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玉瓶稳稳落入杨云仇的掌心之中,他随即取出一粒,递到吴阴天面前,挑起锋利的眉角,“先锋,你先尝尝味道,如何?”
吴阴天看了看他,又看看翡翠玉瓶,接过药丸滑入舌间,“这回你该满意了吧?”
“满意?”杨云仇摇摇头,“你太小看我了,以为我会放虎归山么?”话未离口,“啪”的一声甩开真炎金鞭。
飞鸟跃上一步,“白虎,你难道要食言么?”
杨云仇仰天长笑,吴阴天却道:“早料到你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呵呵,不过你却没料到我的功力已经全部恢复,尽管放马过来吧!”其实吴阴天心里根本没底,他只是想吓唬一下杨云仇罢了。
“哼,看你还有何能耐?”杨云仇眼光一亮,刚欲出手,突然一条人影从神木林中钻了出来,掠到杨云仇身前,在他耳畔私语了几句。杨云仇立刻显出焦急的神情来,拧紧了眉头。
“看来你今日命不该绝,白虎没空陪你玩了!”杨云仇收回金鞭,身体腾空的一瞬,便如流星划过,消失在漆黑的神木林中。
杨云仇走后,众人总算松了一口气。然而,峨嵋掌门六指神尼却一早盯上飞鸟,此刻稍一松懈,便忍不住向飞鸟发作:“年轻人,你为何要在魔教中下毒?采用如此卑鄙无耻的做法,传将出去;岂非辱了武林正道的名声。你究竟属于何门何派,速速报上名来!”
此言一出,众人皆等飞鸟回话,尤其是几位掌门,个个虎视眈眈,似乎极为赞同六指神尼所说。
其实,飞鸟适才在神木林中向落花索要解药的时候,就知道结果,这也正是如他所愿,此时此刻他很是坦然,他想他该是时候走了,于是他看了一眼落花,看了一眼吴雨燕,复杂的神光在他眼中流转。
耳边响起了六指神尼厉叱,飞鸟却不加理会,当下提了一口真气,身如流矢穿空,消失只在一眨。
落花和吴雨燕看着好不容易才见到又消失的飞鸟,不约而同地呆立了良久。许是二人有着同样落寞的心境,但二人心中所想却是大相径庭:吴雨燕对下毒的事情毫不知情,她满腹疑问,想不清楚二哥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下毒;而落花确是一手造就了整件事情,她只是在不断地问自己,飞鸟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他为了保护吴阴天而把下毒之事一个人扛上身,竟然为了保护一个明知道是坏人的人,甚至是……一个要杀他的人。
此时,杨云仇也回到了神魔崖,匆匆来到陆峰闭关的总坛后殿,见青龙、朱雀、玄武三人早已守在门外。
“义父怎么样了?”杨云仇飞步上前。
“义父他……”江武兴这个“他”字刚出口,猛听得门板内一声咆哮,直震得门板隆隆作响,随后瓷器破碎声、撞击声和痛苦的哀号混杂一片。
杨云仇在门板前驻足,却又不敢靠近,从那沉重的花梨门板的剧烈震动中,他仿佛感受到了里面的人的痛苦。“义父,他到底是怎么了?”他回头问身后三人。
柳飞仪斜着眼睛,讽刺:“你还知道关心义父他老人家么?”
“哼,至少比你这个妇人关心!”
柳飞仪咬咬牙,“白虎不愧为白虎,怎么走的比猫还慢呢,看来今天是瘸了脚呀!”
杨云仇随口顶上一句:“总比你这瞎眼鸡强!”其实,朱雀柳飞仪的视力不好,这是天神教上下皆知的事情,但没有人敢提起,更不用说在她面前,如今杨云仇竟拿这个讽刺于她,登时气得柳飞仪说不出话来。
江武兴见情势不对,忙劝慰:“行了,现在不是斗嘴的时候!我们赶到的时候,义父就这个样子,可是我们岂敢擅自打扰,唯有守在这里。”
“你有何良策么,白虎?”江武兴的一只大手搭上杨云仇的肩头,杨云仇摇摇头,也是无计可施。
那头夜里欢倚着柱子,沉默得像尊塑像。环着双臂,微微低着头,一张毫无表情的脸被几缕青丝半掩着,实难揣测他心中所想。殿内传来陆峰嗷嗷的吼声,玄武依然面无波澜,浓密而纤长的睫毛低低地垂着,甚至连眼睛也不眨动一下。
夜幕低垂,繁星点点。四大护法一直在殿外守到深夜,没有一个人敢进去冒犯神尊,何况他们心中是否真正担心陆峰的安危,除了他们自己也没人知道。
凄凉的夜风袭面而来,几人都略带倦意,唯有夜里欢越发精神起来。
“咿呀”一声,禁闭了一天的大门终于打开,这才令他们几个从死寂中觉醒。神尊陆峰赫然站在门口,四人忙在他面前跪地请安,但陆峰却一个字未说,另择一条路径自离开……
的确,初秋的风凉爽宜人,但入了夜,就觉得冷了。杨乐天躺在靠窗的床上,不禁打了个寒战,他将被子向上拉了拉,直到遮住脖子。即便如此,他也舍不得关上窗户,因为苍穹中那闪烁不定的繁星,带动着他万千的思绪。
“琳儿,你也在看么?”杨乐天怀念起和琳儿在无名山庄的日子,那是他俩最甜蜜的时光,竹林小屋、荷花池畔,一切都那么美好恬静。
“乐天,你也在看么?”琳儿满目悲思,嘴脚却挂着一丝笑容,她站在窗前遥望着星空,心境渐渐平静。
“嘎吱”一声,门开了。
琳儿心下一沉,随手合上了窗。虽然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看见陆峰那张庄严肃穆的老脸时,琳儿的一颗心还是急速地坠下去。
“琳儿,爹来看你了。”陆峰和颜悦色地站在门口,摆出一张慈父的面孔。
琳儿对那张面孔陌生得很,她只知道那是自己的父亲。没有他,自己不会出生。但是,又要和他怎么相处呢,他是天神教的神尊,是乐天的仇人,何以面对?
“嗯,今天气色不错,可以下床了?”陆峰一进屋就端详起琳儿,他看到琳儿不再惨白的面颊,感到十分高兴。
“还好,谢……神尊照顾。”琳儿到了嘴边的“爹”字,还是吐不出来,尴尬地又咽了回去。
陆峰眉头一皱,显然对这个称呼很不满意,“难道你就不肯认我这个爹么?”
琳儿被陆峰的气势逼得垂下头,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也罢,爹不怪你。是爹对不起你们,多年来没有对你们母女尽到半分责任。这些年来,你们在梅山上一定吃了不少苦吧?”陆峰一挥袍袖,拉了一把椅子坐了。
琳儿抬起头来,淡淡一笑,轻吐出两个字:“还好。”
“坐。”陆峰命令,不容置疑的口气。
琳儿硬着头皮走过去,坐在父亲对面的椅子上。
陆峰笑了笑,朗声道:“来,和爹说说你们母女这些年来是怎么过的?”
“……”琳儿心里很乱:“这个娘口中的父亲,也会关心我们母女的生活么?”她很想知道,这个父亲为何这么多年来从未关心过她们母女,为什么娘每次提到父亲,都要对她虎视眈眈,用鞭子对她发泄心中的怨气?父亲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和娘之间又曾有过怎样的一段过往?”
第四章 危机四伏
屋内一片宁静,静得仿佛令人窒息。陆峰与琳儿相对而坐,琳儿没有回答,陆峰就这么干瞪眼地等着。终于,陆峰放下面子,先开了口:“琳儿,你娘平日是怎么待你的,她待你好么?”
“师父她……待琳儿很好。”
“师父?”陆峰心头一寒,问:“你是这样称呼你娘的?”
琳儿点点头,“自琳儿懂事以来,就这样叫了。”
陆峰拍案而起,怒叱:“哼,还说什么她待你很好。她这个毒妇,你这一剑还不是拜她所赐!”
“不许侮辱我娘,你根本没这个资格!”琳儿登时起身,似水地眸子迸出了火药的味道。
“放肆!”陆峰牛目一瞪,“啪”的一掌掴在琳儿脸上。他堂堂天神教的神尊,岂容一个小丫头这么没大没小。
琳儿被掌风击得一个踉跄,扑倒在地。她扬起肿胀发紫的面颊,灼灼的眼眸中尽是恨意,“够了,神尊!琳儿不需要你的同情和怜悯。”
“不识好歹!”陆峰气呼呼地冲出屋去,再也没有心情理会他的女儿。
琳儿怔怔地瘫坐在地上,独自体味着从脸上钻到心里的痛,不禁一阵难过。她起身去开了窗,让冰冷刺骨的夜风打在她发烫的面颊,凝固她眶中的泪花,冻结她烦乱的心绪。
为什么?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这里除了带给她屈辱,还有什么?难不成是为了陆峰,那个所谓的父亲?或者是依恋父亲给自己疗伤时的片刻温存?
琳儿抬手触到胸前的剑伤,虽还有些疼痛,但以无大碍了,可是为什么陆峰还是天天输真气给她?琳儿抹了抹泪,其实这几天她还是对陆峰心存感激的。不过,她确实该走了,还有许多人为她担心。
不如就是现在,借着月色,离开这里。
琳儿下定主意,推开屋门。冷风扑面的刹那,一种莫名的冲动扯住了她的脚踝,她回头流盼了一眼,那依依不舍的神采稍纵即逝,之后绝然跨出门槛。
半轮新月,一抹微云,沉沉的夜色恰好给了琳儿最佳的掩护。她穿过院子,一路沿着石阶向下跑,尽管不辨方向,也不知身在何处,但琳儿坚信,只要一路下行,必可逃离魔教。
怎料,前方的石阶转了方向,改为盘山上行。琳儿有些心慌,只得跟着石阶继续走。蓦然抬头,眼前出现了一间侧殿,琳儿远远可见殿内影影绰绰的烛光和窗纸上剪影的晃动。
“还没睡?”琳儿不由心生好奇,于是她放轻脚步,来到了窗下。
“事情……你是怎么做的!”明显带着戾气的声音,琳儿顿时心惊:“这个声音……不是爹么?”她忍不住好奇,用小指捅破了窗纸,从孔中窥视。
“杨云仇!”琳儿心头一紧,那白虎面窗而立,几乎能看到琳儿的眼睛。琳儿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甚至连呼吸都屏住了。
这时,殿内传来了断断续续的语声,琳儿平了平心境,又把眼睛探到方才的窗孔之上。
“义父,孩儿一切按计划执行,十分顺利。”
“计划?果然是计划!你把我的话当作耳边风么?”陆峰一个凌厉的眼神递过,登时把正在居功自傲的白虎逼得跪了下去。
“孩儿不敢,吴家的人现今活的很好。”杨云仇不服气地辩驳着。
“哼,你伤了吴阴天吧,还要一网打尽!”陆峰指着杨云仇的鼻尖,冷喝:“你不会那么健忘吧?”
杨云仇解释:“义父息怒,这次孩儿原本是想试探他们的武功,也好了解敌人的实力。怎料他们如此不堪一击,这才误伤了吴阴天。”
殿外,窗下的琳儿听得心惊:“杨云仇伤了阴天大哥么,他们真的这么快就来攻打天神教了?”
殿内又传来了陆峰的训斥:“仇儿,四个人当中义父最看好你,你是知道的。不过做事要把握好分寸,若然对义父有所隐瞒,后果你未必承担得起。”
杨云仇低眉顺目,跪地撑拳,“孩儿决不敢对义父有任何隐瞒。”
“嗯,不要妄想可以做逃过我眼睛的事情!”陆峰发出了危险的警告,杨云仇吓得脸色发青,双肩微微颤抖。
殿内的空气瞬间压抑下来,陆峰沉吟了片刻,望着跪在地上的白虎,忽然皱了皱眉,似乎又念起什么,问:“仇儿,我交代你去查烟雨六绝,进展如何了?”
“孩儿已查明这本武林秘笈确在杨乐天手中。只不过……”
“什么?”
“杨乐天自武林大会后便不知去向。”
一语到此,陆峰厉叱一声:“哼,好大的胆子!”三颗银针顺袖而出,幻化锋芒。
背上重衣瞬间被冷汗打透,杨云仇眼见三道光芒及至面前,以为是冲着自己而来,不想那银针一闪,直逼向窗外。待到听到窗外“啊”的一声惊呼,他才恍悟,其实他早该知道窗外有人,只是刚才神经太过紧张。
“嗤嗤嗤——”,窗外之人的确中了银针,三颗不过一寸半长的银针,却有寸许深入肉里。只不过,那中针之人并非琳儿,却是一个黑衣人。
就在刚刚的危急时刻,琳儿却是毫无防备。突然间,一个宽大的手臂由她身后伸过来,抱紧她,琳儿这才失声惊呼,她并不知道与此同时三颗银针也正逼射而来。琳儿这一出声,黑衣人立刻捂住琳儿的口齿,随即猛一转身,三颗银针就不偏不倚地钉在这黑衣人的左臂之上。他不加理会,只卷着琳儿的身体纵身跃上三丈多高的房脊,身子刚一落定,这黑衣人便携着琳儿,以流星飞矢的速度迂回于高屋建瓴之上。
猎猎的风声在耳边呼啸,琳儿脑中一片空白,有温热的液体溅到她的脸上,琳儿随手一抹,竟是触目的暗红。
转眼间,二人来到一座院落,黑衣人身形下坠,稳稳落于庭院之中,但她并没有放下琳儿,依旧用右臂紧紧地环住她,两人飞跃已到那楼阁石阶之上,黑衣人一伸手进了屋,转手又关上房门,这才松开琳儿。
琳儿被个陌生人搂得这般紧,已然又羞又愤,忍不住喝道:“你是谁?”但见火光闪动,黑衣人用火折子燃起了桌边长蜡,烛光映到他的脸上,明暗不定。
“是你!”琳儿微微一怔,站定她面前的黑衣人竟是夜里欢。
夜里欢瞥了琳儿一眼,有如冷电暴射。琳儿一时楞在当地,答不上话,只是默默地注视着他。
但见他不紧不慢地坐到椅上,捏着衣袖边角猛劲一发,整条衣袖即被扯落。琳儿心中砰地一跳,那是什么?银针!三颗银针在小臂上排列得整整齐齐,周围的皮肤已经晕出淤黑。
“啪”手掌击在小臂之上,银针即被震出,“叮、叮、叮”三声落地的轻响,再看那条手臂,纤细的针孔中竟然淌出了黑色的液体。
“针头带毒!”琳儿看得触目惊心,她恍悟、她愧疚,眸中酸胀:“原来刚才为了救我,他替我挡了毒针。而我居然还那样吼他……”
烛光下,夜里欢取出一蓝色瓶子,在伤口处洒上少许白色药粉,再用刚刚扯下的布条缠了两圈,系牢。
这一切,琳儿都看在眼里,她很想走过去帮他,然而,他那一身冷冰冰的寒意,却一次次的令她望而却步,那是杀手天生的气质。可是,既然他是杀手,为什么要三番两次的相救于她,任琳儿怎么也想不明白。
夜里欢长身而起,冷冷地道:“这里是玄武坛,你最好乖乖地呆在这屋子里,不要给我添麻烦!”说罢,与琳儿擦肩而过,就这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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