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说的是,女儿明白。”薛媌不用自己的爹提醒也明白萧缜如今的处境,所谓高处不胜寒,坐上了那个位置不等于就此高枕无忧地享受荣华富贵了,还要为其付出心力才智方可胜任。“只你一个心疼女儿,我就是调拨她回府与女婿胡搅蛮缠的。”薛夫人这话说的屋中诸人都笑了,薛夫人究其实不过就是看着女儿走了这一趟陵州又瘦削了些,然后心中有些疼惜罢了,想着原本这女婿就不是会伏低做小的,如今这情形怕是更会让女儿受累了,萧府那一大摊子事都得她操心才行,还真有其母必有其女,她这是走了自己的老路了,不过细想下去倒也可老怀安慰,自己嫁的这个书呆子虽不大理家事但却也心无杂念,这辈子只认准了妻子一个,从未弄些个风流韵事来让自己心头添堵。
对于娘亲的小九九薛媌自然是无从知晓的,她正兴冲冲的吩咐下人将陵州带回的特产取出,先让爹娘尝尝鲜,尤其是那两种茶,看看久居京城的家人可还喜欢,若是喜欢明日就进宫将其献给皇后娘娘。;薛家众人对于这兰眉与雀舌具是点头称赞,唯薛媌的小侄儿不领情地将头扭过一边,虽还未学会说话,可那纯真的表情还是让众人明白,小人儿对于这千里迢迢捎来的茶叶并不当回事儿,倒是那栩栩如生的面人儿更合他的意,不单能看还能啃一啃。
与薛媌那不会说话的小侄儿相比,宗凝怀里抱着的小皇子显见得是懂事多了,不单是笑模笑样的让人以为他是个好脾气,更聪明乖巧地学着说话讨人喜欢呢。
“我走的那会儿他还未学会爬呢,这会儿都学会说话了。”薛媌着实感慨这时间过的真是太快,人家的宝贝皇儿都会唤母后了,虽说有点儿含糊不清,但也算是吐字了。
“可不是,你这一走就半年多。”宗凝将怀中的小皇子交与一旁的宫人照看,自己则拉着薛媌到一旁亲热的闲话。
;“这宫里的茶叶本都是极好的,可总归还是要尝尝新鲜的才有意思。”薛媌指的是自己献上来的两种茶,她这般的为沈家谋个机会也不过就是为了萧缜,想着这事儿自己办着不招人眼,借着进宫与皇后闲聊也就顺道了。
“难为你想着,我这就让人煮些吃上一杯。”宗凝说完这话便吩咐人再去将陶淑妃及丽嫔等几位娘娘请过来,借机热闹热闹。
“娘娘还是就与萧夫人坐坐罢了。”宗凝身旁伺候她的宫人象是有些顾忌似的,劝皇后娘娘还是别兴师动众了。
“不过就是与她吃杯茶罢了,去请来吧,也省得萧夫人还要一一去拜见。”
薛媌也不知为何那宫人此后就面有难色,但还是依着皇后的意思挨个的将各位娘娘请了过来,待陶芷如过来坐定后,薛媌才知是那宫人为何如此了。
最后进了栖凤宫大门的陶芷如面色有些苍白,不过那神情却显而易见的是喜悦,她身后伺候着的宫人则是有着前呼后拥、众星捧月的意思,生怕她走路都能有一点儿闪失,原来人家娇贵的身子前阵子怀上了,只不过就是月份还小,两个月还未到呢,当然众人都得小心翼翼的伺候着了。
“妹妹今日觉着好些了?”宗凝这般询问是因前几日这陶淑妃常派人来从自己的宫中请隆兴帝过去,借口无非腹中的胎儿不稳当,要皇上多加眷顾,这也是人之常情,自己怀着皇儿的时候也总想着李重正陪在身边,但形势所迫,有时还是多要为他着想,怎能做出拖他的后腿的举动呢?
“托姐姐的福,这几日胃口总算是好些了。”陶芷如这话回的总让薛媌有些觉着不对头,她若真是胃口好了,这脸色怎会没什么生气?。
“那就好,你这身子皇上心里也常掂记着呢。”
陶芷如听过宗凝这话嘴角便是一翘,薛媌也不知是不是眼花了,总觉得她这会儿的笑象是有些讥讽,看来,她是对皇后娘娘心存芥蒂了,就不知因何如些,左不过是为了腹中的胎儿吧?宗凝可不象是会做出残害她人的下作手段来,倒不是薛媌与她关系如何亲厚才会下此断言,而是同样一心为夫的女子,她懂得其人太多,这孩子是李重正的,只这一点,宗凝就不会有半点儿加害之心。
“薛媌这是才从陵州回来没几日吧?”陶淑妃问向薛媌时那面容倒又让其想起了少年时光,那会儿的陶芷如虽有些任性大胆却无偏激之色。
“是才回没几日,这会儿可算是得空儿,就想着将陵州的特产带过来给几位娘娘尝个鲜。”
“妹妹只品一品便罢了,好歹是薛媌的心意,大伙儿也都领她这个情。”宗凝彼时又让人摆好了新做的几样点心,特与那香气清雅的茶汤相配佐。
另两个居嫔位的娘娘倒是没说太多,只与薛媌闲闲的聊了两句,无非是问些南边的景致与风俗,再就是衣料首饰之类的,又得知薛媌腕上的碧玉镯便是从宜州当地带回的,都一个劲儿的说精巧,当然顺带着将萧大人也一并夸了,都说他眼光独到、心思细致,挑了这么个相得益彰的首饰给自己的夫人。
“这茶的味道也与众不同呢,不象是桂花、茉莉那些香气。”陶芷如只坐在桌旁对着那茶点儿有了兴致,看来确是胃口好些了。
“那是陵州特有的一种兰花入了茶,旁的地方都不曾有这味道呢。”
“妹妹有了身子不宜多吃茶,倒是用些桃仁乳酪罢了。”宗凝示意宫人将那一小碟核桃仁做的点心放到陶芷如的手边。这东西即便是未曾有过身孕的薛媌也知道,极是滋养人的,自己嫂嫂那会儿怀孕的时候娘亲没少让她吃,这宫里的御厨做的倒是精细,看着就自己家中的点心做的诱人。
“这东西有些腻,可姐姐的好意总不能不领的。”
陶芷如说的话总象是有些别样腔调,薛媌不断的在心里告诫自己这是在捕风捉影,她哪里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但回到府中的第二日,宫中便突如其来地传出陶淑妃小产的消息,听闻后的薛媌一时间便怔在当地,不知自己要不要进宫前去探望?
第六十一章
“你可知宫中这两日如何了?”薛媌到底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这一晚,萧缜回府后便在其身旁转来转去。
“皇后被禁于栖凤宫中。”萧缜对这些还是并不太理会的样子;仿若寻常小事而已,不足其挂齿。
“皇上可是着人查问清楚了?皇后娘娘断不象是会兴风作浪的;况她已有了皇长子;哪里还会在乎旁的嫔妃有无身孕呢。”薛媌就事论事,总觉得李重正这般草率有些不公。
“淑妃娘娘一口咬定皇后有意加害。”萧缜拉过薛媌搂进怀里,若有所思的将下巴搁在她的肩窝。
“宗凝那个性子;但凡是李重正的骨肉她都会视同已出,哪里会做出这等心狠手辣的事。”
“你倒是将她看的明白;可惜淑妃娘娘那双‘慧’眼了。”萧缜这话显见得是有些讽意。
“皇上不会偏听偏信生出废后的念头吧?”薛媌开始有些替宗凝担心,真若走到那一步;她母家并不多大的依仗;怕是只能在冷宫中无声无息地惨度余生罢了。,
“你这是杞人忧天。”“因为皇长子?”薛媌想不出别的原由能让萧缜的语气如此笃定,只觉得这孩子对宗凝来讲还算是个极重的筹码。
“和你说的话当耳边风了?不是早就说过,生与不生要重正做主才行。”萧缜说完这话便咬了咬薛媌的耳朵,让她就此猛一激灵,只想着偏过头去躲开。
“那他还这般对宗凝?”
“人家夫妻的事儿,外人哪里懂得。”萧缜说这话时显然也想做点夫妻间的亲密事,手指灵活地开始寻机探入摸索。
“你那带回的卷宗还未看完呢,这会儿还是先做正经事去吧。”薛媌及时按住就要得逞的魔掌,提醒他凡事都要分个轻重。
萧缜虽说不大满意,可也只能就此做罢,起身将衣衫整了整,随后便踱去怀远阁的书房了,这边薛媌就独自坐在那里,左思右想了半天也弄不明白这宫中此后会是如何形势,既然想不通那索性就对这些争宠之事少加理会,正如萧缜所说,虽然这后宫与前朝多有牵扯,但终还是人家夫妻间的事儿,李重正的性子不是个好糊弄的,他若是不想被人左右,任谁也别想在他眼中揉沙子,自己还是将夫君伺候好要紧。薛媌蹑手蹑脚地推开怀远阁书房的门时,萧缜正在奋笔疾书,刚刚阅过了几份下面的州府呈来的卷宗,对这即将推行的策举均各抒已见,倒正好可集思广益,今晚就将其归结整合一番,明日待隆兴帝阅后便要照此施行。
“说了不用,放下出去吧。”坐在书桌旁的萧缜正低着头,只管瞧着纸上的字迹,当进来的薛媌又是送汤送水的下人,因些只扔下这一句便不言语了。薛媌没想到自己这夫君还是此番模样,只要理上政事便不喜人来吵扰,不过还好,他还未回头给自己个冷眼。
萧缜只觉身后的下人怎这般的没眼色,让其出去还在杵在这儿做什么,因此扭头便想将人撵走,不想来不及收回的凌厉眼神扫到的便是陪着笑脸的薛媌。
“媌儿这会儿过来做什么?”萧缜放下手里的纸笔,直起身子又伸了个懒腰,与薛媌说会儿话就全当歇息了,总不能人家刚来就让她走吧。
“看看可能帮上夫君一二?”薛媌其实也就随口那么一说。
“哪还用你受累。”萧缜就势端起放在一旁的茶水润了润喉。
薛媌心疼地看着萧缜,这才明白他刚得空儿用了口茶,再看向那桌案上未曾阅过的卷宗,脑中灵光一闪,便道:“夫君这些可是未来得及看的?不如我来帮你看好了。”
“媌儿如何定夺了这些?”萧缜可没将薛媌的话当真,喝过茶后再度坐定于书桌前,执笔后又看了一眼薛媌,示意她可以出去了。
“我读给夫君你听便是,省得你还要费神看它。”薛媌才不介意萧缜这会儿的不近人情,他惯来如此,真要是丢下政务对自己巧言哄劝那才让人不自在呢。萧缜略一思索就勉强地点了点头,夫妻两个如此这般的分工下来倒真是进展迅速,本该到定昏时才能处理完的卷宗,却早于此半个时辰全部看过,萧缜此后又写了一刻钟的奏章,这就算是将手头上的公务完满的结束,他也因此露出了轻快的笑脸,待两人回房后将下人摒退便将薛媌搂在怀中悄声道:“媌儿这般的受累不过就是要为夫多陪你一会儿罢了,这我心里都明白。”
“哪是如此,我不过是怕你太过辛苦,若是累病了可还得了。”薛媌没想到人家还有这样的悟性,当自己是想纠缠他不成?虽说自己心里也确实觉着他不在身边就少了些什么似的,但他说的这么直接总让人脸上有些过不去。
“我也知道这些日子有些冷落了媌儿,待策举试后定要好好陪上你几日。”
萧缜说这话时手脚已然开始忙碌起来,且其动作丝毫不显疲态,好似方才书房内那个沉着冷静的人忽然间就失了理智,这会儿只想着与身下的人儿一起放纵,无心反抗的薛媌就此哑然,自己这好意到头来是这般结果也在情理之中,谁让自己非要巴巴的陪人家呢?说到这儿都要怪在陵州过的太是安逸自在,但就算如此,明察秋毫的萧大人你也用不着什么都说到明面上吧?
有萧缜这般睿智的臣子,隆兴帝李重正自然也是极英明的,不然不会在几日后便撤了皇后的禁足令,其后又将淑妃娘娘协理后宫的权责收回,至此后宫之中依旧是皇后娘娘一人的天下,而隆兴帝更是已然下旨准备册立太子了。
本不想在这敏感时期再度入宫的薛媌在几日后却不得不又去探望宗凝,因刚刚得知她同样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小产了,在坐上马车的那一时,薛媌在心中倒有些替隆兴帝难过了,他这也不知是否惹怒了何方神灵,怎么一妃一后的胎儿就先后都没能保得住。
“从陵州回来却不说与我带些好东西,只想着皇嫂,可见你这眼里是没我?”
薛媌未想到甫一进栖凤宫的门便迎来月珍公主的嗔怪,她还未等答言便又被其拉到了宗凝倚坐的凤榻前,这下子薛媌更不敢提南边带过来的茶品了,只怕自己这一说倒又勾起这些日子来的事端,谁能说不和自己进宫为皇后献茶有关呢?
“娘娘身子可好些了?”“本就没什么大碍,不过就是气血虚留不住孩子罢了。”宗凝的脸色还有些苍黄,不过那精神却是好过以往,原本温婉沉静的眼睛如今甚是明澈清盈,珠眸转动间便有着顾盼神飞的意思,整个人由此象是一下子俏皮明媚了许多。
“都是平日里太过操劳才如此。”薛媌还能说什么,只这一个能算做是比较妥当的说法。
“哪里是劳累,全是皇兄自做主张,倒要让你遭这个罪。”月珍开始说的还算理直气壮,到后来见着宗凝有些责怪的眼神就将下面的话音低了下去,薛媌也就当自己未听清。
“薛媌今日来的正好,你上次说的那菜式我着人做了,月珍这会儿也在,咱们一道尝尝,你看着可比得了南边的厨子做的。”
“还有些什么好东西瞒着我呢?”月珍转过头就对着薛媌质问,想她一介公主,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未见识过,这会儿就是与薛媌玩闹呢。
“哪还有什么好东西,这些都是南边的茶品,你那份儿我早早就留了出来,不过就是总不得闲儿去你府上,早知今日在此遇见就一并带过来好了。”
“这还差不多,不枉我在京中掂记着你。”
“月珍这话倒是没差,她但凡进宫就要问你何时才会与萧大人从南边回来。”
“怕只怕你有了乐不思蜀的意思,与你家的‘门神’在那边逍遥自在的不想回来了。”月珍这促狭地一打趣,薛媌就有些不大自在,仿若被人家将心底事窥穿,恰巧这时有宫人过来请皇后娘娘示下可否午膳,这才为她解了围。
尝过雀舌凤丁这菜式后,月珍公主极是中意,也不待薛媌亲自上门将所带回的茶品送上,自己一道与薛媌出宫,顺便去她府上取了,因此两人就在皇后娘娘的挽留中先行告退了。
“我还想去看看芷如。”薛媌出了栖凤宫的门才小声对月珍道。
“知道你掂记着她,可听我一句,等过些日子这事儿淡了再说。”月珍倒也毫不隐瞒,一字一句地将自己的意思表明,就差拦阻她了。“你到底知不知道她为何就没了胎儿,还有皇后娘娘怎么也这样了?”
“我只知道皇嫂是因在宫中受了几日的闲气,才将那自己都未曾晓得的胎儿弄没了,”月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