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绝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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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绝艳-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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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来道贺的客人都已离去,骆王府不复前几日喧闹,入了夜更显寂寥,连守门的守卫们都似不能适应,显得精神不振。没人留意到,早晨刚离开的某人,在夜色的掩护下又悄无声息地潜回王府。
长河手摸着书房的墙壁,一寸一寸仔细搜查。
对面墙上挂着一幅仕女图,美人儿手提轻灯凭栏远眺,满怀愁绪。
长河快走几步上前,在那图像上反复摸索了几遍,终于听到一声机关转动的声响,书架朝向两边缓缓推开。
书架后现出的密道深不见底,长河翻出随身的火折子点燃,信步前行。
走到最顶端是一处密室,长河推门进去,这处密室空间很大,布置成书库的样子,整整齐齐摆着几排书架子。
长河停在第一排书架前面,隐约感觉到密室内似是有人,有人吐纳的鼻息,她尚不能辨认清楚,慢慢往前走了几步,走到第二排书架前方。
那种若有似无的感觉又消失了,长河的疑惑没持续多久,因为听到了自己身后的脚步声,她头也未回道:“余连山跟着我回来王府了,得抓紧——”剩下未出的话咽在喉间。
有什么很尖锐的东西,正抵在她腰间。
长河一瞬不知该如何反应。难得信任一个人,竟信错了不成。
“小王爷这是做什么?” 
“该是我问长河大人做什么才是。” 
不是骆子旭的声音……长河心下莫名松了口气,随即又觉得这说话的人声很熟……记忆人的相貌声音素来是她强项,虽则现下这声音是冷冰冰的,与之前听过的温和亲切不同,她还是辨认出来,缓缓念出这个难以置信的名字:“穆岑。”
身后的男人轻笑:“长河大人果然厉害。可惜,太聪明的人往往活不长。”
长河被点了穴丢在地上,要想冲开穴道也需要时间。
“长河大人不用白费力气了。”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会在骆子旭的密室中,“你是余连山的人?”
穆岑一脚踹翻面前的书架,架子上的书散了一地。架子倒了,书架后藏着的人现出身形,之前果然不是自己的幻觉,这密室里当真有其他人存在。
陆清云与骆子茵皆被绑着手脚,口中塞着粗布,求救的目光望向长河。
陆小郡主是他抓的,她与骆子旭还怀疑是余连山:“为何要抓小郡主?你不是喜欢她吗?”
“长河大人死到临头,还这么多问题。”穆岑蹲下,手里握着火把。
长河察觉到他的意图,心下一惊,口中道:“既然我都快死了,你何不满足下我的好奇心?也好让我做个明白鬼。她二人如何得罪了你我不知情,起码我自问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杀我?”
穆岑手中的火把已快触到书页,他似乎根本没在听长河说话,只专心致志做自己要做的事情。
“再一会儿,这里的一切都会变成永远的秘密。”
长河敏锐地捕捉到他话里的意思,茅塞顿开:“你想帮的人是骆子旭?你听我说,我跟小王爷——”
密室门口忽然一声惊呼,长河回头看到人,放下心后火冒三丈高:“骆子旭你有没有时间观念!”再晚一点来她就变成火中厉鬼了!
骆小王爷下意识解释道:“抱歉,府里又出事了,子茵失踪——子茵!清云!”绝没有想到遍寻不着的人竟然就在自己的密室中,他人也一时惊得无言,完全搞不清此中情况,半晌才道,“这怎么回事?”
长河冷哼一声:“你问问你这个好朋友。” 
她现下可以肯定,那时骆子旭受伤,穆岑为他诊治,自己的直觉是对的。这两个人根本早就认识,还交情匪浅。

宝藏传闻
骆子旭缓步走过来,初见一切的震惊过去,回过神来想想便明白。他面上带着深深的倦色:“把火把给我。”
“不行,今天她们非死不可。” 
“我早跟你说过,谁都不能伤害子茵!” 
穆岑冷道:“我也早说过,伤害你的人都得死。”
他疲乏道:“我的事与你无关。” 
骆小王爷在长河身边蹲下,穆岑按住他手,他看也不看道:“放开。”
“她是朝廷的人!” 
“我信她。” 
“你信她不信我?” 
“你答应过我什么?绝不伤害子茵,现下又这样做,要我如何信你。”
“我答应你的是,除非她先动手,我绝不动手!”
骆小王爷道:“别说了。”
骆子旭解了长河穴道,长河动了动手腕,心下寻思。听他二人对话,难道那天在林中下手的人是骆子茵?似乎还不止一次动过手。这就是骆子旭存心隐瞒的原因吗?可骆子茵为何要杀自己的亲哥哥,骆子旭在明知道妹妹要杀自己的情况下,却甘愿受死,这符合情理吗。
在一种情况下才合乎情理,就是骆子旭对骆子茵有很大亏欠。
趁着骆子旭与穆岑对峙的空隙,长河已经解了陆清云与骆子茵的束缚,陆清云吓得两眼含泪,骆子茵看上去镇定得多。
“两位小郡主没事吧?” 
骆子茵能开口说话就冷嗤一声:“不用假惺惺。”
她这话的对象大家都清楚,骆子旭就像没听到一样,交代道:“子茵,你先带清云回房,今天的事情,稍后我会亲自去陆王府赔罪。”
骆子茵闻言冷笑了一下,面上带着赤*裸的嘲讽:“又是这样,宽容仁厚的骆府主子,疼爱妹妹的好哥哥,无论什么都能容忍,都能原谅。是不是这样就显得我及其可笑,你们母子俩是圣人?”
骆子旭柔声道:“有什么事以后再说。你先回去,现下我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重要的事?造反夺天下么!你们母子俩的野心可真够大的,区区一个骆王府怎满足得了。为了你们的野心,骆王府算得了什么,所有人都死不足惜。”她面上的笑容讥讽得近乎恶毒,“我的好哥哥,只有你死,只有你死——皇上才不会再怀疑骆家,骆王府才不会再被牵扯进谋反,我们其他人才能活。” 
皇上怀疑骆家不是一天两天,骆子旭养兵是果,并非因。这道理骆子旭懂,长河懂,但骆子茵似乎不懂。也可能她其实也懂,只是根本不想懂。
骆子旭没解释,长河也没接话,她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骆子旭和骆子茵一样,是过世的老王妃所生,为何骆子茵话里行间,口口声声将骆子旭与后来这位骆王妃看作一路?
而且她要杀骆子旭的理由,绝不单纯是因为谋反。
若是这个思路是对的,骆子旭与骆子茵不是一道的,与后来这位王妃才是一道的……
现下不是追究真相的时候,长河开口道:“小郡主,本大人可以性命担保,小王爷所思所虑皆为王府着想,绝无半分对圣上不敬之心。之前外头的传言,不过都是传言罢了。”
骆子茵闻言冷笑两声:“好,我的好哥哥当真厉害,连朝廷的人都为你说话!”她面上神色似是失望已极,欲站起来,坐久了腿麻木,起到一半又瘫坐下。
长河伸手相扶,被骆子茵一手挥开,忽而骆子茵整个人朝后瘫软。
长河道:“不必担心,我点了她昏睡穴。”她说这话的同时,将陆清云也点晕。现下放人出去,难免多生事端,他们苦心孤诣的一步棋不可起变数。
“余连山叔侄是随我潜入骆王府的,可能已看到我进了密室。”长河从怀中摸出匕首,拉着骆子旭的手握于把柄上:“动手。”
先前已说好,由她作饵引人上钩,朝廷的人夜谈王府发现密室,小王爷情急之下欲杀人灭口,待长河逃出去一定会通知上头,骆小王爷势必会与朝廷决裂。如此先取得余连山的信任,引他主动合作,看能否将这伙人连根拔起。只要立下这个功,皇帝老儿顾着骆家这次的贡献,行事也得忌惮三分。

见骆子旭握着刀,半晌没动作,长河不由催促:“快动手。”拖久了越显得可疑。

“我……”让他刺她一刀,如何下得去手。这人比他想象中要狠,为了取信于人,竟能往自己身上插刀子。
他面上阴晴不定,忽而像下定了决心:“跟我来。”
长河不懂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随他走到最里头的书架,他不知动了哪处机关,左边的墙壁陷下去一大块,露出后来的暗格来。
“你可曾听过凤起宝藏的传闻?” 
她听师父提起过:“二十年前皇帝甫登基,曾以凤起有异心为名,出兵攻打过凤起,据说幕后的原因,就是凤起宝藏。”最后还是一无所获。
骆子旭道:“传闻并不尽实,实际上宝藏在何处,无人知晓。只不过当时曾有一份藏宝图,在凤起境内出现过。”
只有先找到藏宝图,才能得到宝藏。长河对宝藏并不感兴趣,她好奇的是:“你怎么会这么清楚。” 
骆子旭手中拿着从暗格中取出的小黑匣子,里头放着一截竹筒。
他从竹筒里缓缓抽出来一张碎纸,递给长河。
长河打开——是一张地图,更确切地说,一部分的地图。
联系他先前所说:“这难道是……藏宝图?”
“对,不过这里只有一部分,要先找到宝藏,必须收集齐全剩下的。”
从这纸张来看,上下左右都不齐全:“藏宝图一共有多少块?”
骆子旭摇头:“我们骆家一早得到这块藏宝图,这些年来,四下打探过很多次,除了之前凤起的相关传闻,并未有任何藏宝图的消息。据我父王推测,凤起那次,应当是藏宝图的另外一部分留出。”
“能让皇帝,倾国之力去攻打凤起,这份宝藏是有多诱人。”
“我只听过一句话是,得宝藏者得天下。”有了宝藏,便可招兵买马,皇帝纵然对宝藏本身不眼红,也绝不能容忍旁人拿到
也亏得骆家守口如瓶,这么多年未曾泄露半句。这事如果被老昏君知道,骆家欲谋反之罪就更加坐实了。
这也是骆子旭所思量的,他并非不信任长河,只是:“父王在世时曾经再三叮嘱,此事兹事体大,骆家既然没有选择在第一时间上报朝廷,日后就再不能泄露一个字。若是皇帝咄咄相逼,也许到了最后时刻,这藏宝图能救骆家人一命,也未可知。”
“那你为何要告诉我?”她听明白了这个故事,却还是不明白他要做什么。
“余连山此人能在天朝潜伏多年,心机忍性都非常人,你我演的这场戏再真,他未必相信。”
长河隐约猜到他意思:“你要拿这藏宝图当诱饵,向辽人表忠心?”当年凤起宝藏的事闹那么大,辽人不可能全不知情,可是这般做,“是否太过冒险?”若是给辽人拿到宝藏,后果不堪设想。
骆子旭缓道:“要收集齐全藏宝图不容易,要阻止别人拿到却不难。”
只要她能找到任何一块藏宝图,余连山空有其他也无济于事。
长河点头,转念又想到什么:“你说此番余连山来骆王府,会不会是听到什么传闻。”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骆家打探藏宝图消息虽都是私下,也很难做到完全不为人知。天朝的皇帝知道多少,辽人知道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若是皇帝老头儿知晓,余连山知晓,那个人可不能不知晓。”
“哪个人?”骆子旭问了这一句,见对面的姑娘忽然笑起来。
长河笑得甚是舒心:“哈,这次可给我抓到小狐狸的尾巴了。”

命悬一线
“有了这藏宝图,不需要你再受伤扮逼真。”
长河拍拍面前这人的肩:“多谢。”藏宝图兹事体大,他本没有必要拿出来。
“我也是天朝人,绝不会做危及天朝的事情。”
她真心诚意道:“我相信。”就像骆子旭先前对穆岑所说,她亦愿意信他,信得过这个从小相识的,心地善良的小王爷。
“其实也不难啊,”那姑娘忽而喃喃低语,“虽然罩门全开的感觉凉飕飕的。”她缺了一门课,正有心要补上。跟着师父办案见识过太多至亲相残,学会了人心叵测,却没学会师父与人相交坦荡的情怀。
如果这一次不是骆子旭深夜密谈,将所思所想全盘相告,二人是否还在互相猜疑。可说实话,若是放到从前,就算他如实相告,她也未必会信。
因为那时还没下定决心,要补上这一门课。
她心下忽而难受,只能莫名地笑笑,将骤然闪过的一双失望透顶的黑眸压下:“走吧。”依计行事。
长河从密室出来,刚要开门出去,忽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阵阵喧哗,有人停在门口,用力叩门:“小王爷!”
看这架势,莫非府中又出事了? 
骆子旭在她后头从密室出来,听到一声猫叫,他抬头朝房梁看,看见长河躲在那处。
“怎么了?”
叩门的侍卫终于见到主子,激动极了:“小王爷出大事了!宗王妃她……被人杀了!”
闻此噩耗,骆子旭瞬间变了脸:“快带我去!”出门时没人瞧见,他背着手做了个静止的手势,示意房梁上的人稍安勿躁。
宗王妃死了?!想来想去最大的嫌疑人只有一个,是否因为宗王妃发现了余连山的真面目,所以余连山杀人灭口?但余连山叔侄是跟踪长河回来王府的,怎会去分神杀人。
骆子旭心下一惊,莫非余连山早作好打算一石二鸟,这边让长河引开自己注意力,那边就去下手杀人,宗王妃死在骆王府,倘若找不到凶手,宗王爷绝不肯善罢甘休。现下人已死,死无对证,自己就算说出宗王妃与余连山私通之事,也只有往死人身上泼脏水之嫌。
他边走边思索,屋内房梁上那人,却是自听到这噩耗就一直没动过,脑中反复只回播着一句话:宗王妃死了……叶丝萸死了。
半个多时辰后,骆小王爷回房掩上门,看见人还在梁上,长河开口问道:“怎么死的?”她面目掩在房梁的阴影后,声音听来有些刻板。
“像是中毒。”骆子旭简洁道,“尸体我没动,还摆在厢房,一会儿我将守卫调去前院,你抓紧时间看看。”
厢房的门打开,长河缓慢地、一步步走进来,前几日还对她疾言厉色的人,现下就躺在白布下方,再不能开口说话。
她的眼前一时是这空冷寂寥的房间,一时又似到了别处场景,有熙熙攘攘的人影,每次见都是在梦中,想看也看不分明。
“囡囡,囡囡。”什么人在说话,这般温柔地唤着。
她的手指伸出,停在白布的上方,忽然抖得厉害。
在害怕吗,见过那么多尸体,却害怕这人忽然从白布后面坐起来,轻声唤她一句。

白布下方是一张好看的脸,有些发白,但是并不吓人,面目安详似是睡着。

长河仔细端详着她面目,两指扣住她两腮,她口中有些尚未凝结的黑血,难怪骆子旭怀疑是中毒。
中毒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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