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我的银子不在我身上,在我徒儿身上。丫头,你还愣着干嘛,还不快给为师我付银子!”
正打算开溜的水纯然还是慢了一步,因为那个名叫修缘的老婆子已然来到她的面前,并以一种戏谑的眼神盯着她看。
“喂,老东西,你别想逃,快付银子来!”店小二见修缘离开了座位,便直觉以为她要逃,所以蹿将上来,一把抓住了修缘的衣领口。
水纯然虽不大乐意见到修缘,但更让她不乐意见到的是那店小二的行为,于是她微锁黛眉,冷声说道:“这位小二姐,银子我们会照付的,烦请你松开手才是!”
待那店小二瞧见水纯然的脸时,她彻底蒙了,天,还有如此漂亮得不像话的女子?
修缘趁机拍掉了店小二的手,并兴冲冲地瞅着水纯然,说道:“丫头呀,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为师我的,为师好感动,所以为师打算送你一样礼物。”
修缘说着,就从袖内拿出一物件,在水纯然还没来得及反应的当口,就听“咔嗒”一声,水纯然那雪白的手腕上便被扣上了一只翠绿莹白的镯子。
“大师,您这是何故?”水纯然微抽黛眉,刚刚那一声,她还真以为自己是被手铐给铐住了呢!
“呵呵,这是我徒儿千帆的姻缘镯,丫头你是逃不掉了!”修缘得意地摸了摸下巴道。
“您……这又是何苦呢?我还不知道能不能活过下个月呢?再说了,这姻缘之事,可是需要当事人的同意的,大师不是说您徒儿不愿意嫁人吗?”水纯然继续劝说。
“得!你也别再妄想以言语打动我了,我修缘找的人绝对不会错!”修缘一挥爪子,丝毫不为所动地说道。
“可是……”水纯然现下突然就觉得自己正是那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了。
“啊,你们不是还没有吃饭吗?那我们赶紧吃饭去吧!”修缘说着就拉着水纯然向一饭桌奔去。
片刻之后----
“呃……大师,您刚刚不是已经吃过了吗?”水纯然轻啜着清茶,颇不解地望着面前那位正狼吞虎咽的修缘。
“唔……你懂什么?我又没银子,吃了这顿,下顿还指不定要到哪天呢?所以,我现下是在储备食物……唔,好吃……”修缘一边吃着,一边含含糊糊地说道。
水纯然闻言,突然就觉得头顶上有一朵乌云飘了过来,天,她还当自己是骆驼呢?
星垂默默地吃着饭,并不多言,只是他的眼睛会时不时地瞟向某位吃相很难看的家伙。他之前是确定她不会武功的,但现在他就不确定了,依他看来,这位疯疯癫癫的女人必是有着深藏不露的功夫的。
希望她的出现如她自己所说,只是为了将其徒弟推给水纯然而已,如若不然,就休怪他星垂剑下不留情了!
正如修缘自己所说,她是在储备日后的食物,因为水纯然已经为她叫了三桌子菜了。天,难怪她徒弟会说她跟酒囊饭袋没什么两样?以目前的情形来看,她可不就是一只大饭袋?!
水纯然觉得修缘是疯到极致了,才会把自己徒弟的未来交到她的手上。先别说她中毒在身,存活还是个未知数了,就是她能活下来,她也不打算再收什么男人了,因为宫里头已经有了三位了,于她来说,那已经足够!
水纯然瞧了瞧腕上的镯子,此刻它正闪着温润莹白的光芒,让她实在是讨厌不起来!既然那镯子摘不下来了,那么她就戴着吧,至于修缘的徒弟,唉,或许她这辈子也不会见到了!
“丫头,今日我老婆子有缘结识了你,所以我理当该为你做点什么的!”修缘终于停下了吃的动作,满足地摸着肚皮说道,“那紫鹤上人是我的旧识,不过她性情孤僻,不喜有人打扰。你拿着这样东西去,但愿她会看在我的薄面上接见你。至于能否解的了毒,就看那老家伙的本事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即便她解不了,也会延迟你体内毒素的发作时间的!”
水纯然讶然地接过修缘递过来的一枚铜钱大小的玉饰,定睛看去,便见上面有“修缘”二字。她之前也曾听说过那位紫鹤上人不轻易见人,所以她一直在担忧呢!
“丫头,解了毒之后,一定要到仙崖谷寻千帆去啊,他现在可是你的男人了,所以他的一切都不归老婆子我管了。如果你忍心见他饿死在谷中的话,那你大可以将今日遇到老婆子我的事情给忘个一干二净!”修缘笑着说道,不过她眼里的威胁之意却是甚之又甚。
“……”水纯然抽了抽眉,依然无语。天,修缘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想来她水纯然是摆脱不掉了。
“呶,这是仙崖谷的地形图,解了毒之后一定要去哦!当然,你不去也行,我老婆子自是不会多说什么的。呵呵……”修缘说完就低笑了起来,只是她的笑声很阴,让水纯然不由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好了,我也该走了,丫头,咱们后会有期!”修缘说完就朝门外走去,并在众人一晃眼之际没影了。
水纯然惊讶地看向星垂,意思是,难道这就叫“真人不露相”?
星垂眸光微暗,心道,这老家伙果然不是普通的角色!
水纯然这时才将修缘给她的地形图展开来查看,然,这一看之下,不光是她,就连酷酷的星垂都不禁要笑抽过去。
水纯然现下终于明白什么叫做“人才”了。只见那地形图上画了一个圈,上面写了“仙崖谷”三个字,然后又画了一条弯弯曲曲的线,上面标着“此乃去仙崖谷的路”,之后,就啥也没了。
水纯然平静地将那张所谓的“地形图”给收好,然后又正了一下神色,继续抿了一口清茶。
星垂努力憋着笑,有好几次都要破功,然,当他瞧见水纯然那一如往日般镇静的脸孔时,他也便静下心来,暗想,女皇果然不简单!
水纯然和星垂又在饭庄内待了一会儿之后,方才付钱离去。
待水纯然他们走后不久,就见一粘了满身鸡毛的家伙怒气冲冲地走进了饭庄。那人来到柜台前,爆吼一声:“你们店的格局是怎么设计的?怎么里里外外全都有鸡舍?”
店小二憋着笑,假意咳嗽了两声说道:“那是因为老婆婆您始终都没走出我们这个店的缘故呀!”
那人闻言,皱着眉头兀自嘀咕着,而后又抬头瞟了一眼四周的环境后,方才舒展开笑容:“原来如此!”说完又迈开大步向门外走去。
“哎……”店小二一见,刚要喊住她的,然,店小二出声晚了,因为某人再次栽进饭庄后院的一排鸡舍内去了。
从鸡舍内艰难爬起来的某人,瞪着俩眼珠子瞧了瞧那些被她给惊吓得四散逃窜的公鸡母鸡们,仰天长叹一声:“啊,我修缘今日又明白了一个道理,就是,门分很多种,此门非彼门,不能见门就进哪!”
话甫一说完,一阵清风吹来,修缘周身的鸡毛顿时飘飘洒洒,如梦如幻,好一派张扬!
(注解:那修缘跟水纯然道别之后就出了门了,不过她走出去的门并不是她来时的大门,而是通向饭庄后院的大门,所以……)
、第058章 不想你死
离开紫禁城已半月有余了,这期间,除了半路上遇到个疯疯癫癫的修缘大师以外,水纯然他们还是满顺利的。
途中,水纯然收到过嫣王紫夕嫣给她的密信,那是星垂呈给她的,据说那就是传说中的“飞鸽传书”。
紫夕嫣处理朝中大事是果敢明快的,然,她的书信却让水纯然的黛眉抽个不停。因为一张十六开大小的纸张上,她愣是用很小很小的小楷字给占得满满的。
OK,如果她这满满的一张纸上写的是有用的信息也就罢了,然,那个脑袋食古不化的家伙从头至尾只叙述了一件事情。就是,反贼黄依柠因罪行败露而逃到了黑月国,而朝中因为有右相白如意、刑部尚书木秋枫以及监察御史严玉清等忠良人士守着,所以暂时并未出现混乱。
水纯然嘴角微微抽搐地瞧着手中那通篇都是经过字斟句酌,并加以润色修饰的晦涩难懂的文言之词,顿感阴风阵阵拂面吹,冷雨滴滴凉透心了。
“小姐?”星垂觉察到水纯然脸色的不对劲,黑眸闪过一丝关切。
“我,没事……唔……”水纯然刚说自己没事,然,下一秒,她就觉得胸中一阵憋闷,而且汹涌着某种即将喷薄而出的热流,于是她直觉地就小跑至一棵大树下。
而她甫一到达目的地,喉咙中便涌上一股甜腥味,于是,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
“小姐?!”星垂大惊,慌忙奔至水纯然的身边,并在下一秒接住了水纯然那飘然欲倒的身体……
胸口很闷,很闷……全身的血液都在急速奔蹿着,似乎想要逃脱开她这副皮囊的束缚而流归本真的大自然一般。
她的口中一直都有那种湿热甜腥的液体,她无奈,吞咽不得,只能任由那液体顺着嘴角流溢而出……一波又一波,汩汩不绝……
她在哪里?为什么她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了?也许她已经死了吧!也好,死就死吧!可是为什么她的心会痛,有种无奈、无助外加不甘愿的痛?
书上说,有爱必有牵挂,有牵挂必有痛,有痛必然就会痛!
呵呵……是的,她现在的心很痛,也许这就是因为她在这个世上还有让她牵挂的爱的缘故!老天,如果可以,她能选择不死,至少不会这么早死吗?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再次见到他们的笑脸,哪怕一瞬间也行……
痛还在延续,不止是心在痛,她的全身都在痛,估计她的血也流得差不多了吧?好累,真的好累……
…………
一方简朴的小院落,几间雅致的竹屋,四周树木环绕,随意望去,满目翠然。
某间竹屋内,简陋的床榻上躺着一名昏迷不醒的美丽女子,一名年轻的男子在为她施针,而另一名挺拔的男子则心忧地望着她。
“秋大夫,小姐她?……”星垂焦灼地向正在为水纯然施针的年轻男子问道。
“我已暂时控制住毒素的流窜,她现下不会有生命危险的。”年轻男子将银针放进药盒,而后从衣袖内抽出一方丝帕轻拭额角的汗水。
“暂时?”星垂抓住了一个关键词,问道。
“嗯,这位小姐中的毒很难解,而且,为了延迟毒素发作的时间,她又服用了另外一种毒,所以眼下的情形不容乐观。”年轻男子微皱双眉,保守地说道。
“难道就真的无解了吗?”星垂沉声问道。
“我解不了她的毒,不过倒是有一个可以保护其心脉在三个月内不受毒素侵袭的法子。”年轻男子说道。
“什么法子?”星垂一把扯住了那年轻男子的衣领口,没办法,他实在是忍受不了那男子温吞的性子了。
“咳,咳……你……”那年轻男子被星垂给勒得喘不上气,双手死命挣扎着。
星垂此刻也意识到自己是太过冲动了,于是他便迅速放开那男子,黑眸微赧道:“抱歉!”
“咳,咳,没关系!你也是一时心急而已!只是,这个法子……有点……”年轻男子说着,脸上便漾起两抹红晕。
“秋大夫有难言之隐?”星垂蹙眉问道。
“嗯,这位小姐的毒已经蔓延到全身,若想护住心脉,必须全身施针,所以,施针的过程需要她褪去所有的衣衫……”年轻男子说到最后,声音几无可微。
“……”星垂的英眉蹙得死紧,面纱后的丰唇亦被牙齿狠咬着。
他该怎么办?眼下即便是女皇自己愿意,但那秋大夫可是一清白男子,他肯施针吗?
“秋大夫,如果我说小姐这边没问题,那么你,愿意施针吗?”星垂犹豫着说道。
“医者父母心,秋梦自是大夫就定当尽一名大夫所应尽的责任,所以,你大可以放心……”秋梦说完,便起身走出竹屋。
他的背影纤细颀长,虽文弱,但却透着一股安详泰然的气质,大概是他从医的缘故吧!星垂注视着秋梦的背影出神……
话说,水纯然因为再度吐血而昏倒后,星垂便抱起她,以极迅的速度向紫道山奔去。
她的毒不是要到一个月后才会发作吗?为何提前了?星垂感到分外忧心。
怀中的人儿呼吸微弱,面色苍白,唇边的血迹醒目而凄美。他的心跳得飞快,从未有过的慌乱,从未有过的焦灼,在这一刻全数袭向他多年训练有素的冷酷与漠然。
她不能有事!他不许,他不许……然而这一声“不许”,在此刻却显得那么得苍白与无力!
他全力前行着,风自耳边呼啸而过,无数的乱枝枯藤被他粗壮的臂腕一一撑开,为的是不让怀中的人儿再受到丝毫的伤害。
不要死,不许死!请醒过来,请再度对他展颜微笑!如果可以,他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代替她受苦;如果可以,他愿意一生一世守护着她,无论她是谁都无所谓……
星垂就这样一路想来一路痛,一路痛来一路前行……他要救她,此刻,没有什么比这种信念更坚定!
终于,他来到了那传闻中的紫鹤上人居住的地方。然,当他满心期待着要拜见紫鹤上人时,却被告知那个紫鹤上人云游去了。
对于星垂来说,这无疑是致命的一击,在那一瞬间,他甚至想冲腔而出最恶毒的诅咒话语:这该死的紫鹤鸟人,不是喜欢隐居不动的吗?为何现下又突发奇想去云游了,是不是欲提早归西了?!
不过令他稍稍感到安心的是,紫鹤的一名徒弟秋梦尽得其师紫鹤的真传,医术不在紫鹤之下。
…………
午时(现在的11--13时)时分,秋梦做好了施针的准备工作后,便来到水纯然所在竹屋内,他望了一眼犹在发呆的星垂轻声说道:“星公子,我已准备好了,你先把她抱过去吧!”
星垂蹙了一下英眉,不动声色地来到床榻前,轻轻将水纯然打横抱了起来。
稳步踏出竹屋,映入眼帘的便是院落周围的绿意。本是清新怡人的风景,本是悦耳动听的鸟鸣,然,这些对于有心忧的人来说已然失去了其应有的吸引力。
此刻,星垂满眼满心装的全是怀中的人儿,她的痛是便是他的痛,她的孱弱苍白亦是他温柔的伤口。
当星垂将水纯然安置在秋梦所指定的床榻上便打算退出竹屋时,便听秋梦说道:“星公子,还是由你褪去她的衣衫吧!”
星垂怔愣住,犹豫着走向床榻,而秋梦则背转过身去。
大手伸出,甫一沾上水纯然的衣角便迅速成拳退了下去。
水纯然依旧昏迷不醒,她的脸色苍白无一丝血色,她的唇却是一如往日般粉嫩润泽,似是她的整个生命都昭显在唇上一般。
她的呼吸很微弱,星垂几乎见不到她的胸前有起伏的迹象。
星垂再度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