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敌人身上中了一枚她的通灵铜钱法器,就绝不可能逃过她的虚空灵符咒!
“噗————”
赵玄耳边忽然掠过一声类似琴弦崩断的轻响,随后,头颈便是一热。
一蓬血雨从他背后喷出,瞬间将周围的官兵都溅了满身!
血淋淋的人头,咕嘟滚在地上,犹自滴溜溜转个不停。
而直到这个时候,那具没头尸体才缓缓朝后方倾倒。
干枯的人手依然掐紧了赵玄的脖子,眼看着就要把赵玄拉扯着一齐倒下。
亲兵们想要去拉,出手还是慢了些。
幸好还是有人及时出手,一把就抓住了他的胳膊,再用力将那死尸的手掰开,踢飞。
“赵玄,你还好吧?”
又是熟悉的声音。
顾澈,你这家伙,专门赶在我最狼狈的时候跑来,想嘲笑我吗?
好吧……又被你救了。
反正又不是头一次,无所谓啦……
顾澈等不到怀里赵玄的回应,急了,就想直接掐赵玄的人中。
“省省吧,一边去!”
云若辰很不淑女地一脚踹开了顾澈,把赵玄交给了亲兵。
一摸他鼻息,就知道他只是昏过去了而已,不至于有性命之忧。不过,情形也不是太乐观,迟些再看吧。
“我是陛下长女,华容郡主云若辰,尔等速为我通报!”
尽管尘灰染鬓、罗裙溅血,站在兵士们包围中心的云若辰依然仪容凛然,娇美的面容上一双明眸透出逼人的霸气。
顾澈与聂深左右侧立于她身畔,自觉无须出声。
刚才从背后偷袭斩杀那挟持赵玄的天命教高手的,自然是聂深。已经被云若辰用灵符咒瞬间定住的那人,聂深要杀他,太容易了。
要不是担心那人垂死挣扎会伤了赵玄,云若辰还懒得出手呢。
好在场面混乱,周围这些人估计也没看清自己是在画符施咒吧。
“若辰……回来了?”
在诚王被擒与云若辰归来这两个消息中,更让永嘉帝激动的绝对是后者。
他的若辰没有死!
她回来了!
“父皇!”
被众多侍卫簇拥着的云若辰登上了城楼,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那抹鲜艳的明黄色。
可是啊,被华丽繁复的朝服包裹着的父亲,为什么竟消瘦若此?
“父皇……”
她好想走快些,再走快些,快快赶到父亲的身边,好好抱着他。可脚上却一点劲儿也使不上,步子越来越慢。
逆天而行引雷设阵的时候她很镇定,闯入战场营救赵玄的时候她很镇定,然而,她现在为什么就镇定不下来了呢?
她终于肯定,在自己心里,父亲是多么的多么的重要。
其实早就清楚了吧,在她赌上性命设阵为他阻挡追兵时……她就知道,她是多么的爱她的父亲。
“辰儿,我的辰儿!”
她走不快,永嘉帝却不顾身边侍从的阻拦,以超越他平时行动力的敏捷脚步赶到了云若辰身前,狠狠地把她抱在怀里。
皇帝哭了!
虽然没有哭出声,可是,他把头埋在胸口,肩膀一抖一抖地,太失皇家尊严了!这大庭广众的!
如果是往日,顾阁老早就出声隐晦地提醒皇帝失态了。
但如今的顾阁老,也比皇帝好不到哪里去。
他的澈儿也回来了!
“祖父,澈儿不孝……”
顾澈哽咽着在顾阁老面前跪下,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这才一年多吧,祖父的须发已经全白了,脸上手上,满满的老人斑。还有,他何时变得如此佝偻了?整整瘦了好大一圈!
在自己躲在那个安逸的小岛上逍遥的时候,祖父独自留在京城里。
他没日没夜地忙国事,回到家里,一个亲人都没有。自己真的太自私太自私了,让祖父这样煎熬着!他老人家这些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呢?
天色彻底黑了下来,诚王军,也彻底分崩离析。
永嘉帝才不管什么打扫战场,清点战俘这种善后的事!
他只要知道自己赢了,他的辰儿也回来了——还有,辰儿告诉他,星儿也没事——知道这些好消息,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朕好欢喜!朕今天太欢喜太欢喜了!”
永嘉帝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这样开怀畅笑过了。
而那些围绕着他们父女的大臣们,也都在又陪哭又陪笑。
虽然,有些人在听说云耀还活着的时候,表情有些微妙,大多数臣子还是非常高兴的。
因为皇帝虽然新立了皇后,又纳了几名良家子为后妃,可就算加上原来那些妃子,这么久以来就没有一个人传出怀孕的消息。
皇帝无后,这事太大了。就算这次把诚王之乱平下去,但只要皇帝一日无后,他的帝位就一天不稳,天下就一天不会太平。
这下好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华容公主
永嘉元年春,诚王云照辉叛乱被平定,诚王与其妃嫔、独子被擒。
其女燕阳郡主云宝凌于乱军中失散,不知所踪。
永嘉帝长女、华容郡主云若辰携弟云耀归京,姐弟皆无恙。
四月,云若辰封华容公主,赐住重华宫。
皇家子嗣稀薄,永嘉帝自己的姐妹都没几个,而且从前朝起就不得圣宠,素来不常出现。
永嘉帝即位后,几位长公主也不曾改变作风,依然深居简出。
是以如今在朝上说起“公主”来,毫无疑问,就是指这位圣眷极隆的华容公主了。
纵使叛乱初平,天下动荡,而群臣的折子更是雪花般飞往内阁,皇帝依然力排众议要用隆重的礼仪为爱女册封。
“朕就这个女儿,要奢华也只奢华一次,你们连这点要求都不能满足朕吗?朕的辰儿在外流落这么长时间,吃了多少苦头才回来,不过是册封仪式隆重点,有什么?”
平时脾气软好商量的皇帝,这回的态度却无比坚决。
群臣难得见皇帝翻脸,况且他说的也在理。
皇帝的孩子实在是太少了,就算这回大操大办,应该也不会成为惯例。就让皇帝顺心一回吧!
华容公主册封那日,宫门长启,诸卫列仗,百官来朝。
文武大臣都穿着最正式的朝服,衣裳整整齐齐,黑色官靴上一尘不染,每个人都仪容肃穆,在各自的朝堂位置上静静等候。
无数黄门与宫女络绎穿梭在和泰殿内,繁复的仪式伴随着煌煌奏乐有条不紊地进行。
悠长的撞钟鸣乐声中,金冠黄袍的皇帝坐在御舆之上,被众内侍簇拥而出。
鸿胪寺的官员担任册使与副使,虽然之前操练过许多遍了,还是紧张出了一头汗。
谁都知道皇上多重视这次的册封典礼。不说别的,光说流程,礼部送上去三个版本都被无情地丢回来了,要改进,还要改进。后来礼部的官员“体察圣意”,按照最高规格拟定了流程,终于通过了。
据说还是华容公主劝皇上不要为她花费太多,皇上才勉强同意内阁尽量节俭办典礼的要求。
好,可以不多花钱,但一定要够隆重。不花钱怎么体现隆重?那就在手续上做功夫,尽量麻烦就隆重了……
所以这一天,执行仪式的官员、内侍、宫女们很累,来观礼的文武百官更累。
不是没有怨言的,又不是立太子!
说到立太子,这事有人提过,但不是太多人附和。
虽说大家很开心看到耀皇子平安归来,这代表皇上起码不会绝后了,是皇朝统治的有力保证啊!
但是,现在就立太子,是不是不够慎重?
云耀的身份是个大问题。
他是侧妃所出,虽然是皇上养活的孩子里最年长的——他下头也没弟妹,可一个“嫡”字就压住了他。
新皇后进宫才半年,谁能断定她以后就生不出嫡子来?
而且,云耀才两岁。在这医疗条件极差的时代里,孩子没过八岁,都不能算养住了。
就算不考虑这孩子长大后是否聪明、能否成为合格的太子这种严肃的问题,现在就将他立为太子为时过早了。
永嘉帝本身也没有要立云耀为太子的意思,他的想法和大臣们却不一样。
他想得比较单纯,更多的是考虑到小孩儿不能太折腾,否则容易伤福寿。
民间养孩子往往还要故意“贱养”,比如不给孩子穿太好的衣裳鞋子,替孩子起个狗蛋猪儿獾奴之类的小名,等等。
云耀是他好容易才求来的儿子,又是历尽艰难才回到他身边的。所有可能伤害到孩子的举动,他都会极力反对。
永嘉帝在对待子女方面,与普通的父亲并无二致,这在皇家而言反而显得另类。
既然皇帝都没有立太子的意思,那大家也就不着急了。
至于云若辰,她的册封却是顺理成章的。
她是皇帝原配所出,虽然前太子妃梁氏死得早,但嫡长女就是嫡长女,况且又早封了郡主。
如今进封公主,是理所当然的,大家只是对皇帝这么着急册封、又要隆重操办感到不满罢了。
然而,当云若辰终于被宣上殿受封,所有不满的细语都在她现身殿门的一刻,戛然而止。
璀璨似星辰,明艳如朝霞。
她踏着晚春正午的明媚阳光款步而来,头戴珠翠九翟冠,身着红大衫、鸾凤纹霞帔、金坠子,大衫上鲜活的五彩金龙纹耀眼之极。
九只银丝编制的翟鸟嘴衔珠滴,立在铜胎打造的圆锥冠帽上,栩栩如生。光是这一顶九翟冠,足以彰显她身份的不凡。
可这身华丽到极点的冠服,却并未掩去她自身的光彩。
艳妆粉黛将她本就完美的五官描绘得更加出色,而那双顾盼神飞的眸子,让每一个与她目光相触的人,都忍不住从心里生出浓浓的赞赏来。
还未满十二岁的华容公主,已拥有了艳倾天下的美貌!
绝大多数的朝臣,心里往往总还以为,华容公主是个小女孩。可这次以后,再没人只把她当个孩子了。
难怪皇帝对她宠爱无比!
许多人努力回忆她亡母的容貌,却没谁能回忆起一丝半点记忆。
毕竟那时候还是靖王的皇帝并不引人注意,他的正妃也几乎没有在什么社交场合露过面。
但大家都一致认为,这位故世的前皇后一定是位绝世美人,不然哪能生出这么美貌的女儿?
皇帝的长相大家都懂的,不难看,但和“出色”这两个字的差距也太大了。
这样美丽的公主,又如此受宠,或许当她的驸马也挺不错呢!有人悄声议论开了。
驸马这个职业——就当它是个职业好了,在本朝并不受欢迎。
庆朝的驸马都不能入仕,顶多在宗人府之类的地方担当闲职。他们的任务就是娶公主,然后守着公主和不多不少的俸禄过一辈子。
所以在庆朝,只要是良家子,就能当驸马,完全没有门第限制。就这,还很多人不愿意当呢。
“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在庆朝就是个笑话。公主们不但愁嫁,而且不是一般的愁嫁。
要是遇上对女儿比较上心的皇帝,还能嫁个不错的丈夫,虽然不可能有出息,也能夫妻和睦过日子。
但很多皇帝,根本不在意女儿嫁得好不好,有些直到自己的女儿过了试婚年龄都想不起替她们选驸马呢。
例如先帝元启就是这样,几个女儿都是随随便便嫁出去的。
公主出嫁后就住在自己的公主府里,不受宠的,连进宫的机会都不多,比那些世家女宗室女惨多了。
可凡事都有例外。
以皇帝对华容公主的宠溺程度,即使华容公主出嫁,估计也不会失去圣眷。
已经有人在算计着,把家里的老二、老三,或者是庶出的儿子推荐给皇上。华容公主成了自家媳妇,肯定就会帮着自家说话。
别的公主在皇帝面前没有发言权,这位公主有啊!
她过去那些“辉煌事迹”,大家可没忘记呢,这可是连超级难伺候的先帝都能讨好的主儿!
据说皇上还在靖王府里的时候,就很喜欢将许多事与他这女儿商量。
靖王府当年一度是华容公主当家,那些侧妃姨娘什么的,都只能听她指使。
“皇上要给华容公主选驸马了!”
在朝廷忙着陆续派官员与军队去各地善后,又为春税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关于华容公主选婿的八卦消息也随之传遍了京城的权贵家庭。
连最不八卦的顾澈,都听到了这个消息。
开玩笑吧,皇上给若辰选驸马?她才几岁啊……
“公子,有什么好笑。”给他传消息的是他的碎嘴小厮石头儿。
石头可是跟着顾澈半夜陪云若辰去逛元宵夜市的,心里笃定地认为自家公子绝对是对公主有意思——事实也是这样。
“听说公主就快十二啦。好多人家的千金,都是十一二岁就开始说亲了呢。您想啊,说亲要说合适,得一两年吧?筹备婚礼,又得一两年吧?”
“这三四年过去,小姑娘也长成大姑娘了。十二岁才说亲,都晚了呢!”
“什么?”顾澈真的很惊讶,他对这方面的了解是一片空白。
没法子,谁让他在军伍里长大的?
就算回了京城,家里就祖父一个长辈,别说母亲了,连婶娘都没有啊!
谁会跟他说这些?也难怪他不懂了。
“公子,石头儿我多嘴说一句哈。”石头神秘兮兮地靠近顾澈,小声说:“小的知道您喜欢公主,可是不行啊,咱家老爷不会让您当驸马的。”
当驸马,就是入赘。就算是给皇家入赘,那也是入赘啊!
顾澈是顾家的独苗,顾阁老打死也不会让他当驸马的,他还指望顾澈传宗接代呢!
而顾澈本身,则是完全没有考虑过,和自己所喜欢的若辰真的在一起,会遇到这种种现实的问题。
他只是喜欢她,很喜欢她,很喜欢和她在一起啊……
顾澈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赵玄,也不可能当驸马吧?
那他们的竞争……到头来,还没有开始,就被迫结束了吗?
第一百六十四章 宋国公赵玄
顾澈犹自烦恼一阵,后来才醒觉,赵玄哪有心思烦恼这个。
他在忙更重要的事情呢。
赵玄的父亲宋国公,从春狩叛乱中受伤后就一直卧病在床。他的伤势不仅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痊愈,反而越发重了。
若不是数月前听说赵玄在东南援军中现身的消息,或许他都撑不到现在。
赵玄回京当晚,不顾自己连月争战元气大伤的身体,一回府就赶到父亲床前请安。
这对父子从来没有什么感情交流,彼此相处起来,隐隐有些生疏。
宋国公甚至记不起上一次认真端详儿子的相貌是什么时候了。
他当然是重视这唯一的嫡子的,自小,也没亏待了赵玄。
可他除了请人照顾赵玄的身体、病情,让人教导赵玄读书识字,几乎没和赵玄有过多的交流。
宋国公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何不妥,他的父亲,祖父,祖祖辈辈,不都是这样教导子孙的吗?
正因为赵玄是嫡长子,他对赵玄的要求才会更严格。那几个庶出的,宋国公反倒放纵得多,他们也敢在父亲面前撒娇耍赖。
可玄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