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神來。介子推看向二人。道:“那红馆之火。实属怪异。”
赵衰蹙了蹙眉。随之道:“公之意。可是有人故意为之。”
介子推点了点头。继而看向狐偃道:“依我推测。今晚行刺那妇人一事。除了偃公您。怕还另有其人呀。”
“另有其人。”
“然。那红馆之主。乃是郑王。红馆被焚。牵连甚广。损失颇大。故而。这纵火之人。万不是郑国之人。”介子推抚了抚胡须。“今日公子会见郑氏一事。公子旅怕是已然知晓。如今红馆之事。也摆明是冲着那妇人而去。”
狐偃与赵衰相视。狐偃道:“公子归国在即。那幕后主凶。是想挑起公子与楚旅二人起争端。”
“依公子旅之能。又岂会轻易被这表面假象所惑。那纵火之凶。怕是因嫉恨之心而为之吧。”赵衰冷笑道:“那妇人甚得公子旅宠爱。又颇有才识。因此而招來他人的嫉恨也不足为奇。”
介子推笑了笑:“那妇人若是真能为公子所用。是一幸事。反之。那今夜若是真丧命火海。也是一幸事啊。”
抬眼看向上玄月。介子推冲着俩人拱了拱手。“时辰晚矣。二位也早些歇息吧。依公子的习性。如今怕是早已派人去探查实情了。偃公也万不可因此事而心生退隐之意啊。如今郑王病重。恐公子与郑公主的婚事有变。公子的大业。缺您不可啊。”
闻得此言。狐偃心生愧意。点头拱手应之。
沙漏渐逝。灯烛转竭 。眨眼卯时已至。
郑公子华果然亲持郑王信物。依言将公子旅一干人等送至华阴城外。饯酒为其送行。直到大军远行。身影难寻之时。才在众人的簇拥下策马返宫。
也不知过了多久。郑月安才在铁甲车马的踏踏伴随声中醒了过來。眼睛睁开。却因额头隐隐泛疼又合上。正欲抬手抚之。却被一只温热的大掌给抢先了。随即入耳的便是一道温润的嗓音:“总算是退热了。來人。速传巫医。”
“喏。”
马车外。立即有人应下。随之便是‘哒哒’地马蹄声远离而去。
睁开涩涩的双眼。入眼的便是公子旅那俊美而不失英气的面庞。想要开口说话。却发现嗓子干涸的难受。
、第一百零六章 郑姬别扭了
公子旅一把扶起。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尔后端起几上早已备好的温水递至她的唇边。郑月安倒也洠в芯醯貌煌住L谷幌碇
待喝了水。喉咙也舒服多了。她知道。自己这八成是昨夜在水渠里呆的太久。导致风寒了。
“可有好些。”
“嗯。”郑月安点了点头。扫向窗外。道:“这里是哪儿。”
公子旅将她腮边的碎发拨至耳后。道:“一个时辰前便已出了华阴。”
郑月安秀眉微蹙。看天色。怕是已过午时。她记得公子旅昨夜曾言。今日卯时便启程。可如今。都好几个时辰了。居然才出华阴。且马车行驶平稳。莫不是因为她生病的缘故。
“怎了。可是有不妥。”
“无。”郑月安抿了抿唇。挣扎着从公子旅的怀中坐起。道:“天气如此炎热。夫主可下令命士兵正午寻阴歇整。每日早上、下午、与夜晚再加速前进。这样以來。最多六日便可归宋。”
公子旅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取过一边的靠垫垫在她的身后。为她搭上丝绢被帛道:“此言有理。”
话罢。他当即便下了此令。待闻得车外一片应答之声后。他又看向郑月安。道:“可是有些饿了。”
郑月安不语地点了点头。经过昨夜。她总觉得面对公子旅有些别扭。
瞧她这副模样。公子旅哪里还能不明白她的小心思。用手捏了捏她的脸。笑道:“吃食已备好。待巫医给你看过。便可食之。”
公子旅这般轻浮的举动。使得郑月安当下愈发不自在了起來。好在巫医的到來为她解除了尴尬。
见郑月安已退热。巫医便又查看了她的脸色及脉象。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便就起身向公子旅拜辞。
马车中再次只剩下他俩人。见郑月安依旧一副不自在的模样。公子旅笑了笑。便吩咐宽儿入内服侍她用食。自己则是坐在一边。看起了书。
用完了食。郑月安这才觉得舒服多了。人也有些力气了。是以。便就打量起了马车内的摆设。只是待她发现垫在自己身下的虎皮之时。脸色不由一变。
发觉她的异样。公子旅便道:“这虎皮。便是晋营中那只被你击杀的大虎。”
岂料。他的话才落音。郑月安便猛的一阵呕吐了起來。将方才所食之物尽数吐了出來。污秽渐到公子旅的衣摆上。他微微蹙了蹙眉。便高声将宽儿唤了进來。
宽儿入车。一观车中情景。心下一颤。生怕公子旅责罚郑月安。连忙附身收拾了起來。这时。公子旅却道:“将此虎皮。速拿出车外。命人焚之。”
“喏。”
宽儿迅速将虎皮拿出车外。在众人的疑惑中将虎皮交与叔。并传公子旅之令。命他速焚之。随后转身又回到车内。快速收拾着污秽。
待将车内污秽收拾干净。又为公子旅和郑月安各自取來干净的衣着。这才退至车外侯令。待收拾妥当。郑月安便冲着公子旅请罪:“方才之举。妾并无意冒犯。望夫主见谅。”
见她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公子旅当下挑了挑眉尖。将手中竹简扔至几上。语气淡然。辨不出喜怒道:“过來。”
“啊。”
、第一百零七章 兵法九变
一字落音。她便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抬头见公子旅仍是瞅着自己。便只好挪了过去。跪坐在他的身侧。
公子旅只手抚上她的发际。柔声道:“那将军右兵败而逃。如今已被晋国所弃。我已命人暗中查探。待寻之。也一并交与你处置。可好?”
郑月安一怔。抬起头來。不解地看向公子旅。他何时变得这般体贴自己了。
见她不解。公子旅笑了笑。顺势将她搂入怀中。语气怅然道:“这一回宋国。也不知。还有多少凶险等着我楚旅啊。”
这般说着。他忽然底下头來。吻了吻她的额头。柔声道:“昨夜之事。文山已经查探清楚。待你病好。便让他告知于你。只是。这段时日。你不可再随意出行。要随侍于我。”
想到公子旅即将要面临多的处境。郑月安也不在反驳。而是伸手搂住了公子旅的腰。将头埋在他的胸膛。低声道:“定不离君。”
“如此甚好。”
公子旅笑了笑。一手继续搂着她的身子。另一只则是持起了竹简。继续翻阅了起來。是以。二人相偎的马车中。一片温馨之态。
烈阳之下。数万大军迈着沉稳的步伐一路往北而去。所行之处。尘蒙四起。久而散之。
是夜。满月高玄。大军休整完毕。继续在月色的照耀下朝着宋国的方向快速行去。颠簸的马车内。郑月安却是与公子旅讨论起了兵法。
“凡用兵之法。将受命于君。合军聚合。泛地无舍。衢地合交。绝地无留。围地则谋。死地则战。途有所不由。军有所不击。。。。。。。。。故将通于九变之利者。知用兵矣;将不通九变之利。虽知地形。不能得地之利矣;治兵不知九变之术。虽知五利。不能得人之用矣。 ”
郑月安所言。正是來自于前世记忆。孙子兵法中给她映像最为深刻的几章之一。《九变篇》。一言罢。见公子旅一脸的思索之意。郑月安又道:
“是故智者之虑。必杂于利害。杂于利而务可信也。杂于害而患可解也。是故屈诸侯者以害。役诸侯者以业。趋诸侯者以利。故用兵之法。无恃其不來。恃吾有以待之;无恃其不攻。恃吾有所不可攻也。
故将有五危。必死可杀。必生可虏。忿速可侮。廉洁可辱。爱民可烦。凡此五者。将之过也。用兵之灾也。覆军杀将。必以五危。不可不察也。”
公子旅的指尖轻轻扣着几面。郑月安则是一脸紧张的看着他。好半响。公子旅突然嗤地一笑。“此言精邃富 赡。逻辑缜密严谨 。若能得此人相助。何愁不能一主天下。”
一主天下。
郑月安心下一凛。公子旅这是要统一山河吗。可是如果这样。那历史不是全被颠覆了吗。
思之。她干笑道:“如今天下群雄四起。夫主此言。着实、着实有些夸大。”
闻言。公子旅不满的冷哼了一声。用手抬起她的下巴。道:“狡言百出。你是怕我向你追问此人的去处吧。“
、第一百零八章 品茶之味
被公子旅一言击中。郑月安眼珠转了转。不敢与之对视。讪讪道:“妾之言。本就属实。夫主如此、莫不是、莫不是恼羞成怒。”
公子旅松开她的下巴。冷哼了一声。将视线转向窗外。不再理会她。而是扣着几面。喃声道:“将有五危。。。。。。五危。。。。。”
孙子兵法中的将有五危。分别是指五个致命的弱点。此时。见公子旅思之。郑月安便也不打搅他。兀自地坐在一边煮起了茶。
茶香飘渺。郑月安为自己斟了一小杯。凑近鼻尖闻之。随之浅尝一口。勾起了唇。
这个时期。人们饮茶大多数都是用陶碗代替。是以。茶具跟饮食器皿都是混用的。因郑月安用不惯。再加上自己又炒了茶叶。便就绘图让人仿之。制了杯子。
杯子的形状。是她仿照后世饮茶的器具而绘。并在上面绘了雅致的花纹。故而。虽不及后世的青白瓷器。但在这个粗陶与青铜器的时代。却也算得上是一件珍品了。
见公子旅还沉思在孙子兵法的论说中。郑月安不由摇了摇头。便也为其斟了一杯。奉了过去。
公子旅接过茶。浅酌了一口。随之闭眼回味。口中却道:“姬不过是换了一副茶器。煮出的茶却是连味道也不同往日了。”
郑月安浅笑道:“夫主觉这茶如何。”
“香气淡雅。喉韵阵阵 。这一品。倒不似茶了。”
这个时代的茶大多是用一种类似茶叶的湿叶子。再混入多种香料煮成的。故而辛辣刺舌。然。郑月安的茶叶。却是她早先她特意让人在野山采來多的油茶。再加上被她制成了后世的干茶。又用小巧陶壶煮开的沸水冲泡而成。是以。所煮茶味。又岂是这个时代的茶所能相比的。
浅尝一口自己煮的茶。郑月安抬眼看向公子旅。莞尔道:“圣人皆言茶有百味。夫主。您可有从这茶中品出了什么。”
公子旅依旧闭目。一手轻轻晃着手里的茶杯。温声道:“香、甘、涩、苦。”
拾弄茶器的手一顿。郑月安抬起头來。展演一笑:“仅是浅尝一酌。夫主便能品其四味。如此时局动乱。夫主的心竟还能如此之静。实乃上善若水也。善。大善。”
公子旅嗤地一笑。睁看双眼。一双浓墨般的眸子满是笑意的看着她道:“不过是一品茶之味罢了。你这妇人。竟也能扯出如此的歪理來。”
郑月安回以浅笑兮之。曰:“夫主错矣。这时间万物。唯有这茶才是最朴素、淡泊的美物。也唯有饮茶。才是最朴素、淡泊的美事;饮茶之时。心之所境越淡越善。也唯有这心境平淡之人。才能感受地到这茶所带來的宁静和所悟。”
接过公子旅手中的凉茶。倒入一旁的空器皿。郑月安又为其斟了一杯。奉了上去:“ 一杯清茶可解乏。一杯清茶可静心。一杯清茶可养生。一杯清茶可修行。雾里看花花非花。杯中观茶茶非茶。一杯清茶藏乾坤。人生如茶茶如人生。 ”
说这话时。郑月安的身上一派娴和之态。仿若一块散发着荧光的温玉。这一瞬。她的目光恰似一股清澈无尘的清泉。仿若能贯彻人心。洗之尘埃。
那么一瞬。公子旅竟然看失了神。他好似看到了那个多年前冒着大雪。乘船顺江而上。煮茶论剑、散金求贤、四处游学的少年。
时局虽动乱。但心底却仍有一方可容纳自己的净土。可如今。。。。。。。。。公子旅眼中闪过一丝悲怜。也不知是为他自己。还是为了这天下之乱。
、第一百零九章 询问真相
抬手半衬在几上。公子旅无力的抚向眉心。闭上了双眸。
望着疲意尽显的俊脸。郑月安不由心疼了起來。眼前的这个男子也不过才二十出头。搁在两千年后。也不过是个大学生罢了。可在这个乱世。他却必须要运筹帷幄。费尽心思。不然怎能背负起一国的重担。只因如此。他。也注定了要经历如此多的坎坷。。。。。。
郑月安抿了抿。轻声退出了马车。如今的天下波涛暗涌。此番归宋。也不知还有多少凶险等着他们。抬眼看了下空中的半玄月。她轻声地跃下了马车。在几名剑客的护拥下回到了自己的那辆马车。
临近马车之时。她转身冲着越谦道:“劳君将文山寻來。我有事相询。”
“喏。”
车帘被剑客柏打起。郑月安弓身入了内。这几日來。她皆是歇宿在公子旅的马车上。并无回过自己的马车。此时。看着眼前的摆设。她不由勾了勾唇角。一派的简约素雅。风格也尽是按照她的喜好而设。可见是费了心思的。
“姬。可需吾唤侍婢前來侍候。”
“不用了。”
抬手将车窗半推开。丝丝清风入内。郑月安跪坐在木几前。拾起一边的竹简翻阅了起來。竹简记录的是此番红馆大火中损失的财物清单。略至点算了一下。大约损失的有三百多金。郑月安蹙了蹙眉。这三百金。足以为游侠儿们增添数百匹骏马了。
正在这时。马车外又响起了剑客柏的声音:“姬。文山到了。”
“请他入车吧。”
“喏。”
一阵躁动。一身风尘的文山便入了马车。跪坐在郑月安对首。他叉手道:“不知姬唤吾何事。”
郑月安冲着他淡淡一笑。道:“听闻夫主说。君已将红馆之事打探清楚。故而邀君前來一询。还望君如实相告。”
听了她的话。文山倒也不惊讶。毕竟公子旅早就交代过他。此事全权由郑姬负责。是以。随着马车的晃动。文山便就将查获的结果一一告知了她。
静静地听着文山说完。郑月安这才蹙起了眉尖儿。直觉告诉她。事情并不像文山所言的那么简单。可是。当她紧盯着文山的眼睛时。他眼里的坦然却告诉她。他并无所隐瞒。
对视良久。郑月安这才别开了双眼。扫向车外。淡淡道:“无事了。君且先退下吧。”
“喏。”
待文山出了马车。郑月安便‘哗’地一声合上了推窗。用手抚上额头。衬在几面上。抿唇思索着他方才的话。
郑公主因嫉恨而要杀她。这她可以理解。但她却绝不会放火焚烧红馆。因为那是她父亲的心血。也是郑国的一宝;至于晋公子重耳。那日她的确是扫了他的颜面。可纵使如此。他也断不会在此时。做下如此不利于自己的事來。回忆那日情景。那场弥天大火以及那些个个身手不凡的刺客。时至此时。竟是成了个迷。
咬了咬唇。不管此事是文山对她有所隐瞒也好。还是真的未查出真凶。她都不会轻易放过那些人的。那些在大火中。为了救她而丧生的暗卫剑客。以及那些命丧火海的无辜女子。她早晚会一一为他们讨回公道的。
、第一百一十章 公子旅遇刺
这一夜。许是各自都被心事烦恼。公子旅便也未再召唤郑月安。俩人皆各自歇宿在自己的马车内。直到丑时。剑客们策马传达着公子旅之令让士兵们原地休整时。郑月安才又被公子旅唤了过去。
天上半玄朗月。地上树影绰绰。除却那些警戒的哨兵和剑客骑士。其余的士兵皆是三五成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