动这血的心思。”
“哈,谅你也没这个胆子。”昂起头,柳飞扬将碗中的东西一饮而尽。他用食指抹了抹唇角的湿润,贪恋地将指头放进唇中吮吸,“嗯,这玄魂之血的味道果然非凡,和一般人血的味道不同。”
吴阴天闻言登时耸起了耳朵,追问:“那主上这几日可是感到这血有什么特别的效果?”
柳飞扬合上双目,调动刚喝下的血魄之气,半晌,他睁眼点了点头,略带疲倦,“还不错,六天下来,我已感到体内有几股血脉蠢蠢欲动,还有一股特别的力量在丹田汇聚。只不过,每每调用完丹田之力,便会觉得身子特别疲乏。”
衣袖下的手指抖了一下,吴阴天心中有了些许的兴奋——是沁儿给的药奏效了么?那药虽带着死鱼的腥气,但掺入这血中,柳飞扬便不知不觉地喝下了。嘿嘿,柳飞扬,你离死不远了吧。
“鬼面,去再拿一碗血来给我。”又闭目缓了一下神,柳飞扬忽然吩咐。
吴阴天一怔,回道:“主上,今日不能再来了。”
“怎么?是那男孩快不行了,还是你不够精心喂养?”柳飞扬挑起眉梢,缓缓问道,用纯金的扳指轻轻击着寒玉的玉座扶手,发出“叩、叩、叩”的声音。
这声音几乎要击碎吴阴天的苦胆,他连连摇头,“不是的,不是的。鬼面已经给他吃了当归、人参等数种补血的药材,可是每日晨时从他体内取上这一碗血,对于一个四岁的孩子来说,恐怕快吃不消了。”
“呵,快吃不消的是你吧?你说一碗,怎么每次送来的只有半碗,那另一半呢?”柳飞扬继续敲着扳指。
“另一半?”吴阴天的眼珠咕噜一转,登时四肢僵麻,不敢动弹。那腥臭的蛊毒柳飞扬倒是没尝出来,可是这私吞苛扣的帽子罩下来,也能马上要了他的小命。
“没有,没有。主上若是不信,我马上把那男孩扛过来,给主上过目。”
“不必了。”柳飞扬走下玉座,回头对着吴阴天戏谑地一笑,“鬼面,回去换条裤子吧,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嗯?”
“是,是。”
待柳飞扬消失在那扇沉重的石门后,吴阴天才哆嗦着向着自己裤裆一摸——干松松的,什么也没有!他登时气得直翻白眼,他想着现在柳飞扬一定在地面上嘲笑着他。
他越想越气,越想越恨,最终,眸中黑色的瞳仁缩成了一条线,愤恨的怒火在那条线上燃烧。
第八章 孤身犯险
入了夜,天空飘起了小雪。
雪花飘落在他英俊的面颊上,无声无息地化去,天神教教主的脸上看不到表情,焦急、愤怒、担忧、憎恨,几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最终变成了坚定和冷酷。
在山脚送行的黑衣教徒中,他没有见到那个身披白衣的独臂男人,也没有见到那个风姿妖娆的女人,这一点令杨乐天十分欣慰。又向众人望了最后一眼,他从教徒手中接过马鞭,拉缰上马。
“杨教主。”身后的女子探出柔软的手,拍了一下杨乐天的肩头。
杨乐天回头,靴子从马镫上抽回来,用奇异的眼光看她:那件事宣扬开去,她仍然可以如此落落大方地和我相处么,当什么事情没有发生?果然是长大在西域的女子啊,和中原那些扭捏作态的女子就是不同。
“有事么,沁儿?哦,不,应该称你为阑儿。”他将马鞭拢在手里,挥远了周围送行的教众。
沁儿顶着红肿的眼圈,自语般地道:“一个称呼而已,叫什么都好。我来是想最后和你说声‘对不起’,一切都是沁儿的错,是我自己一厢情愿闹出的笑话。”她拢裙微微欠身,“杨大哥,对不起。”
听到这个亲昵的称呼,杨乐天心中一热,那个结了冰雪的唇角扯了一下,
“没关系,都过去了。快回去吧,天气冷。”
她低着头,不断搓手,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杨乐天所说的“天气冷”。反正是听到杨乐天那句关切的话后,沁儿的脸倏地红了,手上一停,从衣间摸出了一个手掌大小的荷包,上边绣了一只歪歪扭扭的“小蛇”。
“这个荷包,你还留着?”夜里欢走过来,惊喜地看着沁儿手中的蟠龙荷包。
沁儿摸了摸荷包上的小龙,甜甜一笑:“是啊,哥。这上面的小龙是哥手把手教我绣的,一针一线都凝聚着哥的温暖,你不信摸摸,还热乎呢。我岂能轻易丢了?”
“你?”杨乐天愕然,指着夜里欢,“夜寂,你真是个好哥哥。”他这回真是被沁儿逗笑了,他怎么也没料到,一个男孩子幼年就会做女红,哥哥居然还教妹妹做。
夜里欢板起了脸,竟是红彤彤的颜色。最后,他生生从喉咙中顶出一句:“阑儿,快收起来。”
收敛了笑闹,沁儿向他哥摇了摇头,转手将荷包塞给杨乐天,慎重叮咛:“这个荷包,你带在身上,在生死关头拆开它,它可助你一臂之力。”
“沁儿,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收不起。”杨乐天推开荷包,观察夜里欢的神色。夜里欢轻轻咳了咳,保持缄默。
很快,沁儿又将荷包推了回来,皱着眉,认真地道:“这荷包你一定要收着,就当是同意原谅了我吧,否则,沁儿心里难安。”
“好吧,你哥不反对,我也不反对。”迟疑了一下,杨乐天欣然接受了沁儿的好意,拿过荷包塞入衣间,“谢谢你,沁儿。”
沁儿蹙着眉,凝视着杨乐天,再一次地叮咛:“杨大哥,记住,只有到了生死关头,才可以拆开它。”
杨乐天点头应了,翻身上了马背,挥鞭打马奔进神木林。风雪中,传来他最后一句嘱托,宛若空谷回风,响彻雪夜——
“夜里欢,假如我十日未归,你就将信函内的东西公告于天下武林!”
白色的斗篷明亮如雪,一垂到地,和地面上的雪已经分不清楚。石碑后的女子缩在这用羽毛和丝绒制成的斗篷中,全身打着寒战。落在额头上的雪瞬间融化,滚荡的温度宛如烈日炙烤下的地面。
琳儿还在发烧,当她听到寒儿的噩耗后,额头就不可抑制地热了起来。然而,她一醒来,就坚持冒雪前来为丈夫送行。但当琳儿拖着厚实的斗篷,在婢女的搀扶下来到山脚时,却只看到了丈夫的一个背影。
“乐天,你一定要带着寒儿平安归来……”她的睫毛垂了下去,暗自向着雪夜祈祷。
四天四夜,马不停蹄。千里马累死了三匹,这日黄昏,杨乐天终于在万柳山庄镶金的大门前勒住了缰绳。
此时,晚霞在干枯泛黄的柳枝上撒完了最后一束光,便如烛火一般地熄灭了,仿佛是天上的神仙轻轻吹了一口气,整个天空都陷入了沉睡,转瞬之间,一片黑暗。
当杨乐天踏进大院,来到玉桥的前,柳飞扬已经在那里等他了,一双眼睛就那么看着桥下的一波晚秋的水,亮如星辰。
那水同样很亮,如镜子般倒影着天上的新升起的一轮皎月,也倒影出两个男人的脸——一张清俊,一张妖魅。
“你在看什么?这个天气了,塘里还养着锦鲤么?”踏上玉桥,杨乐天顺着柳飞扬的眼光向桥下的水中望去,竟像个朋友间饭后闲谈般轻松的语气。
柳飞扬倚着冷玉雕琢的桥栏,“不,我在看这水,多平静的水面,连星星倒影在里面都不会眨眼了。”
“果然不错,今日无风,所以水面很静。”杨乐天淡淡回应,眸中映着水面上金盘的影子,竟是一个完整、平滑的圆。
柳飞扬把眼睛眯得像片柳叶,诡异地道:“对,静得可怕。如此安静,看来那些小小的锦鲤都躲在塘下睡觉去了。”
叹了口气,杨乐天前倾着身子,向水中投去了羡慕的眼光,“我也想睡,可惜,你总是扰我清梦。”
“对,我就是要你清醒的时候也在做噩梦。”柳飞扬奸笑一声,“怎么样,我要的东西,带来了么?”
杨乐天卸下肩头斜跨的蓝布包袱,将包袱上面的盘丝结缓缓打开,顿时呈现出一个棕红色的矩形匣子。
“你要的可是此物?”杨乐天眉梢一挑,顺手将匣子举了起来,蓝布的包袱皮顺着光滑的白玉栏杆,跌落到桥下。
他们谁都没有看到,那块蓝布刚一落到塘上,立刻搅起一簇水花,仿佛被什么怪兽一口吞了,消失在桥下的阴影处。
桥上的江南公子将发尾向肩后一甩,欣喜且犹豫。拇指和食指向着木匣上亮闪闪的锁头伸去,却忽然悬在空中,不上不下,抬眼询问似的看对面的魔主。
杨乐天轻蔑地一哼——以为我会下毒?同样的伎俩我岂会用两次?他左手托着匣子,右手在锁头上轻轻一扭。
“咔啪”一声,锁头立刻弹开,落入他的手心。
“看!里面就是你想要的东西,一张不少。”杨乐天翻手迅速打开盒盖,便在柳飞扬抬手去抓的刹那,他“砰”地一下合上盖子,将木匣拢回自己的怀中。
“且慢!”退开一步,杨乐天冷冷逼视着穿着云锦锻袍的江南公子,急迫地问:“我儿子呢?”
“哈哈。儿子?”柳飞扬用手指抠进腰间裹着犀牛皮的剑柄,“你不知道规矩么?这是一笔交易,我留下的信应该写的很清楚,想要儿子必须拿这些家书来换!”
“好,一手交人,一手交匣!”
“成交。”柳飞扬吹了一声口哨,他身边立即多了一名跪地的黑影。
那黑影披着一个可以裹住全身的黑色斗篷,斗篷上的兜帽罩住了头,刚好把一张罗刹面具完全隐藏在黑洞里。
“主上,有何吩咐。”黑洞中的声音有些嘶哑。
柳飞扬笑了笑,“告诉他,他的儿子在哪儿。”
“这……”吴阴天语声微顿,忽然站起来,指着桥下的一波塘水,“你儿子杨寒就在水底的秘密牢房中。”
“寒儿!”无法掩饰的慌张从眸底跳出来,杨乐天凭栏望水,那水面不仅是静,而且还黑不见底,宛如这头顶夜空的颜色。
“儿子,你再忍一忍,爹这就来救你。”杨乐天将怀中的匣子抛向面前的盟主,同一瞬间,他身子一探,笔直跳入桥下的塘水。
塘内的水冰冷刺骨,水下亦是漆黑一片。
杨乐天聚拢双手,用掌心的力量,向斜后方迅速推开水流,只是划拉一下,加上坠落时冲出的距离,便轻易地到达了水底。
这个池塘并不深,可是吴阴天所说的水下牢房又在哪里?——杨乐天沿着塘底毯子似的淤泥一路摸索,可是指尖除了触到那些黏稠的淤泥外,便摸不到其他的东西了——入口在哪里?这里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不,不是什么都没有!啊!
杨乐天的喉结耸动了一下,下意识的惊呼被水流堵在喉咙里,立时吞下一大口水去。下一刻,他的手腕、脚腕忽然被东西勒住,并向着四个方向拉扯,四肢被迫绷得笔直,好像是被系上了带着倒刺的铁链。
——嘶,好痛,什么东西,这是什么东西禁锢了我?
他惊慌失措,双足在水下不停地乱蹬乱踹,但那东西好似杂乱的水藤,根本是越挣越紧。更糟糕的是,那些水藤居然长出了尖利的牙齿,快速地缠上他的躯体,咬上他的皮肉。
不,走开,走开!呃……他忍着尖锐的剧痛,全身一抖,调起丹田的玄魂之力。
“砰!”水底翻起了一股气浪。那样庞大的力量,从他的身体扩散而出,并沿着躯体的轮廓震荡开来,层层叠叠,仿佛是狂风中的巨浪。这骇人的力量传到了水面,登时令水面沸腾起来,似有地火在塘底燃烧。
“他能逃脱?!”玉桥上的公子惊得向后退了一步,手中的木匣刚刚打开。低头一看,他又是一怔,陡然将那匣中的“家书”一把把地抓出,疯狂地挥向空中。
“骗子,骗子!”他大叱,跺着锦靴。
一张张无字的白纸悠悠荡荡地旋落到水面上,随着未平静下来的波轮浮浮沉沉,如凋零在泥土中的落叶。
落叶之下,杨乐天则凭借着刚刚的一击,不仅摆脱了身上那些吃人的东西,也令手腕上的束缚松了一分。于是,他右臂一较,想用右手抓去左腕间的束缚之物。
然而,当他的右手刚能够到自己的左腕之时,心中却不由得大惊——那里,除了有水流穿过指缝,左腕上竟是空无一物!
“哗!”右腕即刻被莫名的力量扯回,整个人成一个“大”字,悬浮在水底。
水底的侠客蓦地睁开了双眼。
第九章 坠入圈套
冷锐雪亮的眸子,在漆黑的水底点亮。
杨乐天再次调用体内的玄魂之力,却挣扎不开四肢间如铁链般的桎梏,躲不过如蚂蚁般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