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不知该给个什么表情才好,无奈道:“母亲,几个月前你才说过,要让我考中前三名,不然会被别人笑话,您的教诲儿子都牢记着呢,不敢给您丢人,您就放心吧。”
魏紫摸摸头发,不好意思的目送林海坐上车远去了,才转身回府。
林海到了贡院,门前已经排了不少人,他的长随提着篮子跟在他身旁,等轮到林海进门时,先确认林海的身份,又检查过他的衣服、食盒等物,确认没有夹带才放行,只有林海能够进去,长随们看着他进门,才赶着车走了。
林海跟着人进了自己的房间,房间很小,宽约四尺多一点,进深只有三尺出头,靠墙处有一块木板,是睡觉的地方,林海先把铺盖放好,又把蜡烛木炭食物等放好,才有心情打量一下四周,之间对面很多房间已经有了人,都是和他一样穿着好几层单衣。
等到试题发到手中之后,就有人封门加锁,小房间里点上蜡烛,林海这三天就将在这么个小空间里活动,累了,和衣在木板上躺着休息一会儿,渴了,喝几口凉水,饿了,啃几口干粮,条件艰苦些也就罢了,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小房间里只有一个木桶,供排泄使用,可想而知九天后里面的气味有多难闻。
林海的心态很好,虽然考试要求精神考度紧张,但他也注意着劳逸结合,吃的差了点,身上味道难闻了点,好在出考场时,精神还算不错,也不用人搀扶,自己收拾收拾东西,扛着出了贡院,林家的豪华马车已经在外面等着,长随们接到少爷,扶着他上车拉了回家。
魏紫这次才算见着刚考完试的人是什么样,之间林海胡子拉碴的,头发有些乱,身上酸臭,整个人就像是刚从垃圾堆里捡出来,本想嘲笑两句的,不知怎地竟掉起眼泪来。
三年一度的大比,林海都没这么慌过,看到娘亲哭,他真是心慌的不行,想劝几句,看看身上的狼狈,又不敢上前,生怕熏着魏紫,忙使眼色给妻子和妹妹,贞瑶她们把魏紫劝住,林海才冲魏紫告个罪,回房去梳洗休息。
林海一走,贞瑶的魂儿也跟着走了,林沁跟她说几句话都没反应,魏紫看着好笑,一挥手让她也退下,贞瑶脸红了红,行礼退下。
林海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起床后先去给魏紫请安,陪魏紫用过早饭,回书房趁着记得清楚,把自己的答卷默写出来,找恩师看了,恩师夸奖一番,直说他答得好,金榜题名指日可待。
等揭榜那天,家里的下人们一大早就想到皇榜下等着,魏紫倒不着急了,考已经考过了,成绩怎样已经注定,不是你早一步去看,名次就能提前的,所以直到十点多才打发人去看。
魏紫还是很明智的,等林家下人们到了之后,差不多的人都已经走了,轻松的走到皇榜前找林海的名字,林家下人对大很有信心,就不看榜尾,直接从榜首看起,第二个名字就是林海,对照贯藉年龄家世,确认就是自己家大爷,高兴的不知怎么才好,飞快跑回家报喜。
魏紫得到喜信,高兴之下上了报喜之人五两银子,又派人到各家报喜,一叠声吩咐要摆酒请客,拉着贞瑶等人制定宾客名单。
林海此时比较低调,一个月后还有殿试,他想着等殿试之后再说,但魏紫却等不得,两人协商之下,只请了几家亲近的亲戚,即庆祝了,又不显得轻狂。
一般来说,凡是考过会试的,只要不犯大错,殿试就不会有问题,不过是重新排一排名次,最重要的是定下三鼎甲。有些人会因为殿试时面君而紧张导致发挥失常,但林海完全没有这个顾虑,皇上长什么样,他也见过两三回了,还曾很亲切的跟他说话,所以林海的心态异常轻松,没事儿人一样去参加殿试,自在的让人嫉妒。
殿试的结果有些出乎魏紫意料,林海和书中一样,仍是探花,不过本届的探花郎比状元和榜眼都要出名,他还是弱冠之年,本想着等行冠礼时,请尊师赐字的,但圣上见材心喜,得知他尚且无子,当场赐字“如海”,一时引为佳话。
魏紫哭笑不得,她怎么也想不到,林如海的字是康熙给起的,不过她以后再喊林海就方便多了,原来一直喊海哥儿,她总是有些别扭,如海倒挺顺口的。
等到新科三鼎甲骑马游街之后,林海也有了官职,按照惯例,状元是翰林院翰林院修撰,榜眼和探花则是翰林院编修,正七品的职位。
有了官职之后,林海每天要去上班,每十日有一天休沐,不过翰林院的工作相对轻松些,基本上不需要晚上加班,所以林海每天能准时下班回家,练练武功读读书,或者给贞瑶肚子里的孩子做胎教,小日子过得其乐融融。
胎教的观念也是魏紫传播的,别人她影响不了,也管不住,但自己的儿女却是要听的,实际上胎教的原理魏紫也是一知半解,不过做母亲的就有这个特权,解释不清我就不解释了,反正你们必须照着做,别管理解不理解。
因此,贞瑶天天给肚子里的孩子讲故事,林海一开始有些别扭,时间久了也习惯了,每天也要摸着贞瑶的肚子和孩子说话,此时孩子已经有胎动,林海和贞瑶感受着孩子的动作,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更强烈了,林海也对贞瑶肚子里的孩子更期待了。
这个夏天贞瑶的日子不太好过,挺着大肚子,孕妇本就不耐热,偏偏又不能用太多冰,怕身子受不住,只能躺在竹椅上,小丫鬟不停打扇,汗还一身一身的出,别说林海心疼媳妇,就是魏紫看着也心疼,带着一家大小到京郊山上避暑,一直住到贞瑶临产才回府。
正是六月下旬,三伏天气最是炙热,好在天公作美,连着下了五六天雨,冲淡了暑气,贞瑶好过些,等立秋之后,白天虽然温度很高,晚上却凉爽不少,只是贞瑶肚子已经很大了,仍是睡不安稳,好在没几天就要生了,苦日子就要到头了。
七月初二下午,众人午睡过后,都在贞瑶房里说话,正说得高兴,贞瑶开始发动了,稳婆是早准备好的,为了以防万一,前天已经接到府里等着,魏紫有些慌,力持镇定的把林溪林沁赶回房,未出嫁的女子,不大适合在产房外等着。
魏紫指挥着崔嬷嬷和万嬷嬷等人,把贞瑶搀扶到准备好的产房内,派人去给林海和贞瑶娘家送信,贞瑶的额娘倒是比林海来的还要快,毕竟林海是在上班,他总要先去请假。
崔佳氏到的时候,贞瑶正在叫痛,魏紫在旁边陪着,崔佳氏环顾四周,看各处都很妥当,心里先满意一分,只看如今这样,就知道贞瑶必是没受委屈的,这门亲事真是做对了。
不多时,林海也从翰林院回来,男子不能进产房,他就在门外等着,听着贞瑶的惨叫,他在外面急的团团转,不时走到窗根下和贞瑶说两句话,虽然语无伦次的,崔佳氏听了却更满意。
贞瑶一直疼了一夜,直到天亮时才生下一个女儿,贞瑶累的睡过去,魏紫等着嬷嬷们把孙女儿收拾干净,亲自抱去给林海看,彼时太阳初升,晴空万里,林海初得女,遂决定按照林氏族谱,下一辈为日字辈,满月后给女儿起名林晴。
而魏紫发话,自此自己是老太太,林海是老爷,贞瑶是太太,所有人都跟跟林晴长了一辈。
第七十九章、崔佳
要说贞瑶也算倒霉,大肚子时天正热,坐月子也不得消停,古时坐月子的规矩更多,所有窗户都糊得密不透风,就怕产妇招了风,落下月子病,一个月不得下床,不得洗头洗澡,每天吃清汤寡水的稀饭面条,或是喝补身子的鸡汤,硬一点的东西都不能吃,说是怕累着牙。
魏紫看着都替贞瑶憋屈。生林海和林溪时,她还不在这里,所以没“享受”过这些,而她在现代坐月子时,可是全现代化服务,当时正值冬天,屋子里空调开着,只穿单衣都不觉得冷,家里条件也不差,请了月嫂来照顾她和孩子,吃的是花样翻新,一周之后能洗头,半个月后可以洗淋浴,虽然做不到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但也比贞瑶如今自在。
魏紫本来是想提提意见的,后来想到这是儿媳妇不是女儿,万一出了什么问题,她不好给亲家交代,老祖宗传了几千年的传统,总是有一定道理在,她又不是医生,还是闭嘴的好。
小林晴的洗三、满月和百天办得都很隆重,哪怕是个女儿,林家第三代也不能委屈了,再说,魏紫可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她是想要个孙子传承林家血脉,但孙女儿她也一样喜欢。
魏紫的一言一行都被崔佳氏看在眼里,等贞瑶出月子后,带着林晴会佟家住几天时,两母女坐在一起聊天,崔佳氏说:“林家就姑爷一根独苗,我原还有些担心,怕你生的女儿你婆婆不高兴,如今看来倒是我多想了,你婆婆人真不错,我算是放心了。”
贞瑶也笑道:“额娘说的是,婆婆是个明理人,脾气好,又和气,我嫁过去这么久,就立了三天规矩,也不揽权,我住对门回去,就把管家权给了我,等我有身子,又怕我劳累,什么事都不让**心,去年我管家不严,被府里下人钻了空子,婆婆也不曾怪过我一句,还怕人知道小瞧我,不肯让外面知道,能有个这么疼媳妇的婆婆,真是我的福气。”
崔佳氏满意道:“瑶儿是有福气,比我强得多。当年我刚嫁给你阿玛时,他身边三四个通房丫头,个个都是争强好胜的,你玛嬷面甜心苦,纵着丫头要我的强,你阿玛是个耳根子软的,听了人家的哭诉,以为是我容不得人,为那些狐媚子们,我们没少生气,要不是后来我先生了你哥哥,那丫头又自己不尊重,有着身子还勾引你阿玛往她房里去,生生把个哥儿给掉了,你阿玛厌弃她,慢慢才发现我的好,否则,如今还不知是什么光景呢”
贞瑶握住崔佳氏的手,劝道:“额娘也别总是想着从前,如今阿玛和额娘也是相敬如宾,阿玛什么事都和额娘有商有量,哥哥也争气,现在刚二十出头,已经是二等侍卫,在皇上跟前也有脸面,嫂子也是著姓大族出身,懂事明理,额娘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崔佳氏得意一笑:“可不是么,从你阿玛分府单过,你玛嬷跟着你大伯,我也算是熬出来了,你阿玛如今年过不惑,也开始知道惜福养身,轻易不和丫头们鬼混,你那两个姨娘这几年也老实了,虽说有两个庶出的哥儿姐儿,这府里不还是我说了算,家里的产业,都是你哥哥和弟弟的,她们的孩子还不是要看我脸色?贞瑶,你有福气,姑爷身边一个服侍的人都没有,只要你再生个哥儿出来,往后都不会有人来碍你的眼,为了不让人给你添堵,你可要抓紧。”
贞瑶说:“额娘,我不着急,晴姐儿还小呢,我婆婆说了,刚生了孩子身体弱,等再过一两年再生才好,大人孩子都不受罪。”
崔佳氏皱眉道:“这是什么说法儿,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你看看你和你弟弟,刚生了你不到半年,我就怀了你弟弟,也没见你们有个什么不好,不也活蹦乱跳的?你听我的准没错,不能给那些狐媚子们任何机会,抓紧时间再怀一个,生个儿子要紧”
贞瑶不说话了,想想自己和弟弟是没差多久,身体也都好好的,额娘也是为自己好,虽说婆婆和爷都说了,只要三十岁前生了儿子,就不纳妾,可要万一再生个女儿呢?这些也不得不防,现在自己正年轻,不趁现在努力,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去?这么一想,贞瑶也就点了头。
崔佳氏满意女儿的听话,又问林海的差事办得怎么样,说起林海,贞瑶是只有甜蜜的份,笑的一脸幸福,说:“爷学问好,办事认真踏实,已经得了好几次夸奖,连圣上都跨过两回,今年的考评一定是优,升迁指日可待。在家时,爷要么是陪婆婆说话,要么就在书房看书,或是在院子里练武,有时候在外面会友,也从不曾踏足烟花之地,对女儿也是极好,成亲这一年多来,从未和女儿红过脸。”
崔佳氏高兴大笑:“好,好,姑爷是个正派人,品性好,肯上进,虽然身上没有爵位,官职要靠自己挣,但是以姑爷的才学能力,你只管等着享福吧对了,前儿我听你阿玛说,兵部现在有个六品的缺儿,要不要让你阿玛活动活动,帮姑爷挪挪地方?”
贞瑶连忙拒绝:“额娘千万别跟阿玛说,爷性子傲,早说过要凭自己的能力升迁,且七品官往上升着也容易,不用走这些路子,等爷真有难处,我也不会和家里客气,自然会找阿玛哥哥帮忙,现在很用不着这些。”
既然贞瑶不肯,崔佳氏也就罢了,母女又聊起别的来,贞瑶的庶妹去年参加的选秀,第二轮被撂了牌子,今年已经十六岁,也是该说亲的年纪,而这个庶妹正好是贞瑶阿玛早年宠妾的女儿,崔佳氏对她并不感冒,不肯为她太费心思,找了个家世一般的旗人。
“那狐媚子真真不识好歹,我给贞仪找的夫婿,虽然家世差些,但本人真是不差,长的一表人才,也是个肯上进的,又没有不良嗜好,上头只有婆婆有些个糊涂,贞仪进门就当家,也是正经当家奶奶,偏那狐媚子看不上,嫌东嫌西的,在你阿玛跟前哭个不住,非说我是见不得贞仪好,想把她随便嫁出去,我也懒得再管,只让你阿玛做主,你阿玛也被她哭的烦,托了你堂伯父,听说庄亲王因多年无子,想纳一个庶福晋,问了她的意见,就把贞仪嫁了过去。她还在我跟前显摆呢,自己没见识,真以为这是好事呢,也不想想,庄亲王和福晋感情深厚,听说王府里虽有几个侧室,没一个得宠的,若不是为子嗣记,庄亲王怎么肯再纳新人?她嫁过去,若是能省出孩子还好,虽然庄亲王一定会把孩子抱到福晋那里,她好歹能有一席之地,如若不然,只怕没两天就被忘到脖子后头去了,到时候哭都没地哭去反正不是我的亲骨肉,人家亲生的自己不心疼,我也懒得多管,好坏都随她吧。”崔佳氏撇撇嘴说。
贞瑶也很不以为然:“妹妹就没说什么?给人做小她也愿意?”
崔佳氏嗤笑:“她有什么不乐意的,和她那个娘一个德行,都是眼皮子浅的,只看见眼面前这丁点好处,早晚有她哭的时候反正这门亲事是你阿玛做的主,跟我没关系,有事也怪不到我头上。我可是听说,庄亲王福晋是个厉害的,极有手段,就贞仪那点道行,哼”
贞瑶摇摇头没吭声,路都是自己选的,是好是坏都是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