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乐天身子一僵,有些不知所措,他还不习惯会有女子将他搂得这般紧。那双宽厚的臂膀,想将怀里的人儿搂住,却又不知道往姑娘哪里放,是该扶上那微微颤抖的肩头,还是揽住那不盈一握的柳腰?最后杨乐天只是用手掌轻轻拍了拍柳莹的后心,就像当年他哄弟弟睡觉一样。
“柳姑娘,不要这样。那人也许根本不是你爹,人有同名,你何必难过?”
“他不是诸葛云么,又怎会错?难道……他不叫诸葛云?”柳莹呜咽着道。
“没错……不,有错。”杨乐天吞吞吐吐,此刻又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能让怀中的姑娘好受一点儿。
然而,还没等杨乐天再开口说什么,柳莹忽的推开了他,“杨大哥,也许你说的对,他真的不是我爹,我想我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吧!”
杨乐天木讷地点点头,显然对柳莹的飞速转变有点儿出乎意料。
一路之上,二人并肩同行,没有牵手,也没有言语的沟通,也许刚才的事发生的太过突然,此刻都想冷静一番。回到林中,杨乐天继续扎木筏,柳莹则抱着膝盖,坐在他身边。
“柳姑娘,你真的没事了?”杨乐天还是放心不下。
“嗯,没事了。”柳莹有一句无一句的答着,杨乐天又劝了几句,却见柳莹始终心不在焉,也不再多说什么,一个人静静地扎着筏子,而柳莹也靠在一棵树上睡着了。
杨乐天微微一笑,脱下外套,轻轻地披在柳莹身上。
翌日清晨,杨乐天被冰冷的海风冻醒,却发现柳莹已不在身旁,就连木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唯一留下的只有他那件破旧的外套。他怔怔了一刻,似乎全都明白过来,“柳莹呀柳莹,没想到你外表柔弱,竟是……唉,只怪我自己太傻,师父根本没有你这个女儿,而你也不是来找爹的,对么?”
杨乐天一头懊恼,只得重扎了一个木筏,乘着它向中原而去……
第五章 初入世事
这一日,杨乐天回到了中原。繁华的街市,喧闹的人群,面对这花花绿绿的世界,杨乐天不由得兴奋。他在街上闲逛了一阵,忽觉肚中空荡。摸摸肚子,可不是,想想自己已经整整两天没吃过东西了。
“好香的鱼汤。”杨乐天这一抬头,便是一家酒馆,“这么香的味道,应该是吃饭的地方,正好进去祭祭五脏庙。”他信步入门,寻了张干净的桌子坐下。
“客官,您要点什么?”刚一坐定,伙计立即笑脸迎来。
“咚。”杨乐天解下佩剑,撂在桌上。“两个馒头,一碗清水。”
伙计瞄了一眼桌上长剑,剑鞘的蟒皮历经了岁月痕迹,有几处洞开,金属的剑柄也已被磨得光亮如镜。什么破铜烂铁,这位是来吓唬人的么?这里可是洛阳,来来往往的武林人士他可见得多了。
伙计托托腮帮子,又念:“看这一身破布打扮,难不成是丐帮中人?”想到此处,那鄙夷的眼光登时一转,脸上的皮肉又僵笑了起来,“客官,还要点儿什么?”
“不要了。”
“您不来壶酒么,我们这有上好的女儿红?”
“不要了。”
“好,好,这就来。”伙计撇撇嘴,回身与掌柜嘀咕了几句。
不大工夫,热腾腾地馒头就端了上来。他在荒岛上哪里吃过馒头,自是如食山珍海味一般。只在小时候,娘亲会用些鱼去市场上换些米面,馒头是逢年过节才有的吃,那是乐天最爱的美食。娘做的馒头虽如碟盘大小,他小小年纪一餐便可吞食两个,如今这馒头只有碗口大,岂够正值壮年的杨乐天充饥?
一转眼,两个馒头下肚,杨乐天仍感腹中空空如也。
杨乐天向忙着擦桌子的伙计招了招手,伙计将手巾往肩头一甩,满面堆笑地跑过来,“客官还要点什么?再来壶酒不?”
“再来两个馒头。”杨乐天爽快地道。
“好,两个馒头……”伙计一溜烟转进了后厨。依旧是两个白面馒头,杨乐天却吃得津津有味。
“客官,还要馒头么?”伙计殷勤地出现在桌旁。
杨乐天一笑,拍拍肚子,“不用了,我已经饱了。”
伙计也眯着眼笑了笑,道:“好嘞!您这是二十文钱。”
“钱?”杨乐天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哪里有钱,临行前师父也未曾给他过半分盘缠。他摇摇头,“呃……先欠着可以么?”
“欠着?”伙计登时翻了脸,“本店小本经营,概不赊账!”
杨乐天实在无奈,硬着头皮拾起床上的佩剑,“店家请放心,我一旦有了钱,马上连本带利地归还。”
这时,打着算盘的掌柜从木柜后走过来,冷冷说道:“这位客官,本店从不赊账,你没钱就别踏进这个门口!”
“馒头我已经吃了,钱暂时没有……”
掌柜一个眼神飞掠,几名彪形大汉赫然出现,立时有股威压的气势向杨乐天逼过来。
杨乐天警觉地握紧佩剑,压低了声音:“你们想怎么样?”
一名大汉冷笑:“没钱就别进来!瞧你这副德行,还来吃馆子!”另一个道:“看这小子就是个穷光蛋,还装大侠,学人家拿剑。哈哈……”
杨乐天忍无可忍,右手一震,剑从鞘中伸出半寸。众汉子大惊,齐齐向后退去半步。
“慢!”一声高呼,在角落的桌子旁猛地站起一人,走上前道:“这位兄台,何必性急,不要伤了和气。”那人一身白衣布袍,头带一青色斗笠,垂下半寸白纱,显是有意遮住面貌。
“哐当”,白衣少年从怀中摸出一块碎银子,丢到桌上,“这位兄台的饭钱,不知够不够?”
“呵呵,够了,够了。”掌柜拾起银子,登时眉开眼笑,连连弓身。
“这位兄台是我的朋友,你们要好好招呼。”白衣少年抬手拍上杨乐天的肩头。
“是,是是。”
众人退去,白衣少年向杨乐天拱了拱手,“小弟飞鸟,兄台请这边坐。”飞鸟把杨乐天让到他的桌子,举手斟了两杯酒,很有礼貌地向对面的杨乐天打了个手势。“兄台,请!”
杨乐天接过酒杯,朗声道:“你我二人素昧平生,今日有幸得兄台仗义疏财,我先干为敬。”他双手捧着酒杯,望着那白水一样的液体,一口吞了下去。
“咳咳……咳咳……”火辣辣的感觉一直从嗓子贯穿到胃里,仿佛一条火舌直钻了进来,想吐又吐不出来了,杨乐天的五官瞬间扭曲,忙尴尬地低下了头。这是杨乐天第一次喝酒,原来酒的味道是这样的!
“好好,兄台爽快!”飞鸟昂头饮尽杯中酒,撂下酒杯,“对了,小弟还未请教兄台大名,可否相告?”
“飞鸟兄太客气了,在下姓杨,名乐天。”杨乐天看着飞鸟斗笠上低垂的白纱,略一迟疑,“恕我冒昧,飞鸟兄为何不已真面目示人?”
“哈哈哈,你我兄弟一见如故,本应坦诚相见,恕小弟无礼,还请杨兄见谅。”飞鸟一扬手,那斗笠便轻飘飘地坠下。原来飞鸟长得十分端正,鼻直口阔,平眉善目,白净的面庞里还夹着几分书卷气。
“照小弟看来,杨兄你不是本地人吧?是不是半路遭遇强匪,劫了财物?”飞鸟的短短两句话听得杨乐天着实不舒服,他两手空空,何来的财物,现在又吃起人家的白食来。
杨乐天心中惭愧,面上也惭愧,便道了出来:“说来惭愧,出来匆忙忘记拿了。”
飞鸟爽朗地一笑,“没关系,我看杨兄也是江湖之人,以后有什么困难,就到城南的鸿宾客栈来找我,我定会相助。”
“飞鸟兄,客气。这一饭之恩我杨乐天必会铭记在心。杨某有事在身,不便打扰,先行告辞了。”
杨乐天起身欲走,却被飞鸟一臂拦住,“哎,杨兄何必急于一时,吃完了再走吧。”
“多谢兄台盛情相待,不必了。我相信他日有缘必会相见,杨某就此别过。”
飞鸟见状,不好阻拦,“那好,恕小弟不远送了。”
杨乐天信步离开酒馆后,在街上闲逛了一个时辰,突感腹内剧痛,全身酥软。他心中一凛:“莫不是那酒中有毒?是飞鸟!我与他素不相识,他为何要加害于我?对,去鸿宾客栈找他问个清楚!”
杨乐天一出山洞,先是柳莹,后有飞鸟,他被这一骗再骗之下,便再也忍无可忍。但当他来到鸿宾客栈门口时,却又寻思:“飞鸟既然要害我,又岂能告诉我他的住处?”又一转念:“既然来了,就进去问个清楚明白。我虽身中剧毒,但以我的武功,还怕他不成!”
这时,一个伙计忙呵呵地迎上来,“客官,您要住店么?呦,看您这样子伤得不轻呀!正好,您赶巧了,我刚请了一位大夫,正给一位客官看着呢!要不,我把大夫叫过来?唉,那位客官晌午时出去还是好好的,怎料回来就得了急症……”
杨乐天无暇理会伙计的絮叨,只道:“我找人,一身白衣、头带斗笠的人,你可曾见过?”
“见过,见过,他就住这儿,楼上天字一号房。他呀,就是……”未及那伙计说完,杨乐天就疾步上得楼来,推开紧闭的房门,果然见到飞鸟。
他就在那,躺在床上痛苦地呻吟着。床塌旁立着两人,一位郎中打扮的老者和一名弯腰驼背的伙计,那伙计见杨乐天进来,打量了一翻,“你是和他一起的吧,他得了急症,既然你来了,那我去忙了。”
杨乐天见了这情况,知道楼下伙计口中所述之人便是飞鸟,不禁心中一震。他缓缓走到床前,问那医者:“大夫,他得了什么病?”
医者叹了口气,“依症状看,像是中了剧毒。但老夫行医几十年,却未曾见过此毒,恐怕……唉!”
杨乐天“嗯”了一声,腹中痛如刀绞,额上虚汗阵阵。医者见他面目惨白,唇色黑青,忙把杨乐天扶坐到椅子上,关切地道:“莫非这位少侠也……”
不容分说,医者扣上杨乐天的手腕,蓦地脸色大变,“怎么会这样?”
“如何?”杨乐天疼得双唇直抖。
医者摇摇头,“唉,要是老夫估计不错,你与那位兄弟中的是同一种毒,只是你服食较少,没那么严重罢了。”
“这毒有救么?”
“老夫是无能为力了!”医者摆摆手,提起药箱,便欲离去。
“且慢!”杨乐天撑着桌子,扬起那张迅速苍白的脸,“这毒……还有无它法解救?”
叹了口气后医者伸出两个手指,“这办法倒是有两个。一是下毒之人自愿奉上解药。这二么……就是去梅山找妙龄仙姑,她必有解救之法,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有去无回!那些求药之人至今生死未卜,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简直人间蒸发了。”医者拍拍药箱,“罢了,我看你还是去找那下毒之人更为实际些。”
看着医者离去,杨乐天寻思:“很明显,下毒之人乃是冲着飞鸟来的。但他这样子,如何问询他仇家?如今,只有试试这第二个法子——去梅山找妙龄仙姑。”
杨乐天撑着桌边站着起来,手拄长剑,回头望了一眼病榻上奄奄一息的飞鸟,“飞鸟呀飞鸟,你究竟是何来历,为何惹上这杀身之祸?现在我去求取解救之法,如还念及你我兄弟情谊,就要坚持下去,等我回来!”
第六章 梅山问情
梅山脚下,大雪纷纷。杨乐天已经足足行了一天一夜,他承受着剧毒的煎熬和饥渴的折磨,以长剑为拐,一步一步颠簸而行,只在一望无际的雪地里留下了一串深深的足迹。
终于,杨乐天望见远处一团粉红,走近才知那是一片梅林,那梅花本已开得十分娇艳动人,在纷飞的雪片中,另映出一番冰冷傲气。
朦胧中,幽幽香气,自那梅间散发出来。转目之际,梅花林间出现了一个仙子,她一身白色轻幔,正款款走来,那不是花的香气,那香气是从这仙子的身上飘来的。
此时,杨乐天腹内剧毒突然发作,他再也经受不住,身子一软,“扑通”一声,倒在皑皑白雪之中。
待杨乐天醒来,却发觉自己卧于一石榻之上,腹中剧毒似被削去大半。忽闻脚步声渐近,步履轻盈,果真是一名少女款款而来。只见她一身轻纱,飘飘然然,柳眉秀目,玉颊樱唇。特别是那一身的清纯之气,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超凡脱俗的美丽。
清澈如水的眸底一亮,那少女又惊又喜,“你终于醒了!”
杨乐天痴痴呆呆地看着她走近,忽然想起梅林间的一幕,脱口唤出:“仙子姐姐!”
少女脸上一红,羞羞地低下了头,柔声道:“你已经昏迷了几天了,来,先喝了这碗药吧。”
杨乐天目不转睛地看着少女那张仿若美玉雕琢的脸,“莫非仙子姐姐便是妙龄仙姑了?”然而,未及杨乐天想清楚,一勺药已送至唇齿,他不假思索地吞将下去,虽苦在口中,却似清露甘泉一般滋润在心田。顷刻之间,一碗药尽入腹中。
少女抿着嘴笑,她知道此药可是比黄连还苦,然面前这人喝下去,居然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只顾盯着她呆呆地看,看得她心如鹿撞。
“好了,你歇着吧。”
望着仙子姐姐离去的背影,杨乐天失神半晌,一心期盼她再次送药来。怎料片刻之后,仙子姐姐真的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杨乐天反而板起面孔,嘟着嘴问:“又要吃药了?”
“你还是怕苦了?”少女柳眉一扬,“还以为你多勇敢呢?”
“怕苦?怎么会,仙子姐姐喂的药比蜜糖还甜呢。”杨乐天调笑起来,面对这样的女子温柔似水的女子,他打心底想说一些好听的话哄她开心。
“那好,我再端一碗来。”少女这便要转身。
杨乐天苦笑:“其实那药很苦的,仙子姐姐还是饶了我吧。”
少女嗤地一笑,“算了,吃饭吧。”她从篮子中摸出两个馒头,姗姗来到杨乐天榻前,“梅山上没什么可食之物,少侠只好将就一下了。”
杨乐天接过馒头,笑道:“怎生算是委屈了,有了这馒头,此刻自是有美酒佳肴也不想了。”他一口咬下半个馒头,几乎是没嚼就咽了下去。怎想这一下竟噎到了,卡在喉咙中不上不上。少女一慌,忙扶起他,连拍带敲,总算将这口馒头顺了下去。
“是仙子姐姐救了我么?”杨乐天刚缓过气来,便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么一句。
少女微微点头,“当时见你极度虚弱,又身中剧毒,便带你回来了。”
“姑娘你是……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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