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的水平,也就仅止于扮个年龄相仿的小姑娘了。
“这次同行一共十一人,到了祭祀大典应该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在场。我对外的身份是老巫王的关门小弟子,会全程随行颜桑,你到时候就跟着阿伊她们,一切见机行事。”
“跟着阿伊?”他困惑,“她们不是随行献舞的巫女吗?我一个男人怎么跟?”
“你从现在开始就不是男人了,而是跟着八位巫女专门服侍她们的——丑奴。”她伸手扯他,没说几句话就开始不耐烦,“少废话多干活儿!往下蹲,对,腰再弯点!毁容,驼背,还有……哑巴!”这家伙废话这么多,让他一开口早晚得穿帮。
“什么?——妈呀痛死我了!”凌思广猛一回头,正被她一脚踹在膝盖骨上,顿时整个人折下去一大截。
她冷眼看他飙泪:“驼背,哑巴,还要我说第二遍吗?”他要是演不真,她不介意帮他全部变成真的!
凌思广立即读懂她警告的眼神,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腰背也迅速弓了下去。
长河跟着递来一颗黑色药丸:“含在舌头下面。”
凌思广看她面色不善,也不敢多问,乖乖地含住,又听她道:“剧毒,小心别咬到。”
他闻言呛得猛咳几声,差点没把药丸给咽下去!她盯他半晌,十足凉薄道:“留给你自尽用的,也省去被捕后严刑逼供的痛苦。”
他整个人一激灵,顿时精神了不少。
她真不明白,大漠老是派这个蠢蛋接应她是为了什么;圣女宫内戒备森严深不可测,他们对于对手几乎全无了解,即使这次得颜桑相助也是危险重重,这家伙还老跟没事人一样懵懵懂懂的。幸好之前被她那毒药一说吓了吓,总算这一路规规矩矩地在当他的哑奴,没再出什么状况。
因为所走是条偏僻的近路,一路上行来他们有好几晚都是在林中过夜的。这日亦是,用过晚膳之后,颜桑独自坐在不远的树下静休,八个年轻漂亮的巫族姑娘围着篝火堆叽叽喳喳说说笑笑。
火苗在眼前跳跃,她盯着盯着就出了神,恍惚中好像有人在叫她,长河偏头,正对上阿伊好奇的大眼睛。
阿伊是巫族最漂亮最活泼的姑娘,跟巫族所有的人都处得很好,不过她也从来没听说过老巫王有个关门小徒弟,所以难免多出几分好奇。
她叽里呱啦说了几句,长河听懂她在用巫语问好,便意思性地点了下头当作回应,耳中同时听到有轻柔的脚步声走过来。
她没抬头,很快听到阿伊用巫语欢快叫了一声“颜桑”,跟着是少年清冷的声说道有事想跟师妹商量,长河跟着他站了起身。
她自然看得出来颜桑是听见阿伊用巫语跟她说话,怕她听不懂会露馅,所以才特地过来解围的。先前还以为他坐在一旁静休如同大佛入定万事不闻,原来也一直在留意周围动静。
她随颜桑走到一旁,便径自靠住一棵树干坐下闭目养神。以往两个人在一起,基本上都是她说话他听。颜桑自小性子清冷,大半个月不开口都是常事,不过今日她也委实没有逗他开口的兴致。
黑发少年亦在她身旁坐下,主动开口道:“穿过这片树林,明日午时就能到达圣女宫了。”
长河睁眼,望向他微微一笑:“这次多亏你帮忙了。大恩不言谢,日后颜桑有何需要之处,我万死不辞。”
他微一怔,缓缓摇头,神色认真地说道:“不用了,我不要你死。”
长河原本说了个客套话,被他这一回顿时不知道该接什么了,片刻后才点头道:“我明白,我是说有机会的话我一定报答你。”
颜桑没接,反问道:“到了圣女宫,你有何计划吗?”
她闻言眸色微凝:“见机行事吧。”
障眼之术
圣女宫位于西域南方富庶之地,与安玥凤起两国隔海而立,易守难攻自成一势。
他们沿着月凉河一路东行,穿过树林到达安玥西面边境,从此处搭船成行约半日左右,就能到达圣女宫。
巫族的姑娘们虽然自小在月凉河边长大,熟识水性,但都还是首次见到这样辽阔的海,这样气派的船,一行八个人从上了大船开始就跑前跑后兴奋不已,直闹腾了大半日才稍稍消停了。
临近正午,日光和煦,海面风平浪静。
长河负手立于船侧。
她师父萧净山与巫族一脉素有交情,与安玥凤起两国也免不了必要的交际,只有这圣女宫,一直以来接触甚少。相关的最近一次记忆还是十年前,她曾随师父来过一次,那宫主倨傲清寡的嘴脸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
天朝对圣女宫一向放任自由,正因为其完全不涉政权,是个纯粹的宗派组织。如果这次三皇子携玉玺私逃,接头人正是圣女宫,背后代表的含义就绝不单纯了。
她这次入圣女宫,一方面追查三皇子与玉玺下落,另一方面必须打探清楚,到底这些年来圣女宫培植了怎样的势力,又意欲何为。。
“颜桑颜桑快看!我们到岸了!”刚安静下来的巫族少女又兴奋起来,握着心上人的胳膊又叫又跳。
黑发少年收回望向船测的视线,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阿伊睁大眼睛欢快道:“那些人都是来接我们的吗?好气派啊!”。
长河也闻声看过去,她是练武之人视力较之阿伊更好,可以清楚看到岸上等候的约有三十人,其中领头的一排站着六人,均是着紫色衣衫的中年妇人。
圣女宫上下等级严明,对于正式场合的着装颜色亦有严格的规定。宫主着月黄色,三位女使金黄色,其下依次是淡紫色,银灰色,浅蓝色,最下阶的宫人统一是白色服装。
岸上等着的这六人她虽然不认识,但从着装颜色来看……她不由眯眼,十二尊者。
圣女宫地位仅次于宫主与三位女使之下的十二尊者,平日都以修行为主隐世不出,只有在宫中及其重大的场合才会出现。
往日里天朝派来的使者,接待的也不过是着银灰色的八司圣,这次巫王门徒前来,竟然十二尊者就来了六个,双方在圣女门心中的地位,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重宗派轻政权,这就是圣女宫一贯对外所表露出来的,如果这些都是假象,那么背后隐藏的祸心简直令人发指。
也好,她唇畔不由勾起一抹讽刺笑意,正如师父所说,这世上最可怕的人,恰恰是那些看似什么都不要的人。他们不是天性淡泊名利,就是往往有更大的图谋。
她倒要看看,圣女宫这葫芦阵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船靠了岸,那六位尊者未动,从后方人群里走出来四位身穿银色长裙的女子,其中一人朗声道:“圣女宫门下六尊者四司圣,恭迎巫仙大驾!”
颜桑亦上前还礼道:“神巫族门人颜桑,见过六位尊者,四位司圣大人。”
长河立于颜桑身后,随阿伊她们一起拜过礼,她打量这四位司圣,都是二十出头的美貌女子,比上六尊者就明显小了一个年龄段。
不过想起来她十年前见过的那个宫主,当时也好像只是二十上下的样子。
那六位尊者虽未主动施礼,但此时颜桑拜礼,她们也皆面带微笑一一回过,显出十足的尊重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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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河曾进过皇宫数次,眼前这圣女宫与天朝的皇宫相比,豪华气派竟然有过之而无不及。且宫内处处都有人巡视,层层守卫森严。
圣女宫内虽然以女子为尊,但并不是没有男子,只是四司圣之上的重要地位皆属于女子,而男子担任的多是宫中的守卫工作。
长河随着圣女宫门人一路进来,心中试图默记地形,却觉得处处都差不多,七绕八绕便分不清了。
待到了一处分岔路口,先前开口的银月圣者道:“烦请各位巫女随同皓月圣者前往客房休息,颜桑公子请随同我与六位尊者,宫主已在神殿恭候多时了。”
颜桑颔首,长河理所当然跟在他身后,却被银月圣者拦住:“这位姑娘也请往客房休息。”
颜桑道:“她是在下的师妹嫣紫,与我一同前往。”
银月圣者闻言面上微现讶色:“原来巫王大人还有一位弟子?”西域各族都只道历届巫王只收一名最有潜质的弟子,倒从未听说过例外,不过,她语带歉意道,“宫主有令,只可颜桑大人一人前往,银月亦不敢违背。”
颜桑还待言语,长河先道:“师兄,那我先行休息了。”
颜桑看她一眼,点了点头。
长河阿伊她们随皓月圣者到了客房,巫族享有单独一处院落,之前老巫王曾与颜桑来过数次,圣女宫人都了解他们喜静不爱被打扰的习惯,因此服侍的宫人全部统一住在院落的西头,等候吩咐,平时不会私下打扰,这样也正方便她行事。
她在自己的房间住下,期间也有宫人来询问是否要前往圣潭沐浴,被她以旅途劳累要早些休息为由婉拒了。。
长河坐在桌前,正摆弄手中的小罐子,有人敲门,三短一长。
“进来。”
面容浮肿的哑奴颤颤巍巍走进来,长河一弹指,房门应声关上,她交代道:“你给我守在这里,别让任何人发现我不在。”
凌思广信誓旦旦:“没问题!那些巫女都去圣谭洗澡了,我刚才来时看了下,圣女宫的人也都不在,大人你小心行事,早去早回!不过……”他面现迟疑,“这鬼地方到处都差不多,会不会迷路?”
长河冷哼一声:“这宫殿当然不简单,到处都是障眼的阵法!不过,它有它的障眼术,我自有我的引路蜂。”她摊开右手,掌中的罐中有一只青黑不起眼的小虫,“这种小虫是东部长宁山高峰处的特产,以当地一种牧丝花的花粉为食,牧丝花粉的味道人闻不到,它却相当敏感,即使相隔整座山峰都能发觉。”先前她早有提防,所以在颜桑的身上悄悄撒了这花粉,“只要找到颜桑,就能找到神殿所在,那处必然就是圣女宫的核心位置了。” ************************************************************
她在屋顶放了那小青蜂出来,小青蜂抖了抖翅膀,朝着一处方向飞去,长河施展轻功跟上。
长河轻功只是个半吊子,没有孤烟的深厚内力,更比不上落日的身轻如燕,最多也就比大漠强上那么一点点,再加上还要躲避院内的守卫,因此追了一会儿就有点力不从心了,好在那小虫飞飞停停,速度也不快,过了没多久就停了下来。
她看着眼前的一座宏伟宫殿,顺手收了那小青峰放回瓶中,原来神殿与客房相隔这么近,果然都是障眼法。
不过有些诡异的是,这神殿之前的广场上竟然空无一人,连一个守卫都没有。
不对劲……长河微皱眉,还未想明白个中玄机,破空忽然一根长鞭袭来,直直扫向她额面,她一惊,下意识朝后方闪避。
她闪过鞭子从墙头落下,双脚刚着地,脖子上一凉,低头就见到两把大刀。
饶是她见多识广,也不禁瞠目结舌,先前还空无一人的广场,此时已经密密麻麻全是防守的士兵,她正被团团包围住,除了脖子上的两柄大刀,还有十几根茅头对着她。
又是障眼法……可惜现在明白为时已晚,长河食指微动,右手掌心的透明小瓶悄无声息地透过袖口滑下去,同时有什么从左边袖口滑出,握在她另一只掌心。
持枪的守卫厉声道:“来者何人?竟敢私闯神殿圣地!”
乌发少女面色不郁,冷道:“巫族门下嫣紫,有要事求见颜桑师兄。”
守卫听她称呼颜桑师兄,微一顿道:“你是巫族门人?有何凭证?”
她语气倨傲道:“我便是凭证,你唤来我师兄一见便知了。”
见她言辞确凿又态度恶劣,对方不由便信了几分,那守卫头领道:“颜桑大人正与宫主在神殿商量要事,任何人都不许私入!嫣紫姑娘还是请回吧!”
“哼!”长河就等他这句话了,作势甩袖正欲离开,身后忽然有道慵懒的声道:“前面什么事呀?吵吵闹闹的。”
这明明是个男人的声音,轻轻柔柔中却透着无端的妖媚,听得人全身的骨头都要酥了。
白衣妖男
不只女人骨头酥,这声音一起,满院的大男人守卫竟然也跪了一地。
她微讶,下意识抬眸。
有人从人群跪拜的间隙中走来,白衣清朔青丝如瀑,艳丽的面容上一双狭长的凤眼,眼眸波转之间有风情无限。。
长河只看了一眼便了然。不过媚功媚术她见多了,倒还是头一次见男人用,今儿个真是开眼界了。
那跪地的守卫恭敬答道:“回云曼公子的话,这位嫣紫姑娘乃巫族门下,来此处寻颜桑大人的。”
那公子闻言微微一笑,他连笑容都拿捏得恰到好处,多一分就嫌轻佻,少一分又不够惑人,他柔声道:“原来是巫族的嫣紫姑娘,幸会。”
这男人能在神殿前自由出入,守卫们又对其及其恭敬,他是什么身份不言而喻。
她本身对以色侍人没什么偏见,不过也懒得浪费时间在一个男宠身上,长河当即微屈膝,客气生分道:“嫣紫见过云曼公子。”
那公子忙伸手相扶,面上有些受宠若惊:“云曼受不起姑娘一拜!”
长河眉头微蹙,任他扶了自己起身,由始至终神色不变,忽而冷道:“圣女宫的待客之道,当真令人印象深刻。”
云曼面现歉意:“在下手劲略过,可是碰疼姑娘了?”
那面容平淡无奇的巫族姑娘冷冷扫了他一眼,唇畔笑意讽刺:“过与不过,公子心中自然清楚。”
他二人这番对话从头到尾都是用巫语进行的,因此跪地的守卫们一个字都没听懂,只不过看到长河的面色越来越难看,只当云曼说了什么又激怒了这坏脾气的姑娘,先前的守卫头领忙打圆场道:“嫣紫姑娘旅途劳累,不如先回客房休息?待颜桑大人从神殿出来,我自会派人去知会姑娘。”
长河闻言也不看他,双眼一径望着那妖艳男子:“云曼公子,我可以走了吗?”
挑衅之意明了。
云曼倒是不介意她的无礼,径自笑道:“不知姑娘是有何要事想见颜桑大人?先前云曼若有怠慢之处,愿意将功补过,替姑娘转达。”
还试探她?
她适时摊开左手掌心,面色不悦道:“这是我师兄的罗针,烦请公子代交了。”巫族作法每个人都有自己特殊的罗针,自幼养着有灵性的。她既然是颜桑的小师妹,自然也得备上一套,此时用来圆谎正好。
云曼微笑接过,和声悦气道:“姑娘放心,我一定亲自交到颜桑公子手上。”由始至终,不管她态度有多恶劣,他一直面带微笑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