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芷觉得好笑:“蓝芷不是我吗?还是你叫我自己喝自己的血,自己咬自己的肉?清蒸还是红烧?”
言罢又被打:“蓝芷是生在昆仑山的一种奇花,几千年也不见得开一次花,你没走运得很,一百年年前,非川雪和流打架,将昆仑山上的奇花异草毁得毁,烧得烧,听说蓝芷花也绝迹了。”
“那怎么办,我岂不是死定了?”
“传闻最后一株蓝芷花被流岸带去了大荒,可以去大荒取。”
“大荒?”
“神仙的地界。”
“”
土喽说从凡界要去大荒,一般人是做不到的,为了蓝芷,他前几天就去寻了一个老友,说不定能帮她去大荒,所以郢城闹妖的问题就只好叫蓝芷来解决了,而蓝芷果然是最强的除妖师,白白辱没了土喽多年经营的名声。
不过这不赖她的,要赖就赖那个带着妖气的白发人,明明不是妖,却生了一副妖的模样。
窗子外面的太阳已经往西边斜去了,一缕红光钻进来,恰巧斑斓的洒在土喽放在桌子的指尖上,蓝芷托着腮,看得有些入神。
“丫头!”土喽抬起那只手又打了她一下:“你在想些什么?”
蓝芷摇头:“没什么,就是,就是,我以前见过那个非川雪么?本来也没觉得,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好生面熟。”
这下轮到土喽诧异:“那一年你染了风寒,他来瞧过你,你真的记不得了?”
经他这么一提点,蓝芷倒是真的记起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来,不过那个时候她脑袋虽然被烧得糊里糊涂的,但却还记得来看她的是一个大约十来岁的小童子,长得粉嘟嘟的很是可爱,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满头银发的男子?
没等蓝芷发问,土喽接着缓缓道:“两百年前,他受了重伤,成了孩童的模样,前些年才恢复了原样的,你不识得,也不怪你。”
蓝芷哦哦的连声道,随即又觉得不对劲,两百年前受过伤,那他现在还活着,不是妖又是什么?
土喽许是看出了蓝芷的疑惑,他刚要要抬起竹杖子,蓝芷便叫道:“他也是神兽对吧,先生?”
土喽点点头:“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土喽还说非川雪本名叫做非川雪,这个像青楼里花魁的名字是他花了半柱香的时间给自己取的,那厮生性风 流快活了几千年,拈花惹草往往是家常便饭,但却能片叶不沾身,着实让人叹服。
得到了不是答案的答案,蓝芷扭头四处打量,这是一间不大的房间,装扮简单,除了一张大床和一张桌子,没有多余的东西,“先生,我们这是在哪里?”
蓝芷与土喽混的这几年,总是都是居无定所,唯一一处可以算得上是栖身之所的苍罗谷在去年被一只来复仇的老鼠精一把火烧干净了。不过,但凡比较高深的除妖师都是流浪着的,所以的蓝芷觉得自苍罗谷被烧了之后他们就朝着卓越除妖师的道路迈进了。
土喽没有回答蓝芷,而是打开窗子来,放进一股子清风,带着丝丝黄土的气味,蓝芷的脑子被吹了个清明。跟着伸出脑袋,入眼的是一片几乎一样的青石墓碑,整整齐齐的排成了好几列。墓碑周围植了好些结满红果子的沙棠树,几只乌鸦嘎嘎的立在上面啄食。
蓝芷看到这一些墓碑,没有由来的,鼻子就开始发酸,有些想哭。
土喽瞧了一会,幽幽的道:“这些沙棠树是非川雪从昆仑山带来的,刚来的时候养不活,不过现在看来,过得挺好的。”
土喽不愧是活了上万年的神兽,蓝芷想问什么他都能看出来,蓝芷越发的崇拜他了。
沙棠树是昆仑山的特产,结的果子味道极好,用来酿的酒也是世间少有的佳酿。蓝芷记得,原先在苍罗谷的的沉月潭边,也被土喽种上了许多,它们刚开始还有些水土不服,但是它的主人都适应了,它没有理由蔫死。于是在苍罗谷的酒窖里,蓝芷酿了好些酒,还没出窖就被老鼠精毁了,现在想起来,还真是可惜。
“那些坟是谁的?”蓝芷发现那些墓碑虽然长得一般模样,却新旧不一,好些还爬满了青青的藤子。
土喽指着那些碑林:“你自己去瞧瞧。”
蓝芷向他翻了翻白眼,挥挥衣袖,走了出去。
到了外面,蓝芷才发现是她睡的地方是一座小草屋 ,用木桩子架起来的,所有的窗子糊了白纱,正对着那一片高耸的碑林,一眼看上去,像乱葬岗的守坟屋。
这个时候太阳已经往西边的树林子斜去,活像一个巨大的蛋黄,稳稳地挂在树梢上。几丈金光懒洋洋的给墓碑渡上了奇异的色,蓝芷走过去,脚步浮虚,乱枝和细草磨着鞋底,短短的几步路我却像是走了很久。
墓碑周围没有长什么杂草,像是有人定期在清理,蓝芷就最近的一块墓碑看去,上边赫然刻两个大字,用朱砂填了底:蓝芷。
篮芷扯嘴笑了笑,这人跟她竟是一个名字呢。
可是一连看了几座之后,蓝芷就傻眼了,它们都无外的刻了一样的字,一样用朱砂填了底,一样的都是她的名字。
蓝芷。
这世上竟有这么多叫蓝芷的人?土喽当初是怎么给她取得名字,竟是普遍成这样?
蓝芷刚想着,心口又是一阵剧痛,她扶住身旁的墓碑,眼前却奇异的出现了许许多多的场景,像是一滴墨水滴在斩了水的绢帛上,晕开一大片,走马观花一般,蓝芷就像看戏一样的看到了一个女子的一生。
女子从出生起就被幽禁在深院之中,心心念着出去看一下外面的世界,直到出嫁那一天终于跨出了大门,却在新婚之夜被新郎下了毒酒。
这一生太过波澜不惊,太过短暂。
篮芷蹲下来,喘着粗气,这个女子,怎的与她生得一模一样?
“阿芷!”
过了一会,蓝芷看到眼前出现了一双沾了青草汁的鞋子,往上看去,是一身蓝袍的年轻男子,她嘴一咧:“你是叫,非川雪?”
“是非川雪”非川雪将蓝芷扶起来,“你一直都叫我非川雪来着。”
蓝芷相信她现在的脸色一定非常不好看,她看着已经沉下去的夕阳回去草屋,土喽手捧一杯茶,喝得正欢。
“先生。”蓝芷接过他递来的水,看着杯子里翻滚的茶叶沫子,“有酒么?”
土喽摇了摇头。
“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非川雪已经点上了灯,豆大的火光跳跃闪烁着,他的脸的火光后面忽明忽暗。
“阿芷。”他轻声道。
土喽看着蓝芷的眼睛,幽幽道:“那里面确实都是你”
“啪”她打翻了一个茶杯。
“大概两百年前,你就开始了在尘世中不断的轮回,有时候是官家小姐,又是时候青楼花魁,但没有例外的,每一次你到十八岁的时候,都会因为不同的原因死去,如此往复,而这一世,你便是患有重病,按照往年,你很快就要死了。”
、第三章:你这般主动,我好开心
“每一次你死去,我都会为你立一座墓碑。”非川雪也跟着幽幽的说。
他们俩在谈论到蓝芷的生死时竟是像在说笑话,她突然觉得异常的荒谬,方才发病的症状下去了之后,便也幽幽的问:“那我究竟死了多少次呢,接下来我还会死几次?”
大概是蓝芷这个问题问得着实不怎么样,但凡一个正常的人,都不会在这样一番光景下,问这样一个问题。他俩互看了一眼,非川雪道:“不多不少,十一次。不过这一次我不会再叫你死去了。”
蓝芷想起来土喽说要她去大荒,取来蓝芷花,那种花能救她一命。这样想着就问出了口:“那我是要去大荒?”
“我也要去。”非川雪转眼又成了了下午时候无赖的模样:“我要与你一齐去,我放不下你,要是你在遇见什么危险,我要怎么办?”
土喽冷笑着回答他:“那你就再立一座碑好了。”
平时土喽也算是一个颇有老者的风范,但在与蓝芷生死悠关的大事情上,怎的就开始贫嘴起来,蓝芷撇了撇嘴,很是不满的白了他一眼。
非川雪早就将不满表现得很到位了,他狠狠的朝土喽叫道:“你说得倒轻巧,左右阿芷是不能够再死了,再死的话,你教我怎么办啊?你教我怎么办啊?你叫我怎么办嘛!”
非川雪一连三个“你叫我怎么办”将蓝芷与土喽绕得有些糊涂,土喽刚要回他,被蓝芷打断:“先生,那我什么时候去大荒呢?怎么去大荒呢?我小一点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叫我去呢?”
话音刚落下,土喽的脸上就出现了嫌恶非川雪一样脸色,蓝芷也没有在意,直到后来,有人跟蓝芷说,她跟非川雪本来就是一路货色的时候,蓝芷才真正的明白了那脸色。
良久,土喽才道:“这个嘛,要去大荒,自然是要有大荒的东西作为引子,才好让天门开启,借用还物的空当,你便可以去了。”
“那大荒的东西有没有呢?”蓝芷与非川雪几乎同时发问,土喽有些神秘的笑了笑:“没有。”
蓝芷蔫下来,土喽说了等于没有说,看来蓝芷只能等到十八岁的时候病发而亡了,想着想着,蓝芷突然就觉得很委屈,便嚷道:“这样的话,我就只好等死了,可怜我从小就没有爹娘疼,好不容易长大了,却没能穿上红嫁衣,没能嫁个好人家,也没能在人间留下个一男半女的,白白浪费了先生养我的白米饭,呜呜,我就要死了”她一边说得声泪俱下一边拽过非川雪的袖子来擤鼻涕。
非川雪拍拍她的头:“阿芷,我们都是苦命的人,哦,不是,我们是一对苦命的鸳鸯。”
这回轮到蓝芷愣了:“苦命的鸳鸯?”
非川雪点点头:“是啊,相爱却不能相守,哎”
蓝芷道:“我好生感动”
非川雪:“那我们即可便拜堂成亲如何?虽然是在荒山野岭的,也没什么好的东西,但是我们可以对着窗子外面,你的墓碑发誓,生生世世只爱你”
“”
一旁的有些看不下去,却又迟迟不出来打断,认他俩等说得口干舌燥,他才缓缓道:“说完了没,轮到我说了吧?”
他俩点点头。
“这东西是没有的,但是也不是说没有东西就没有法子了,解决问题的方法又不只有一个。”
“什么法子?”他俩又均是一齐发问。
土喽像看猴子一般的看着蓝芷与非川雪,站起来,往门口走去:“法子自然是有的,但是现在不能告诉你们的,告诉了你们,那法子兴许就不管用了也说不定。”说完,他大步走了出去,然后又折回来:“我瞧见旁边的房间有床,我去睡了啊。”
徒留蓝芷与非川雪守着一盏灯火大眼瞪小眼。
蓝芷深刻的觉得高人总是要留一些悬念的。
这才对得起他活得时间不是。
与非川雪瞪了半天,蓝芷打了个哈欠,非川雪突然的低下头,好像很不好意思的样子:“阿芷,现在只剩下我与你了。”
蓝芷一下子站到门口,往外面指了指:“您请。”
非川雪看着没有理她,反倒是更加羞涩,眼神闪烁,狭长的眸子像是溢出水来,看得蓝芷身上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半响,他道:“这是我的屋子。”
蓝芷哦的一声,抬脚就想走:“那我就不打扰了,我看厨房不错,我去哪里将就一晚就好了。”
非川雪跑过来拉住她:“阿芷,莫要这样嘛,你我好不容易相见,你就当真这般的冷血?”
蓝芷奇怪道:“我的血一直是冷的,你要不要尝尝?”说着我指了指自己的脖子,顺道将脖子露出一截来。
哪晓得非川雪又低下了头:“阿芷,你这般主动,我当真好开心。”
蓝芷心里一寒,觉得好像说错话了,便接着道:“这怎么成,你都没有用八台大轿娶我进门,我怎么就能跟了你呢?改天你当叫媒婆来跟先生提亲,送上聘礼,准备好田产和房产,明媒正娶,我才能进你家的门,与你一齐白头偕老。你说是也不是?”
非川雪歪着脑袋,看着她半响,慢慢的放开她的袖子:“好吧,你要记得你说的,改日我来提亲,你莫要拒绝我。”
蓝芷很是笃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去厨房睡,我在这里睡,我便答应你。”
非川雪点点头,出门的时候还不住的回过头离开看蓝芷,蓝芷将门啪的一下关掉,贴着着门听了好一会,直到肯定他不在了才坐回桌子边去。
守着那盏豆大的好一会儿,蓝芷总也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没有做,托着腮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烘箱今天还有晚饭没有吃。
两个古怪不死的神兽,自然不会像蓝芷这种俗人一样,需要五谷杂粮来果腹,才不至于饿死在这天地之间,虽然死与她来说,可能就是转眼之间的事。
过了一会,蓝芷觉得肚饿难耐,准备去寻些东西吃的时候,有些杂乱的脚步声就在门外响起,随着一阵一阵的窍门声,一个清脆的女声喊道:“蓝姑娘,公子叫奴给姑娘送一碗面,折腾了半天,姑娘像是饿了!”
蓝芷打开门,入眼的是一个穿着粉色衣裳的少女,少女一脸的素色,带着些许稚气,却生了一双桃花眼,水灵灵的很是迷离,一头青丝只用根丝带斜斜的捆住了,给人的感觉很古怪。蓝芷让她进来,她一眼不发的讲托盘放到桌子上,许是太过用力了,碗里的汤洒了一些。
“姑娘,吃罢!”女子丢下这几个字就准备离开。
“等等!”蓝芷叫住她:“敢问姑娘芳名?”蓝芷以前在街上,瞧见过那些略带风雅的公子哥向心仪的姑娘搭讪,好像用的就是这句话来着,为了表示她其实也很风雅,她便胡乱套道。
果然,蓝芷话刚问出口,少女回过头来就是柳叶眉一挑:“芳名?奴可不敢。奴的名字好记得很。”
蓝芷被她噎得脸上有些挂不住。
“奴叫做十一。宋十一”
她说完,有些发笑的看着蓝芷,蓝芷点头:“谢过十一姑娘了。”
“姑娘这样子说,可就看不起我们这些做婢子的了。”宋十一的笑起来很是平易近人,但是蓝芷却还能感受到她似有似无的冷意,于是赶忙道:“十一姑娘哪里的话?姑娘不嫌弃的话,跟我聊会天吧!”
说实话,蓝芷对宋十一的印象并不坏,她自小就希望有一个姐妹,奈何土喽没有妻室,也就更加谈不上子女了。
宋十一笑得愈发的灿烂,坐下来,眯着眼睛看着蓝芷吃那碗面,蓝芷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
“蓝姑娘!”她笑着喊蓝芷:“其实公子不喜欢你。”
“啊?”蓝芷被她的话唬了一跳。
“奴是说,公子不喜欢你,公子喜欢的蓝芷姑娘早在两百多年前就死去了,你不过是一个替身,就跟屋子外面那些墓碑的主人一样。”
一席话说得蓝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