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辛澶青墨立即收了力,常让不明白,也只能拍拍头,踩着算盘向白枢宫飞去。承邑看了一眼初离与莫虚宗,什么也不说,亦御剑而去。
剑台之上,只剩普通弟子抵抗兰池雪一行,莫虚宗长吁一声,撤回太极阵,双手合十,身后渐显朱雀,白虎,青龙,玄武四灵幻影。待到幻影成形,口中初念,“乾!坤!坎!离!震!艮!巽!兑!”初离双唇一抖,黑色雾气猛然离开她的身体。身体失去平衡,初离向后摔去,她身前的黑雾凝作实态,正是云彻。
云彻两步向前,挥舞虎翼,形成一道铁羽盾牌,此时四灵也是逼至眼前。云彻成形之时莫虚宗立即收了力,但层层铁羽亦顿时化为乌有,云彻抵着虎翼接下四灵剑气,身体随之向后甩去,他将虎翼插入地面,退到初离脚边硬是停了下来。他吐出一口黑雾,低头看初离,伸出手,“死了没。”
伸手,一下抓住,起身,又将他甩开,她站到他身前,双手有些颤抖,挤出几分笑意,“摔出来很痛的,下次至少提醒我一声。”
云彻没有说话,看了眼她,看了眼剑台,莫虚宗已不见踪迹。夜空之上,蜀山弟子已快抵挡不住,眼看兰池雪等人即要攻了过来,空中顿显金色,蓝色,青色,黄色四道光柱,相隔不久,又是一道白色光柱冲天而上。
兰池雪举起长剑,击退了最后一个蜀山弟子,说道:“来不及了。”说罢,长剑投向剑台,剑刃入地,剑台崩裂,整个蜀山晃动起来。
震动最厉害的便是镇星宫,承邑支撑着瘦小的身体,喷出血来。就在此时,宫殿上方出现两道光柱,承邑道是“不好”,身体却支不住前去阻止。
那两道光柱仔细一看,却是一黑一金两颗珠子破空而出,分散飞离。
兰池雪忽露喜色,追着一颗向东方飞去。玄门弟子也不恋战,紧随而去。
虽看得不仔细,但云彻确定,那两颗珠子其中之一,便是天元珠。
心里这么想,脚下的震感愈发剧烈,地面不断出现断裂细纹,不用多久,整个蜀山都会变成一片废墟。
“云彻?”
“等我。”
云彻飞身而起,行至太阴殿上空,举起虎翼,猛地向下劈去。强烈魔气的催动下,太阴殿升起一道黑色光柱。光柱出现的刹那,云彻大吼一声,将虎翼扔向荧惑窟,伴随着犹如空间撕裂之声,虎翼刀嵌入荧惑窟顶,又是一道黑色光柱涌向高空。
七道光柱在空中投作北斗七星,荧惑窟上空的光柱散出的黑雾不断被吸入其他光柱。电光火石之间,北斗七星连成一线陡然下落,蜀山又是一震,随即裂缝一一聚合,渐渐恢原状。
云彻踉踉跄跄地走到荧惑窟前,初离已在等候。他身上不断溢出黑色雾气,只看了初离一眼,便倒了下去,恰在她怀里。
“休息一会儿吧。”
莫虚宗等人也赶到荧惑窟前,只剩下浑身缠绕黑雾的初离。
“哎,蜀山又欠姑娘一次。”莫虚宗行了一礼,初离嗤笑,“是又欠了他一次。蜀山素以侠义自诩,却只顾自身灾祸,见死不救;我不明白,他是被蜀山逐出山门的邪魔外道,却放弃救命之法帮你们完成七曜阵!”
“?!”青墨大惊,忙问,“难道姑娘索取天元珠便是救彻儿性命?”
剑台下很快便聚了不少蜀山弟子,在看天上,云气飘散,弯月之下,白衣女子踏烟而去。
青墨远望初离身影,不由叹息,常让跑来拍拍他肩膀,“二妖怪叹什么气,不就跑了个妖灵嘛,好歹咱老家没出什么岔子,哈哈哈。”承邑道:“师父担忧的怕是那只狐妖。我方看了看,她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若继续借用魔力,一旦妖体受损,怕是难以修复。”
常让疑惑,“你们都看出来了?那刚刚怎么不说。”
莫虚宗告诉他,“四象阵比起两仪阵,添了十分功力。方才妖魔分离之际,老夫及时收手,那威力减了一半,云彻却毫无抵挡之势。虽不知何故,他的魔力溃散得厉害,不能使出全力,而初离姑娘正可以抑制。”捻须,“哎哎,蜀山欠下的人情,怕是还不清了。”
“他的命,唯有天元珠可续。”
“八年,你只有八年的时间。”
“记住,危机之时,切莫使用魔力,一旦妖体受损,便是我,也无力回天。”
还记得离开桑若居时,白渊说的话,八年之限已过七年,这最后的机会定是不能错过。初离看着身下被积雪覆盖的雾韶山,轻声道:“使用别人的力量,真是累呢,还是骑马来得自在。等你好了……”
☆、饕餮,一诺琉璃枝
赶到雾韶山时,兰池雪背对着,手里明显拿着什么。初离上前抢夺,兰池雪闪身躲开,二人迎面擦过,云彻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不是天元珠。”
“呃。”忽然肩膀一痛,怕是先前同莫虚宗过招时伤到的。初离捂着右肩,黑雾也散了开来,云彻现身,将她扶住。看兰池雪,一连向后退了数十步,手中捧着一只黑色珠子,警惕地看着初离二人。云彻则是目不转睛得看着那颗黑色珠子,又垂眼思忖这什么,表情越来越凝重,忽然抬眼,那黑色珠子恰好炸开。想是来不及逃离,他护着初离躲到一块巨石之后。
伴着几声轰响,满地积雪也炸了开来,顿时白雾弥漫。云彻探出头,白茫茫的一片,隐约看到从正殿方向走来几人。领头的那人身材臃肿,走起路来摇摇晃晃,步速倒是不慢,想必是听了动静出来查探。
“兰池雪你这个臭丫头,姑姑不在你就瞎闹,你这是要……”
此人正是兰金。
他话到嘴边再也说不出来,雪雾散去,巨大的身躯赫然眼前,好一副狰狞之像。此物羊身人面,利角内勾;两侧有一对肉翅,形如双耳,腋下一对黑色的肉球恰似双目,正是盯着自己。兰金惊得张大了嘴,一时动弹不得,这怪物倒是对他很有兴趣的模样,低头打量着他,两颗牙齿长而尖锐,露在嘴外。
似是笑了笑,怪物张开血盆大口,身后兰池雪唤了句“躲开”,四周便又恢复了静谧。
“怎么了?”初离问道。云彻没有回答,只见广场之上,同兰金同来的一行玄门弟子,只剩下一两个惊惧地看着地上喷溅出的血渍。怪物咀嚼着,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红色液体从它齿边留下。众人皆失了神,怪物仰头一吼,竟是发出婴儿般稚嫩的呼声。兰池雪立马反应过来,但来不及再次提醒,剩下的几个弟子也被吞进了肚里。
皑皑白雪,转眼染作一片猩红。
“饕餮”
“唔,有人知道我的名字耶。”稚嫩的声音从饕餮的口中传出来,它转过脑袋,看向站在巨石旁的云彻,缓缓摇头,“不好吃,那个,好吃。”
饕餮的眼神落到了岩石上,云彻急忙抱起白璃飞向另一侧。趁机回望一眼,先前呆的地方已成深坑,饕餮身形巨大,却是迅速惊人,转眼追了上来。
还想再躲,云彻身形一晃,竟同初离一同摔了下去!眼见要成了饕餮口中之物,兰池雪的坐骑雄狮扑了过来,一声狮吼,饕餮生生退了回去。
“饕餮尚未成型,这里交给我,关老,带他们去后山。”
金狮又是一吼,饕餮猛然转身狠狠地盯着兰池雪,张口咬向她,金狮趁机跳到它的后背,一口咬下,饕餮发出痛苦的呜咽声。兰池雪念念有词,不时,又冒出数只青狼将饕餮包围。
也不知这关老从哪儿冒出来,带着云彻二人往后山走去。被怪物吞食了几十个弟子,这个老头倒是没有半丝慌张的样子,慢悠悠领着路。越往下走,身后打斗的声音淡了下去,雪依旧温柔着飘,全然不顾世间发生了什么。关老怕是嫌静,时不时讲几句,听二人没有反应,倒乐得自己说下去。
“想着二十六年前,还没有什么玄门,雾韶也不过是座风景秀丽的山峰罢了。女孩子嘛,都喜欢漂亮的地方,就有这么一个姑娘,平日里喜欢来雾韶山采些花花草草,不经意邂逅了这山中的地仙,囚牛。说是地仙,实际是被罚下界来给土地爷打打杂,成日拉着胡琴,哼哼唱唱,也不做什么正紧事。”
“小姑娘偏偏对他动了心,每日都来山上听他拉琴,土地爷想想也算是一对佳人,便任着他两。囚牛除了精通音乐,其他的可算是一窍不通,更别说女孩子的心思。好在那姑娘不计较这些,一直坚持和他呆一块儿,缠了他一年多,时间久了,两人也就分不开了。”
“可谁知成亲之后,囚牛依旧爱乐曲胜过一切,只说去寻蓬莱仙山中的一位精通音律的仙人,竟是连夜离开雾韶山,只留下一根琉璃做的枝桠。囚牛离开之时,小姑娘已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她守着那琉璃枝一等就是半年。莫说是半年,囚牛竟是再没回来过。是抛弃也好,是出了事也罢,偏偏没有半点音讯。小姑娘渐渐萌生恨意,九月生产,将刚出生的女婴留在土地庙,不辞而别。”
“一年后,小姑娘忽然回来,性情大变,她悟得琉璃枝中的御兽之法,以一人之力创建玄门,改名兰染枝。不过二十年多,那个只懂听曲赏花的小姑娘,让玄门成为堪与蜀山比肩的门派。重回雾韶山,兰染枝将琉璃枝交给土地公,接回女婴,收作门弟子。只不过她无论处事待人皆温和谦让,唯独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冷漠苛刻。”
“雾韶山上,所有人都知道那女孩的身份,她却从来不能叫一声娘。在兰染枝面前,她不可以笑,不可以哭,不可多言……太多不可,都是为她一人而定。似乎她母亲对囚牛所有的恨意,都加在她的身上。在外,她是威风的玄门大弟子,在内,只要兰染枝有何不悦,便是一顿痛打,责骂,对她说尽了恶毒的话。小女孩渐渐学会八面玲珑,迎合这不同人的性格,讨不同人欢心,唯独不懂兰染枝的性子。”
“世人皆知雾韶四季如春,不知也有那么几日,大雪纷飞。那是小女孩在哭。囚牛乃龙神之子,或许有那么些关联,每当女孩落泪,雾韶山便会下起雪,眼泪不尽,积雪不化。兰染枝知晓女孩有此异能,只要下雪,便是一顿痛打,但每年下来,总还是有那么两三场雪。那么小的孩子,怎么就不会哭呢。”
“三年前,蜀山掌门莫虚宗追寻凶兽饕餮踪迹经过雾韶山,兰染枝出手相助,虽制服了饕餮,却被吞噬神智,不省人事。为防饕餮继续作乱,蜀山毁其肉身,将妖灵封印于镇星宫中。玄门一派对外称兰染枝退隐,其大弟子接任其位。”
“也就是那时,雾韶山飞雪不断。昔日的小女孩听了一个女人的唆使,认定捉住饕餮元身就可以释放兰染枝的神智。这一听便是无稽之谈,但小女孩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以寻找天元珠治雪为由四处挑衅武林各派,最终将矛头直指蜀山。就凭她的本事,哪能动蜀山分毫,分明只作了他人的棋子……可事已至此,错也得错到底啊。”
“她不过是一个救母心切的小女孩……前面便是修养的地方,二位……”
云彻先停下脚步,初离跟着一顿,笑了起来,“这样走走,差不多也好了,是吧。”转向云彻,又转向关老,“我说土地爷,那个在小姑娘跟前嚼舌根的女人是谁。”
“……不知来处,只知名为,秋海棠。”
回到广场,一片狼藉,地上零零碎碎留着狼的皮毛,金狮伏在地上奄奄一息,兰池雪的身上沾了血,却没有饕餮伤得厉害。这巨大的怪物开始焦躁起来,喉中不断发出“呜呜”的声音。
“为什么不让我吃东西,好饿好饿……”
一爪拍来,兰池雪跳着躲开,也有些力不从心。她发现了折返的初离二人,也没工夫顾忌,虚弱地吐出几字,“将师父还给我!”
“师父,什么师父。”
饕餮吼着吼着又停了下来,“你是说这个吗?”口中突出一团气体,渐渐化作兰染枝的模样,兰池雪还没来的及高兴,便见天边飞来一物——是她保存在冰室的兰染枝的身体!那具躯体就像是被吊着的死尸,呼吸间,便与被吐出的神智融为一体。
脸上的笑意转为恐惧,兰池雪看到的是七年来第一次睁开双眼的“母亲”,亦是散发强烈杀气的兰染枝。
初离伸出手,云彻用手腕推开,“你歇着。”
没工夫等初离回答,刚刚苏醒的兰染枝一剑向兰池雪刺去。池雪愣在原处,直到虎翼挡住兰染枝的长剑,她才意识到危险。虎翼刀与长剑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她纵身一跃,跳到云彻身后俯身冲来的饕餮身上,抓住左边的利角,清叱一声,伴着不易察觉的龙吟,踏空将饕餮巨大的身体甩了出去。
饕餮摔落之处距初离不过几十步,凶兽挣扎着爬起,一眼便看见立在原地的初离。“吃的,吃的。”它向她扑去,云彻与兰染枝争斗见抽不开身,池雪的速度已是来不及。千钧一发之际,雪地里钻出一个小老头,猛地将初离推开,在利爪落地前又钻进了地中。
再一次的失利令饕餮失去了耐心,它前爪用力,将地面抓出两个深坑;后腿歪曲,作出起跳的姿势。
“雪儿快……”
关老冒出了半个头,“跑”字咬在嘴边,饕餮的巨齿已擦过兰池雪的脸颊。
“娘。”
方才已用尽了气力,池雪没有动,闭上眼,随之是漫长的寂静。寂静之中,没有想象来的疼痛,只感到有什么热乎乎的东西喷到了脸上,对,是喷在脸上。再睁开眼,是一片红色的世界,模模糊糊地看见一个人影,在自己面前晃了晃,倒了下去。
☆、出发,其名秋海棠
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一定是看错了,倒下的是被饕餮咬去一半身体的兰染枝。
池雪已被红色沾满的脸颊,有饕餮的血,她的血,更多的的是地上那个人的血。
抬起头,兰池雪露出一丝惨笑,双眼渐渐出现蓝色的斑点,顿时大吼起来。一时间,雾韶山上狂风四起,白雪飘飞,连以玄石锻造的山门也被轻易摧毁。
正在此时,一个黄色身影闪过,从后将兰池雪打晕,拥入怀中。
是音音。
池雪失去意识,风雪也渐渐停息下来,饕餮似是很得意,边叫着“吃的”边又扑过来,音音看着兰池雪,自言自语着,“差点,差点。”在饕餮靠近之际回身,发出震天般的龙吟,饕餮匍匐而泣,腋下双目动了动,掉头就跑。
没有去追赶,音音见地上残缺的尸体,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是晚了。”
“你怎么会来?”初离捂着肩膀爬起来,“怎么不等我被吃了再来。”
音音将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