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如果他是被无境界中的戾气所伤……应该……应该是回天乏力……戾气会从他的伤口遍布全身,伤及肺腑,如今没有魂飞魄散,已经算作万幸了。”
“他不会死。”
初离肯定地说着,双臂用力撑起身体,又不支倒地,又撑起。她缓缓挪动身体,摸索着,不知碰到了什么,将她的手灼得生疼。
她没有松开,笑着,紧紧抓着那个让她疼痛的东西。伴随一阵龙吟,音音冲向躺在地上的二人,将之叼起,呼啸而去。
孑然谷中,只留失神瘫坐于藤蔓间的重阳,以及那层层堆积的黄叶上,被遗留下来的虎翼刀。
之后的之后,初离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到了荆流孤。
其实她分不清,那个人或者是帝曦,或者是楚平。
那个男人就站在那里对她笑,她靠近一步,他便后退两步,之后,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远,她便不敢动了。
他和她告别,让她好好活着。
她笑了,接着又睡着了,在梦境里睡着了。
白渊
音音带着她回来,一个几近魂体分离的她。
她每一次回来,都是伤痕累累,哎,真是让人操心。
若昆仑镜还在我手中,或许……
醒来时,身处一个充满茉莉花香的地方,初离摸摸身上——已被换了干净的衣裳,感觉,已是躺了许久。
一个女子端着药壶进来,看到初离苏醒,没有多话,将药摆在床边便要离开。
初离微微扭过头问,“九儿?还是,桑伊。”
女子顿足,“九儿也好,桑伊也好……你身旁那是恢复体力的仙草。”
感觉到女子口中的敌意,初离低头,朝着药的方向嗅了嗅,端了起来又放下,再问,“云彻他……”
女子原本耐着性子,提起云彻,立马转过身来,带着半分愠怒,“你若关心他,就像当初他为了医你的药那般不顾生死,而不是带着一个活死人来找我。”
初离一时没听得明白,不过她既然这么说,云彻该是活了。
她舒了口气,笑了笑,女子却是一愣,“我逃离家乡,甚至愿意改头换面一生守在这个破阵法里,不是看你再一次令他伤心的。”
“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桑若居现已恢复原本的模样,桑伊带着初离来到药房,初离只嗅着一股子浓浓的药味儿,因为过于刺鼻,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
桑伊知她看不见,本不想说话,想想还是没好气道:“他双腿已废,若非为魔,可以用魔力幻化身体,这样的伤,早便死了。”
“九儿。”初离打断她,“我还是习惯了叫你九儿。”
“离……怎么。”
“……没什么。”
“……”
“谢谢。”
“……”
谢谢他活着,我也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上了一天课
☆、新敌,转眼七年间
“两千二百八十年前,轩辕国主轩辕律亲征北桫,歼灭号称最强战盾的司幽部族,君临天下,以姓氏封国号,自此四海归一,王轩辕。”
“帝国初立,举国尚武,废仙道之力,凡为修仙问道之人,全部获罪入狱。而于当时,蜀山已有数千年历史,素以剑道闻名天下,且立于原东唐与北桫边境之山,自然首当其冲。”
“轩辕律多次派兵围剿,士兵入山,皆原路而返,历时三年,毫无所获。最终蜀山掌门道潜真人独闯轩辕宫殿,经过三日游说,律帝终答应撤除废仙之令,以此交换,蜀山弟子永不得参与战事。”
“……”
“轩辕二二七三年,不明妖魔独闯蜀山屠戮锁妖塔,蜀山弟子伤亡惨重,君莫离等不知所踪。妖魔终为掌门莫虚宗诛杀,以此为戒,为防妖魔再次作乱,蜀山设下七曜阵法代替五行宫,将锁妖塔封印地下。”
“七曜阵法设四宫二殿,分别为:白枢宫,辰拓宫,岁隐宫,镇星宫,太阴殿,正阳殿。荧惑窟立于四宫二殿之间,以异火之力维持阵法。”
“……”
“此类记载,不过掩世人人耳目,不读也罢。”
白枢宫,藏书阁内,明羽正念到兴头,却被人打断,实是恼火,想着是那个不长眼的家伙,转身只见见一约莫十来岁的蓝衣小儿,说十来岁怕还是是抬举了,那小身子骨,怕放手里都能给捏碎。
明羽又左右看了看,并无他人,自言道:“怪了,方才明明听见……”
“有这功夫,不如多习些问道之术。”
“咦?”毫无疑问,正是面前的这个小儿在对自己讲话,不过这教训的口味和低沉的语气,怎么也不像从一小孩儿口中说出。
正想得愣神,小孩摇头,左手举于腹前,甩袖而去。明羽立在原地,一脸的迷茫,书文也是看不进了,悻悻而去。
从白枢宫出来,正是通向辰拓宫的通道,小儿一脸严肃地走着,也不管来往弟子怪异的目光,直到近了辰拓宫,才顿下脚步,长吁一声,“须臾八载,物是人非。”
话方说了一半,身边兀然出现一女子,蓝衣长发,上来便将手伸向小儿的脑袋,小儿暗自叹了口气,一侧身,便躲了过去。
女子右手食指蹭着嘴唇,狡黠一笑,转身向小儿扑去。
“哎,你……嗯?”小儿歪过身体,以为躲过了女子的“偷袭”,没想眼前闪过的竟是幻影,待他反应过来,女子已在他身后,一手拍上他的脑袋。
女子收回手,指尖又在嘴边蹭了蹭,“呵呵,八年不见,还是没长高。”
小儿摇头,“八年未见,灼禾师妹还是小孩心性。”
“真不想被小个子这么说。”灼禾盈盈一笑,从头到脚扫了小儿一眼道:“我回来都快一年了,师父整天闭关闭关,都没和我说过几句话,闷都闷死了。”沿通道边坐下抬起双手,“还有你看这衣裳,难看的要死。常胖子整天念叨着在蜀山要守规矩,真啰嗦。如今承邑师兄你回来,倒是有人陪我玩了,呵呵。”
“要称常师伯。”
“他还不叫师父二妖怪,哼。”
“……哎,你寻他人玩罢,我去辰拓宫。”
灼禾眨了眨眼,忽然跳起来,“找师父吗?好啊好啊我和你一起去。”
辰拓宫中,承邑同青墨行了一礼,灼禾见了,也跟着随意作了揖。
青墨点了点头,抬手凭空划了划,只见灼禾周身出现数条水绳,青墨作出“收”字的口型,并未发声,正东张西望的灼禾立即被绑了起来,水绳碰到身体的地方倏倏冒起白烟。
师父的举动出乎灼禾的意料,她挣扎了两下便开始求饶,“好师父,你便绕了我罢。”
青墨淡淡道:“你不守在荧惑窟,成日给其他师兄弟添麻烦,我不寻你,你倒找我来了。”
灼禾赶紧摇头,露出一脸委屈的模样,“灼禾知道错了,看在师兄的份上,饶了我吧,好师父,人家最怕水了。”
一旁的承邑看着青墨,也没有求情的意思,师父不说话,他也不说话,直到灼禾求饶也求得累了,索性不再吱声,他才开口。
“师父为何不悦。”
“哦?”青墨轻哼,挥手解了灼禾身上的水声,饶有意味地大量着承邑,“你怎知为师心情不好?”
“承邑记忆中的师父,无论何事,皆是笑颜于面,对灼禾师妹又最是疼爱。今日子承邑入这辰拓宫,师父始终未展笑颜,不成是弟子何处恼了师父。”
灼禾揉着肩膀跟着应和,“就是就是,师父以前从来不舍得惩罚灼禾,现在连见师父一面都难。”
“哈哈哈……”
青墨忽然大笑,笑声还未传远又戛然而止,这笑意,似是自嘲般,回荡在辰拓宫中。他朝着灼禾二人走了两步,顿足道:“是为师的错,如今蜀山面临大敌,为师竟将烦恼撒在弟子身上,实在不该。”说道,笑意敛了敛,“七年前蜀山蒙难,锁妖塔几近全毁,只有七曜阵得以将其修复封印。原本以我、常让师兄、辛澶师妹和掌门师叔四人之力,便可启动七曜阵,两年前,玄门与蜀山决裂,我等分心无力,封印怕也是松动了,只得将你们召回。”
承邑道:“玄门?不是素来与蜀山交好?”
“有些缘故,三年前兰染枝卸下门主之位,一切交与兰池雪掌管。不过几载,玄门频频挑衅武林门派,蜀山亦在其中。时间愈久,关系愈加恶劣,分明是,眼里容不得蜀山的气势。”
“雪儿……”承邑摇头,“她怎会做出如此之事。”
青墨叹息,“若非所见,我又怎会相信……你们先退下吧,人已到齐,过几日便重启七曜阵,你们便趁这时日好好休息。”
承邑点了点头,回身离去。灼禾却是没有动的意思,指尖在下巴划了划,待承邑出了门,连忙对青墨说道:“好师父,你便没什么教训灼禾了吗?”
此时的青墨已背过身,他想了想,只道:“回去吧,莫再顽皮了。”
“哼~”灼禾跺跺脚,一脸不甘地离开了。
承邑与灼禾先后走出辰拓宫,周围的弟子打量着他们,也不敢靠近,窃窃私语起来。
“师兄,他们是谁啊,怎么从没见过。”
“你入门晚,那是灼禾师姐,她被师父收为徒的时候还是个婴儿,年纪不大,资格可比我们老多了。如今负责看管荧惑窟,蜀山可从没有过二十多岁就能担此重任的弟子。”
“那个小孩呢。”
“什么小孩,那是大师兄。”
“……”
“我也是听人说的。大师兄九岁的时候偷练师父的秘籍,走火入魔,幸好发现的及时保了条命,可之后再没长过身体。八年前师父将大师兄和灼禾师姐分别送往蓬莱、方丈修习仙道,如今竟被先后召了回来,也不知道和玄门有没有关系。你别看大师兄像个小孩,年纪怕比你大了两倍还不止,天分更是仅次于君师伯,掌门还亲自授他镇星宫主人的身份。咱们辰拓宫出有了他和灼禾师姐,别提多风光了。”
“我记得正阳殿的云彻师兄……”
“嘘~还说什么师兄,那可是蜀山弃徒。再厉害有什么用,不过是个半妖,最后还是入了邪魔外道。”
“……”
灼禾三两步追上承邑,扯着他的衣袖便嚷道:“师父真是偏心,我日日前来拜见,他都不见一面,师兄一回来便……便……”
承邑拉开她的手,叹气,“师父是惧了你。”
“我又不是妖怪!”
“可比妖怪烦人。”
其实这般说来,自己似乎真的去得频繁了些。灼禾思索着,停下脚步,低声道:“师父定是被玄门的事恼的。那玄门算什么东西,我放把火,少了它得了,省得师父烦心。”
“休要胡言,到时师父才真的烦心。”
灼禾转了转眼珠,俨然有了主意,她掩嘴一笑,提着嗓子,“那是自然,灼禾自然,老老实实呆着。”说着还未踏出脚,只感大地晃动起来,晴日化为阴云漫天,不过几个呼吸,一切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她稳住身形,惊讶道:“呀,这是怎么了,山上还能地震不成。”
“怕是天公也知你在打什么鬼主意。”
“嘁!”
遥遥望去,承邑的影子已经淡去,灼禾望了望天,天上好像有什么,一闪而过。
“地震”过后,承邑的脸色愈加凝重,加快步伐,待到了镇星宫,空无一人,他立马紧张起来。确认无人打扰后,承邑口中念念有词,瞳孔渐渐缩成两条线,变作金色,犹如猫眼。双目初变,一道剑气浮于脚下,瘦小的身子踏着剑气直冲大殿顶部。一对“猫眼”四下一扫,只道了声“不好”,便御剑冲出镇星宫,向正阳殿方向飞去。
方近正阳殿,莫虚宗亦御剑而出,二人正巧撞了了碰面。
“哎哟,小家伙何时回来的。”
承邑行了一礼,语气沉重,“掌门,为何镇星宫中无弟子看守?方才我回去查探,蜀山地脉已遭破坏。”
莫虚宗拍拍头,“哎,你又非不知,蜀山只有你的身体才能适应镇星宫之地气,旁人根本无法靠近。墨儿倒是每日在外巡视一番,也未见出什么岔子。”
“镇星宫镇守蜀山地脉,知道此事的只有蜀山弟子,并且还不为地气所伤将之破坏,怕不是等闲之辈。地脉受损,伤蜀山之根本,若不提前重启七曜……”
“小家伙就别操心大人的事了,这点小事都解决不了老夫还当什么掌门,哈哈哈。”
“掌门!”
“哈?!”
“承邑已过而立之年。”
“诶?!”
☆、挑衅,火烧雾韶山
一日后,雾韶山下。
一地的银白,马儿缓缓前行,留下的排排细坑,不久也被从天而降的白色填满。这雪下得温婉,悠悠落在白衣女子的肩头,无风,便也吹不去。久了,堆了细细的一层,女子勒住缰绳,马儿有气无力地吐了两口气,女子也将身上的积雪拍去,淡淡一笑,“骑这种东西,真是不习惯。”她向右看去,眼神无光。那是同样骑马上的黑衣男子,双目直直地看着前方,身上已被染的一处白,一处灰,他也不停下,只冷道:“下来走。”
“啊?”女子呼了口气,搓着双手,“我这快冻死……”
口中言语尚未吐尽,便有什么东西迎面砸来。女子摸了摸,冷冷的,但还是毫不客气地披在身上,踢了踢马腹,“反正你不怕冷,不如再给我一件?”
“……”
女子微微抬起头,雪花落在脸上,她皱了皱鼻子,“从来只看过三场雪。第一次在万狐山,紫竹同君莫离对饮,那时觉得雪很美。”低下头,“第二次在魔煞宫,茫茫的一片,很干净。如今……”
男子打断她,“又看不见。”
女子摇头,旋即露出笑颜,“看见啊,冷冷的。”她拉了拉身上的黑色披风,又道,“冷冷的……云彻,我……算了。”
这次男子没有回话,又走了许久,他抬头看了看,跳下马,“下来,到了。”
“哎,又要丢掉,可是好些银子呢。”
“……”
女子慢慢爬下马,男子走近,让她拉住他的衣袖,二人什么也没再说,一同向山上走去。远远看去,他们走过的地方,只留下一人的脚印,又很快被掩埋了去。
一路上,除了女子偶尔踩断树枝的声音,静得厉害,完全不似之前那番生机繁荣。到了正门,连守卫都没有,行至正厅,才有人将他们拦下。
拦人的是个十几岁的少年,穿着厚重的皮裘,有些不耐烦道:“你们是什么人?”
女子答道:“万狐山七初离,这么同兰池雪说,她自会相见。”
少年将信将疑地看看她,又不敢多问,悻悻离开。不久,一身着白裘女子匆匆而来,正是兰池雪。她细细打量了二人后行了一礼,“云师兄,初离姑娘,于内厅说话吧。”
云彻没有动,初离摇了摇头,吸了口凉气,“七月正是暑气最重的时刻,雾韶山又接天地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