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觉间天已微明,疏影轻手轻脚的起身,先自己穿戴了,又把铺盖卷起来,放到外间炕头柜里,才进来叫醒魏紫,凌寒和剪雪两个大丫头服侍着魏紫洗漱,暗香抱了衣服过来给魏紫穿上,却是纯白的棉布孝服,剪雪又给魏紫梳了个简单的发髻,头上只插了两根白玉簪子并两根银钗,再无一点妆饰。
梳妆毕,暗香抱着一面镜子来让魏紫照,魏紫看了心里微微吃惊,镜子竟是高清玻璃镜,她的历史知识虽然不怎么充足,奈何看的小说多,总是知道,玻璃镜子是清朝时才渐渐流行起来的,难道说现在是清朝?但是家里人的穿衣打扮都是汉家风格,昨天见了林海,他的发型也不是金钱鼠尾,而是明朝时正常的士人装扮,倒真是有些奇怪。
一时半刻也想不明白,魏紫就把它抛到一边,以后再慢慢研究。
魏紫刚穿戴好,就听门外小丫头说:“大爷、大姑娘、二姑娘和两位姨娘来了。”
凌寒和剪雪忙迎出去,疏影、暗香扶着魏紫走到外间炕上坐下,外面的人已经走了进来,当先的仍是家里唯一的男丁林海,两位姑娘跟在后面,两个姨娘走在最后,一行人鱼贯而入,依次给魏紫行礼,魏紫留心细看,姑娘和姨娘们都是两手交握放在左腰侧,两腿微微弯曲,嘴里说着“太太万福”,而林海却是作揖,根本和魏紫想象中的跪拜不同。
众人见过礼之后,林海也坐在炕上,和魏紫隔着一张炕桌,两位姑娘在下面绣墩上坐下,姨娘们却是在一旁站着,魏紫心下了然,她和少爷姑娘们是主子,姨娘们只是半个主子,在他们面前,没有她们的座位,只能站着。
林海又问起魏紫的身体状况,魏紫自然说自己全好了,又问林海的身子,大姑娘不时插两句话,二姑娘仍和昨天那样,魏紫不问她,她就一声不吭,耿、白二人更是在一边装壁画。
第八章、林峥之死
明知道眼前的人是自己在这里的至亲,可魏紫一时也找不到话题,不知道能跟他们说什么,再说了,古代人是怎么聊天的?没人给魏紫讲过啊!难道让魏紫问林海“你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有没有小朋友欺负你”这种问题?魏紫确定对魏瑄有用的手段对林海没有一点作用,她还不想被人当成神经病。
坐立不安,就是魏紫现在的状态,面上还要保持平静,和林海寒暄着,直到凌寒过来问早饭摆在哪儿才把魏紫给解救出来。“就在……偏厅吧。”魏紫从记忆里找出答案。
众人站起,魏紫走在最前面,林海和大姑娘一左一右扶着她,其他人跟在身后,转过一道碧纱厨就是偏厅,魏紫暗暗观察这古代的屋子,偏厅布置的简单淡雅,靠墙是炕,当间一张圆桌,左边墙上挂着两幅仕女图,右边却是山水画,窗前一张桌子,上面放着几样摆件,一个花瓶,瓶中插的是一支桃花,想来现在是初春时分。
桌子上的摆件,墙上的画,魏紫都不认识,还要想一想,调出魏氏的记忆才知道,桌子那个雕刻成翠竹的小盆景是绿玉的,插花的瓶子是定窑绿釉云纹花瓶,两幅仕女图一是仇十洲的真迹,一是顾恺之手本,山水画则是刁光胤的作品,随便哪一个放到现代都是价值连城。魏紫不由在心里嘀咕,这林家倒真是富贵。
早餐仍是没滋没味的白粥加咸菜,不过点心数量多了些,大都是面食,魏紫都没有吃过,特别喜欢有一样枣泥糕,核桃酪吃着也不错,小小一盏两口就进了肚。
不过让魏紫不自在的是,耿、白二人都在她身后侍立着,还要给她布菜,她吃着人看着,总是不怎么舒服,让魏紫又找到一个打发姨娘走人的理由。
魏紫饿了两天,吃的就有些多,等她觉得饱了时,林海三人早就听了箸,但是她没吃完,大家都要陪着,就像她吃饱撂筷子,别人也不能再吃一样,等她放下筷子,才有小丫头端了漱口水上来,三人漱了口,又重新洗了手,才又换地方坐着,丫头们收拾桌子。
耿、白二人也下去用饭,几人又坐着说话,二姑娘冷不防问:“太太,你什么时候放我姨娘出来?她都在房里关了两天,太太的气也该消了吧?”
魏紫一滞,脸上装出来的和善就有些撑不住,这么点大的小丫头,怎么会这么鬼精灵?说话又怎么会这么尖刻?也不知道以前都被人教了些什么。看林海有呵斥她的意思,魏紫忙说道:“二姑娘这话我听不明白,陈氏身子不适,请了大夫来看,说是外寒内滞兼劳累过度,竟是伤寒之兆,因此我才让她在屋里静养,一来与她自己有益,二则咱们家现在正在举丧,她一个病人总该避讳些,二姑娘年纪小不懂,还是不要乱说的好。”
二姑娘今年周岁才四岁,虚岁六岁,确实不大懂,不过是人怎么说她怎么信,先前听姨娘身边的人说姨娘是被太太下令关了起来(事实也正是如此,不过是林海下的令),她就信以为真,现在听魏紫这么说,她又觉得魏紫说的才是真的,这也是因为平时魏紫从来没有那她们怎么样过,她虽然聪慧,毕竟年纪小,玩心眼怎么也不可能吃大人的对手。
既然相信了魏紫的话,她也没什么说的,小姑娘倒还算懂礼貌,当即向魏紫道歉,魏紫也不好跟这么个黄毛丫头计较,佯做大度的说“不碍的”,又故意叮嘱她这几天不要到陈氏屋子里去,免得她受了传染,小姑娘虽然为难,仍是点了点头。
坐不多时,众人就到前面去给林峥守灵。魏紫想起来林峥此时已经停灵超过四十九天,该来祭奠的人也都已经来过,按照规矩,该是入土的时候,只是林家祖籍苏州,祖坟和祠堂都在苏州,林峥也该葬在苏州,因此又多放几天,等过了最后宴请过亲友之后,魏紫就会带着家小扶灵回乡安葬,因此如今不过每天在灵前守着,也没别的事做。
古时候的人丧事是最重要的大事,越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家,丧事办的就越隆重,林峥也不例外,停灵的地方虽在内宅,也比较清静,二门外却昼夜有和尚念经超度,也有道士,不过这些事不用魏紫操心,林管家就能料理周全,有外客来时,林海自去相见,魏紫只接待些关系近的好友、同僚和女眷人等。
百无聊赖的跪在棺材旁,魏紫对里面的人可没什么感情,因此也不觉得伤悲,只是不好让人看到,所以略低着头做悲伤状,心里却在趁机清理林家的资料。
根据脑子里面的记忆,林家从林海往上算,已经是三代独苗,林峥只有林海这一个儿子,林峥之父林炜也只有林峥这一个儿子,而自己也没听说林炜有兄弟的,可见也是独子,这林家子嗣不丰,若林海有个什么意外,岂不是要绝后了吗?
咳,林海现在是自己儿子,就不咒他了。魏紫把这个念头扔到一边,接着找林家的资料。原来这林家祖上与社稷有功,因此被封为侯爵,本来只能世袭三代,到了林峥是第四代,因为他是圣上伴读,父亲去世又早,因此圣上格外施恩,又让他袭了一代,是子爵。
魏紫觉得这背景有些眼熟,细想时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只当是自己看书看得多弄混了,也不在意,接着找林家的资料,却发现除了这些,也就只剩下林家祖籍苏州,且林峥是苏州林家现任族长,别的一点也无,不由有些奇怪,说来她也嫁进林家十几年,怎么记忆力的东西这么少?林家在苏州是什么样竟一点也不知道,真是奇哉怪哉。
想不通的问题想放一边,魏紫继续找林峥的相关,原来他死的还挺有价值,竟然是为救驾而死,因为这个,圣上特意加封他为一等侯,魏紫也因此得了个一品夫人的诰命,另有赏赐若干。
第九章、身在何处
魏紫一时还弄不明白一品诰命夫人是什么身份,但不妨碍她知道这个身份很有用,想来这也算是林峥和皇帝做的贡献吧,自己如今孤儿寡母的,多一层保障总是好的。
因想起皇帝,脑子里自然而然涌出关于皇帝的信息:当今圣上是少年天子,八岁登基,年号康熙,现在是康熙二十七年,而国号正是大清。
魏紫一阵阵无力。通过这两天的见闻,她本来已经打消了现在是清朝的念头,因为她见到的男男女女都是正经汉服,尤其是男人们都没有那标志性的半秃头,因此基本上可以断定,要么是明朝以前,要么就是架空,没想到,转了一个圈,竟又回到原点。
魏紫知道自己穿越之后,第一反应就是清穿,因为简澄碧许的愿,她下意识的认为自己等人会到同一个地方,所以自己也该是在清朝,见到那个编号两万多的流星时,虽然时间短,她也问了简澄碧和朱玉的情况,确认她们三人如今仍在同一时空,只是对方年龄身份未知,能不能见到也不一定,更加深了自己是清穿的印象,谁知道见到的人都是地地道道的汉服,她还以为是自己猜错了,没想到国号大清,年号是康熙,如果这都不是清穿,那什么才是?!
魏紫历史并不太好,最了解的就是康雍乾三朝之事,还是摆这几年流行清穿小说所赐,脑子里对清朝的印象就是:男人半秃头,女人要选秀。不过,因为从各种小说里看来的各种规章制度很不一样,她还为此查了些资料,虽然大半看过即忘,但总归比别的朝代熟悉些。
人类总是对陌生环境有畏惧感,尤其是到一个自己不了解规则的地方,那么,多一份熟悉最少能多一分安全感,魏紫如今正是这种心态,倒不是说她对清朝有什么向往。不过还有一句话魏紫非常认同,那就是:宁做太平犬不做乱离人,魏紫知道自己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女子,没什么大志向,把她放在乱世,能不能活得下去都成问题。
康熙朝也能称为盛世,如今确定自己是在盛世生活,魏紫更安心了些,哪怕康熙朝结党严重,后期又有九龙夺嫡,政治形势不容乐观,但是,只要她教育林海一心忠于皇帝,不结党不站队,大富大贵求不来,小富则安应该没问题吧?记得康熙是一位很宽仁的君主呢,雍正虽说小心眼了些,对于不和他作对的人也不会太苛刻,至于乾隆,等他上台时,谁知道我还在不在呢,说不定坟头的草都一人多高了!那么远的事不用理会。
对了,林峥还是为救康熙才死的呢,就凭这个救驾之功,他们家只要不是犯了谋逆等重罪,在康熙朝都是不用发愁的,根据记忆显示,康熙对林峥原本就颇为看重,如今自然是更上一层,林峥死了,康熙总要补偿补偿她和林海吧?魏紫越想越觉得前途一片光明。
跪在灵前也没别的事,只是不能起身,也不能偷懒,魏紫有的是时间发挥自己的想象力,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一个接一个,跪一个时辰,才能借口如厕歇一盏茶,她感觉腿都不是自己的了,起来走两步就要疏影和暗香搀着,林海和两位姑娘也比她好不到哪儿去。
熬过一个白天,入夜之后就是些男仆进来守灵,魏紫才得以暂时解脱,回她的房里歇息,魏紫因为记挂着种种反常之处,特意让人到外书房把记录本朝本朝前几个皇帝的书拿来看,虽然她看这些书众人有些诧异,却没人敢说什么。
等到书送到魏紫手中时,魏紫才知道,原来这里的大清统共才三任皇帝,书也就只有三本,一本《太祖实录》,一本《太宗实录》,一本《世祖实录》,其中太祖努尔哈赤和太宗皇太极都是久居关外,直到顺治时才入关,也就顺治的《世祖实录》内容最多。
魏紫瞪着手中的书,恨不得把它瞪出个窟窿,没办法,现在的书都是竖版繁体文言版的,市井小说用的倒是白话文,看看《水浒传》、《红楼梦》等书,也就知道,古时候的白话和现代也是有差别的,更何况文言文,读一句要想半天意思,幸好有标点符号,不然魏紫更抓瞎。
魏紫艰难的看书,不觉间又到了就寝时间,看到疏影又要谁在她床边,想了又想,魏紫还是说道:“夜间不用你们上夜,都回自己房里睡去吧。”
疏影为难的看着魏紫说:“奴婢们都去了,太太夜里有什么事,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怎么行?”
魏紫知道丫头们守着主子是现在的规矩,一下子改的太过她们也不适应,她也怕被人看出端倪,妥协道:“既如此,外间的炕也是白空着,你睡那上面就是,我有事喊一声你就能听到。”
疏影听的如此说,只得抱了铺盖到炕上去,魏紫还特意交代一句“进来前先说一声,别悄默声的站到我面前,冷不防的我害怕”,也不知道疏影听了是什么表情。
疏影的反应不在魏紫关心范围之内,她正高兴自己隐私有了保障呢,眼看着疏影出去了,她自己起身放下床幔,这样即使有人进来,也看不出她是不是在床上。
躺好闭上眼,闪身进入空间,刚一进来,就觉得眼前一亮,空间里仍是大白天,比魏紫房里只点了跟蜡烛要明亮的多,魏紫心里也敞亮起来,抬头打量周围环境。
面前是一个农家小院,进门是一条砖铺小路,大概一米来宽,两边各有一块空地,并且被分成一个个的格子,魏紫数了数,左右两边各有十八个格子,每个格子大概两米见方;小路长不到十米,尽头是一座很平常的砖石房子,房前和格子有两个池子,从魏紫现在的位置看去,能看到池子上方水波粼粼,魏紫信步上前,推开虚掩的房门,看到的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房间。
第十章、诡异的空间
眼前的房间异常熟悉,里面的一切都是魏紫亲手布置的,这是她和前夫离婚后一直住着的地方,带着回忆的心情,魏紫先推开儿童房,那是魏瑄的房间,结果却让她大失所望,里面和她记忆中的没有一点想象之处,是一个空房间,里面什么也没有。
有些失落的推开自己的房间,布置倒是和记忆中一样,仍是她的床,她的衣柜,走到穿衣镜前打量自己现在的形象,镜子忠实的照出一个女子形象,头发长长的披在身后,身上穿着古代的亵衣,里面带着肚兜,面目和原来的自己有几分相似,魏紫心中一动,拉开衣柜的门,里面的衣服竟然都在,只是不知能不能穿出去,魏紫决定等一下试试看。
在自己房间流连好一会儿,她才又启步走到书房,书房倒是比她记忆中大,正中间是一个硕大的机器,不知道做什么用的,四面墙泛着诡异的光芒,魏紫走到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