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与晋公子重耳达成协议后,一连几日都不曾有消息。她虽面静如水,心里却也是焦急如焚,生怕被小人从中作梗。如今猛然得到消息,说事已办妥,她怎能不激动?
“然!”文远弯身插手道:“晋公子重耳自那日后先是拜访了内史朱康明,择日便又随其一同入宫赴宴。”
“赴宴?若是赴宴怎会一连逗留七日不出宫?”文山冷笑道:“只怕是那郑王又做了哪些荒唐的事情让他的臣子与他同乐吧?”
跪坐在一旁的叔点了点头,笑道:“文山也不必如此不屑,正是郑王如此,晋公子才好帮之啊!”
“诸君先莫激动!”郑月安将手里的竹简放下,着文远入榻,道:“详情如何,还望君细细道来,我与诸君也好商量对策才是!”
“诺!”文远入榻而坐,冲着主位上的郑月安以及屋内众人道:“自上次郑王想将红馆美人相赠与宋王结盟被司寇刘安和中大夫秦善所拒后,心中虽有不甘,但却也无法驳了两位谏官的劝诫。前几日晋公子重耳随内史朱康明进宫赴宴后,郑王有意向晋公子炫耀新进的美人儿,途中以美结盟的风波再起。以内史朱康明为太子一党的郑臣力附郑王,中大夫秦善因郑王赏赐的美姬导致家宅不宁,故此并未参加此宴。司寇刘安也在前日被郑王派出带领五万郑军响应齐王葵丘会盟。郑王再次提出以美结盟,太子一趟纷纷相附,其余一干郑臣纵然想劝之也心有余而力不足,不是官阶不够,便是被太子一党所制,要么便是贪生之辈,具成不了大事。于是乎,郑王当日便下令着内侍官准备五百名美人及数件宝物择日便行宋!郑太子自荐为使,郑王大慰,已允之!”
听了文远的话,众人具是吸了口冷气,这郑国美人儿他们是见过的,的确当得起尤物一说,可这一下子便是五百名,还外加数件珍宝,这郑王还真是舍得啊!
“呵!”郑月安冷冷一笑,“五百名?这郑王还真是大方啊!为了与宋国结盟攻楚,居然不惜这般破费,我看着攻楚之事,郑国也不是谋划一两日了吧!”
说到这里,郑月安话锋一转,笑眯眯的看向跪坐在一旁的无名食客,这几名食客,自打那日被公子旅派随她身边时,便一直没与她说过话。
郑月安知道,这几名食客,虽听从公子旅的安排过来助她,心底对她却是不屑的。故此,这几日相见,未曾相交,礼之,坦然之,唯独不避之!
“对此,诸君可有所言?”
没错,此刻,她就是在说:几位,对这事,你们可有什么要说的!
被她发问,几名食客一愣,随即面面相视,其中一人冲她略拱了拱手道:“如今之计,以君只见该如何?”
答非所问!郑月安也不恼,只是收起了笑容,淡淡的瞥了几人一眼,扭头冲文远道:“郑宫中人可有折损?”
文远等人具是错愕,没想到郑月安会突然问起这事。
文远道:“无!”
“善。”郑月安点了点头,“如今此事虽成,但却还不是身退之时。诸君当继续留下隐之,待日后所用!”
听了她的话,文山皱了皱眉,不解道:“君,既然已经功成,为何不退之,徒留在此,万一事发,岂不。。。。。”
“然,然,然!”一连三个然字,郑月安摇了摇头,“君之想,过于简单,郑王此人,虽糊涂,可却也不是能小窥的。身旁虽有佞臣,却也有忠君者。观如今天下大势,皆是盟者为强,郑国虽不比其它大国,却也是楚国之邻,此时既然已经将棋子埋下,那便要发挥它应有的价值才对!”
几名食客面面相窥,如此聪慧,难怪得公子旅看重,此妇人果然有堪比丈夫的大才啊!
这几人虽忌恨公子旅对其的待遇,但却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于是,对郑月安的成见便少了几分。
听了郑月安的话,众人心里皆是赞举之意。
“君何时回宋也?”一食客试探道。
众人皆看向首位。
“此事不急。”拾起案几木几上的竹简,翻开又合上,扫了那时时刻刻一眼,淡淡道:“离郑之前,需先拜谢晋公子重耳,文远,你速去将松召回,有事相商!”
“喏!”文远跟随郑月安也有一段时日,知晓她必是有事吩咐,当下也不犹豫。
郑月安又道:“丛盖如今行至何处?”
“禀君,丛盖与昨日已随郑军行至齐国曾城。”
闻言,郑月安不由挑了挑眉,没想到丛盖虽上了岁数,行事却如此雷利,竟随郑军前拨而行。
“英雄虽迟暮,然却壮心不已啊!”郑月安笑了笑,“公子门下,豪杰若此,夫复何求也!”
文山几人听到这话,斜眼见那几名食客已然脸色不愉,心里暗自偷笑,这些文人骚客,向来瞧不起他们剑客,总觉匹夫无谋,难成大事,此次被郑月安这么一激,心里不堵才怪呢!
叔脸色不变,看向郑月安:“既如此,郑都内可需在行安排?”
“然!此事我已有计较,待松回来便可行事!”说完,郑月安指着屋内早有的一筐竹简对几名食客道:“这些均是这些时日在郑所花费的记录与一些事宜账目进出,若是回宋,携此多有不便,还劳烦诸君在两日之内将此结算摘抄于布帛!”
几名食客,方才被郑月安那么一激,正觉脸上无光,此刻机会来临,连忙点头一口应下,便纷纷想表现自己。
几人翻看了一下,见一箩筐的竹简尽是花费进出事宜等项目,不由暗自叫苦。
要知道,算术对这个时代来说,是一大难题,计算一道小小的数字题,不仅要花费许多时间,算出的结果也有偏差。
几人暗做计较,交换了个眼神,得到郑月安的特许,便着人将竹简抬走,另寻他处工作。
、第二十五章 晋公子来访
食客们离开后,郑月安又与众人商量了一会儿拜访晋公子重耳与郑都的安排事宜,才将众人遣散。
这一散,直到傍晚时分;文远与松才回来。
郑月安再次将将叔、岳俩人找来,几人共同商议了起来。
两个时辰后,郑月安将郑都内的细数安排尽交与他二人,并另外调遣十名骑士与剑客留在郑都相助,除此之外,还留下钱财百金。
第二日一早,郑月安正欲出门拜谢晋公子重耳,却不想他却先行一步,到了郑月安的住处。
他指着侍从手里抱着的几坛美酒笑道:“那日本想邀娇娇同赏的,却不想娇娇行事匆忙,一杯也无饮上,后思之,觉遗憾。今日便干脆着人将这几坛一并带来,还望娇娇莫要嫌重耳冒昧。”
“然,然!”郑月安连忙作揖笑道:“晋公子严重了,那日行走匆忙,失了礼数。正欲今日上门向公子赔罪,却不料公子先行一步,这倒折煞了我等才是!”
俩人打着太极拳,相视一笑,郑月安将晋公子一路迎进了正屋。
屋内焚着熏香,烧着暖炉,正中处摆着一处几塌,几上面堆了几卷竹简。两旁的帐幔旁各放着几个纹着花纹的陶瓷瓶,里面插着苍古清秀的红梅。
虽不富贵华丽,却处处显有淡雅之意。
重耳挑了挑眉,兀自走到窗前,指着几个竹制坠子好奇道:“此物是何?”
“此物名为风铃,风过而响,其声悦耳,可愉心神。”
“却是新奇至极!”听了郑月安的话,重耳含笑点了点头,扫向陶瓷瓶中的红梅又道:“此花生长树间,不觉如何,此时倒显了几分雅意!”
见剑客们已然将塌设好,郑月安笑着将重耳一干人邀请入塌,道:“公子说笑了,不过是些妇人所好罢了!”
重耳也不在多说,随着众人入了塌。
酒过两盏,重耳突然道:“此事一了,娇娇何时回宋?”
“即日便可!”郑月安放下酒器,低头拨弄了一下袖摆,抬头看向他:“公子以后有何打算?”
没想到郑月安会这么问,重耳一愣,随即饶有兴趣的看了她一眼道:“依娇娇看来,重耳当下如何?”
果然是只狐狸,郑月安心里暗道,不过能多让一个人看重自己也是不错的,若是将来公子旅有弃她之心,她也多了个保障不是?
她直视着重耳,正色道:“乐安以为,此时之刻,晋国内奸佞,外有强敌,而公子您这样一味的躲避是难成大事的。”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下来,见重耳一行人变了脸色,这才接道:“此时,公子您不仅要防备着夷吾的刺杀,还要细心留意着天下大势的趋向。外应依附于强国,内应广纳贤士,广敛财物,以备将来不时之需。”
屋内一阵沉默。
叔等人也为郑月安的一番话惊诧不已,郑月安的会审视度他们是知道的,他们不懂的是,郑月安为何要对一个毫无相干的晋国公子说出这番话,难道仅仅是因为晋公子帮助过他们莫?
就在屋内气氛凝重之时,重耳这厮突然又笑了起来,这笑声虽爽朗,却凝似自嘲,从而引得众人频频相望。
若是说公子旅深不可测,行事让人难以捉摸,那么这重耳便是城府过深,行事飘忽了。郑月安微不可见的挑了下眉: “公子笑甚?可是觉得 乐安说错了?”
“无、无!”重耳道:“娇娇之才,丈夫也不及也!让重耳惭愧甚之啊!”
正在这时,与他随行的一位贤士也突然悲戚道:“公子常说,郑氏娇娇聪慧也,虽是妇人,却又丈夫之才。今日一见,娇娇果然不同寻常妇人,大才过甚,我等虽为公子门客,食君之录,却无法为公子分忧,实在是羞愧也!”
“是也是也!”他这话一落音,立马又有一名老者附和,不仅是他们,就连叔等人也自觉惭愧了起来。
见状,郑月安连忙冲着众人插手道:“诸君严重了,乐安之才,不过是些妇人之术罢了,怎能堪比丈夫!诸君如此,倒真是让乐安觉之羞愧了!”
“咄!娇娇此言诧异!”老者反驳道:“观古今,夏桀,帝辛(商纣王)之王位皆是败在妇人之手,是以,丈夫对女色皆有所忌,如娇娇这般聪慧之人,得使丈夫心生敬佩的妇人少之诶!”
赞美之言她已在丛盖等人听过无数遍了,可像老者这般称赞的还是第一次听到。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因为妺喜妲己之故,聪慧的女子在男子心中多半是避如蛇蝎多的,特别是像她这种伴随在诸侯贵族身畔的。
得到这种夸赞,郑月安心里难免点飘乎,可还是强定下心神,谦虚道:“公之言令乐安羞愧也!望公莫在提之!”
“呵呵!既然娇娇如此说诶,偃公就休在提此了!“说罢,重耳一挥衣袖:“退之,退之罢!”
“喏!”被唤为偃公的老者依令退回塌间。
隔着几个席塌,郑月安莞尔一笑,对归位的老者空行了一个酒礼,执樽而饮。
得了郑月安的暗示,叔等几人也纷纷起身行走塌间,对重耳等人执樽相敬。
这时,一队侍婢也手持野果熟食贯穿而入,屋内气氛就此松快了起来。一时间,传杯弄盏,尽显热闹。
重耳等人离开后,郑月安挥退随行的剑客,一人漫步在林荫小道中。
“娇娇以为重耳为人如何?”重耳那厮道。
“逸群之才,雅人深致!”郑月安如是道。
“然、然!”那厮笑着又道:“那相貌如何?”
看着一步之遥的他,郑月安道:“面如冠玉!”
“哈哈哈哈!”那厮大笑着,在众人疑惑的眼神中突然靠近她,道:“既如此,娇娇何不离了公子旅,跟随重耳?”
郑月安一愣,她虽想得到重耳的另眼相看,却也没想到他会这样做,莫非是他看穿了她的心事?
就在郑月安沉默之时,重耳又道:“若有朝一日,娇娇愿奔赴重耳,重耳定当扫榻相迎!”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虽是面带笑意,眼底却一片坦然至真之色,不似说笑。
、第二十六章 遭遇刺客
可是,有朝一日,真的有朝一日么?
离开熊旅,除非是他厌弃了她。前世,为了工作,她放弃了太多,如今,纵然是乱世又如何,他总归让她心动了,让她藏在心中酝酿了两辈子的种子,发芽儿了。
有人说,爱一个人,就要懂得付出。
她没经历过,所以不知爱的滋味,但无形中,她却愿意为他付出,她想,大概这就是爱吧!
可是,在在这驾驭在权力欲望之上的乱世之中,她的爱会有结果么?
想到这里,郑月安心里没由得一阵发烦躁,视线随着被踢滚的石子而动,看着那颗漂亮的白花石子,被她一脚踢到了一颗树荫下,郑月安突然为自己这种小女儿心态好笑的摇了摇头,正欲离开,突然旁边不远处的树荫下,响起了一阵交谈声。
叔和岳都已然被她挥退,丛盖和文远文山等人亦是被她派遣了出去,是断然不会出现在此处的,那几名食客亦也是还纠结在那些账目的清算当中,至于那些余下的剑客和骑士,具是守护在这座小院的周围,没有她的召唤,是不会来此的。
既然如此,那么,此刻,究竟是谁会出现在这僻静的林荫处呢?
思索了一会儿,郑月安最终还是决定过去一探究竟。便放轻步伐,不动声色的走了过去。
隐身在一个矮小蓬松的黄杨树后,郑月安将那俩人的模样瞧地一清二楚,是两名侍婢。
一背对着她的侍婢此时正在责问另一侍婢:“卢女,大王派我等前来就是为了刺杀公子重耳,你何以避居在此,迟迟不行动?”
另一侍婢道:“ 自那日我等听从大王之令,行郑已有两月有余,可公子重耳身畔都是剑客武士相护,令我等无法近身,唯有几日前,发现此院主人与他有接触,这才在今日他行此拜访之时,随众奴隶混摸了进来!”
说道这里,那卢女冷冷一哼,道:“若不是此院的剑客行事谨慎,使得我等无法将利器带随身畔,也不至于白白错失了这等良机!诶,对了,你为何也在此处?莫不是大王派你来。。。。。”
“然!” 被问反问的侍婢摇了摇头,道:“此次行郑乃是随蔡左师一同拜访郑王,听闻郑王要与宋王结盟攻楚,是以,大王特此差遣蔡左师前来打探虚实!”
左师,在做这个时期是指资格老、年纪大的君主参议人员。
郑月安不由蹙眉,这事儿不是早已传的沸沸扬扬么?晋王夷吾又何以迟疑?
这时,只听卢女好奇道:“咦?郑宋结盟之事,诸国不是早已知晓么?”
那侍婢摇头道:“这事我亦不知何故,大王他生性多疑。。。。”那侍婢突然一把拉住卢女,口气严肃道:“你可知此院主人是何来历?为何身畔居然有如此多的剑客骑士相护,亦得公子重耳的看重?”
“然,然!”卢女摇头道:“此事也正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