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邪无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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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邪无剑- 第1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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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这是夜里欢两年来开口说出的第一句话。对他来说,侠客脸上那充满从容镇定的眸光,就像黑暗中的一盏明灯。

听到感谢的话,杨乐天微微一笑,俯身问:“还有一掌,才算是大功告成。夜教主,你可还受得起么?”

“我、能。”夜里欢费劲全身力气撑坐起来,他甚至甩开了落花相扶的双手,大义凛然地道:“你尽管……来吧!”

“呵。”随着轻松地一笑,杨乐天抬起右手,一掌拍上了夜里欢的顶心。

第十五章 只为今醉

杨乐天重重的手掌落在夜里欢头顶的时候,酒窖内瞬间安静得可怕,那拍击声发出的巨响,把室内原本漂浮的浊气全部击碎。

承受了掌力的人身子一歪,“咣当”一声,倒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悲鸣。紧接着,是几声细针落地的声响,即使很轻,也如琴弦崩断般尖锐刺耳。

“你在干嘛?”飞鸟突然冲过来,向着杨乐天厉叱。

如果说,飞鸟可以容忍杨乐天刚才故意激怒夜里欢来唤醒沉睡的意识,那么这次一掌几乎要毙命的取针方法却令他着实的匪夷所思。他情不自禁要向他的大哥发怒,“你直接把他一掌劈死算了,就是常人也禁不起你这一掌的力道啊!”

“他不是常人。”杨乐天轻轻捏了捏被自己掌力冲击的腕节,回答得云淡风轻,说罢转身,径自向着墙壁走去。

飞鸟愤愤不平地瞪了他一眼,一个箭步蹲在了夜里欢的身边,伸指查探,“还好,算是活着。”他松了一口气似地自言自语,却是在抬头时对上了一双焦急的大眼睛。

在夜里欢的另一侧,落花正半跪着,托起了夜里欢的后心,将这饱受摧残的人扶靠在自己怀里。这时听飞鸟这么一说,眼中的焦急立即舒缓开,欣慰地吐了口气:“太好了,他终于得救了。”

女人的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隐隐的,还有心酸的泪水。那是发自内心的感情,飞鸟看得清楚,但此时,他却并未生出醋意。他理解落花的感受,长时间的相依为命,又怎会没有半点的感情,但这感情也只是道义罢了,他受了杨乐天的点醒后,不会再去吃醋了。的确,若是将自己换到落花的位置上,也定会去照顾夜里欢,而仅仅是出于单纯的江湖道义。

“他既然能挺过这一关,就应该没什么事了,休息一阵就会好的。”杨乐天在黑暗中叹了口气,安心地靠在墙上,环着手,静默地睨着那个冰人。

——原来褪去了虚伪的冰封外壳,换上一层真正的冰壳后,他也会被折磨得这般脆弱。那个平日冷漠的杀手、不可一视的教主,也会像个普通人一样,需要被人保护啊。唉,大概所有人都有两面,一面是脆弱的内心,另一面是为了保护这颗心而筑起的坚硬外壳,当那外壳被残忍地剥开时,终会露出里面鲜血淋漓的柔软心房。

杨乐天倚墙而立的动作,沉静如水的眼神,明显是在怀念着那个冰人的往昔,与夜里欢相处了一年的飞鸟又怎会看不出来。

只不过,飞鸟也没有说什么,径自朝他的大哥走过来,让后背贴上冰冷的墙壁。见夜里欢并无大碍,他由于担心而来的愤怒转瞬化为乌有,由着自己的女人去照顾那个冰人。他一个大男人,也没有好做的,唯有与兄弟一起静静地等待着。

天窗中透过来的光亮越来越弱,黯淡下来的晚霞在做完最后的挣扎后,终逃不过被漆黑的夜色所吞没的命运。但这个世界,并不是完全没有希望的光芒,阳光虽落,璀璨的星辰升起,如珍珠般缀满了天幕,比白日的阳光更加绚烂。

“你们怎么会来了?”不知在多久以后,黑暗中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

“我们,为了你们而来。”另一个声音低沉地回答,一身如草色的青衫从墙角的阴影中出淡出。杨乐天走了过来,半蹲在埋在黑暗中的人身边,“你好点儿了么?”

拉住杨乐天的手臂,夜里欢慢慢撑起了身体,坐直,不答反问:“阑儿她怎么样了,她还好么?”

杨乐天将左手搭在他的手背上,拍了拍,“放心,她还活着,活蹦乱跳的。”

“那就好,那个楼主有没有为难于她?”

此话一出,黑暗中的独臂人闭上了眼睛,随即听到了杨乐天善意的谎言,“没有,放心。”

夜里欢沉默了,杨乐天以为是做哥哥的听到妹妹平安的消息而安心,便松了口气,而这口气刚呼出去,便觉得胸口吸不上气来。

“你不是个死人么,怎么会知道我妹妹的消息,难道是在地府碰到的?!”

“呵,我有那么短命么,你都能大难不死,我怎么舍得死啊,只是找个没人的地方隐居了两年。你不是喜欢做那个教主么,我想成全你。”杨乐天心思一转,便已明白自己谎言就这么轻易被揭穿了。

“原来又是在逃避责任,你先逃避了对我妹妹的责任,之后再逃避教主的责任。你那么想得到教主的位子,重登上教主后,却没有打理过一天教务,最后天神教灭亡了,你可是高兴了?”

“高兴?从何谈起啊。”杨乐天气结,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和夜里欢说不到三句话就会言语不和,仿佛他们二人上辈子结了冤家。

“好,那你说,你去隐居了,我妹妹有没有事,你又从何得知?”

“这……”面对夜里欢咄咄逼人的言辞,杨乐天正不知如何应变,暗处的独臂人突然站出来,为他解了围。

“不要再为难我大哥,有话直接问我便是。我和阑姑娘在唤雨楼中共事了两年,你妹妹的事我最清楚。”

杨乐天向着飞鸟微微一笑,补充道:“没错,我的义弟可是唤雨楼的二楼主呢。”

“快说!”夜里欢的口气焦躁,竟是在命令,他就算在冰里被困了两年,也是本性难移,许是改不了这冷漠对人的脾气了。

没有勇气迎上对方灼灼的目光,飞鸟垂下了眼睑,“你的妹妹她其实已经和楼主在一起了,对不起,我没能帮她。”

“她嫁给了那个卑鄙小人?”夜里欢惊呆了。

“谈不上。”

飞鸟轻轻地说了三个字,带着惋惜的伤感。他对着夜里欢不想隐瞒,很想把全部事情都告诉阑儿的亲哥哥,可是又恐这个大病初愈的人承受不起。所以,他在后面的讲述中,隐去沁儿身受蛊毒折磨的一段,只交代了楼主威胁他二人为唤雨楼效力的事情。

“原来唤雨楼主就是吴阴天,那个阴毒的坏人!”听到最后,夜里欢狠狠地攥紧了拳头,用力向着地面砸去。

拳头击碎在地面,传来闷闷的回响,昏暗的酒窖内再无只言片语,寂静在空气中流动。

突然,“啪嚓!”一声,一个酒坛从杨乐天的指尖飞了出去,瓷片尖锐的碎裂声冲破了寂静的沉闷。

“怎么没有酒呢?”青衣侠客大声叹息,又伸手扣住旁边的酒坛,掂了掂,抱怨:“唉,怎么还是空的?”

“啪嚓!”,第二个酒坛应声落地。

飞鸟、夜里欢、落花三人一齐将目光移到杨乐天的身上,不明所以地看着这个在酒窖内发疯的人。

“呵。”杨乐天在暗处更大弧度地扬起嘴角,抬手又摸上了第三个酒坛。忽然,他感到背后有什么气息,杨乐天回过了头,借着头顶上透过天窗洒下来的银白月光,他第一眼见到的还是一个酒坛。

“也是空的吧?”杨乐天不屑一顾。

酒坛被一双温润灵秀的手托着,“错了,这坛可是满的,还未开封呢!是杜康,洛阳的名产。”

“谢谢你,落花。”杨乐天爽朗一笑,兴致昂然地从女人手上接过酒坛,大步上前,为沮丧中的夜里欢献上美酒,“来,一坛酒,只为今醉。”

“好个只为今醉。”豪气干云的话一出口,飞鸟第一个站起来响应。

然而,杨乐天的手却不松脱那酒坛给他的义弟,而是执着地望着夜里欢那双发直的眼眸。时间在指尖流逝,夜里欢抬起头的时候,脸上露出的是他极为罕见的笑容。

“好。只为今醉!”此刻已经恢复了体力的夜里欢,从地上翻起来,伸手接过沉甸甸的酒坛,粗鲁地抓去封坛的红纸,向杨乐天敬了敬。再不多话,他举起酒坛,便望嘴里灌去。

那酒水在他喉间发出咕咕的声音,杨乐天只看到清亮的酒水从他嘴里四溢出来,不知道夜里欢是在喝酒还是在用酒水来沐浴。

把酒坛递还给杨乐天,那个冰人甩了甩头,晃落灌进头发里的酒,这动作宛如一只刚从水里爬出的猫,令杨乐天不禁笑出声来。

笑过之后,这酒便传到了侠客手里。杨乐天单手举起坛边,另一手在坛底正中一托,一缕酒丝就如此在他头顶一尺高的地方飞流直下,如一注小溪,缓缓落入他半张的口中。随着那绷得笔挺的喉结有规律地耸动,杨乐天仅用了一口气,就喝下了近半坛的酒。然后,他朗声笑着,飞手将酒坛抛给在旁欲试已久的飞鸟。

飞鸟晃了晃酒坛,顿时砸舌摇头:“大哥,你可真不够意思,就给兄弟剩这么点儿酒?”

“不够么?你若是醉了,谁把我们从这里背出去啊?”杨乐天笑着调侃飞鸟,又斜睨了一眼夜里欢。此刻出现在那张冰唇边的,是一抹凝固的笑容。

“哈,哈哈……”杨乐天释怀敞笑,那笑声似乎可以当做灯盏点亮黑暗。出乎意外的,便在此时,真的有个灯盏在黑暗中亮了起来,并一点点接近他们。

当杨乐天接过飞鸟抛上来的空坛时,夜里欢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这酒窖内唯一的光源。这光源是一盏设计精巧的灯笼,蜡烛燃烧时冒出的呼呼热气,会推动灯内轮轴的转动,轮轴上插着四个栩栩如生的马儿剪纸,被烛光一照,便投射到四面的白屏上。如此一来,那马儿便在屏上现出不断奔跑的幻象。

那些映在白屏上的幻象好美,马儿的尾巴在风中飞扬,四蹄欢快地驰骋于田野之间,一圈又一圈,随着那明灭的烛火,永无休止地自在奔跑。

“这是一盏走马灯?”杨乐天微微一惊。

第十六章 走马观灯

一明一暗的烛光在走马灯中跳跃,也跳跃进夜里欢那双黑漆的眸子里,沉睡的记忆随着灯上马儿的旋转奔出了好远,好远……

“阑儿,这个走马灯,你喜欢么?”

“恩呢,哥,这是爹爹刚从江南带回来的么?”

夜寂揉乱了妹妹的头发,随即一笑,在女孩的头顶上恶作剧似的吐了吐舌头,“没有啦,这个可是咱家祖传的宝物,是娘的嫁妆呢!”

“哥,什么是嫁妆啊?”夜阑痴痴地回过头。

夜寂板起小脸,装出严肃的样子,“嫁妆,就是要女孩子送给男孩子时……嗯……给别人家的礼物。”一语出口,男孩粉扑扑的小脸登时染上了一片红晕,他故作镇静,插着腰又道:“所以,这盏灯你好好保护着,等你长大了,我就求娘用它给你做嫁妆。”

“不要!阑儿才不要送给别的男孩子呢。”夜阑努起小嘴,撒娇:“阑儿有哥哥就够了。”

“那怎么行。”夜寂反驳,“听娘说,女孩子早晚都要嫁人的,哥又不能陪你一辈子。”

夜阑将眉头拧成了一团,想了想,忽然仰头道:“哼,怎么不可以啊,阑儿去求娘,让我长大嫁给哥哥,哥哥不就可以陪我一辈子了么?”

“呃……”夜寂瞪着亮亮的眼睛。

夜阑得胜似地转过头,对着走马灯眨眨眼睛,“哥,我一定会好好保护这盏灯的,将来我要将这盏灯送给你。”

听得这话,夜寂脸上烧红,却突然又听妹妹说了一句,红彤彤的脸登时转了窘迫的样子。他五岁的妹妹目不转睛地盯着灯道:“这样的话,这盏灯不用出家门,娘就一定会同意把它给我做嫁妆的。”

……

阑儿,你当年是为了这灯,并不是真的想嫁给我啊。呵,哥还等着你呢……夜里欢浅浅地勾起唇角,对着那貌合神离的烛光许下承诺:阑儿,哥永远都会等着你,等着你回到我身边,默默地守护你一生。

“夜里欢,你在想什么?”

杨乐天突然拍上夜里欢的肩头,令他吓了一跳,楞了一下搪塞:“我在想这盏走马灯怎么会出现在这酒窖里。”

“这灯一直在那坛杜康酒的后面。若不是我刚才给你们拿酒,发现这灯的话,还不知道它要在那后面躺到什么时候,我要是早知道这里有盏灯……”落花突然插口,并开始滔滔不绝。然后,谁也没有听她后面说了什么,只是听见了她的第一句话。

夜里欢自解了心中的疑问,“这灯是江武兴从京城大宅带回来给墨儿玩的,没想到江兄居然修好了它,又能转了,不过还是被墨儿不慎掉进来了吧,也幸好是掉在这酒窖中了,不然定会随着无名山庄的大火化为灰烬。”

“什么京城大宅?”杨乐天随口问了一句。话一出口,才想起这大宅约是江夜二人那次去天牢救人不果之后的避难之所。

夜里欢惨淡地哼笑一声,“那是一个很久以前的家,一个被掳掠的家。”

似是而非的言语,悲伤落寞的眼神,杨乐天听得出看得出,那座大宅曾是夜里欢的家,一个不想再提起的家。既然如此,杨乐天也识趣地不再追问。不过,这次夜里欢居然可以破天荒地说出自己的故宅,也算是个奇迹。更为称奇的是,夜里欢竟然在那烛火的映照下慢慢讲述起他的身世——

“我们一家四口就住在京城的那所大宅子里,本来很幸福的,爹爹是个殷实的富商,家境富裕,我和妹妹在娘温柔的羽翼下成长着。呵,夜家,当年在京城那是富家一方的,城中的达官贵人谁人不知我爹夜独龙的名字。”

酒意微醺,夜里欢惨然一笑:“年幼的我和妹妹真可谓是享着神仙一般日子,直到我八岁的那一天,我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原来是有地狱的。家财被洗劫一空,父母倒在悍匪的刀下,我眼睁睁看着妹妹汹涌的哭号和挣扎,却无力将她从恶人手上解救……”声音颤抖,他再也说不下去,只交叠了手指,用力在眉心上揉捻。

“不要再想了,都过去了。”杨乐天轻拍了拍夜里欢肩头。忽然,一张黄纸划过了自己的眼前,但这纸并不是递给杨乐天的,而是飞鸟给夜里欢看的。

“你看看,这上面提到的夜独龙,是否就是你爹?”飞鸟不知何时站在了二人面前。

杨乐天瞥了一眼那张纸,猛然记起,那黄纸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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