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珏带了田妈妈和四个丫头,洛老太太带了三个下人,明珏又让八个护卫骑马随行,加上二房的主仆十几口,他们一行也有几十人之多。
从别苑出来,拐弯就是温家的外宅,林老太太和林玉黛早带着仆人等到门口了。车马停下,洛老太太下车和林老太太说话,众人也去给林老太太行礼问安。
林老太太冷冷扫了明珏一眼,没理会,倒跟洛老太太和二房众人亲亲热热说话。明珏暗哼一声,回到车里,冷眼看着他们。
林玉黛穿了一身水绿色的衣裙,淡雅素净,身上首饰不少,倒也雅致。洛明玫一身浅紫色的衣裙,洛明珠则是浅粉色,相比之下,显得鲜艳华丽了很多。
洛明玫珠玉钗环插得满头都是,华丽显眼,其中还有几枝金钗。明珏暗自摇头,丧祭之日穿戴很忌晦,不能穿颜色亮丽的衣服,也不能戴金饰。洛二太太不懂这些规矩吗?洛老太太也没说话,难道没看到洛明玫的穿戴?
明珏从洛明玫身上看到了熟悉的首饰,洛明玫头上的缧丝八宝镶珠金凤和龙纹镶玉金步摇,还有那对白玉绞丝金镯都是明珏在萧家戴过的。
洛老太太临回青州之前,明珏去省亲,使了障眼法,把这些首饰留给了李嬷嬷,让她转交洛老太太,做日后生活之用,怎么都跑到了洛明玫身上?是洛明玫抢去的,还是洛老太太给她的,事情过去这么久,明珏也不想深究了。
这几件首饰都是皇上赐给萧怀逸的,很贵重,她被休离出门时,萧家主要查了这几件首饰的去向。当时,明珏一口咬定丢了,萧家的管事们都知道萧怀菱带人洗劫了明珏主仆的行李,都以为是萧怀菱拿去了,也没仔细追问。
洛明玫戴这几件首饰萧家,不惹麻烦才怪,还不知道闹出什么事来呢。明珏思虑片刻,叫过田妈妈商量一番,又吩咐了几个丫头。
车马绵延数丈,颇为风光排场,向平北侯府杀去。
平北侯府门口积聚着许多车辆人马,把一条街道堵得严严实实。今天最忙碌的人除了接收登记礼物的管事和引路的门人婆子,就是铲马粪的小厮了。
每一家前来的宾客先到大门口前请贴、做登记、放礼物,再领一副牌子。男宾由门人带着从西门入,女宾由婆子带着从东门入,随行的车夫、小厮和护卫由府人管事带人统一安排,贴身的丫头婆子跟着主人进去。
“原齐国公府洛家,侯爷先夫人洛氏的娘家。”
管事念出请贴,立即引来诸多好奇、猜忌和嘲弄的目光,伴有窃窃私语声。
门人引着洛二老爷的马车向西门走,洛老太太忙喊住他们,让丫头拿给了洛二老爷几两碎银子。给领路的人打赏也是不成文的规矩,没银子怎么行?
两个婆子引着明珏等人的车马从东门进,紫竹丢给两个婆子一人一只两钱重的金锭。两个婆子又惊又喜,满脸讨好,殷勤带路,并讲了府内好多规矩。
明珏并不理会这些闲事,她掀起车帘看平北侯府的一草一木,一人一物,心中五味杂陈。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nnd,乡亲们,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白姑娘,这边请。”
听到这句话,明珏忍不住咬牙激动又紧张,眼底的精光都升腾成了红色。白迎芷不在家给她老娘和祖父守孝,跑来参加萧家的十年大祭也是为萧怀逸吧?
明珏舒了一口气,稍稍平静情绪,循声望去,还没看到白迎芷,就见到了温家的车马,温玉娥扶着丫头,袅袅婷婷从车上下来,深深看了明珏一眼。
这些老“相好”真是阴魂不散哪!明珏暗自感叹,不由斗志昂扬。
第四卷 顾盼生欢 第一百四十一章 浓情密意
家族大祭一般分三部分,第一,由家主带宗族中的男亲女眷祭拜天地祖宗;第二,由儿孙分别祭拜十年之内死去的长辈,再由亲戚轮流祭拜死去的亲人。第三,主家宴请宾客,互相交流交际,联络感情,结交朋友。
萧家的十年大祭在萌恩堂举行,萌恩堂位于前后院之间,是一片金壁辉煌的敞厦。萌恩堂中间有一条小溪,溪岸各有一排花树,将萌恩堂一分为二。前面招待男宾,后面款待女客,中间空场地上搭起临时祭棚,祭棚里摆满祭具香火。
宾客到达时,萧家祭天地祖宗的仪式已结束,正把牌位请到祭棚里。萧氏宗族的子侄女眷也如流水般涌向祭棚,人人面色凝重,却少见哀色。
明珏等人的车马从东侧门进,朝一块存放车马的空场地驶去。领路的婆子得了重赏,对她们热情殷切,一路行来,几个丫头已经跟婆子们混得很熟了。
来萧家之前,明珏就跟下人们说过没必要隐瞒身份,被休并不可耻,尤其她现在混得风生水起,就更别说萧某人还把她捧在手心里,苦求她回来了。
萧家的下人们都知道有一位被休的二奶奶,但大多数人都没见过明珏,却跟丫头们打过照面。尤其是风兰和丝菊,在萧家呆了一个多月,到处打探消息,萧家的边边角角都转遍了,跟一些粗使和在外院伺候的下人都混得很熟。
其中一个引路的婆子原来在园中打理花木,跟风兰很熟,乍一开始彼此都没认出来。认出风兰后,又听风兰介绍明珏,顿时跌破眼珠、跌掉下巴。
不用问明珏现在有多少资财产业,单看她们大方打赏,又看她们主仆的衣饰穿戴,在大宅院里浸淫多年的奴才们就知道明珏有了奇遇且发了大财。这种事往往被人津津乐道,很快,明珏的事就会被人加上多重色彩,传遍萧家大院。
两个婆子把明珏等人领到二门外,仍恋恋不舍,拉着丝菊和风兰,似乎有说不尽的话,对明珏更是满脸尊崇。洛老太太一手扶着丫头,一手拉着林玉黛,见萧家的仆人对明珏主仆客气,很高兴。林玉黛不以为然,高傲到根本不把明珏放在眼里。洛二太太等人就是另一副嘴脸了,尤其洛明玫,脸上交织嫉妒和怨恨。
温家和白家的女眷一前一后跟上来,家家丫头婆子成堆,颇见威仪排场。
白迎芷对明珏视而不见,时隔两年有余,她美艳依旧,个头长高了,人却消瘦了,神情也落漠了许多。一个脸上有一块青色胎记的女孩和一个中年美妇跟在白迎芷身后,与她保持了几步的距离,关系显得疏远生硬。
白家的仆人称美妇为太太,称有胎记的女孩为三小姐,想必美妇就是白迎芷的母亲死后被扶正的宁侧夫人了,而有胎记的女孩就是宁夫人所出的女儿。
虽说温玉嫦新死,温家此次来人却不多,只有温顺侯夫人、温顺侯世子夫人和温玉娥。温顺侯俯自被明珏告御状打击之后,风光大不如前,行事也低调了很多。温玉嫦接二连三传出丑闻,又生了一个生父不知为何人的儿子,温玉顺侯府的面子已经被众人踩到了脚底下,毫无长脸的布什,好像再也抬不起头。
林家此次进京,就住进了温家的外宅,和温家的女眷多有来往。林玉黛去给温顺侯夫人和温顺侯世子夫人请安,又和温玉娥寒喧,好不亲热。洛明玫和洛明珠也挤上去,请安之后,和温玉娥热情攀谈,好像一见如故。
洛老太太与温顺侯夫人打了照面,互不理睬,倒有几分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意味。洛老太太冷哼一声,去和明珏主仆说话,温顺侯夫人讪笑两声,后退了几步,也找别人缓解尴尬去了。林玉黛、洛明玫和洛明珠仍旧与温玉娥聊得热烈,没注意也不在乎洛老太太和温顺侯夫人之间浓重的怨愤。
“明珏,你过来。”洛老太太拉着明珏气冲冲来到温家人面前,指着温顺侯夫人说:“你记住,就是这贱货伙同那个外室庶子害死了丹娘、害死了玉瑶。”
“害死她们又怎么样?活该,是她们该死,是她们短命。”温顺侯夫人怒视明珏和洛老太太,语气凶横,吸引了诸多猜忌的目光。
“祖母放心,人在做、天在看,冤有头、债有主。”明珏冷冷一笑,转向温顺侯夫人,又说:“你命长,你就好好活着,活到你的子孙儿女一个个在你前面死去,就象温玉嫦一样,反正你命长,白发人送黑发人,你一定也很高兴。”
“你、你……我打死你。”温顺侯夫人抡起手要打明珏,触到明珏清傲恼恨的目光,转念一想,害怕再惹是非,又气乎乎把手放下了。
温顺侯世子夫人听明珏拿死去的温玉嫦说事,也气得不轻,狠狠瞪着明珏。
听到她们争吵,温玉娥和林玉黛等人围上来、询问劝解。温玉娥冷眼看着明珏,根本不知道温洛两家的陈年积怨。林玉黛一脸迷茫,更不明所以,只嫌明珏说话难听。而洛明玫和洛二太太深知这段恩怨,却是一脸阴涩的看好戏的神情。
明珏摇头耸肩,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模样,嘻笑着对温顺侯夫人说:“你这老货真不识好歹,你家里人都死了,只有你活着,不是祝愿你长命百岁吗?”
“你、你这个贱人,你害我们一家……”温顺侯夫人气得浑身哆嗦。
“我害你们一家?呵呵,那是你们咎由自取。”明珏长声笑叹,又说:“说实话,我真不想害你们一家,谁让你们一家非伸出脖子让我宰呢?下次见我躲远一些,那次的事只是一个开端,你家的人敢再出招,我随时奉陪。”
温顺侯夫人气得浑身发抖,再跟明珏较量,她一定会被气死。温顺侯世子夫人愤愤瞪了明珏一眼,忙让人扶上温顺侯夫人,向二门走去,赶紧躲开明珏。
这些人中,大部份人不知道明珏和温顺侯府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更不知道他们的陈年恩怨,都有些迷糊。林玉黛根本不把明珏和洛老太太对温家人的怨恨放在心上,仍和温玉娥姐妹情长,洛明玫也过去起哄,几人都想孤立明珏。
在二门上领路的人是两个媳妇,听婆子说了明珏主仆的事,又得了丰厚的赏银,自是满脸陪笑,小心翼翼伺候。她们给洛老太太要了一顶小轿,抄近路把她们领到萌恩堂后面。明珏刚坐定,就有人来传话,说十年大祭即将开始。
凡与被祭者有亲的家族都出去陪祭,还要为死都洒土添香。婆子领着洛家人往祭棚走,明珏扶着一脸悲切的洛老太太走在前面,林玉黛赶紧跟上来,扶着洛老太太另一手臂。洛明玫扶着哭哭啼啼的洛二太太,岳氏和洛明珠跟在后面。
宽大的祭棚两侧有两排敞棚,是供祭奠亲人的亲友休息的地方。萧家男女老少或跪或站或坐在祭棚里举行祭奠仪式,不时由长长短短的哭声传来。
明珏对祭奠仪式一窍不通,一会儿要为洛明环洒土添香,她怕出糗,瞪大眼睛看着别人怎么做。诸多新奇探究的目光投向她,其中不乏火热情迷,明珏暗哼一声,不以为然,之所以打扮这么漂亮,气势也压人一筹,就是为让人看。
欢迎参观,不收门票,谁跌破眼睛与她无关。
“现任平北侯萧怀逸原配夫人洛氏,原齐国公府嫡女,洛氏……”
司仪捧着册子为洛明环歌功颂德,祭棚里响起一片高高低低的哭声,洛老太太高声哽咽,林玉黛、洛明玫和洛明珠娇娇柔柔抹泪,岳氏边抹泪边装模作样劝解众人,洛二太太哭声最大,好像被祭者不是洛明环,而是她亲妈。
“洛小姐,这边请。”一个媳妇引着明珏向祭棚走去。
明珏咬嘴吸气,大声抽咽,努力半天,还是哭不出来,她对洛明珏没半丝半毫的印象,让她伤心哭泣也确实难为她。没办法,她只好用加料的手帕使劲揉眼睛,很快就双眼通红、泪水涟涟了,手帕上的辣椒水呛得她直想打喷嚏。
祭棚里跪着的都是孩子,以敏纯和敏绚领头,足有二三十个之多。多多捧着一个香炉跪在最前面,看到明珏走来,他噘了噘嘴,吭唧几声。
萧家的男亲女眷按男左女右分列在祭棚两旁,挤得满满当当。萧怀逸一身鱼白色青锦长袍,站在主位上,带领萧家众人向前来祭奠的亲友道致谢。
萧怀逸年近三旬,一身白衣趁得他精神百倍,看上去比实际要年轻很多。这家伙也很臭美,每次到别苑,都会要些润肤美白的化妆品,往脸上涂。外加他英姿俊逸,眉宇间流露出高高在上的威仪贵气,更为显眼,难怪会惹来一身桃花。
众人之中只有萧老太一人坐着,因为她哭声太大,一时间成为整个祭堂的焦点。明珏感觉奇怪,萧老太这么喜欢洛明环吗?祭别人的时候没听见她哭得这么厉害呀?洛明环在洛老太太身边长大,可看上去萧老太远比洛老太太伤心多了。
多多递给明珏三柱香,明珏行礼对着洛明环的牌位鞠躬上香,又抓起香炉里的灰土撒到牌位下面。被香的烟气一薰,她的眼泪好像决堤的细流,顺着衣襟流下来。众人都以为明珏哭得伤心,只有她自己暗叹这辣椒水的效力太猛了。
“别哭了,快擦擦眼泪。”多多递上一块青白色的丝帕。
闻到丝帕上熟悉的男人味道,明珏心底一动,半掩着眼睛瞟向萧怀逸。触到萧怀逸满含怜爱、柔情和宠溺的目光,明珏不由粉面飞红,心头泛起暖流。
以前与萧怀逸相处,不管动作有多么亲密,萧怀逸总是目光清平,没有一丝杂质,对她就明对妹妹、对女儿一样,以至于明珏非常怀疑自己的吸引力。
今年再见萧怀逸,明珏感觉与往常截然不同,她从萧怀逸的眼底看到那种属于男人的浓浓的情欲,好像一簇温热的火苗,要将她熔化一样。
自萧怀逸跟洛老太太提出接她回去,明珏明显感觉到萧怀逸的变化。萧怀逸跟她不再象以前那样嘻闹亲昵,而是变得中规中矩,单独相处,也保持一定的距离。可明珏反而更怕见他了,就是因为他那极具穿透力的饱含柔情蜜意的目光。
男人对女人的情爱总与欲望紧密相连,纯柏拉图式的精神爱恋才没有真实性可言。萧怀逸的改变成充分表露他的心思,而这正是明珏最担心的。
明珏用手帕在眼睛上狠揉了几下,终于止住了眼泪。她长舒一口气,把手帕还给多多,并向多多道了谢。看到多多讨好似的将手帕装进萧怀逸的袖袋里,而萧怀逸似乎很贪恋明珏的味道,忙拿出手帕擦鼻子、擦眼睛。
哈哈,萧某人,这回该你哭了。
果不其然,明珏刚走出祭棚,就听到响亮的喷嚏声,不用看,就知道萧某人现在双眼通红,马上就要鼻涕眼泪一齐流了,想不哭都止不住。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人家伤心呀!人家死了几个老婆,还不允许人家哭一鼻子吗?
日移中天,萧家的十年大祭终于结束了。
萧怀逸带合族的子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