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们,闹得快好的也快,一会儿工夫,宛如就忘了要告状的心思,和林妹妹玩到一块儿,只是小瓜尔佳氏经这么一岔,也没心思和董鄂氏闲聊了,看看天色不早,心情并不怎么愉快的带着便宜女儿告辞而去。
小瓜尔佳氏和林妹妹一走,董鄂氏的脸就变了,立马招来宛如近身服侍的人,询问大姑娘都说了什么,那人不敢隐瞒,忙一五一十学了一遍,大姑娘倒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不过是说林妹妹又不是小瓜尔佳氏的女儿,跟她们家没有关系,自己一家子都不欢迎她,她还非要跟来,脸皮真厚云云。
董鄂氏脸色更黑,又不好发作一小姑娘,挥手不耐烦的把人都赶出去,等房间里只剩下心腹时。才恨恨的说:“我就说王氏一身小家子气,眼皮子又浅,上不得高台盘,养个女儿也跟她一个德行!大姐儿才几岁。就会说这些个酸话,长大了还得了?家里养出个这样的姑娘,真是丢了一族姑娘们的脸!老大媳妇也是脸活心软,被那小蹄子哭一场,就由着她把大姑娘养残了。红梅,你说她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董鄂氏是个标准的贵族老太太,重视儿孙。主要精力是放在男丁身上,家里的女孩儿就疏忽很多,而且嫡庶有别,对老大家的庶女,她一贯不怎么上心,小姑娘长到六七岁上也没个正经名字,整天“大姐儿”“大姑娘”的叫着,她也不管。毕竟有人家自己阿玛额娘,就是宛如的名字,那也是老二夫妇起的。她也没有太过插手。可如今大姑娘长了六七岁,还没有比她小的林妹妹懂事,丢人都丢到亲戚家了,怎么不让董鄂氏生气!
红梅既然是董鄂氏的心腹,就不可能是个笨的,自不会去说主子们的不是,因而笑道:“太太想多了,奴婢瞧着大奶奶不像心思这么深的人。奴婢听说,大奶奶本来想把大姐儿养在身边,可王姨奶奶天天到她房里哭。大爷和大奶奶都烦,还是大爷发的话,说大奶奶自己要养哥儿,还要帮太太管家,就让王姨奶奶自己养大姐儿了,倒不是大奶奶存心推脱。”
董鄂氏听了也便罢了。到底气不顺,还是把大奶奶叫过来说了几句,大奶奶也委屈,暗恨王姨娘母女不省事,盘算着回房就收拾她们,当着婆婆却只能认错。
董鄂氏摆摆手,说:“我也知道你忙,可再忙也不能疏忽家里孩子的教养,虽说大姐儿不是你肚子里出来的,也是咱们家的姑娘,她闹了笑话坏了名声,连累的是一家子女眷的名声。你是当家主母,就该拿出主母的气势来,哪能由着小妾在你房里闹?即便老大心软了,你管不得,也该回了我才是!幸亏今儿是你妹妹在你妹妹跟前儿,若是其他亲戚家,人不说是小孩子家不懂事,还以为是大人教的,得罪了亲戚可怎么是好?!”
大奶奶低了头不敢辩驳,只说回去就好生管教大姐儿,又说要备一份厚礼给姑奶奶赔礼,她姿态放这么低,董鄂氏倒不好继续发作,想了想,说:“罢了,这也不能全怪到你身上,你平日主持中馈是忙,不想同姨娘们歪缠也是有的,大姐儿养在你身边,王氏也不会安分,不如离她远些,说不得还能扳回来,你回去跟老大商量着给大姐儿正式起个名字,明儿就把她送到我院子里来,我亲自教她。”
大奶奶忙应了,董鄂氏又唠叨几句才放她离开。她边走边生气,从大姑娘出生以来,王氏母女就没让她舒坦过,今天又害她被婆婆骂,大姑娘得罪了姑奶奶家的千金,还要她出面赔不是擦屁股,心里更是恼的不行,不过又想到太太发话要亲自教养大姑娘,往后王氏再也别想打着大姐儿的名头生事,又有些高兴,一回房就把这个“好消息”通知王姨娘,看着王姨娘那言不由衷的表情,更觉心中郁气散了大半,忙交代底下人收拾大姑娘的东西,心中暗乐。
当天晚上,大奶奶果然和自己夫婿商量给大姐儿起名字的事,瓜尔佳大哥一个大男人,对这些并不重视,因想到二弟家女儿叫宛如,随意给自己女儿起了个月如,对女儿以后跟着自己额娘,也只是叮嘱妻子不要让老母亲劳累,除此再无他话。
而瓜尔佳大奶奶第二天就忙忙的把月如姑娘送到董鄂氏院子里,生怕中间出什么意外似的。
瓜尔佳家这点子事,林家自是不在意的,不过小瓜尔佳氏后来仍从林妹妹的丫鬟那儿问出事情原委,虽然嘴上不好说什么,心里到底对月如存了三分意见,往后每常见了,脸上都是淡淡的,一辈子对这个侄女都没能喜欢起来。
不过对自己大嫂送来的赔礼,小瓜尔佳氏接受的倒没什么心理负担,她的女儿惹了自己女儿,她出来圆这个场天经地义!小瓜尔佳氏也是个护短的,哪怕她明知林妹妹不是她亲生,但既然挂上她女儿的名头,自然不允许别人欺负,一星半点都不行。
第一百六十四章、发现
娘家人的无礼之举,小瓜尔佳氏十分不想让魏紫知道,却也知道瞒不住,因而就在晚饭后稍微提了一句,生怕魏紫生气,毕竟她不是亲妈,带着人家会自己娘家却让娘家一个小姑娘吧人家骂了,总有点说不过去,不过魏紫倒没说什么,她才放了心。
魏紫倒不是真不在意,不过是觉得不值当为这些小事发作,她本来真不是什么好脾气,可到这地方二十多年,被各种规矩礼教压抑久了,容忍度倒是一天比一天高,一般不是原则性问题,她都能装看不见,而此次林妹妹受气事件,在魏紫看来不过是小孩子口角,根本不值当大人们当回事,当然,董鄂氏因此要严格管教她家孙女,魏紫也不会反对就是。
这天魏紫接到林溪的口信,请她和小瓜尔佳氏一起过府赏花,魏紫对所谓的“赏花”很没脾气,这年头女人们的理由真是单一的让人胃疼,就这个秋天,魏紫和小瓜尔佳氏接到邀请赏花的帖子能有几十张,就少数去了的几家来看,所赏的花仅有菊花一种,魏紫也认不出什么“月明星稀”,什么“十丈珠帘”等等,在她眼中只有好看和不好看两种,为了不露怯,她从不肯轻易发表评论,哪怕有人闻到头上,也只说自己没有研究,其言辞之陈恳、姿态之谦逊,倒让人认为她是不感兴趣,反而没人说她俗了。
林溪的理由虽然烂俗,魏紫却不会不去,当下按着帖子上的日子,带着媳妇孙女,坐着车往雍亲王府去。路上还遇到一家惊马,与另一家马车相撞的事故,围观的人们把路堵了个瓷实,她们只好离得远远的等人群疏散,好在那两家都没人受伤,只是车里的夫人小姐受了点惊吓。两家下人吵了几句嘴。倒也没耽误多久。
魏紫一行人到雍亲王府时,林溪已经等了好一会儿,林晴也早到了,一见魏紫。不等魏紫给她行礼,先抢上几步挽着魏紫过去坐下,娘几个边喝茶边说闲话。
魏紫就说起路上遇到的那两家。小瓜尔佳氏当时和魏紫不是一辆马车,她倒是差人上前打听了几句,因而说道:“听说惊马的是武义都尉兆佳大人的家眷。兆佳大人一家刚进京不久,今天兆佳夫人大概是回娘家探亲,不知怎地惊了马,幸好人都平安无事。”
林溪消息更灵通些,接道:“兆佳大人与十三弟妹娘家是同族,兆佳夫人并不是回娘家,而是应十三弟妹之邀。去十三第家做客。他家的马车撞了人,不知撞的是谁家?”
小瓜尔佳氏忙笑道:“是守备苏云奇的家眷。只是撞了他家的车,并不曾撞到人,苏家人也并未受伤,只是受了些惊吓,苏家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不过说了几句,就都散了。”
林溪也就不再多问,转而对魏紫说:“母亲还不知道吧,咱们家晴儿怕是有喜了,她还不好意思说,若不是我问,还要瞒着咱们呢!”
魏紫大喜,忙说道:“这是喜事,有什么不好说的,做什么要瞒着人?难道嫁了人就跟娘家人外道了?有了多久了?快好生坐着,千万别累着了。”
林晴扭捏道:“还不敢肯定是不是喜,这才没敢惊动祖母。我想着等再过几天,请了大夫确认了,再给祖母、母亲和姑姑报喜,谁知今儿路上累了些,到姑姑家就有些不舒服,姑姑问了几句,就说一定是喜,到底没让大夫看过,我这会儿倒怕不是,岂不是空欢喜一场?”
林溪笑道:“一定是喜!你这几天的反应和我当初怀弘曦时一模一样,都说侄女随姑,我看虽没有十分准,也有个七八分了!外头的大夫到底不是专精,府里现住着一个专精妇科的大夫,我已经让人去请了,让他给你扶脉,也给你吃个定心丸!”
林晴红着脸点了点头,不多时大夫进来,只小瓜尔佳氏回避了,大夫给林晴看过之后,当即就笑着道喜,确认是滑脉无疑,林溪高兴的打赏了大夫,又让他把孕妇禁用的食物、香料等列出张清单,又开了一个安胎的方子,才让那大夫退下。
小瓜尔佳氏也出来恭喜林晴,只是她看着魏紫几人笑的开怀的样子,心里有些黯然,林晴比她小几岁,嫁人也比她晚一年,偏林晴都怀上了,她的肚子却一直没个动静,由不得她不难受,不过现在人人都在兴头上,她却不好表露出来,只是脸上的笑容淡了些。
虽然小瓜尔佳氏掩饰得好,但她的黯然和羡慕却逃不了林溪的眼睛,想想林溪成日面对的都是些什么人啊,皇家人本就是最擅长演戏的人种,跟他们比起来,小瓜尔佳氏的功力是真不够看,能瞒得过魏紫,却瞒不过林溪,只是现在不是探问的好时机,林溪也就装没看见。
魏紫看了一圈,没看到和佳与和姝的身影,就问她们去哪儿了,林溪笑着说:“和姝被皇后娘娘接进宫去了,和佳只怕是害羞了,不敢出来见人。”
魏紫忙问:“害羞什么?难道你们给她定亲了?”
林溪笑道:“可不是么,母亲真是一猜一个准。”
林晴说:“定的是谁家?和佳格格素来大方不过,怎么订了亲倒扭捏起来?”
“你好意思说她?当初你定亲之后,家里来客让你出去见见,你不也是躲房里不肯见人?你少在这儿五十步笑百步。”魏紫一句话把林晴拍飞,转头问林溪:“什么时候定的亲?定的是谁家?你们的孩子和一般人家不一样,既是订了亲,就该有个正经封号,和佳封的是什么?”
林溪笑着说:“女儿养活这么大,我是真舍不得把她嫁出去,可是年纪到了,也不好总把她留家里。额驸是前锋参领喜塔腊大人家的嫡次子,名叫齐布琛。今年十八岁,性情温和沉静,是王爷亲自选的,看了好几个月,才定下的。前儿王爷去找皇上讨旨,皇上已经允了。只怕这一半天圣旨就该下来了。至于和佳的品级。如今倒不好说,她在玉牒上是侧福晋所出,大概是多罗格格的可能性大些。”
魏紫听得是胤禛亲自选的女婿,心就放下大半。她对胤禛的眼光和能力有着充分的信任。对于和佳的品级,魏紫倒并不怎么在意,总归有个亲王阿玛。只要不往蒙古那边嫁,嫁到谁家都算低嫁了,又是朝廷有封号的格格。等闲谁也不敢怠慢她,只要她不是笨的无可救药,日子总能过的舒坦。这就是特权的好处。
林溪请魏紫等人过来,除了玩乐和联络感情之外,还有更重要一件事要和魏紫商量,因而等到用过午饭,把小瓜尔佳氏和林晴安置在厢房里休息。林溪就拉着魏紫说私房话,拿出一叠子画像给魏紫看。魏紫莫名其妙,接过来一看,发现画的都是妙龄少女,旁边还有小字写着姓名、家世、性情、爱好、特长等等。
魏紫当下明了,这大概是林溪给弘曦相看的嫡妻人选,当下更认真几分,挨个把那十几张画像看过,抬头问林溪:“你最看好的是哪一个?”
林溪沮丧道:“我瞧着哪一个都配不上弘曦,可这已经是后年参选的姑娘中最出色的几个,指不定其中还有几人要进宫,我也只是先看看,最后能不能抢到尚未可知。皇上虽然对我们王爷宽厚,可这两年各家要娶媳妇的小子是真不少,就连大阿哥弘皙如今还没有嫡福晋。我就是拿不定主意,才想让母亲给参详参详。”
魏紫一想这话也对,如今不比以前,以前胤禛是皇帝的儿子,真想求哪个秀女,给德妃或是佟贵妃递个话,差不多也就成了,如今却是皇帝的弟弟,皇帝自己要纳妃,他也有儿子要指婚,弟弟们家的孩子就要靠后,这么一来,能够选择的余地更少了,也怨不得林溪发愁。
“我瞧着这几个姑娘都挺不错的,能被你选出来的,家世门第都没得挑,要看的就是人品性情。别的旗人家就爱说满人姑奶奶大气端庄,汉人家的姑娘狐媚狡诈,可咱们是正经汉人,你也是从小在汉人家长大的,自然知道这种说法有多不靠谱。弘曦是你的长子,往后弘晓他们都能分府出去单过,你和胤禛却是要跟着他的,他的媳妇,一定要找人品好有气度的姑娘。”魏紫缓缓说道,抬眼看看屋里没旁人,又把声音压低些,说:“按照咱们汉人的说法,嫡长子是要顶门立户的,长媳能不能顶的起来尤为重要,这里只有咱们娘俩,我说句不该说的话,满人入关才几年,对姑娘家的教养,各种规矩礼仪,怎么跟有着几千年底蕴的汉人比?依我说,你很不必只在满八旗中挑选,汉家姑娘也可以多看看,从私心上论,娶个汉家儿媳妇,你们婆媳的关系更好处些。不过,最好先跟胤禛商量好,要他肯支持你才行。”
林溪忙点头,根本不用魏紫说,她自己其实也是更偏向汉人些,只是她身处皇家,爱新觉罗家的人普遍把满人看的比汉人重,她不得不随大流,相看的儿媳妇也是优先考虑满族贵女,不过魏紫的话给她打开一个新思路,既然别人都在抢家世好的满族贵女,她在汉家女中挑选,岂不是挑选余地更大些?
“母亲说的是,是我迷障了,还是母亲看得透彻。”林溪对魏紫的崇拜更上一层楼,觉得任何事情自己娘亲都能解决,在林溪心里,魏紫完全可以和神相提并论。
随后,两人又把京里适龄的姑娘们扒拉一遍,初步确定几个人选,且是林溪能够给弘曦争取到的人选,两人讨论的是热火朝天,不约而同的忽略了弘曦阿玛可能会有的反对。
魏紫是真不担心胤禛不同意,他既然能接受自己娶个汉家女,自然不会对再添一个汉家儿媳有意见,魏紫让林溪先和胤禛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