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凛?武儿转了一圈,并未见到双凛的踪迹,这时声音又响了起来,“老七身体中已经有了一件神器,这不过是神器与宿主之间的吸引罢了,不用担心。”补充道,“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暴露你又五灵魂之事。”
武儿点点头,虽不知道她怎么知道五灵魂,但小师父的娘亲应该不会有什么恶意。只是她既然知道他们过来,为什么不阻拦更不现身?再看红袖一边,她的身体飘到半空就挺了下来,左臂通红,更显出暗红色文身。
武儿想起当年他们去冥界偷了命格簿逃跑的时候,火鸢刃忽然不听使唤刺入红袖的左臂,之后只要她动用魔力,整个臂膀都会变得通红,所碰之物皆会变为血水。不过她的手臂每次变化都是单纯的赤色,不像现在可以显现出花纹。
一边的九幽也在和流孤说些什么,后者也静了下来,应该是知道了红袖不会有危险。武儿愣愣地看着他们,双凛又对他说,“闭上眼。”
“嗯?”
“我被人牵制着,现在是用千里传音和你说话。你若想老七和这几个人都安然无恙,就按我说的做。”
怕影响初离,几人都不敢贸然靠过去,站在这也没什么作为,武儿便听了双凛的话,闭上双眼。
“五灵息拥有感知世间万灵之力,但凡生物,即便相似气息也是不同,你现在静下心,找一找魔界有没有拥有相同气息之物。”双凛说的很严肃,不像之前见到她时的那种洒脱。依她的说法,武儿沉默片刻,小声道,“有,一个是重阳,一个是……嗯?不是人?!”
之前他没有刻意感觉重阳的气息,如今看来,重阳身上带着一样和他气息一模一样的东西,说不清是什么,但他可以确定,重阳给人的感觉,绝对是两个生命。
双凛道了声果然,便没了动静,无论武儿怎么喊她,都没有反应。
“小娃娃,你这是怎么了。”身前三人看武儿自言自语,都看了过来,隐老头笑道,“不会是被这架势吓到了吧!小朋友就是小朋友,没见过世面,哈哈哈。”
武儿一个激灵,忙解释道:“谁说本少爷怕了,倒是你们都杵在这里干嘛,咱们就这样看着小师父入魔,然后跑去跟她说:恭喜恭喜?!”
九幽摇头,“你这舌头,是该割了。”
隐老头笑,“割!别客气,舌头倒是挺下酒!哈哈哈!”
“老家伙信本少爷把你这破葫芦扔茅房。”
“……”
二人又都起嘴来,九幽无奈地摇头,流孤始终不说话,一个人走到初离身边看着。老头子和武儿扯了会儿也没了兴趣,吼道:“我们这么些人在这吵吵,小姑娘竟然都没反应,不会是入魔入成聋子了吧。”
“你也知道你吵。”
初离忽然开口,几人都是一惊,她的声音和之前有些不同,似乎哑了一些,沉稳了一些,还有,冷漠了一些。流孤刚要张口,她又淡淡道:“我知道你们来做什么,但如果没有其它救人的方法,就都别打扰我。”
这时,云彻竟然睁开眼,松开了初离的一只手,轻轻一挥,红袖便落了下来。武儿上去扶她,被推到一边,正是一脸的郁闷,谁知隐老头还不忘消遣他,“我就没见过你怎么厚脸皮的小子,红袖丫头都懒得理你了,还整天跟个泥巴似的。”
武儿怒道:“你不是在葫芦里吗,怎么看的见。”
“爷爷我自有办法。”
“哼,那是本少爷的媳妇害羞,不肯在你们面前显得太亲昵……”
还没说完,红袖一眼瞪过去,他立马就闭了嘴。红袖微微皱眉,转向初离,说道:“阿姐,我不想阻你想做的事,七年前我知道自己也是寄体的时候,怕的要命,你知道,我最怕死了。”说着自己笑了起来,也不管初离什么反应,“当时为了救荆流孤,我和武儿去偷命格簿,当时我们分了两路,从鬼王那听来的话也没和别人讲过。我听他在和另一个人谈话,知道了你才是真正的宿主,连荆流孤也不过是让你觉醒的一环而已,十三灵将他的魂魄封印在身体之中,我四处找他,也只为了告诉他身体当时的主人,千万不要把身体让出去。可是事情已经变得和我想得不一样了,我依然怕死,不过如果是阿姐你要,我可以给你;你若入魔,我也助你,我的命本就是你救的,是我太胆小,才躲了你这么多年。”
武儿在一旁听着,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这么多年,她总是让自己躲着小师父的去处,也知道了她为何不肯让任何人知道她的踪迹——很简单,她怕死。
大殿内静了许久,初离方露出一丝笑意,轻声道了句,“不用怕。”
许久没见到初离的笑容,红袖心里一暖,回头对武儿道:“我们走吧,不用呆在这里了。”
“啊?”武儿有些不知所以,但也没有反对的话,他看看初离看看了流孤,没想红袖已经快步走了出去,他一拍脑袋,只好跟了过去。
隐老头哼了一声,“没骨气的小子,就这么和小丫头跑了。”
九幽摇了摇酒葫芦,“我倒是问你将我叫来做什么,该不会你早猜到肉体会被毁掉,让我来帮你提葫芦?”
老头子不吱声,葫芦猛地晃了起来,九幽一看,葫芦屁股是指着初离的方向。她和他们距离不近也不远,面前能听到他们的谈话。
流孤道:“白渊并非愿你觉醒。”
大殿内又是一阵沉默,过了半响,初离方答,“不重要了。”
荆流孤想了想,似乎不知再说些什么,初离却又说,“别人的争端我不想问,即便会有更多人因我而死,我只想救这一个。”
“我不想与你为敌。”
流孤忽然说了这么一句,九幽听得木然,一时没明白过来意思,初离却是听懂的样子,答道:“我只为了救人。”
“很多事本就是身不由己。”
撂下这么一句,流孤转身就走,这让夏九幽完全没了主意——他们几个来着不是阻止初离的吗,怎么一个个说了莫名其妙的话都要走?她拦下流孤,刚要问,手中的酒葫芦突然脱手飞了出去,只听葫芦中传来隐老头的几句咒骂,九幽也立马发现了问题,可是当她看向殿门的时候,一个人已经站在了那里。
那人她没见过,但她知道,如此无声无息地靠近,没有第二个。
浚夷。
这可是来了了不得的人物!九幽喃喃道,上前行了一礼,“原是天君驾临。”
浚夷根本不看他,暗漠的眼神似乎是投向流孤处,接着便向着他走去。
九幽弯着身子杵着,可心里是极度的不情愿,这么被人无视还是头一次。她的目光跟着浚夷,也不敢做出什么大动作,直到他慢悠悠地越过她,便又传来他平淡却又极具威严的话语,“回你的青潭。”
从来没有过这种压抑的感觉,九幽身子一晃,浮在周围的黑火也忽明忽暗。她只觉得呼吸都不顺畅了,更是忘了回答,急急忙忙奔了出去。刚出门,没来得及缓一缓,便听到隐老头的声音,“这里。”她回头,那酒葫芦不知什么时候滚到大殿边上,她一把去抓住它,小声怨,“你跑的倒快。”
隐老头也是小声,“别说话,带我离远点,我和你说清楚。”
本来不打算再理他,但也总不能把这破葫芦就扔这里,九幽无奈地将葫芦收了起来,在空中飞了一会儿,觉得是离隐殿原来,才停下问道:“你若不说清楚,我便带你去喂青潭的鱼儿。”
天帝的的气势果然不凡,九幽至今还有些慌乱,虽然脸上的表情尽量显得镇定,但陡然变快的语素证明了她依旧不安的心境。偏偏这时隐老头卖起了关子,开始和她打马虎眼,这一句那一句,她也急了,双手一松,黑火便将葫芦包了起来。
“我这句话说完,你就得灰飞烟灭了。”
“别别,这老骨头可不耐烧。”隐老头嚷嚷着,“我是在心里盘算着呢,不得理清楚了才和你说嘛!”
隐老头接着道:“这件事闹得天帝都来了,你不觉得奇怪?”
九幽道:“你之前不是和我说,天君要狐狸当宿主,倘若入魔成了堕仙,便是业神一类,他怎会由她如此。”
“错错错了,我在这守着小狐狸十几天,发现她根子及其纯澈,凭一己之力实难入魔,你以为谁都能像暗殿那位有天赋?”
九幽侧目,“这话的意思……”
隐老头声音也严肃了起来,“天帝和姓荆的小子对小狐狸应该更为了解,老头子能想到的事他们怎么想不到,但还一个接一个过来。退几步说,即便小狐狸真成了堕仙,依她的本性,也很难同业神一类为伍,天帝何必去担心?怕就怕……”沉吟片刻,“怕就怕她不但入了魔,且心性大变。”
“嗯?”
“对于小狐狸而言,入魔和心性大变这两件事只需要一个理由就可以同时实现——”
老头子停了下来,九幽也立马转过弯来,天君和荆流孤真正怕的,是会发生什么足以让狐狸绝望的事,到时候,已经不是是否成为堕仙的问题了,怕连她的善性也会随之湮灭。
如此一说,夏九幽想到一个可能,顿时心慌。
若她的猜测是对的,她大概明白狐狸会走上怎么样的道路了。
☆、骗人,说好不松手
作者有话要说:便当一号
面对浚夷,流孤心情是说不出的复杂。他和这个人相识数万年,却就这么几千年,让他有些捉摸不透,或许当他知道自己也只成了那人的棋子时,已经不可能从浚夷口中再问出什么了。
他的性格,开始不说,最后也不会说。
看他还有几步就要走到初离身边,流孤身后长剑忽然飞出,融作九蛇化骨枪,枪身纹着的八条青蛇犹如活物,枪刃也似是毒蛇吐出的红信,正是指着浚夷的眉间。
“你以为恢复了神力就能拦下我吗。”
浚夷平静地说了出来,玉袍一挥,一道白光打了过去,撞在长枪之上,听得什么撕裂的声音,流孤退了几步,又停了下来,依旧挡在浚夷身前说道:“无论是谁,都不可以靠近她一步。不过你要杀我,轻而易举。”
“荒谬,你难道不知她根本不可能成魔?继续下去恐生变数,快让开,我带她走。”
浚夷再向前一步,流孤枪身一震便是一击,前者的脚下并未移动,却眨眼换了个位子,避开了流孤的攻击。浚夷不解,“我不会害她。”
流孤依旧坚持,嘴角渗出血色,方才看似稀松寻常的一招,已是用尽了气力,没想还是上不了浚夷分毫。他用余光看了眼盘膝而坐的初离和云彻,露出疼惜的目光,“除了她自己,谁都不能再要求她做任何事。”
地上的初离双眼一动,接着也没了什么其他的反应。浚夷毕竟听不进他的话,一心要带初离走,双目一瞪,初离和云彻的中间便陡然突出长刺,二人躲闪不及,分了开来。
双手一离开初离,云彻的身体急速消散,好像他本身就是由烟雾形成的生命,从腿开始开始消散。而在他们分开的一刹那,初离一个翻跃又到了云彻身边,急忙抓住他的身体,溃散才缓解了些;与之同时,流孤也将长枪投了出去,一道红、青、蓝缠绕着的光束向浚夷打去,顾忌着不能破坏神器,他并未抵挡这一击,而是徒手抓住枪身,随着光束退了两三步方停了下来。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初离已带着云彻逃至殿门口。
浚夷反手将长枪掷回,并在流孤周围设下一道玉色屏障,立刻追了上去。拖着云彻,初离哪里比的过浚夷,几乎是跨出门槛的刹那,她已经感觉浚夷越过自己超到了前面。
心里想着决不能和他走,她紧紧握着云彻的手,笑道:“彻儿,拉好我,千万不要松开。”这笑意一如很久以前七初离的笑容,温暖无比,即便她自己不知道,这十几天下来,那张清爽的面颊已变得些许狰狞可怖。
云彻双手用力,回应了她,眼中却莫名有些决绝,因为他看得到她看不到的东西——在浚夷的身后,白渊不知何时已浮于半空中,手中拿着的正是他曾用来冒充神器的引神弓。
紧接着,浚夷和初离也感觉到白渊的气息,浚夷疑虑地向后看去,视线方一移动,一只雕着紫色蛟龙的箭矢已经离弦而出。
浚夷大叫不妙,朝着箭矢的方向一拉,整个空间都晃动了起来,那样子就像将空气都向后扯的模样,可箭矢虽是慢下,到达初离面前时依旧保持了极快的速度。箭刺与她只有两拳距离,根本来不及反应什么,她觉着双手一紧,身体猛地失力;再接着,那双一直握着自己的手忽地松了开来,将她向后甩去。
她本想抓住,可是肩上旧伤发作,手便软了下来。
就在她身体落到地面之时,双目剧痛,眨眼间,一直黑暗的视线中似乎出现了一丝光亮。
她坐倒在地,云彻就站在她面前,只是他的胸口已被引神箭刺穿,形成一个拳头大小的洞。
本挡在身前的虎翼刀顷刻碎裂成粉末,扑打在他身上,大量的雾气从伤口向外喷涌,没有多久,他的身体已经模模糊糊地只剩下一个影子。
“那条臭龙是上古神兽,都活了几十万年了,方才不过是未完全成型的凶灵,若你十成功力,对付它也不在话下。”
“不用那般厉害。”
“啊?”
“走吧。”
“……”
我只想强大到,足以保护你。我不怕你受伤,只怕你伤心,每次你难过,就会抿着嘴笑。所以啊,我不在的时候,要是撑不下去了,就不要再勉强了。
野狐狸,其实我,也有好多好多的话想和你说。
云彻笑了笑,眼中落下了一滴泪,旋即连剩下的最后一层影子也消散了。
不知哪来的风,将那滴泪吹开,落到初离手上,她一愣,再眨眼,看见的却是一片空荡荡的世界。
远处是浚夷,还有白渊,她的彻儿呢,为什么她没有看到他?
握了握那只沾了泪的手,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咧嘴笑道,“奇怪,魔界哪来的雨啊。”她深深地呼吸了几口,发出的声音也在颤抖,“彻儿,你跑哪去了,快出来。”
“别躲了,我找不到你。”
“你是不是好了,竟然还隐藏气息,等我找到你,定对你不客气。”
“彻儿……”
“我已是一介凡人,七千年太长,七年太短。”
“等你好了,我若还是看不见,你便不能丢下我。”
“彻儿,拉好我,千万不要松开。”
为什么,你又松手了……
就连你,也骗我。
没有人回答她,此时的流孤也破了屏障出来,一见到她便愣地卖不出步子——她脸上的黑纹又多了一道——再看已没了踪影的云彻以及浚夷脸上的表情,他哑然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