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盈被那夺目的锋利一切,觉得胆寒,可是心中的怨念更大,她冷笑道:“你还敢叫我放手?”
而这个时候,贺月姚他们走了过来,司马岩一见她们这模样,眉头微皱,然后转向江蓠,微微躬身道:“郡主安好。”
司马岩这句话无疑是在承认江蓠的身份,他混迹官场,不比柳盈这种女子,知道她的身份在一天他们就必须伏低,这是臣子的本职。
柳盈一听,只有恨恨的放下手。
江蓠甩了一下袖子,然后转身而去。
刚刚走几步,楚遇从旁边的人群中走出来,对着江蓠微微一笑,托了托手里的花灯,道:“我被那老先生拖着去写了一幅字。”
江蓠心下一松,那个老先生一看就是个字痴,看到楚遇写得那么一手好字自然要求了。
楚遇看见江蓠的发上落下的那一层细细的雪粉,轻轻地伸手帮她一拂,柔声道:“冷么?要不要把伞撑着?”
有这个人在身边,仿佛刚才那么多的不愉快全部都消失得一干二净,心中安宁祥和。江蓠看着他的手指去拂那冰冷的雪粉,想也没有想的用手压住他的手,道:“雪冷。”
她抓住他的手的时候猛地反应了过来,想要一缩,可是那双被他压着的手灵巧的一翻,然后反过来将她的手握住,一双眼睛深深的看着她,亮如天边的星辰:“不冷。”
江蓠的呼吸一乱,只觉得那含笑的声音像一根羽毛般的挠过,让她觉得热。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两根指头微微一曲,在楚遇的手腕上一搭,然而,楚遇却飞快的退开自己的手,然后若无其事的将她脖颈处的飞雪全部的拂干净。
而这个时候,江蓠却因为那两指所搭的脉搏震得脑袋一片空白!
没有脉搏!竟然,没有脉搏!这样的身体,随时随地都可以死去!而从那气海上看,他的身体每时每刻都在经历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若是常人,死了也会觉得比这万虫撕咬之苦好,但是这人,是怎么如此的平常?怎么还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浅笑温柔?这到底要多么强大的内心,才能于这无边的痛苦中支撑着自己的生命?
这个男子,这个男子!江蓠只觉得心都是无边的痛惜,但是却死死的憋住自己心中的悲伤。
楚遇的嘴唇动了动,将自己眼里的情绪飞快的掩饰,看了看远处的灯火,轻声道:“快至丑时了,我们先回吧。”
江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点头的,脑海里全是那脉搏,还有那绝症。
而在他们的身后,隔着人群柳盈看见了两人若隐若现的身影,仿佛顿时抓住了什么一样,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冷笑道:“端和郡主,你旁边的那位姘头是谁啊?”
人群都因为这句话静了一静,然后,两人身后的百姓被柳盈身边的侍卫所镇,全都悄悄的让开了自己的身子,不想搅进这趟浑水。
江蓠侧头看了楚遇一眼,楚遇对着她微微一笑。
柳盈见他们不敢回头,冷笑的愈发欢快:“怎么?都做了郡主的姘头了,还不敢让我们看见么?”
楚遇慢慢的转头,眼角的余光看来,声音平淡无波:“在下楚遇。”
☆、第四十一章:夜袭
楚遇!祁王楚遇!
柳盈的声音顿时全都哑了,然而一双眼睛却仿佛痴了一样钉在那戴着面具的脸上,脑袋顿时一冲!
那薄而红的唇,那起伏的浅浅的下颌,就这么一点,也是让人难以想象的绝世。但是她的身子却一寸寸冻结,连腿肚子都开始打颤,只是因为,楚遇那眼角的余光。
不仅是柳盈,凡是楚遇眼角扫过的人,从司马岩到李林,都全部感到一种压力,这种压力带着令人震惊的血腥之气,让他们觉得自己就像是死人一样。他们上过沙场,手上也不知道染了多少的血腥,见过诸国天子,知道王者之威,但是从来没有任何一个时候让他们觉得如此的气势,自己稍有异动,立马就是一堆白骨。
那是,绝对的下位者的地位,仿佛与死神的相逢。
楚遇收回了自己的余光,道:“你是谁?”
柳盈只觉得自己的脚一软,几乎忍不住要跪下去,头上全部都是冷汗,连呼吸都被扼住了。幸好李林一伸手扶住她,勉强道:“殿下,这是周国的柳小姐。说话失了礼数,还望殿下恕罪。”
柳盈只觉得刚才被他的目光一扫简直是噩梦一场,连自己都没明白过来就赶紧道:“九,九殿下,我,我……”
楚遇淡淡的道:“你只需向我的王妃道歉便是。”
“是……是。”柳盈的牙关都开始打颤,怎么回事,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那种自己身为蝼蚁的感觉太强烈了。
楚遇对着江蓠微笑道:“走吧。”
江蓠点了点头,完全不明白为什么楚遇什么都没有说就将这些人给秒杀了,而且,有让自己吃软饭的嫌疑。
江蓠对这个王都的道路完全不熟悉,幸好有楚遇,他撑伞为她遮住风雪,绕过人群,慢慢的远离了热闹,转向了僻静处。弯弯曲曲的走了许久,再次来到映月桥。
从映月桥往下看去,两岸的梅林摇曳,灯火照着,远远近近都是波光。风仿佛紧了些,雪在眨眼间就从雪粉变成了飞舞的鹅毛,蒙蒙的扑过来,将他们与整个世间隔绝起来。
天地化为雪舞,人间寂静。
楚遇道:“雪大了,回吧。”
江蓠点了点头,和楚遇转下小桥,楚遇将伞在她那边侧了侧,自己微微转了转身子,替她挡住随寒风而来的絮雪。
江蓠心中焉能不明,但是也只能装作不知,默默垂了眼,看着大氅上那雪白的羽毛,心中乱成一团,这些事,已经完全的超出自己的控制了。
江蓠想将自己的思绪理一理,但是旁边男子的气息温暖的包裹,根本没法去深思什么,脑袋乱糟糟的竟然全是他身上的病症。
幸好不一会儿到了岸边,楚遇扶着她,仿佛这些事做出来对他再熟悉不过,江蓠踏上小舟,小舟微微一荡便稳了。
楚遇为江蓠掀开帘子,让她进入,然后自己抬了抬眼,将打开的伞往那边轻轻一抛。
紫竹伞在飞雪中一旋,带起一团雪,仿佛天女散花般轻轻的落下,插在船尾。而那个风雪中的拿着竹竿的船夫,恭敬的将自己的身子躬成九十度,仿佛稍微抬高一眼都要亵渎这人的威仪。
楚遇拂了拂自己的衣服,然后进入船舱。
江蓠已经坐在了自己原来的位置上,船舱里不知道怎么弄的,都是暖意,大氅上的雪被这样的暖意一触反倒化了,些微的冷,她伸手将自己身上的大氅拉下来,楚遇已经伸出手来接过,然后捞开帘子,将大氅给挂在了外面。
楚遇从旁边的夹层内掏出一件披风,江蓠害怕他又要为自己系上,急忙接过,自己先系好了。楚遇含笑的眼睛瞟过来,看得江蓠有些心虚的转开自己的头,她从自己的怀里掏出帕子,然后递到楚遇的面前,强作镇静的道:“殿下,你也擦擦你身上的雪吧。”
楚遇嘴角浮起微笑,伸手接过,并没有立即去擦自己身上的雪,而是握在了手里,微微贴近江蓠,问道:“你还冷么?”
冷梅药香萦绕而来,江蓠被这样的气息一扰,摇头道:“不冷。”
楚遇的手不知何时轻轻地落在她的肩头,但是她却仿佛没有发现,只是睁着一双清凌凌的眼睛呆呆的看着他。
楚遇看着那一双眼睛,卷卷的睫毛根根可数,他几乎快忍不住低下头去,含着那长长的睫毛吮吸,感受那细密的温柔,却只能压住自己错乱的气息,声音依然柔和:“我为你煮三针雨花茶来,等一等,如何?”
江蓠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快被那气息,那薄唇给蛊惑,她脑袋一片混乱,禁不住点点头:“嗯。”
她觉得眼皮越来越重,眼前都是楚遇的双眸,再也看不清什么了。
楚遇一伸手,急忙将晕过去的江蓠搂在怀里,然后低头看了她的阖着的双眸许久,才小心翼翼的俯身,微微张唇,轻轻的落在她的眼睑上。他冰冷的唇轻轻的一触便起来,静静地感受着那肖想许久的感觉,慢慢的浮起一丝笑意来。
楚遇轻轻的将江蓠放下来,让她靠着软缎,然后轻轻拨开她额角的一丝发,肆无忌惮的落下自己的目光,深不见底的温柔和爱惜。
他微微的笑了,无声的张唇:“我的姑娘。”
他站了起来,掀开帘子,走到了船尾。
船夫半跪下来,顶着的斗笠被雪细密的压住,楚遇雪白的宽袍在风雪中猎猎飞舞,仿佛要乘风而去一般。
楚遇握着那带着少女淡淡香气的手帕,将它珍重的叠起来,然后放入胸怀,手一挥,道:“你下去吧。”
那个船夫什么都不敢说,急忙如箭一般的退却到黑暗中。
而楚遇在漫天风雪中的船头坐下,将放在旁边的火折子一吹,优雅的燃起了火,在釜中倒上水,然后从冰玉盒中掏出三针雨花茶,伸手一捻。
而在这个时候,在密密的飞雪中,黑暗狂袭而来,无数的黑影身背尖刀站在长河两岸,仿佛幽灵一般将这叶小舟完全的围困起来,宛如地狱。
“真想不到,九殿下您连命都不要了,就是为了陪一个女人。”
☆、第四十二章:单挑
烈风。狂雪。梅瓣。
天地绞作一团,疾奔而来,但是那小舟上的男子依然优雅沉静的提着紫砂壶,雪絮夹杂着梅花花瓣将他裹住,仿佛一帧泛黄的古画,无可撼动。
一个绿袍男子轻轻的点在旁边的梅花树上,抱手在胸膛,眼底都是妖娆的笑意:
“九殿下,您身上的伤好了么?为了陪您的美人您可真下得了血本啊,身上的功力都不足两层了,还敢出来。我是说您胆子大呢还是说您,嗯,愚蠢呢?”
楚遇依然默不作声,看着煮沸的水,然后将茶放入水中,做了这些,才淡淡的抬起眼,风雪中,那双眼睛几乎可凝固所有的动静,让周身三丈全部陷入诡异的寂静。
雪落的声音没有了,风声没有了,只有那双眼睛,虚无,广阔,死寂。
不知哪里溅出一点水声,然后,一排黑影将自己背后的尖刀一抽,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向楚遇袭击而来!
速杀!
这是他们“夜枭”的成名技,这么多年,自从组织成立,还从来没有人能在他们的袭击下能够完好的活下去。他们这一排人攻击而来,剩下的几排也开始绷紧自己的身子,等待着下一次的速杀!
楚遇轻轻的抬起自己的手,开口道:“煮茶的时候,我不喜欢血腥味。”
他仿佛在陈述一件在平常不过的事情,连眼睛都未抬。
尖锐的刀尖刺破飞雪化为的屏障,眨眼间逼近小舟。就在他们的身影立马碰到的小舟的时候,楚遇微微勾了勾唇角,声音莫测:“莫要脏了我的小舟。”
沸腾的水发出些微的声响,一朵飞雪慢悠悠的落到釜中,楚遇玉骨般的手指就那样直直的探入滚烫的沸水中,仿佛拈花一样拈出一滴水,然后那滴水竟然以诡异的状态慢慢恢复成刚才的那朵飞雪,分明六瓣。
他抬眼。
这一眼,压城而来。
那些势如破竹的气势顿时被浇灭的干干净净,他们从来没有遇到过,竟然有人能以一个眼神就可以将他们千百次成功积淀起来的杀气灭的一干二净!仿佛他们面对的,是永不可战胜的——神。
楚遇拈着那朵雪花,广袖一挥,轻轻一抛。
只是一抛,一路而去,却卷起那漫天飘雪,结成巨大雪幕,铺天盖地!
所有人的攻势都凝结,只听到“咔嚓咔嚓”的声音,那些刀碎裂开来,仿佛雹子般的滚入水里,消失不见。
于此同时,配合紧密的下一排开始迅速的补上,丝毫没有给楚遇喘息的机会。
面对紧接而来的杀手,楚遇将釜下的银炭火拨了拨,让火燃烧的更旺了些,看着那三针雨花茶在收集来的节气水中慢慢的散开,嫩绿茶香飘了出来。
“咻”的一声,是刀尖撕裂风的声音,这样的高手,其武功更在第一队之上。
楚遇再次伸手,拿起旁边的一个乌木杯,看着里面剩着的酒水,微微一笑,然后,向着那紧密围上来的人群一洒。
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
半杯酒水化为一颗颗水珠,在半空中弹跳出来,疾奔而去。
“叮——”的一声,仿佛玉戈相击,又一排黑影再次坠落下去!
楚遇悠然坐着,整个人于飞雪中安然,仿佛天地共他一体,没有任何的外物可以侵袭,而眼前的他,最大的事就是为船舱中的少女煮一杯茶而已。
绿衣男子的脸开始僵硬,他的目光开始微微的紧缩,心中的震惊恍若滔天大浪!
他知道,身边的这些令人引以为傲的精英,连他的一点衣襟都触摸不到!
他抬起手,制止住后面要攻击上去的人,然后,缓慢的将自己的腰带一抽!
绿色的腰带在他的手中一抖,突然寒光一闪,变成一把杀气逼人的长剑,凛冽而威严。他笑,眼睛眯了起来,仿佛一只狐狸,从头到尾都是妖魅,仿佛人多看一眼都会成为他的俘虏:“殿下,您当真是让我太佩服了!这样的妄动真气也还能支撑这么久,当真是不要命啊!小的自认还做不到您的境界。不如现在指点指点小的如何?”
他笑眯眯的,嘴角有浅浅的酒窝,但是却仿佛深潭,卷得人看不清楚。
绿光一抹,突然间横贯开来!
楚遇终于抬起眼来,飞舞的广袖一扬,然后,轻轻的卷起他插在旁边的紫竹伞,在手中一握。
他轻轻的遮住那沸腾的茶水,一边等着一边抬起眼,对着迎面而来的人淡淡道:“作为男宠,难道你的太妃没有告诉过你,你的色还不足以让她沉迷么?先回去修炼修炼你的容貌再说吧。”
楚遇说完,雪白的长袍一挥,看似浑圆毫无锋利感的气劲悠然落向他。
剑与气微微相碰,那凛冽的长剑仿佛陷入棉花团里,根本抓不住劲,他心中一惊,急忙的想要收回,但是任凭他如何的动作,那剑尖仿佛粘在上面一样,动弹不了分毫!
楚遇的手指轻轻一弹,一朵飞雪猛地钻向他,剑尖微微一晃,他的身子,突然如风中碎屑般往后飘落,撞在梅花树枝上,滑落下去。
楚遇轻轻的拂了拂自己衣上的雪片,冷冷的抬起眼,道:“哪怕我只有一层的功力,你又能怎样?回去告诉你的太妃,说我楚遇,回来了。”
绿衣男子的脸一变再变,最终浮起笑意,捂住胸口从地上撑起来,点头笑道:“殿下放心,小的一定转告。”
说完手一挥,所有的黑影瞬间消失在风雪中。
楚遇低头看了看釜中的茶水,香气翻滚,茶叶舒展,正好。
他伸手将茶水倾入杯中,然后长袖微微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