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彻没有动,初离摇了摇头,吸了口凉气,“七月正是暑气最重的时刻,雾韶山又接天地灵气,理应四季如春,而我们刚到山下便陡然下起雪,越往前走越是凄寒,怕是没有我们要找的东西。”
兰池雪道:“姑娘既知,在山下便该折返,为何还上来。”
“你对外放出消息,这里有我找的东西。”初离顿了顿,“几年不见,精明了许多,不像当初风风火火地闹上蜀山要杀这家伙。”她指了指云彻,兰池雪有些尴尬,“不得已,还请二位见谅。”
初离脸色冷了下来,淡淡道:“我来玄门,便是问你这不得已,是为何。虽是迟了几年,但我也不介意晚些知道原因。”
正考虑着如何回答,兰池雪顿感阵阵杀意,咬着嘴唇,说道:“池雪偶然得知初离姑娘这些年在江湖上四处寻找天元珠,故借此引姑娘上山。天元珠可化腐朽为神奇,要让雾韶山恢复到从前的四季如春,也须依靠天元珠之力。如今池雪得知天元珠归处,但凭如今的玄门实在有心无力,斗胆请姑娘相助,到时只需……只需将天元珠借玄门一日便可。”
知道兰池雪在转移话题,初离倒也接着她的话问道:“若我不想帮,你便不告诉我它的去向,是不是?”
“天元珠便在蜀山!”
兰池雪脱口而出,小心翼翼地看着初离,后者微微皱眉,“据我所知,七年前,天元珠正是从蜀山丢失。”
“天降异雪,雾韶山已是寸草不生,别说是人,原本生长于此的异兽珍灵也死伤无数。早在三年前,玄门便四处寻找天元珠,不惜惹恼武林各派,皆无所获。如此过了一年,便传出天元珠在蜀山的消息。空穴来风,关乎玄门生死,如何都得一试。”
“哦?”初离冷笑,“蜀山那群臭道士我还是知道的,你若同他们借,岂有不肯的道理。我听说的可是玄门屡犯蜀山,逼得人家把山都封了,难不成你要我帮你把人家的门踹开?”叹了口气,“姑娘口中没有一句实话,我也没有帮的意思,先前的问题你不愿回答也罢,你们打什么心思,别说现在的小打小闹,莫说灭了蜀山也与我无关。不过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我会去一趟蜀山,若是得到了,自然考虑借你几天。”
初离拉了拉云彻,见二人有离开的意思,兰池雪着急,又不知怎么拦下。就在此时,一个玄门弟子跑来在她耳边细语几句,她看了看远去的二人,还是无奈同弟子离开。
没走几步,初离停下脚步,松开云彻的袖口,抓住他的左手,又松了开。好冷。
“还冷吗。”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云彻依旧没有表情,添了句,“下山吧。”
“你!”不自觉提高了嗓音,又立马叹了口气,初离重新钳住云彻的衣角,嘴角挤出一丝笑意,“快了,至少有了消息。”
“喂,你们是玄门弟子?”
一个蓝衣女子风风火火地朝他们跑来,像是从正门的方向,带着一脸的怒气,指着初离二人便问。
初离一愣,转而笑道:“不是,姑娘何事。”
“哼,不是便好,让开,别挡路!”
女子急着要将初离推来,却未注意云彻变了的脸色,她的手方要碰到初离,俨然感到一阵寒意。回过神,眼前已是面色如霜的云彻,凭空冒出来的暗绿色的长刀挡在身前,墨色雾气将女子的双手包住,“啪”的一声,雾气陡然化作红色火焰,女子的双手也灭作泡影。
云彻皱眉,长刀横空划过,随着火焰消失不见。
先前的蓝衣女子兀然出现在二人身后,左手抱胸,右手指抵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盯着云彻,“你这人忒狠了些,要不是人家躲得快,可就没命了。不过,挺有趣。”
初离转身道歉,“能从他手中全身而退,姑娘也非等闲之辈。”
蓝衣女子放下手,未将初离的话听进耳,反而又看着云彻道:“你倒是很像一个人,不过气息有些不同,我与那人也有八年未见了,但还是想问问你,认不认识一个叫云彻的家伙。”
“不认识。”云彻斩钉截铁道。
“嘁。”见他不冷不热的模样,女子又将目光投向初离,不经意来了句,“你是个瞎子?”
“瞎”字还未说话,便感一阵杀气袭来,女子忙忙向后一跃,单手一甩,红色火焰与黑色雾气形成的刀刃两两相撞,形成刀刃,消散开去。此时女子便不饶了,吼道:“你这人,怎么动不动就出手,倒是和云师兄一个脾气!”
这状况让初离很是无奈,连忙拉住云彻,“姑娘莫怪,他这人就是这样,我们这便离开。”说着便又拽了拽,云彻不语,瞥了眼蓝衣女子,转身便走。
蓝衣女子气不打一处来,哪有打了人便要走了,方要追上,却被人叫住。
“道长可是蜀山弟子,来我玄门有何贵干。”
“呀,你怎么知道。”
“道长衣着,一看便知。”
女子转身,见到的是一个驼着背的小老头,正是当日初离见到的关老。关老眯缝着眼看着青衣女子,她极是不舒服,扭过头,“什么道长不道长的,真难听。哼,看来你是这玄门的人了,先告诉你,本姑娘乃蜀山灼禾。”
关老想了想,“呃,没听过。”
灼禾跺跺脚,气道:“那现在就记住了!”
“是是是,灼禾姑娘。”关老不紧不慢道,“道……姑娘有何指教。”
“呵呵。”灼禾邪邪地笑了笑,眨着眼,放慢了语速,“便是觉着雾韶山的雪太冷了,放把火让你们暖和暖和。”说罢,双手一挥,眼前的屋檐便一处接着一处燃了起来。
关老怔了怔,忙拦着,“道……姑娘,这是做什么啊。”
灼禾才不管关老惊诧的表情,一边嬉笑着到处放火,一边又说:“水可灭不了这玄火,老巢都要烧了,怎么不见你的主人。”
“门主正在地牢……啊!”关老忙捂嘴,灼禾“噗嗤”笑道:“你这老头,速带我去,不然,我就烧了整座山。”
玄门地牢。
兰池雪一人站在牢房前,默而不语;牢中女子身披粗布披风,静静地跪着,双手放在膝盖上,将面目掩于帽檐之下,不见颜色。即便兰池雪来了,她不过微微抬起头,看着牢外的女人,什么也不说。
“已依姑娘所言行事。”
“她来过了?”
兰池雪低头,“去了蜀山。”稍显得不安,“如此骗她去蜀山,真的能……”
女子打断她,“天元珠确在蜀山,何来欺骗?”兰池雪听之大惊,女子冷笑,“放在以前,天元珠对于蜀山而言不过是一个入得了眼的宝贝。可如今蜀山地脉遭毁,若是天元珠失而复得,又怎舍得外借。她……的性子,怕是会闹得蜀山不得安生,到时不就称了你的意?”
“蜀山地脉?”
女子眼神瞟了瞟别处,提醒道:“你的麻烦来了。”
兰池雪回头,并未看见什么,再转身,那女子已消失在地牢之中。
再说灼禾随着关老进了地牢,守卫寥寥无几,轻易便解决了。一路少有阻碍,但曲曲折折的实在麻烦,她性子急,便丢下关老,独自化作火焰窜了进去。说是地牢,可却少见一个犯人,映入眼帘最多的,只有空荡荡的囚牢和几只破了的瓷碗。
到了深处,灼禾停了下来,见一素衣女子正呆呆地望着一处牢房,清叱道:“你就是玄门老大?”
兰池雪侧眼看了她,还有她四周扭曲的空气,沉默半晌,转身朝着她走去,却不再将她放进眼里,淡然地与她擦肩而过。灼禾哪里受得了这等无视的态度,伸手抓住兰池雪的手腕,一用力,却发现自己摸了个空,再一看,对方已与自己有数步之远。待她再想动作,却被女子打断,“我如今的修为可以和七年前的常让师叔打个平手。灼禾,你若觉得自己有这个本事,可以继续试试。”
听她这么说,灼禾身子晃了晃,双手背后,嗤了一声,“看来你就是兰池雪了,你怎么晓得是本姑娘,人家可没见过你。”
“你不知我,我可认识你。幼时在蜀山看过你一眼,那时候你烧了青墨师叔的书,正被罚跪,如今长大了,模样倒是没什么变化。”
灼禾生气,“呸,就是你闹得师父都不理我,整天把自己关在辰拓宫。”越想越来气,用手指着兰池雪,“我是打不过常胖子,可他也没赢过我。”
说罢,灼禾脚尖轻轻一点,便到了兰池雪身边,还未出手,对方又快了自己几步,拉开距离。除了师父,还没有人速度快过自己。灼禾不由笑出声,二人这一前一后,转眼便出了地牢。
地牢之外,依旧零零碎碎飘着白雪,不过没了那么多遮挡物,灼禾一下得意了起来。她眨了眨眼,扫视了四周,陡然火花四起,莫说是可燃的建筑木料,连飘摇的雪花也纷纷化为火焰,一时间红光漫天,玄门的弟子门慌了神,一个个立在原地动弹不得。
小小的火焰渐渐靠拢,连作绳状,不一会儿,条条火蛇将兰池雪围在中间。灼禾哼笑,双手一合,火蛇迅速聚合,眼见掌门要在火焰之下化作灰烬,玄门弟子皆是瞠目结舌。就在火焰全数合拢之际,几处不起眼的白点冒了出来,仔细一看,竟是兰池雪凭空踩着火焰脱离束缚,缓缓落于地面。
惊于对方还有这招,灼禾实在气恼,“不算不算,这是青潭的功夫,月下公子的青云步,你是从哪偷来的!”
兰池雪拍了拍身上的雪,不回答她的问题,反而说道:“魂姬九幽也是用火,对付你可容易多了。”
“嘁,再来过,什么魂姬九幽,别拿她那小火苗和我的异火比!”
“有功夫逞强。”兰池雪提高了嗓音,打断她,“不如提醒你,打蜀山主意的可不止玄门,你不会去帮忙,却在我这闹,幼稚。”
灼禾一时不知说什么,踟蹰片刻,略有不甘道:“哼!你等着,回头收拾你!”
灼禾走远,兰池雪心中暗道:“看来,我也该出发了。”
☆、七曜,命不过八载
蜀山剑台,天已近暗,莫虚宗捻着胡须,不知在思索什么。一旁的辛澶侧坐木鸟之上,常让同青墨并肩而立,剩下的便是只有孩童高矮的承邑。除了青墨的样貌七年来没什么变化,辛澶与常让眉宇间皆是添了几分憔悴与愁云。
几人面面相觑之时,一个蜀山弟子御剑而来,莫虚宗抖眉,那人还未开口,常让便急着问,“还没找到灼禾那丫头吗!?”
弟子摇头,常让猛拍大腿,手中的金算盘摇得铛铛响,“我说二妖怪!”转向青墨,“都好几天了,你这个做师父都不管管那个鬼丫头!”
青墨不语,反倒是承邑接着说道:“师叔,灼禾的性子您也明白,莫说师父,怕整个蜀山都没有能管住的。”说罢,瞟了眼莫虚宗,“如今作何打算,还请师尊示下。”
“师叔?!”
听了承邑的话,莫虚宗半天没有反应,辛澶又唤了声,他这才回过神来,说道:“哎呀,老夫总有种不详的预感。”
“我说师叔这是让您出主意呢,要说不祥老子早就觉得不祥了!”常让嚷嚷着,又冲着青墨喊,“二妖怪,你再不说话就憋死老子了!”
青墨道:“话都被你说了。”
气氛立马又沉闷了下来,除了常让,其他几人都是各自思索的模样,他光是着急,也是真的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憋红了脸,索性说道:“不如直接重启七曜得了!”
“不可。”剩下四人异口同声地否定,常让还想继续说,莫虚宗陡然抬头,“看看谁来了。”
天空已灰了一半,弯月早早地便在空中悬挂,本是一望无尽,模模糊糊地似有一道黑白不明的身影从远处而来。这气息浑浊不清,连莫虚宗一时也没辨出是何物,直到靠的近了,方露出笑意,说道:“稀客啊。”
从高空俯视而下,也不知蜀山用了什么招数,硬生生地让几座巨型宫殿换了位子,仔细看,七座建筑连城弧形,像极北斗星的样子。初离看不见,只能借云彻的魔力感觉到莫虚宗的位置,慢慢落下。
她从天而降,此时的她同在雾韶山又有些不同,虽说穿着白衣,浑身却散发着淡淡的黑雾,连那无神的双瞳边,也时而冒出黑色雾气。
她侧耳听了听,辨了莫虚宗的方位,笑着说:“许久不见,向你讨样东西。”
“哦?何物?”莫虚宗颇有意味地打量着她,辛澶等人也不插嘴,也只等着初离说明来意。只有承邑轻轻“咦”了一声,悄无声息地退后几步,让自己处于暗处,双眼渐渐变作细线,紧紧盯着初离。
“天元珠。”
“嗯?”众人皆惊,常让冲上来要说什么,被莫虚宗拦下,笑着回答初离,“哎呀,虽不知姑娘如何得知蜀山重获天元珠,但如今这神物关乎蜀山存亡,姑娘可否等待数日。”
“等不得!”确定东西果然在蜀山,初离有些失态,旋即又平静下来,“蜀山如何我不管,我要这东西也关乎生死,只有你们蜀山的性命是性命不成!”
辛澶辩道:“蜀山欠姑娘的人情,不敢忘怀。实不相瞒,前几日蜀山地脉遭毁,唯有天元珠可修复,此过程只需三日,若姑娘有什么其他要求,蜀山弟子赴汤蹈火定去办到。”
“既然不借,我便硬取。”
黑白色的身影瞬间逼近莫虚宗,老道口中道了声“得罪”,单手接下初离的一掌。莫虚宗掌心逐渐显现黑色雾气,且有将其吞噬之势。辛澶等人方要出手,他摇头示意,以另一只手在身后划出太极图,黑白糅合的两仪剑气与初离身体溢出的魔力相撞,一时间难分上下。
莫虚宗不让插手,常让看着着急,说道:“这小妖精不是没了修为吗,怎么竟能和师叔打个平手。”
承邑抬头,天色不知何时暗了下来,“又有人来了。”
果然,空中聚集了不少身骑异兽之人,最前面的,便是兰池雪。青墨叹了声不秒,蓝色水流便伴着无数木鸟向空中冲去,于此同时,兰池雪立于金色雄狮之上,一声令下,迅速向剑台冲来。水流与木鸟虽形成了一道屏障,却维持不了多久,辛澶与青墨二人不断输送木水之灵,也只能抵抗半柱香的时间。
常让反应得有些慢,空中两股力量对峙的起来,他才想起来举起算盘。但还没有动手,承邑便将他拦下,“师父,辛澶师叔,常师伯,速回各自宫殿,重启七曜阵!”
“这刚才不还是说不行吗?”
见辛澶青墨立即收了力,常让不明白,也只能拍拍头,踩着算盘向白枢宫飞去。承邑看了一眼初离与莫虚宗,什么也不说,亦御剑而去。
剑台之上,只剩普通弟子抵抗兰池雪一行,莫虚宗长吁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