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紫摆摆手,看到林溪走了进来,也顾不上他们,忙招手让林溪过来,林溪穿着浅绿夏装,看着干净清爽,脸也是刚洗过的,一点看不出一夜没睡的样子,笑吟吟的走到魏紫身边,先给魏紫和兄嫂行过礼,才挨着魏紫坐下。
魏紫拉着林溪的手,细细打量一番,见她神色平静,不像受委屈的样子,稍稍放心了些,想问问她结果,又怕没过她没面子,林溪善解人意的笑笑:“母亲不用担心,女儿通过了。”
魏紫先是一喜,接着又是一忧:“初选过了还要二选,等二选过了还要在宫中留宿,女儿啊,咱们二选就下来算了,等明儿我找人通通路子,二选就撂了牌子吧?”
林溪笑道:“女儿没事,母亲先别忙着找人,据女儿观察,这届秀女出众的不少,听说内定的太子妃也在里面,女儿资质中等,十有八九要落选的,母亲何必现在就去找人?不一定求得下来不说,没的还要欠人人情。”
魏紫说:“我还不是怕你受委屈嘛好了,先不说这个,乖女儿饿了一天,咱们先用饭吧”
林溪张了张嘴,知道魏紫还没打消主意,可是她在宫里时却听到一个消息,此时却不是说话的好时机,只能先用饭,想着等吃饭饭再找魏紫好生说道说道,没想到吃晚饭魏紫又催她赶紧回去休息,有什么话等休息好了再说不迟,林溪也只能听从。
第六十五章、消息
傍晚时分,天空晚霞如彩,地上暑热未散,魏紫从午睡起来就待在屋里,歪在美人榻上抱着书看,屋内四角各放了一个冰盆,从早到晚房间里凉气不断,和室外的炙热形成鲜明对比。
魏紫不耐酷热,家里早早就开始用冰,她所在之处务必要凉爽,依林家的家底,用个冰也不是什么大事,横竖冬天河里全都是,在庄子上挖几个大大的地窖,将冰储存在里面,夏季时取用,方便省事,也不费什么钱,哪像有些人家,夏季的冰还要去买,一点经济头脑都没有。
其实魏紫看了一本书,上面写的有硝石制冰法,硝石这东西也并不难寻,林府里就存了不少,林家的冰也有一部分是用此法制的,尤其是供食用的,绝不用河里沟里自然结成的冰,魏紫总觉得那些地方的水不干净,煮沸倒也无妨,直接生吃却不大合适,因此,食用的冰都是将水煮沸放凉后,才和硝石放在一处制冰,只为求个心安。
魏紫是个喜欢享受的,冬季烧炭夏季用冰,反正屋子里温度不能高也不能低,她不觉得这有什么,夏天时还专门让小厨房做些冰粥冰激凌,每天吃上一些,也不怕胃受不了,事实上她特看不起那些肠胃娇弱的人,觉得那都是自己作的。犹记得贾家那个凤凰蛋,暑月不敢用冰,喝的茶都只能放在新汲的井水里取个凉意而已,那是个什么身子骨,魏紫都替他牙疼。
想想现代,人人冷饮冰激凌吃着,空调开着,也没见几个受不了的,几岁的小孩子也拿冰糕当零食,都是多正常的事啊,偏有些人就那么金贵,略微一点不对就能吃死人不成?要魏紫说,把个孩子的身体养得这么差,那家长也真该死了。
反正魏紫对林海就是粗养的,平时让他练个武加强体魄,粗茶淡饭也没少让他吃,就为了尽可能给他养一个铁胃,想来也就富贵人家的孩子们精贵,人家穷人家的孩子,吃糠咽菜,不照样活蹦乱跳的,身体比娇养大的孩子健康的多,所以魏紫常让林海和庄子上佃户家的孩子一样到处玩,也像个穷小子一样弄得一身泥一身土的,还别说,林海的身体真的结识很多。
魏紫对自己也很有自信,她坚信自己不是娇娇弱弱的女人,为了达成想吃什么是什么的理想,她每天也坚持锻炼身体,补药什么的,能不吃坚决不吃,反正从现在看,她坚信自己能活到七老八十,所以,可着劲儿的享受生活。
林溪来找魏紫时,魏紫就正端着一碗冰激凌吃的正香。这冰激凌也是魏紫做出来的,现在的冰碗子里面掺的东西太杂,魏紫吃不惯,她更喜欢现代冰激凌的口感,而且,在现代时,为了吃到安全放心的冰激凌,她还专门在网上查了自制冰激凌的方法,自己也亲手做过好几回,去年猛然想起来,就让人试着做了,味道挺好,林家上下都挺喜欢。
林溪一进门,魏紫忙让白玉另端了一碗过来,林溪还是少女呢,对甜食天生有爱,不过她年纪小,魏紫不许多吃,也就给她上了一小碗,她也不贪心,有的吃就很满足。
等两人吃好之后,魏紫说:“溪儿这会子过来,想必是有话要说吧?”
林溪“嗯”了一声,看丫头们都离得远,压低声音说:“昨天晚上我在宫里,听到一个消息,听说这次选秀,不单有内定的太子妃,还要给三阿哥、四阿哥和五阿哥选嫡福晋,大阿哥和太子身边也要添几个格格,听说荣妃娘娘看中一个秀女,想给三阿哥做侧室,偏那秀女家里脑子不清楚,又和大阿哥有牵扯,走了惠妃娘娘的门路,荣妃娘娘不忿,找人把事情捅到圣上面前,圣上大怒,要求严查,果真查出几个有问题的,还打死两个,当着所有秀女的面,女儿想起来都吓得不行……”
林溪面色有些发白,魏紫光是听心里都不好受,忙揽住她,轻轻抚着她的背,林溪闭了闭眼,接着道:“当时女儿也不知是为什么,宫里又不通消息,只能眼看着四五个人被拖了出去,她们的以后算是毁了,害怕的整个人都呆住了。女儿听说,圣上对这次选秀异常重视,若是查出有人在其中动手脚,定当严惩不贷,连惠妃娘娘和荣妃娘娘都吃了挂落。母亲,女儿知道你是为女儿好,想求着撂了牌子,往后的事家里也能做主,但是,不说女儿本身未必能入选,说不定完全不需要走门路,咱们就能达成所愿,女儿不想母亲去冒险。”
魏紫抱着乖巧懂事的女儿,心里思绪万千,忍不住叹口气,说:“好孩子,你一心为家里考虑,我又何尝不是一心为你们?咱们家原也没有显贵的亲戚,宫里也没有能说上话的人,不过是想着,依着当年孝懿皇后的情分,求一求佟妃娘娘,虽然不能指一门好亲,落选却是没问题的,如今看来怕是不成了……等等,宫内规矩森严,宫女内侍们轻易不敢议论宫闱之事,你的消息是从哪儿听来的?难道是有人故意说给你听得?”
说到最后,魏紫神色严肃起来,林溪听了也觉得蹊跷,仔细回忆一下,皱眉道:“母亲不说我还没看出来,想在想来倒真是有问题。昨天所有的秀女都是一起行动,只有验、验身时是单独的,我进去之后,屋里只有一位嬷嬷,她说让我稍等片刻,就出去了,然后我就听到有人小声说话,他们刚说完,那位嬷嬷和另一人一起就进来了,我当时只顾着紧张,也没想别的,看来她们是专门说给我听的,只是不知这个人是谁?”
魏紫也想不出来,猜测道:“咱们家能说得上话的,也就只有佟妃娘娘一人,另外就是四阿哥了,说不得就是他们二人中的一个得到消息,给咱们提个醒儿?看来这找人求情的事是不能再想了,只怕求了也没用,只是让人家为难。”
林溪见魏紫面有忧色,忙劝道:“母亲不用为女儿发愁,您常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咱们该做的都做了,不论结果如何,女儿都能接受,若是为女儿害的母亲忧虑,倒是女儿不孝了。”林溪自己也想落选,她相信落选之后,自己母亲会给自己找一户好人家,像哥哥嫂嫂那样和睦,但若是选上,指给宗室子还好些,还有可能是个正室,若是亲王郡王或是皇子,依着自己的条件,只怕就要做小,林溪深受魏紫影响,一点也不想做妾的。
魏紫忽然又想起她来这里之后头一次进宫时,和阿碧相见不相识,阿碧芯的孝懿皇后曾替康熙问过,她对两个女儿有何打算,当时她不敢多说什么,只是暗示只想女儿嫁到门当户对的人家做正室,想来阿碧肯定回复给康熙了,魏紫现在只求康熙还记得这码子事,别胡乱给她女儿配人。张张嘴,想把这话告诉林溪,又怕到时候没能如愿,反倒让她更难受。
魏紫头一次暗恨林峥死得早,不然以他在康熙面前的体面,求个恩典也不是难事,好歹他也能说得上话,现在倒好,他早死早超生了,留她们母女在这里发愁。
魏紫越想越没边,这会儿都想到,若是林溪只能做妾,那还不如她找胤禛说说,让他想个办法把林溪弄他身边算了,好在他和林家也有几分情分,林溪也不是那种调三窝四的人,往后倒也能过安生日子。
察觉到自己在想什么的魏紫猛然摇摇头,现在一切都是未知数,她怎么可以如此悲观呢,要打起精神来,不到最后一秒绝对不能放弃魏紫给自己打气,转头强挤出笑来,对林溪说:“溪儿说的很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咱们不能束手待毙虽然找人走门路这条路不通了,还有别的招:复选时,溪儿一定要表现的普通再普通,就是那种扔人堆里找不着的普通,别让人注意到你,规矩什么的不能出差错,也不要表现出特色,最好再给人一个胆小羞怯木讷的印象,我就不信这样还能入选”
魏紫越说越觉得信心十足,林溪感受着拳拳慈母之心,头一低,眼泪就下来了,昨天亲眼看着人被打死,她都没掉眼泪,那是因为她知道,当时哪怕她把眼睛哭瞎,也不会有人为她心疼一下,但在母亲身边,即便只是被树叶砸到头,母亲都怕她疼,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母亲身边,最温暖的,就是母亲的关心和爱护,也只有在母亲身边,才能把自己的不安害怕肆无忌惮的表露出来,因为母亲是最心疼自己的那个人。
看着林溪掉眼泪,魏紫也不好受,知道女儿终归是吓着了,别看从回来一直表现的挺平静,只怕心里不知怎么煎熬呢,眼睁睁看人死在自己面前,魏紫没有这种经历,但看林溪的样子,也知道这绝不会是愉快的经历,更是心疼女儿,抱着她的手更紧了些,默默安慰着女儿,好让她能哭个痛快。
第六十六章、拦路
林溪埋头哭了一会儿,重新抬起头时,两只眼睛已经肿成了桃,看着魏紫衣襟上湿了的那一块儿,脸不由自主红了,讷讷的说:“女儿失态了……”
魏紫叹口气,抚着林溪的头发,说:“自家母女,何必如此拘谨,往常我教你端庄稳重,不过是为不在外人面前失仪,当着自己人却很不必讲究这些。溪儿受了惊吓,还能保持镇定,已经是做得极好,也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万事还有家人在背后支持你呢”
林溪情绪稳定了些,多年大家闺秀教育不是盖的,自己整理下衣服,起身冲着魏紫行一个大礼:“母亲,女儿知道您为了女儿的幸福,什么都肯做,同样,女儿为了家人的平安康泰,也愿意做任何事,最坏的结果不过是给某位宗室子或皇子做妾,只要女儿安分,想来保个平安绰绰有余,说不得还能给哥哥添些助力,何况也未必会是如此境地,女儿万不愿母亲您为女儿冒险,若您因女儿出了什么事,女儿万死难则其咎女儿如今只想一切顺其自然,母亲不必再为此事费心,还请母亲成全”
魏紫苦笑不已,原来林溪已经猜透她的打算,她看林溪那么难受,确实打算什么都不理会,拼着得罪康熙,也要做些什么,让她眼睁睁看着女儿受苦,她真做不到。没想到的是林溪这么敏锐,或者说这么了解她,单从她只言片语就能猜出她的想法,还抢先一步提出请求,让她连反对都不能,只能答应她的请求。
魏紫深深感到无力,这就是现实,如此残酷,也是魏紫第一次认识到,在王权至上的社会,不能站在金字塔的最顶层,你就只能听从别人的安排,在皇权面前,她是如此渺小和卑微,也是魏紫第一次这么深刻的认识到什么叫阶级。
林溪还跪在魏紫面前恳求,魏紫纵有千言万语,也只能化作一声长叹,答应了她的请求,从理智上讲,魏紫也知道,林溪说的都是对的,她不能只顾着一个女儿,林家还有林海和林沁,还有上下几百口人,魏紫没有任性的本钱;但就感情上而言,让魏紫放弃林溪,无疑是一种煎熬,仿若有几千条虫子在啃噬她的心。
其实对这件事,林溪比魏紫适应的还要好些,从小生活在王全社会的人和半路出家的比起来,适应力真是强上不少,林溪头一次亲眼见到打死人命,虽然惧怕,却也有种理所当然的心态,在她看来,主子要奴才的命,并不是太大的事,林家虽一贯宽厚,却不妨碍她和别的小姐妹交流时听到别人家是如何对待下人们的,所以她的恐惧,更多的是对血淋淋场面的恐惧,而非对制度的恐惧,只有魏紫,才会对这种情况适应不良。
不过,不管魏紫如何适应不良,她都只能逼着自己适应,她早就知道,在一处生活,就要遵守一处的规则,只是以前没有这么深刻的体会罢了,好在她的心脏也还算强悍,不会轻易罢工,在给自己做了几遍心理暗示之后,她也能平静示人了。
林溪在家住了五六天,又被林海送到宫门口,和其他秀女一同接受考验去了,这几天林家的气氛都是沉重的,连最爱说笑的林沁都没了笑脸,只苦了刚嫁进来的贞瑶,每天看着一家子无精打采的样子,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只能精心打点府中事务,让厨房多做些清热下火的饭菜,平常在魏紫跟前时,更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生怕不小心捅了火药桶。
贞瑶小心翼翼的生活也没过几天,她嫁进林家已经一个月,按照先前和佟家的约定,她要和林海一起回娘家住对门,魏紫虽然心情不好,这事也不会忘了,给小两口准备好礼物,到日子就打发他们出门,也不管林海担心的目光。
林海夫妻去了佟府之后,林家就更显冷清了,魏紫心情实在是不好,又不喜欢去庙里上香,就兴起到街上逛逛的念头来,女人都喜欢用购物来抒发郁闷心情,这个习惯魏紫也有,招呼上崔嬷嬷和甘嬷嬷就出了门。
京城风气相对开放些,加上满族入关时间不久,还未完全汉化,小姐夫人们并不是不可出门,街上也有女子的身影,只要多带几个人,走在街上也不显眼。而带着崔、甘两位,而把高、万留在家里,则是因为崔、甘二人对规矩什么没那么苛求,而高、万二人在宫中日久,对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