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茶?”郑月安挑了挑眉。
“然,然。姬可会否?”
“然。”
郑月安话一落音,公子子明便雀跃道:“好极好极。”说着便扭头看先公子旅道:“许久不曾听闻旅的琴音了,不如今日旅便弹奏几曲让子明解解馋如何?”
公子旅看了看郑月安,又观了观天色,对那剑客道:“着人为郑姬置一副席塌和茶器,将我那红木五弦也一并搬了过来。”
“喏。”剑客领命而去。
待侍从置办妥当后,郑月安便脱掉屐,跪坐在木几前开始摆弄了起来。曾经为了更形象的扮演八千代九音,她特地花钱练习过茶道,也学到了七分熟的境界。
郑月安低眉煮着茶,公子旅扬指拨弄琴弦。他的琴音时而低沉如流水,时而又如同嘈嘈急雨,气势逼人。
修长的指尖越拨越快,仿佛要将琴弦拨断,而宋公子子明则是皱眉阖着双眼,不知何时,放在几上的手已紧紧地攥成了拳。
‘啪’地一声脆响,琴弦终是断了。
“可惜了这红木五弦啊!”此时,公子子明的脸色早已恢复如常,一脸惋惜道。
“左右不过是张琴罢了。”公子旅挑了挑眉,看向低眉煮茶的郑月安道:“对此,郑姬有何见解?”
“夫主说的对,左右不过是一张琴罢了,再者,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郑月安笑语嫣然地看向两人:“茶已煮好,可要尝尝?”
仿佛听不出她话中的嘲意,公子子明立马到:“既已煮好,当然得尝尝,这可是大名鼎鼎的郑姬所煮呢!”
“您说笑了,大名鼎鼎的人是夫主才对,月安不过是他后苑中的一姬妾而已。”为俩人将茶汤取出,穿上屐,郑月安亲自奉了上去。
接过陶碗,公子子明却是不饮,将碗凑近鼻间嗅了嗅,尔后扭头看向公子旅,眼巴巴道:“旅,不若你先吃吧?”
“为何要我先吃?”公子旅不解地挑了挑眉。
“咄,因为这是你的妇人啊!”公子子明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尔后扫了眼郑月安,“这茶香气甚浓,万一。。。。。。”
“原来您是担心妾煮的茶汤有问题呀!”行至他身畔,郑月安弯身将他手中的陶碗接了过来,一脸委屈道:“既然您担忧,那便不饮了吧。”
公子子明本来是想调侃公子旅几句,却不想郑月安有这么大的反应,只得眼巴巴的看着她将茶汤取走。怏怏道:“你这妇人,方才还在夸你呢。”
“自作自受罢了,倒还怨起他人。一些时日不见,脾气倒是见长了。”公子旅浅尝了一口,尔后一脸赞赏的看向郑月安道:“味甘而鲜醇;香气浓而高雅,却是不错。”
“夫主过奖了。”
公子旅摇了摇头,斜了眼公子子明,笑道:“你这妇人;快快将茶汤给了他吧,免得他待会儿又赖在我头上。”
“喏。”郑月安本就是做做样子,此刻正好顺着他的话将茶碗还给了公子子明。
公子旅一手扣了扣琴身,思索了一下便抬头对那剑客道:“吩咐下去,半个时辰后启程出发。”
“喏。”
将茶一饮而尽,公子子明却是一脸古怪的砸了咂嘴,“这茶也没甚特别之处啊。唉,你这妇人笑甚呢?”
“无甚无甚。”郑月安连忙摇头,扭头看向公子旅道:“夫主,若无事,请容妾先行告退。”
“去吧。”
“喏。”转身欲离,郑月安突然又一脸促狭的看向正在嘀咕的公子子明,道:“您可知有一种兽唤为牛?”
“ 牛?”
“然。”
“未曾知晓。”公子子明摇了摇头,一脸戒备的看着她:“你这妇人,问这作甚?莫不是你听闻过?”
“然。”郑月安笑道:“此兽,妾曾亲见过。那兽体型似马,却比马要大上许多,尾细,末处鬃毛撮开,头上有硬角,呈弯型。此兽肉可食,血可饮,皮可衣,粪可烧,骨可用。”
“有这等兽?”公子子明一脸疑惑多的看向公子旅:“旅可曾听闻?”
公子旅亦是摇了摇头。
“你这妇人,莫不是戏耍于我吧?”
郑月安‘咯咯’一笑,“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正所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您不曾见闻过的事物,并不代表别人也不曾见闻过。妾,说的可对否?”
被郑月安这么一讽,公子子明脸色一僵,讪讪道:“然,然,却是子明短见薄识了。”说道这里他又突然脸色一变,“唉,怪哉,你说这做甚?”
郑月安莞尔一笑,正色道:“此兽饮水时嘴巴张的甚大,就像鱼儿在水中呼吸那般,因此饮进的水会同时从嘴角外溢,毫无形象可言,故而也叫牛饮。”她挑了挑眉:“时辰不早了,容妾告退。”说罢便转身离去。
“牛饮?”直到她离了老远,公子子明仍在那儿兀自的嘟囔着:“一兽饮水而已,竟还有这般说法?看来我真的短见了。。。。。。咦?不对啊!”他突然话锋一转,“那妇人、那妇人。。。。。。。”话到嘴边,他却是说不出口了。那妇人可不就是再骂他么?
见他这般,公子旅笑着摇了摇头:“难得不可一世的宋公子子明也有被一妇人戏耍的一日啊!咄,当真是难得!”
公子子明词儿穷了,怏怏的止了声儿。这厮,是在报复他呢。犹记得第一次见那妇人时,自己也曾这般调侃过他:“大名鼎鼎的贤公子旅居然被一妇人威迫,咄,当真可笑。。。。”
、第三十九章 郑姬的猜测
为了早日到达郑国,大军一路日夜兼程,终在四日后抵达郑国边境。前来迎接的正是在此恭候了七八日有余的郑国内史朱康明。
在知晓宋国此番只派遣了五万大军支援时,他脸色一变,看向那宋军首领试探道:“可是还有大军被耽搁了行程?”
那首领一顿,随即一脸嘲讽道:“内史大人多虑了,有楚公子旅亲自坐镇,这一路上将士们哪敢儿耽搁半点儿行程啊,再者,我等像是那种不分轻重的人么?内史大人,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听闻有楚公子旅亲自坐镇前来支援,朱康明脸色一喜,当下讪讪道:“将军所言极是,是我短见了。”
那首领轻哼了一声,转身看向身后的大军道:“虽说郑宋两地相隔不甚远,但一路上日夜兼程的赶路,将士们也疲累了,楚公子旅有令,今日天色已晚,大军就不入城了,暂且扎营于此,以免惊扰了百姓。”他回过头来,见朱康明一脸的赞赏,似笑非笑道:“朱大人,您看可行否?”
“然,然,此法甚好。”朱康明一脸诌媚道:“只是不知楚公子旅他。。。。。。”
那首领眼中闪过一丝嘲讽:“呵,将在何处军便在何处,楚公子旅身为主帅,朱大人您觉得他会在何处歇脚呢?”
“呃。。。。。”
“朱大人,在下还要去安排扎营事宜,就不在此耽搁了,若无事,您就请回吧!”那首领不耐烦地冲着他抱了抱拳,便转身离去。
“唉,将军将军。。。。”朱康明追了上去,讪讪道:“下官想去拜访一下楚公子旅,您看?”
“哦?”那首领挑了挑眉:“拜访楚公子旅?此刻?”
“然,然。”朱康明连连点头。
“那我还是劝您还是晚点再来拜访吧,此刻楚公子旅正在歇息呢!”说罢便不再理会他,兀自离去。
“呸”待那首领走远,朱康明脸色一冷,不屑的冲着他的背影吐了口痰。
眨眼太阳西下,距城门十里外的空地里扎满了军营,此刻,除却巡逻的士兵外其余人皆三五成群的靠坐在一块儿歇息着,而靠近水源处的空地中也弥漫着袅袅的炊烟。
郑月安摇了摇头,转身朝放置粮草的地方走去。
绕着放置粮草的地方走了几圈,郑月安不由蹙了蹙眉,看向文山道:“这些粮草怎无人看管?”
“此番行郑一路日夜兼程,将士们都未曾好好歇息,此处离水源较近,许是、许是。。。。。。”说到此处,文山懦懦的止了声儿。
“许是如何?”郑月安眉尖一挑:“方才我观地形,此处地势较高,河流从此处贯入城内。然,这条河源颇大,水流清澈,城内百姓怕也是引用此水为生。呵,偏偏此刻众将士们在此洗浴,君且看吧,不出片刻,定会因此惹起事端的。”
见文山脸色凝重了起来,郑月安又接道:“君还是着人将粮草看管妥当吧,虽是到了郑国,也当防患于未然才是。大军之中,难免有些。。。。。。”说到此处,她顿了顿,抬头看了看满天不断增厚的云彩,叹息道:“就像这满天的云彩,看起来明艳无比,焉知明日不是暴风骤雨呢!天色不早了,我且先回了,君有事,先行忙之吧!”
“喏。”叉手目送郑月安离去后,文山立马掉头聚集剑客骑士,开始四处巡逻。此处虽是郑地,但身边却聚集了五万宋军,而公子旅的安全,容不得一点马虎。
天色渐蒙,扎营处渐渐燃起了照明的灯火,许是到了用食的时间,人群也显得沸腾了起来。正与宽儿俩人穿梭在军营当中,便见到几名形色慌张的剑客往这边走来。俩人连忙退让至两侧,待剑客们过去后才继续往回走。
“前面那妇人可是郑姬?”突然,背后响起了男子呃呼唤声。
俩人脚步一顿,宽儿转身道:“尔是何人?”
这时,又有一人道:“那侍婢像是郑姬的贴身侍婢。”
“咄,那妇人好似郑姬无疑。”另一人也附和道。
这话一落音,剑客们便立马簇拥了过来,为首那名剑客冲着俩人叉手道:“可是郑姬?”
“然。”郑月安蹙了蹙眉,这剑客,她好似不曾见过。
闻言,那剑客脸色一喜,道:“公子寻郑姬好些时辰了,方才还动了怒,姬请速与我等拜见公子吧。”
公子旅寻她,还动了怒?郑月安皱了皱眉,“君可知夫主唤妾何事?”
“然,然。”那剑客摇头道:“姬还请速回吧!”
郑月安抿了抿唇,“如此,君且带路吧!”
“喏。”
话罢,一行人便形色匆匆的往公子旅的大营而去。待快到大营时,老远便瞧见了叔与几名剑客形色匆忙的往这边而来。见到郑月安,几人连忙迎了上来。
不待叔说话,郑月安便道:“何事使君如此慌张?”
叔一边迎着郑月安往大营走,一边道:“下午公子便着人唤姬,知姬是去散心解闷,便未在询问。只是方才不知为何突然有百名郑人携带利器与士兵起了冲突,得知姬尚未回营时,公子便动了怒,这便着人四处寻姬。。。。。。”说话间一行人便到了公子旅的营帐。
“姬既已回,诸位便且先行归岗吧!如今身处郑地,诸位也当谨慎行事才对!”
“喏。”冲叔抱了抱拳,那几名脸生的剑客便转身离开了。
与郑月安对视了一眼,俩人便先后入了营帐,宽儿至帐外等候。 此刻,一袭白色亵衣的公子旅正一脸冷意的盯着下首的几名男子,看那些人的打扮,倒像是士卒首领一般的人物。而侧首的几名食客也具眉头紧皱,唯有公子子明一人手持酒樽,悠闲的很
“郑姬。”
俩人才入账郑月安便被公子旅叫住了。
郑月安盈盈一福:“夫主。”
“方才去了何处?”他的声音不温不火,听不出丝毫情绪波折。
这一问,使得众人齐齐看向郑月安。
、第四十章 出内奸了
“妾先去观了此处地形,而后。。。。。。”郑月安顿了顿,抬眼将众人的神色一扫眼底,继而道:“而后妾查看了粮草等区域。”
话一落音,一食客便道:“你一妇人不在车内歇息,何以四处奔走?”
不理会那人,郑月安眉尖一挑,冲着公子旅继续道:“然,妾观那地形,得知此处地势较高,城内地势要偏低,河水是从出贯入城内。那河水清冽无染,城内百姓定会食用此水。如今将士们在此洗浴,人多水必污,定会因此和城内百姓起争端。而那放置粮草之处也并无甚人看守,一到郑地,将士们便如此一派的懒散之气,若因此混入一些宵小之人,那。。。。。。。”说到此处,她用广袖掩口,‘咯咯’一笑,道:“诸君在此,妾一妇人倒是卖弄了。望诸君勿怪才是!”她说的头头是理,却又语气带着张狂,使得众人一阵哑然。
就在此时,帐外突然又是一阵骚动,接着便有一名剑客走了进来。是文山。只见他脸色凝重地冲公子旅叉手道:“禀公子,方才我等奉郑姬之劝加强粮草戒备之时,发现了几名行为鬼祟的兵卒,这些人身上皆携带火石,并在粮草车下放置了干草,欲将引火焚烧粮草,如今这些人已被捆绑押送帐外,等候公子发落。”
这话一落音,帐内便是一片喧然之声。
一食客道:“那些欲将引火焚烧粮草之徒可是郑人否?”
“然。”文山摇了摇头,扭头看立于身侧的几名宋军首领道:“经过=我等查问,这些人皆是宋人。”
顷刻间,帐内喧然声更甚。
方才那食客又皱眉道:“兀那剑客,尔可知此事非同小可,需甚言才是!”
文山看了那人一眼,道:“我等已查问清楚,这些人皆是此番随大军运押粮草之人,今日至郑后,便四处煽动士兵到河中洗浴,尔后趁粮草无人看管之际便欲将引火焚烧粮草。”
闻言,众人脸色凝重更甚,纷纷皱眉看向那几名宋军首领,而公子旅却是看向立于帐侧的郑月安。此刻,她逗得眼帘轻垂,脸上一片温顺之意,完全没了方才的张狂和讽意。
在众人逼视之下,那几名宋军首领已然汗流满颊,不住的向一脸悠闲的宋公子子明投以求救的目光。
宋王将支援郑国的军队交给公子旅,除却公子旅自身的才能外更重要的便是他想借此为公子旅树立威信,需知公子旅在宋为质多年,贤明虽在,但风流之名却更甚。楚公子玳为人自大无容人之心,早已因宋王厚待公子旅一事心生不满,并在内史为宋王挑选大寿之礼时大放厥词,导致宋楚之盟生出缝隙 。如今宋王此举,无疑是向众人宣布若楚公子旅归楚,他愿与其结盟罢了。
这个时期,畅行的就是诸侯公盟,更何况眼下与宋相邻国的鲁国、郑国皆在战乱之中。
可现在,五万大军刚随公子旅到了郑国,便立马有人要火焚大军粮草,更是挑拨郑国百姓与大军起了冲突,这不是摆明了要陷公子旅于难堪之境么。
就在众人陷入深思之际,宋公子子明突然发话了。他‘呵呵’一笑,一脸笑意的看向郑月安说道:“不知此事依郑姬之见,当如何?”
‘嗖’地一声,众人纷纷将视线转向郑月安。那几名宋军首领却是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宋公子子明,此事滋大,军内出了内奸,且是宋国自己人,不用想也知道此事与那几名公子和世族脱不了干系。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