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营地,栓了马,远远地对红蕖做个手势,往金鱼君的帐篷踱去,左右看看没人留意,便掀开门帘钻了进去。
帐内摆设相当的简单,一个屏风,外面一个桌子四张椅子,内有一张软塌和一个衣架,这让我如何是好!总不能遁地吧。
转了两圈,发现衣架上挂着金鱼君素日穿的长袍,加上光线暗淡,藏个把人该不是问题,我钻进去,仔细看了看,果然可行。
桌上有套茶具,在每个茶杯口细细地抹了药粉,刚做完,就听到外面有吆喝声,一会儿,果然有脚步声往这边来了,连忙钻进白鱼君的衣袍里,屏气静听,连衣缝都不敢偷看。
看来红蕖是得手了,听脚步是白鱼君一个人进来的,然后是弓箭和箭筒扔在桌上的声音,我突然一个激灵,这厮是不是要换衣?偷窥美色我有恃无恐,可是被当场逮到,那就是百口莫辩。感觉大腿开始发抖,可是也没听到有人往衣架走来的声音,又稍稍镇定了下来。
金鱼君果然是个极风骚的,衣服里熏的香甚是好闻,我很自觉地将额头的汗都蹭了上去,加个味,香的更特别。
侍从进来送了茶,听着茶水倒进杯子的声音就抑制不住的激动,抖着手扒开一点缝,看到金鱼君端起杯子顿住,像是在思索什么,又没底气地往衣袍里缩了缩,红蕖啊!被识破的话,我让你那老乡不得好死,如果我还没死的话!
好久没听到声响,又悄悄地从缝里瞅了瞅,发现桌前的人正姿势优雅地往茶杯倒茶,很好,一杯药不倒你,再来一杯,公主我还真不急这一会儿两会儿了。
金鱼君果然不负所望,两杯茶下肚,就摇了摇头,扶着额头往椅子上坐去,然后径自趴到了桌上。我钻出衣服,轻轻走到他背后戳了戳,没反应!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蹲在地上缓缓僵硬的手脚。
哎!这厮睡着的样子好生销魂,这么暗的帐篷里,半张脸也能看出个淡雅的感觉,吹口气,乖乖!眼睫毛还能抖个两下,我咽了咽口水,伸手穿过他的腋窝,慢慢架起来往屏风后拖,回去要多多吃肉,才这几步,已经要累断了气。
将金鱼君扔在地上,伸直老腰扭了扭,又搓了搓手掌,这从哪里开始下刀呢,不不不不,是下手,我不是重口味,不喜见血。
伸手对着脸比划了两下,这脸最让我烦躁,可是又下意识地缩回,你令堂的,迷倒了还能□我呢!站起身狠狠地跺跺脚,烦躁地走了几步,对了,我可以再写个话本,就写一个别有用心的登徒子,偷鸡不成蚀把米,被如花似玉的女子药倒,揍得鼻青脸肿,爹娘不识。回头将话本专门卖到东乾去!
想到此,浑身都来了劲,走回来,狠狠地对着金鱼君肩膀踢了一脚,咦?这厮任人摆布的模样还别有情致的,身体怂了一下,宛如焉了的喇叭花。
万事都是开头难,开了头就万事不难。欢快地对着躺尸的金鱼君上下其脚,踢了肩膀踢后背,踢了胸膛踢大腿,累的我是喘气连连,也不知道这力气用的合不合度,焉巴的人儿眉头皱的紧紧的,拍了拍那张玉脸,决定放下莲足,饶你一命。
仔细翻了翻金鱼君的衣服,没见任何开口破相,唯一不好的就是衣服上都是脚印,好心地帮他弹弹灰,这么俊俏的人儿肯定爱干净,脏了不好。无意间碰到一个硬硬的东西,伸手到他腰间掏出来一看,色泽上好的一块玉,四方四正,一面约莫刻了图腾,看不清,一面刻了字,白锦钰三个字还是能分辨出来。
人们的记性不太靠得住,这做好事可以不留名,留名说不定也会被忘记;做坏事最好留个纪念,对方肯定忘不掉你,可你指不定就忘了对方,万一对方找上门,你记不得这笔账,那多不礼貌,多不尊重啊!
将玉佩塞进怀里,确认没落下任何东西后,掏出匕首划开对着树林的那面帐篷,然后钻出去,从树林绕了一圈,回了自己的帐篷。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好天气……
☆、婚事已定
金鱼君的侍卫居然还没回去,此时正在给红蕖绑纱布,看到我进来,唰的一下笔直站立,惊的我一愣一愣的,而红蕖则是满脸通红。
“公……公主!”
“怎么受伤了?”装模作样地走过去,拿起纱布裹起来,好姑娘也忒的敬业了,做个样子就行了,顶多青一块,还非要把自己弄的见血,痛不痛啊?
“不小心,摔……摔倒了!”红蕖咬了下嘴唇,红着眼圈,绞个手指,怯怯地望我一眼,甚是我见犹怜。
我的确是怜上了头痛,闷着头缠纱布,打好了结,发现青袍男子还没走,一双眼睛定在红蕖的腿上。
“那个,……怎么称呼?”
“在下唐俊,拜见六公主!”
“唐侍卫?唐将军?唐总兵?”
“公主折煞在下了,叫在下唐俊即可。”
“嗯,这是怎么回事?”
“在下回来的时候看到红蕖姑娘受伤,顺道送了回来,红蕖姑娘这般娇弱,怎么能一个人在树林里溜达呢,下次在下……”
“谢了哈!你可以回去了!”怎么还不将眼神收回去,见我的红蕖起了色心不是?那可不行!唐俊还想说什么,我走到门口,掀起门帘,最后救了美的英雄行个礼走了。
“公主,得手了?”红蕖见无他人,也不坐榻上扭捏了,一脸期待地问我。
我得意地笑起来,一把揽过她的肩膀。
“本公主出马,焉有不得之理?保管叫他疼上十天半个月,回去后我要好好练练筋骨,指不定下次还有机会,这次弄的我自己腿酸。”
“公主,你还要……”
“假设!假设,今晚回去给我弄个红烧肉,最近要长长力气!”
“……”
回程的时候,金鱼君改乘了马车,我打马从马车左边绕到右边,又绕回左边,连一个闷哼都没听到。砸吧嘴思忖,这人到底是不是落了什么生活不能自理的毛病?堂堂大国皇子被敲了黑棍,怕是不敢大张旗鼓地寻凶,你东乾不怕丢人,我金北还嫌丢不起这个脸。
果然,一进城金鱼君的马车就火急火燎地驶向驿馆,而太子和白鱼君都拧了眉,一脸的不明所以。我伸手捋了好一阵马鬃,才不至于笑出声来,一直在面前嚣张的人居然是能忍气吞声的主,那您老就好好忍下去吧!
白鱼君果然向父皇求亲,父皇欣然应允。听说整箱整箱的黄金银锭、鹿角虎皮抬进了内库府。三宫六院的宫女们一拨一拨地议论开了,连带妃嫔们串个门,都在赞叹泽西是物博之灵地。五姐的娘亲吹枕头风的功夫不错,父皇居然跳过四姐,直接给五姐和宋临赐了婚,如此双喜相叠,自是心情大悦,大手一挥,又设了宴,送别准女婿,不过这次设在御花园旁的雲凌阁。
御花园有条自西向东的人工河,雲凌阁就在河渠的南岸,面东而建,四面的窗户都敞开着,悬挂的白色帷幔从不撩起,每每起风,很是唯美。北面沿河是一排老樟树,依旧绿意盎然,远远看来,好似天上的琼楼,静谧、幽深。父皇是过来人,选的地方甚好啊,美景怡情,良辰交心。
所谓别前照个面,别后情思长。
怎么说我也是定了下半生的人,难免心情舒畅,实在忍不住得瑟,大早上就爬起来,画眉描红,穿金配银,连衣裙都试了十来套。
来的时候没有听到丝竹声乐,很是不习惯。敢情我是真的来的太早了些,便沿河兜了一阵,然后才顺着房檐下的走廊,慢慢走进雲凌阁。奇怪?这个时辰该奏乐了,乐伶们也休沐?可是没这个先例啊!
刚跨进门栏,就看到十来人站在靠南的帷幔旁,抱着各自的乐器,低着头,拢着肩膀。咦?这人不是齐整的很么!
待往对面一瞧,便豁然开朗。四姐坐在桌案后,持了把白色的羽扇,盯着盘子里的苹果,正在神游呢!虽穿着紫色的宫装,化了艳丽的妆容,可那红红的眼圈和郁郁的神情,让我微微一怔,哎!人生不如意十之□,不是没了娘就是少了爹,丢个脸面失个恋。
为了临嫁前还能吃上肉,我决定自觉地闭上口,安静入座,连红蕖都提起裙摆小心翼翼地挪步。
“原来小看了你,还真让你得逞了!”哎哟!这太阳的余晖洒在帷幔上,看上去唯美而温暖,可是空气就不怎么通顺了,过牙缝都要挤一挤。看来四姐牙口不好!
真是打哪都碍你的眼,当妹妹的也忒不厚道了!于是我立马谦逊地低了头。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阿姝是说不上话的。”
“说不上话?哼!那次在猎场,你不是缠着他说得很开心!”
“是他缠着我说话!”
“缠你?哼!都到手了,随你怎么编排!”
我不爱钻牛角尖,看别人钻上了,却有点着急!
“那你也可以□来说上话,干嘛躲在后面呢,我听说世上很多人的眼睛不好使,只有贴得近了,才能看得见。”
“平时不是最喜欢在人前装乖卖巧吗?这回怎么不装了,怎么?要嫁人了,腰杆就直了?”
俗话说,你看一个人不顺眼,他也看你好不到哪里去,你不想遇到一个人,这个人就偏偏要和你狭路相逢。各不相让的情况下,舍不得使劲的就会被挤下了道。
最近心宽体胖,免不得要多占点道,于是扶了扶发钗。
“是啊!总算能在人前做人了,这一扬眉吐气,就把十几年的窝囊气全吐了,吃嘛嘛香,睡觉觉长。”
“你……!他顾捷怎么就能看上你这种人!”
我这种人?我这种人怎样?好姐姐,其实在顾捷眼里,我们是一种人,一种在金北之行中能得到益惠的人,很可惜,你还不够称。哎!身体要紧,莫要节食!
看自己被人用手指头指着鼻子,会不会变成斗鸡眼呢,我有点担心,于是咳了咳嗓子,决定结束这没意义的争论。
“姐姐,你的意思是顾捷瞎了眼?”
“不瞎怎么会看上你!”
“我见他眼能视物啊!估计是猪油吃多了!”
“……”
很好,四姐收回手指,瞪视了半天,最后摇起羽扇又去对着帷幔发呆了。一下子太安静,实在不符合大金北的作风,我自是不会去打搅发呆的人,于是对乐伶招招手,丝竹一响,仙乐飘飘!
太子和白鱼君先到,之后宋临、程原、乔昭容结伴而来。五姐来的时候,对状元郎睨了一眼,两两相望,脉脉深情,状元夫人满面娇羞地坐到我和四姐中间。连对我们笑的时候,都是那种满足的表情,四姐直接哼了一声,不予理睬,我笑了笑,然后转头瞅了瞅西边的红霞。
果然还是五姐更甚明艳。莫不是订了亲的女子,和未来夫君眉目传个情,都是这般好看?我酝酿了一下情绪,朝对面望过去,白金鱼先是一愣,然后也对我微微一笑。
啧啧!旁边的哼声就算再响一点,怕也不会分了白鱼君的神去,因为父皇和皇后出个场后,他就约了我去了岸边叙话。基于之前的不快,我谨慎地往阁中和树后瞅了瞅,金鱼君不在!也对,他来得了才行!
于是放松了心神,向河渠上游望去,认真地观起了景致。氤氲的水气浮在水面,此处更像是从仙界搬来的一隅胜地。
“我明日就要回泽西了,至于迎亲之事,会让礼部的徐侍郎来安排,他做事细心、严谨,我很放心!”
“嗯!”
“父皇的身体不适,邻邦又多生事,我怕是没时间来亲自接亲。”
“没关系,二皇子且忙好国事。”
“我会在富泽的城下等你!”
呃!富泽是你泽西的都城,你就在自家门口接我?想了想还是点头应了,其实,比你在皇宫门口接我好多了,最起码要多几条街!
事实证明,女子的虚荣是可以用五十步,一百步,甚至九十九步来衡量的。
距离是活的,如果你想见我,也许相距两城,你走上几里山路,淌过几条小河,翻了几个山头,虽遥遥在望,已离我咫尺;如果你要见我,虽是隔墙之门,你不迈那一步,就隔我天涯。
第二日,准驸马就打道回国,准备迎娶事宜。这日子是定在四月初八,二月就会迎我过去,先住驿馆,美其名曰熟悉环境,实则怕是泽西老皇帝真的扛不住了。
金鱼君在驿馆半个月没出门,自然没有再来填烦躁。这个深秋本就没有多什么少什么,怎的就惴惴难欢?
四姐越发的喜欢找我麻烦,本着同情失败者的原则,又是忍让又是躲开,还是让她逮到我爬墙摘石榴。皇家的风吹得就是快,不到半天,皇后就差人送来女戒女训,顺道说新娘子消瘦些穿嫁衣才美,再一次禁了我竞秀宫的肉。
我不无邪恶地在宫里骂了开,庄若葭,顾捷之所以看不上你,就因你多了几两肉!
天气越来越冷,没肉吃就没热气啊!实在没辙,只好打着探望王良娣的旗号三天两头往东宫跑,搞得整个东宫都淹没在灶房的肉香里,王良娣孕吐得更凶了,最后连听人提到一个‘肉’字都能呕上。太子愁得心肝疼,只得唤了绿池每日上午去东宫偷偷藏些肉食回来。寒冬腊月的,我终于可以安心地缩在榻上翻话本。
作者有话要说:春天来了,求暖……
☆、出嫁前夕
第二场雪下了一天一夜,趁风雪停了,暖阳融融,我正带着一宫的侍从打雪仗,绿池脸色沉重地走了进来。
“公主,太……太子良娣小产了!”
“什么?”
“太子良娣的孩子没了!”
“啊?”
上次见她,肚子也显怀了,脸色别提有多红润,精神也好,还能懊恼怀孕长胖,太子会不会不喜。不过这也不是多大的事,父皇的妃子们流产的多了去了。
“一宫的人都跪在雪地里,说是汤里被做了手脚。”
“太医去了?”
“太医说是误食了红花!”
“那,看看去!”
散了一院子的人,裹上披风,赶到东宫时,正殿门口是围了三圈的人,好不容易挤进去,看到父皇和皇后也在座,脸色俱是不佳。一个宫女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咯噔咯噔响,地面都见了红,旁边一个宫女俯着身体,手心面地,将头磕在手背上,不声不响的跪着。
“皇上饶命,皇后娘娘饶命!”小宫女抖着肩膀,一个劲的磕头讨饶。
“煲汤时,就你二人在场,还不从实招来!”就算素日不在后宫拉长脸,但是摆起威严来,父皇还是锵锵的帝王风范。
“奴婢真的不知!奴婢煲汤,水芷姐姐来找过奴婢借棉鞋,我就去房里拿了棉鞋,就再也没离开灶台,奴婢没有下药,奴婢冤枉!”
“水芷,可有此事?”皇后的脸色阴沉,紧紧盯着俯身的宫女,可怜手里的手绢被攥得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