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琳回想起当时的情况,她同李炫奕都是狼狈的。可九郎像是谪仙一般从容,李炫奕被九郎救了肯定不甘心的,他也有追上九郎的勇气,唇边露出一丝笑容。“那个笨蛋是在挫折波折中成长的,若是没有那些意外,他会是安享富贵的纨绔子弟。”
先有司徒尚。后有司徒堂。李炫奕任何时候不敢都不敢放松。
萧居士叹道:“陛下是个要脸面的,他不会亲自对付秦王世子,只有依靠着旁人,司徒贵妃极爱陛下,可陛下对她始终是怀疑的,自甘堕落的司徒贵妃。。。陛下也不会重视她。”
说起司徒贵妃,萧居士神色多了几分的恼恨。萧琳道:“姑祖母,别气,别气。”
“她不值得我生气,不值得我为她考量。”萧居士顺了一口气,“淑妃是陛下最信任并委以重任的人,可淑妃当时同阿菀联合,她明知道你是阿菀最在意的人,她不可能让刺客伤你!”
“嗯,淑妃娘娘还是很疼我的。”萧琳记得在三清道观时,淑妃对她的善意,淑妃是真心想让她做儿媳妇,也是真心疼惜着她,“就算不看在娘的面子,淑妃娘娘也不会害我。”
萧居士摸了摸萧琳的脸颊,小时候的萧琳可爱极了,胖嘟嘟的小脸上总是挂着甜甜暖暖的微笑,机灵的眸子纯净清澈,萧琳那个时候任谁都不会有意得伤害她。
淑妃既是有心让萧琳成为儿媳妇,她就不会派刺客来,萧居士道:“若不是陛下和淑妃安排的话,还有谁把毁了他看作比要他性命还重要?那群刺客根本就是存了折辱秦王世子的心思,甚至他们想让他摔断腿。”
“秦王殿下的政敌?”萧琳试探的问道,“或者秦王世子得罪了什么人?”
萧居士目光深邃,萧琳被她看得低下了头,“我不是为秦王妃开脱。。如果一切如姑祖母推断,他也太可怜了。”
“你方才才说过,毁于缺点的人是活该,毁于优点的人很可悲。”
“。。。是我说的。。。可为什么?为什么秦王妃要这么做?”
萧居士答非所问,一项一项再排除:“朝中盼着秦王殿下倒霉的人不在少数,若可若说有人想要李炫奕的性命让秦王府断根,这根本说不通。李炫奕是秦王最宠得儿子,但秦王二子很有才华,在当时害了李炫奕就是在成全秦王,朝堂上的人不会这么傻。至于吴郡士族。。。老司徒许是会动心思,可九郎却不会同意的。”
“嗯,我相信九郎会阻止这种阴谋诡计,他会赢得光明正大,会赢得李炫奕心服口服,因为他们毕生之敌。”
萧琳继续为萧居士提供依据,萧居士问道:“还用我继续说下去?”
萧琳眼睛亮晶晶的,笑道:“姑祖母,我想到了。”
“什么?”
“我想到怎么给淑妃娘娘写信了。”萧琳欣喜欢快的说道:“我把这些都写上去,把我方才同秦王妃的对话也都写上去,淑妃娘娘是个很聪明很有手段的人,她一直在京城,比我同姑祖母了解秦王妃。”
萧居士眼睛也是亮的,赞叹道:“阿琳,你实在是太聪明了,聪明极了。”
萧琳腼腆的一笑,“不是呢,我是为了省事啊。况且我也实在是想不出办法来为他向淑妃娘娘求情,他在金殿上那般打淑妃娘娘的脸面,淑妃娘娘不仅会报复他,为了向陛下证明清白,淑妃娘娘许是会亲自让他好看。”
淑妃虽然疼她,但淑妃在后宫里那么多年,不会因为疼萧琳就让自己陷入危险中去。在太子位置即将空出来的时候,哪个皇子被册为太子,哪位娘娘就是皇后。
这件事来得太突然,淑妃多年的准备远不是司徒九郎的对手,司徒九郎会整合士族力推司徒贵妃上位,淑妃最强有力的后台是皇帝。
皇帝明摆着不想让李炫奕好过,淑妃为了将来考虑会听命于皇上。
萧居士道:“我一直在吴郡。当年发生了什么事儿查证起来实在是费劲,可淑妃不一样,她一直在陛下身边,她对秦王妃了解比咱们深。”
“省力好。省力实在是好。”
“姑祖母。”
萧琳脸颊绯红,“我真的没做什么呢。”
萧居士笑容突然僵硬了,她们讨论这么多,基于李炫奕和秦王妃不同常人的母子情分。基于秦王妃对李炫奕的溺爱和伤害,若是李炫奕真不是秦王妃的儿子。。。那他就是庶子,必然不能继爵!萧琳,萧家最优秀的女郎嫁给庶子?
萧居士的心突然沉甸甸的很是不舒服。此时她宁可秦王妃是关心则乱,一旦拆穿了一切,李炫奕。。。会不会一蹶不振?庶子在大夏不会被重用。
马车停在了三清道观。萧琳从车上跳下来。扬眉笑道:“我去写信,姑祖母,我先去写信。”
萧居士扶着马车凝视萧琳的背影,眸光暗淡了几许,遇见李炫奕到底是萧琳的幸运还是不幸?
李炫奕的麻烦和爵位都是次要的,萧居士怎么忍心将萧琳嫁给一个庶子?而且还是生母不详的庶子!
结合秦王妃对李炫奕的疼爱和戒备,萧居士不认为会猜错。李炫奕被毁了的话,秦王二子必然会承爵位。李炫奕为两个弟弟挡住了陛下的谋算,秦王妃真真是好算计,用庶子顶到前面,等到陛下彻底毁了庶子,再亮出底牌,到时候李炫奕。。。李炫奕哪有脸面再做秦王世子?
“无耻,无耻之极。”萧居士紧咬着牙根,“这个女人,虚伪之极。”
像秦王妃这样狡诈阴险的女子实在是奇葩,心机这样的深,容不下庶子的当家主母多了去了,对庶子非打即骂的人也有很多,可秦王妃。。。这是对李炫奕多大得恨意?
秦王怎么会弄出个庶子来?萧居士想不明白,莫非秦王不知道?不知道李炫奕的生母是谁?
秦王对李炫奕的疼爱绝对不是做假的,一个又一个的谜团困扰着萧居士,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嗯,快点磨墨。”萧琳清脆的声音从屋子里飘荡出来。
愁容满面的萧居士淡淡的笑了,只有萧琳能解开这些谜团,萧琳仇恨唐霓,但她从没轻视过寒门,以士族女郎为傲,但也没小看过庶族。即便李炫奕最终被证明是庶子,萧琳也不会离开他,萧居士就算有再多的不甘心,萧琳选择的人,她都会支持,哪怕颠覆大夏传统!
秦王妃回到秦王府后,刚刚下马车,她双腿一软,李炫铁搀扶住她,关切的问道:“母亲。”
秦王妃眸色迷蒙,冷淡的问道:“谁放你出来的?我不是让你闭门思过?”
“你不是奕儿,你闪开。”秦王妃推开二儿子,身体虚弱般的晃了晃,“我要给奕儿弄吃的,他最爱吃的。”
李炫铁看得出母亲不清醒,上前一步抓住秦王妃的手臂,“娘,你害大哥进廷尉署,还想着给他做吃的?你为什么要去金殿?你为什么要逼着大哥认罪?”
“我没有!”秦王妃双目赤红,“我那么疼奕儿,我怎么会逼他认罪?”
秦王妃仿佛说给自己听,又仿佛说给李炫铁听,“我不会害奕儿,我不会害他。”
“可因为你,大哥认罪了,陛下会饶了他吗?被伤得人是太子殿下,是陛下最疼的太子殿下。”李炫铁面带苦涩,“娘,你疼大哥,父亲也疼大哥,我嫉妒过,不平过,可我从没想过取代大哥,我好文不好战,我自知撑不起秦王府,所以在您上金殿前,我跪求你不要去,大哥一旦被降罪,我做不了秦王世子,我更无法眼看着父王打下来的基业毁在我的手上。”
秦王妃眼泪流淌,“我没有害奕儿,没有害他。”
“士族步步紧逼,哪会容得下陛下的左膀右臂——秦王府?”李炫铁双膝一软,跪在地上,痛苦般的说道:“我没用,无法统领羽林卫。我不争气,敌不过司徒六郎。母亲应该知晓我的本事,以我这点能耐凭什么同蛰伏吴郡的天降奇才的司徒九郎相比?这么多年,只有大哥可以分司徒九郎的风头。也只有大哥才能压制蠢蠢欲动的北府军。”
“娘,您为何不明白,父王的基业,父王的志向只有大哥能继承下来。若是父王万一有个好歹,只有大哥才能保住秦王府。父王是现在,大哥是秦王府的将来。”
秦王妃抬手打了李炫铁一记耳光,凄厉的说道:“胡说!你父王会长命百岁。你不许诅咒王爷死!”
李炫铁不敢揉被母亲打红的脸颊,笑容越发的苦涩,“您心仪父王。却毁了父王最疼爱的儿子。母亲,您是为我?还是为你的不平不甘?”
“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什么?”秦王妃伸手抓住李炫铁的肩膀,狰狞的问道:“你到底知道什么?”
李炫铁紧紧抿着嘴唇,他肩胛骨给秦王妃抓紧,他肩膀很疼,心更痛儿,“娘想让我知道什么?”
“您疼大哥做不得假。您忽视我同三弟一样不是假装的。大哥比我们都孝顺您,他从来不会多想你为什么这么疼他。”
秦王妃茫然的松手,两行血泪在脸上滚落,“奕儿。”
“大哥对我和三弟一直很好,很愧疚,因为他心中有你,有父王,有秦王府。他尽力弥补我和三弟缺少的母爱,您没有发觉最近大哥总是抱着三弟去找您?或者拽着我去看望您?大哥心地纯良,他总是以你的名义送三弟礼物,总是对我解释,您是疼我的。”
李炫铁仰头看着秦王妃,“您又没有想过,大哥说这些话的时候,我有多难受。我有多心疼他。去年我喝醉了,同人打架,大哥冲过来保护我,他帮我找老师,帮我警告那些看不起我的同窗,甚至他。。。他帮我批改作业,教我怎么做学问,你和父王想不到的,他都想到了,你和父王没有为我做的,他都做了,大哥常说我们是兄弟,不分彼此!母亲,您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敬佩他?多以他为荣?”
“今日,你把我的支柱,把我的偶像毁了,我恨你,但也可怜你!”李炫铁从地上起身,悲凉的说道:“起码我知道敬爱大哥,可你呢,你根本不知道是疼爱大哥,还是恨着他。”
“闭嘴,你给我闭嘴!”秦王妃凄厉的叫道,“李炫铁,你给我闭嘴!”
“人若是心伤了,再也挽回不了,大哥是很纯粹烈性的人,母亲,你今日所做的一切,毁了大哥,毁了秦王府,也毁了对你最有孝心的儿子。”
李炫铁对秦王妃深深的鞠躬,“我去廷尉署看望大哥,我告诉你,秦王世子——我不会做!”
秦王妃一个踉跄摔倒了,视线被泪水模糊,“奕儿,我的奕儿啊,我怎能不疼奕儿?”
爱于恨似一把刀生生的搅碎了秦王妃,奕儿被她毁了,二子三子不同她亲近,秦王妃承受得痛苦远非寻常人可以想象。
她哭得肝肠寸断的时候,再也没有人逗她笑,在她不喜欢秦王召幸姬妾的时候,再也没有人安慰她,并且去搅黄了秦王的好事,在她过庆寿时,再也没有人笨拙得给她做长寿面。。。
“奕儿,我。。。我不是恨你。。。我真的不是恨你。”
偌大的秦王府没有人回应她。
皇宫,广华殿,淑妃勾起了嘴角,“李炫奕,你该死!”
“主人,陛下虽是相信您,没有听信秦王世子的话,可奴婢打听到陛下下朝之后去见了贵妃娘娘,要不奴婢再去探听消息?”
淑妃道:“不用,陛下不会放过秦王世子,看光景,秦王也快进京了,必须得在秦王进京前除掉李炫奕。”
“可一旦秦王知晓是您动手伤害他的爱子,秦王殿下会同您不死不休的。”随从劝道,“司徒贵妃一定比您着急。。。您想想办法让司徒贵妃动手不好?”
淑妃摸了摸手腕,垂下眼睑,“我等这个机会等了十八年,秦王爱子。。。除得便是秦王的爱子,不是他最疼爱的儿子,他哪会知道心痛的滋味?”
淑妃脸上的笑容非常的妩媚,“英勇忠诚的秦王失去李炫奕,他会不会哭?会不会后悔?本宫想知道他会做什么。”
淑妃缓缓的起身,从秘格里取出一赤红色的瓷瓶,在她白皙修长的指尖,赤红的瓷瓶似鲜血一般清晰,淑妃淡淡的说道:“即便秦王也不会想到,这药最终还是落在他儿子身上。”
“主人。”
“不必说了,除去李炫奕,本宫才有可能挽回陛下,司徒家不会眼看着本宫登上后位,本宫如今只能依靠陛下了。”淑妃将瓷瓶里的药丸倒在手心,慢慢的凝出一抹笑容,“将药丸容了放入水中。”
“喏。”
“秦王世子该换人做了。”
“喏。”
随从下去按照淑妃的吩咐安排投毒的事儿,淑妃歪着身体靠着垫子慢慢的合眼,嘴角慢慢的勾起,“秦王,我等你!”
天色将晚,晚霞漫天,广华宫的门开了,淑妃睁开眼睛,视线模糊,眼前似一道熟悉的影子闪过,她咬紧了嘴唇,等到来人才面容清晰时,平静的问道:“什么事?”
“主人,萧氏阿琳给您的书信,说是让您最好现在就看。”
淑妃接过了书信掂量一下,“阿琳是想为李炫奕求情,本宫实在是不想看这封书信。”
、第一百八十三章 真相(两章合一)
夜幕降临,银白的月光驱散了京城的喧嚣,京城家家户户或是点起了蜡烛,或者点燃油灯,老人,夫妻,孩子围坐在一起用饭或者闲聊,偶尔会传出夫妻拌嘴,父母教子的声音。
京城城门已经关闭,只有孝穆皇帝的圣旨能敲开城门,起码在京城周围,孝穆皇帝的命令是不容任何人质疑的。
京郊一处树林空地上燃着几簇火堆,火堆上架起的架子上烤着剥了皮的野兔,火烤兔肉发出滋滋的轻响。在火堆旁,笔直的坐着一人,在他不远处,有两名穿着甲胄的壮汉单膝跪在空地上,“主人。”
坐在火堆旁的人拿起树枝撩拨着火堆,红彤彤的火焰映进他漆黑的眸子,“进不去京城无妨,本王只想知道奕儿怎样了。”
“回主人,听说世子殿下被关进了廷尉署。”
“主人,属下以为陛下不会想到您就在京郊。”
坐在火堆旁边的人,就是不远千里赶回来的秦王。
他握紧树枝,咳咳咳,咳咳咳的咳嗽着,在他的肩头红色的印记像是盛开的红梅一簇簇的染红了衣服,他似是感觉不到疼痛的木头人,“明早进京。”
“是,主人。”身后的两人维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其中一人道:“您的伤口需要重新处理,主人。”
秦王凝视着火堆,道:“没事。”
对于一惯沉默寡言的秦王,他们即便再多的担心也不敢多说,只能稍稍的劝上一句:“世子殿下会担心您的。”
秦王不为所动,过了许久,野兔烤熟了,肉香四溢,秦王动了动嘴唇。“我可以打退胡族,但却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们!”
妻儿和她的面容在火堆上会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