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爱卿,今逢萧贵妃大寿,君臣同贺,我们先饮一杯,为寿星贺寿。”
启明帝此言一出,立刻引来诸多恭维贺寿声,君臣、宫妃和命妇齐齐举杯向萧贵妃祝寿。杯斛交错,恭贺声声,笑语欢言的喜庆充溢殿宇楼阁。
明珏在诰封命妇中品阶最高,萧老太品阶相对较低,为侍候方面,萧老太与明珏同座,白夫人、陈氏和袁氏则坐在后面。面对美味佳肴,明珏边吃边喝,津津有味。萧老太看向明珏的目光沉郁阴狠,她几乎不张嘴,只品了一口酒。
菜过五味、酒过三巡,艺妓歌女献舞献音,丝竹缭绕间繁华盛景、歌舞升平。
启明帝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微微皱眉,“黄有德,你来。”
“奴才在,皇上有何吩咐?”
“朕前几天吃的水晶羊酪不错,让御膳房给朕和诸位爱卿一人做一碗。”
黄公公陪笑犹豫,嚅嗫着说:“皇上,这水晶羊酪做好必须半盏茶的功夫吃到嘴里,才不失美味,从御膳房到椿萱殿最快也在走一刻钟,奴才担心……”
“你这奴才真是死板,备好食材,宣厨子到椿萱殿来做不就行了。”
“奴才糊涂,奴才这就去传旨。”
启明帝点点头,转向五皇子,高声说:“你给朕荐来的厨子不错,朕听说他是西北人,西北风味的菜品做得很不错,尤其是水晶羊酪,又美味又补身。”
五皇子忙起身行礼,说:“多谢父皇夸奖,难得父皇喜欢,儿臣万幸。”
“这西北菜还真有特色,一会儿再让做一道手抓乳羊肉,给诸位爱卿品尝。”
“多谢皇上。”众臣子命妇齐声道谢。
明珏对吃兴趣很高,听说一会儿有水晶羊酪和手抓乳羊肉吃,连启明帝这尝尽美味的人都赞不绝口,那肯定是佳肴,她放慢了吃的速度,静心等待。
启明帝冲五皇子点点头,说:“于德海,把那套翡翠白玉杯赐给五皇子。”
“多谢父皇赏。”五皇子很高兴,温贤妃、温家和他这一派的臣子也很兴奋。
七皇子见五皇子得赏,面露不愤,忙站起来,陪笑说:“父皇,据儿臣所知,这位西北的厨子做的最拿手的菜是五彩牛肉,父皇有时间不防品尝。”
“哦?你吃过?”
“回父皇,五皇兄所荐的西北厨子叫索哈里,原在儿臣的西风楼做大厨,他做的水晶羊酪、手抓乳羊肉、五彩牛肉和秘制兔丝干都是西风楼的私房菜。”
索哈里原在七皇子的西风楼做大厨,去年,七皇子想跟五皇子尽释前嫌,得知五皇子喜欢吃索哈里做的菜,就把索哈里送给了五皇子。
今年过年,启明帝吃到五皇子府进贡的水晶羊酪和手抓乳羊肉,赞不绝口,五皇子就把索哈里送进御膳房,专给启明帝做菜,启明帝也很喜欢吃。
五皇子听到七皇子的话,忙说:“回父皇,索哈里是七皇弟特意调教的。”
启明帝连连点头,“不错不错,于德海,把那四只金镶玉瓷碗送给七皇子。”
“多谢父皇赏。”七皇子喜笑颜开,连带贾淑妃也笑容满面。
黄公公回来禀报,说索哈里已经到了椿萱殿,令材已备好,水晶羊酪很快就能做好。启明帝又让黄公公去传旨,让索哈里做一道五彩牛肉。
在等美食的时候,君臣又看了一场歌舞,喝了几杯酒,再一次为萧贵妃祝寿。
水晶羊酪洁白如玉、鲜香甜美,酥软滑嫩,入口即化,众人品尝之后啧啧称赞。明珏为维护贵妇形象,小口吃且吃得很慢,越吃越着急。这水晶羊酪确实是美味,连几乎处于绝食状态的萧老太都吃了多半碗,赞叹了几声。
启明帝吃得很高兴,“黄有德,传旨让索哈里做一道五彩牛肉为萧贵妃祝寿。”
萧贵妃忙起身施礼,“多谢皇上。”
黄公公忙回道:“皇上,奴才刚才跟索哈里说做五彩牛肉了,他说要想吃到最鲜美的五彩牛肉,就要把锅灶设到大殿上,即做即吃。”
“老七,是这样吗?”
“回父皇,这五彩牛肉就是用快刀把牛肉削成薄片,直接削到滚水里,马上捞出来,蘸秘制调料吃,削、煮、捞都麻利迅速,才能吃到美味。”
启明帝忖度片刻,说:“黄有德,准备食材锅灶,让索哈里在大殿做。”
“奴才遵旨。”
索哈里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穿了一件洁净的白衣,走上金殿行礼。黄公公带太监们准备好锅灶食材,把水烧滚,索哈里一手拿牛肉,一手拿刀,准备开始。
众人的目光落到索哈里身上,兴致勃勃,都想看看他怎么快刀削牛肉。索哈里摆出架式,突然,他扔掉牛肉,飞身蹿向启明帝,举刀便刺。
“狗皇帝,让你欠我月钱、欠我月钱,我杀了你。”
突然的变故惊呆了众人,当人们从惊恐中反映过来,意识到索哈里要行刺启明帝,顿时慌乱成一团。在众人震惊之际,启明帝胳膊受伤,流出乌黑色的血。
“护驾、快护驾——”
御林军、带刀待卫、金翎卫,还有守候在殿外的龙仪卫都向正殿涌来,将大殿层层包围。索哈里知道难以逃脱,一把刀架在启明帝脖子上,比划了几下。
启明帝被索哈里紧紧揪住脖领,后退几步,给索哈里当了盾牌。一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不敢动弹,胳膊上流出黑血,气息也变得急促了。
萧怀逸是武将之首,有指挥千军万马的经验和能力。在京城,他本来只统领龙仪卫,事急从权,他忙指挥御林军和各类侍卫营救启明帝、保护宫妃女眷和文臣退后,又让侍卫封锁椿萱殿所有出口,严查索哈里的同党。
后妃命妇被突然的变故吓坏了,见众多侍卫围上来,都满脸惊慌挤到一起后退。明珏到这个时空七八年,鲜少见刺杀的戏码,好奇害死猫的心大增。在别人都被吓哭的时候,明珏双手捂住嘴装哭,其实她是怕笑出声惹人非议。
太友爱了,明珏向索哈里致以崇高的敬意,不只因为他做的水晶羊酪好吃。
宫里会不会拖欠厨子的月钱,明珏不得而知,估计这种现象应该有。可为拖欠月钱就刺杀皇上,这也有点太小题大做了,感觉荒唐可笑。
她为索哈里刺杀启明帝的强悍理由唏嘘不止,若不是今日她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她肯定会问这是哪个雷公编剧或雷母作者的“杰作”。
可今天她确实大开眼界,令她啼笑皆非。
萧怀逸与索哈里对峙,说:“索哈里,只要你放了皇上,本侯做主饶你性命。”
五皇子沉下脸斥问:“萧侯爷,你这是什么话?你要放过刺杀皇上的反贼?”
众人听萧怀逸这么说,也一脸疑问猜忌看着萧怀逸,好像他私通反贼一样。
七皇子也上前帮腔,问:“萧侯爷,这事你能做主吗?”
萧怀逸冷哼一声,说:“五皇子,七皇子,你们看清楚,索哈里刀上啐了毒,皇上已经中毒了,再不让他放了皇上,不用他刺杀,皇上就有危险。”
启明帝的胳膊上流出乌黑色的血,滴上明黄色龙袍上,异常显眼。众人听萧怀逸这么说,再看血的颜色,又见启明帝气息微弱,确定他确实中毒了。
五皇子眼底闪过阴狠的兴奋,忙说:“索哈里,放了皇上,本王做主放你走。”
“快、快放了皇上。”七皇子又成了五皇子的走狗。
“老子才不信你的鬼话。”索哈里胳膊一动,手中尖刀离启明帝脖子更近。
萧怀逸抽出软剑,直指索哈里,“马上放过皇上,你还有一线生机,否则……”
索哈里正犹疑之际,突然惨叫一声,一把长剑从他的后心直插前心,索哈里胸口鲜血迸流,直挺挺倒下了,瞪大双眼,似乎心有不甘。
黄公公见索哈里死了,忙说:“九皇子,你、你……”
刺死索哈里的人是九皇子,众人的目光落到他身上,九皇子也吓了一跳。
启明帝脱离索哈里的控制,伸出一只手,嘴唇动了动,也跟着倒地昏迷了。
“皇上、皇上,你醒醒——”
“不能碰皇上,他的毒正在扩散,快去叫太医。”萧怀逸一脸焦急看了看启明帝,转向小乔,说:“六皇子,让金翎卫火速传四皇子进京。”
小乔不解其意,问:“皇上只是受了伤,为何要传四皇兄进京?”
“看到皇上的左手了吗?”萧怀逸看着启明帝问众人。
启明帝右臂受伤,直直垂下,左手搭在胸口上,拇指放在手心,只伸出四根手指。若这四根手指代表四皇子,那么启明帝一旦醒不过来,四皇子将承袭大统。
众人看到启明帝的姿势,又听到萧怀逸的话,短时间沉默之后,顿时议论声四起。事发突然,启明帝并没立太子,谁为储君,可是一件天大的事。皇子、后妃、群臣连同命妇都想挤上前一看究竟,被萧怀逸命人拦住了。
五皇子假笑几声,说:“萧侯爷,就凭皇上左手的姿势,你就要请四皇兄进京,这是不是妄猜圣意呀?你不知道妄猜圣意是欺君之罪吗?”
萧怀逸冷笑几声,说:“本侯当然知道妄猜圣意是欺君之罪,只是本侯不明白怎么算妄猜圣意?皇上被刺昏迷,四皇子为人臣、为人子,难道不该在床前侍汤奉药吗?君父遭难,他不在床前尽孝,也会良心不安。本侯让人传四皇子回来侍候皇上,本是人之常情,跟妄猜圣意有何关系,还请五皇子明示。”
“萧侯爷所言极是,马上传四皇子回京。”刘太后开口了,她刚才见启明帝遇刺,被吓昏了,才醒过来,听到萧怀逸的话,就下了懿旨。
“孙儿遵太后懿旨。”小乔冲刘太后行礼后,去吩咐金翎卫传旨。
太监带几名太医匆匆忙忙跑进来,赶紧为启明帝诊断,实施救治方法。
刘太后扶着太监的手站起来,说:“萧侯爷,宫里的事有劳你了。”
萧怀逸冲刘太后施礼,“请太后放心,臣会尽心尽力为皇上分忧。”
几名太医给皇上服下解毒的丹药,暂时控制毒素温延,又让人把启明帝抬进椿萱殿的宫室,要给他仔细清毒解毒,让他尽快醒来。
安顿好启明帝,萧怀逸诸多侍卫提高警惕,严查皇宫,又分散谴送众人。
五皇子陪笑上前,说:“萧侯爷,刚才多有得罪,还请萧侯爷见谅。”
自敏维和温祥熙和离,明珏又带人到温家大闹一场之后,温家和五皇子一派与萧氏一族及追随者关系极其恶劣,朝堂分派,私下见面也很少说话。
萧怀逸边指挥众人忙碌边漫不经心地说:“本侯不认为五皇子有得罪之处,请五皇子不要多心,本侯还有公事要做,五皇子请便。”
“好,改天本王登门谢罪。”
见明珏和萧老太等人走过来,萧怀逸没理五皇子,就迎上去和明珏等人说话。
萧老太沉着脸怒视萧怀逸,斥问:“你今天的所言所为是什么意思?”
“孙儿不知道老太太在问什么,还请老太太明示。”
“我问你,皇上的伤到底怎么样?是不是性命堪忧?”
“老太太为什么这么问?皇上只是中了毒,解了毒很快就会清醒,具体伤情怎么样,有没有性命危险只有太医知道,再说,这些不是老太太该问的。”
萧老太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问:“若皇上龙驭归天,你打算怎么办?”
萧怀逸沉下脸,说:“老太太,这些不是你该问的,还是回府吧!别逞一时口舌之快,给家族惹来滔天大祸,皇上好得很,问这个问题还早。”
“哼!你听清楚,若皇上有个三长两短,你必须阻止四皇子上位。”
明珏从萧怀逸眼底看到惶恐与愤怒,忙示意陈氏和袁氏把萧老太拉走,又宽慰萧怀逸。这老虔婆真是活得不耐烦了,连储君之争的事她都想参与。
萧怀逸叹了口气,低声对明珏说:“皇上中的毒很厉害,又拖延太久,情况很不好。你马上回府,告戒府里的主子奴才,这段日子一定要谨慎行事。”
启明帝的情况不容乐观,除了伸出四根手指,没留下有关立储袭位的只字片语。是不是四根手指就代表让四皇子继位,谁也不敢说,越是这时候越不能谈论储君之争的话题。萧怀逸是武将之首,事关重大,萧氏家族更要时刻警惕。
明珏点点头,说:“我知道了,你也要小心。”
回到平北侯府,明珏不管萧老太是否愿意,也不管白夫人、陈氏和袁氏有什么想法,直接叫来管家,告戒他平北侯府从今天开始关门谢客。不管是朝中同僚交往还是巴结奉迎者,或是来走亲戚串门子的人全部拒之门外。
府里上下见明珏郑重下令,又隐约听说宫里出事了,都很谨慎,主子仆人都不敢造次生事。最不老实的人就是萧老太了,她积极发展势力、拢络下人,又让明珏把温玉娥放出来,被明珏狠厉拒绝,并以重病为由,让人把她看起来。
三天之后,萧怀逸才回府,这三天,他好像瘦了一圈,满脸疲惫憔悴。他顾不上跟明珏多说话,也没看三个小家伙,就一头扎进卧房睡觉了。
“娘,缇儿想爹了,缇儿要找爹——”
明珏拦住三个小家伙,说:“你们爹累了,正睡觉呢,娘带你们到花园去玩。”
时值暮春,清风和熙,柳绿花红,满眼盛景盎然,可明珏却无心欣赏。
启明帝这次就是能保住命,也要立储君了。否则不知道哪天他突然完蛋,太子之位空悬,众皇子为争位会打得不可开交,估计他臭在宫里都没人管。
从本心来说,明珏不希望四皇子继位,不只四皇子对她有企图,还因为那个见到就恨不得打两个耳光的夏王妃。五皇子就更不行了,大聪明没有,小伎俩不少,跟温家人是一路货色,何况温家和五皇子一派跟她有深仇大恨。
另外,七皇子不是什么好货色,比五皇子更奸诈邪恶,明珏很讨厌他。九皇子、十皇子到十三皇子都已成年娶妻,没听说有哪个稍微出色一些。
她希望小乔或八皇子上位,小乔就别说了,她的铁杆死党、蓝颜知己,脾气性情整个一个启明帝的翻版,不会成为昏君。八皇子的正妃萧怀茹是四房的嫡长女,而且八皇子的外祖家没势力,上位后会全部依靠萧家。
“夫人,有您一封信。”
信是水木写来的,约她到明月茶楼一见,明珏知道是为立储的事,水木想通过她知道萧怀逸的态度。明珏不想卷进立储之争,可她不能不见水木。
“夫人,侯爷睡醒了,让您过去一下。”
“知道了。”明珏舒了一口气,让奶娘丫头们照顾孩子,她回了卧房。
萧怀逸靠坐在床上,双手掐着额头,仍一脸疲态。明珏进来扫了他一眼,没说话,又出去让朱嫂子给他炖些补气血的汤,累成这样,必须补一补。
明珏刚来到床边,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