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然如梦- 第44部分

“而且……我也不懂那些脉络什么的。”方嫣然看看小六儿的神色，又道。

丑话说在前面比较好。

小六儿想了想，走到案边，提起笔，蘸了些墨就在铺好的纸上画了起来。

方嫣然凑过去看看，竟是一个小人儿，身上画了很多黑点和细线。

“然儿，你来看看，这些黑点儿代表进入丹田的路线，细线则是从丹田传出的路线……你知道丹田所在吗？”

她犹豫了一下：“脐下……三寸？”好像小说里提过。

“对。”小六儿道，“你来试试，想像一下你体内有股气息，就沿着这条线在走。”他边说边用手指沿着黑点移动。

想像？

另类的唯心主义？

她突然想起在现代时看过一本小说，上面提过男主人公和豹子头林冲学枪时，因为没有内力而苦恼。当时林冲的回答是：“你拿着枪，想着你一定能把那石头砸成粉末，然后一枪挥下去，它就成粉末了。”

方嫣然看到那时，差点儿笑喷了。

那作者笔下的豹子头林冲其实是唯心主义创始人附身的吧？

没想到，现在小六儿也让她想像了。

她不忍心打击到小六儿，问道：“需不需要蹲马步一类的？”她记得那些乐者后裔当时还摆了个姿势。

小六儿摇摇头：“能保持心情平静就可以。”

方嫣然坐到床上，双腿盘膝，摆了个传说中“五心朝天”的姿势。

“这样可以吗？”

“可以。”

“那我开始了？”

“路线图记熟了吗？”

“记熟了……就是……不需要有个穴道什么的更准确点吗？”方嫣然小心地问道，武侠小说里运内力的时候，不都是从一个穴道到另一个穴道？

“不用，记住大概位置就行。”小六儿道。

原来这个唯心主义连精确度都不作要求。

方嫣然闭上眼睛，慢慢想着小六儿笔下的那幅画，想着那些黑点的走向。

小六儿开始哼歌，声音模糊，但特别好听。

她的神智渐渐失去了清明。

“然儿？然儿？”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叫道。

方嫣然一惊，立刻惊开眼睛。

小六儿似笑非笑的脸在她面前。

“呃……。”她有些心虚。

小六儿提醒道：“口水流下来了。”

她赶紧抬起手，把唇边一条可疑的细细银丝擦了下去，尴尬地笑了笑。

这也就是小六儿脾气好，若是换成天宠那个嘴巴刻毒的家伙，这时候指不定要怎么挖苦她呢。

“那个，我……。”她喃喃地想解释几句。

“这段时间诸事繁忙，难怪然儿精力不济，一时走神睡着在所难免。若然儿累了，不如再睡一会儿？”小六儿贴心地道。

“我……，”他越体贴，方嫣然越觉得内疚，“小六儿，你说实话，是不是我天赋太差了？”这不是第一天开始学习，但她的表现却一直不好，让她扎马步，她常走神；现在改成调息内视，她又睡着了。

她不想这样，可就是管不住自己。

“然儿是乐神，乐神的天赋怎么可能会差？”小六儿笑笑道，不愠不火，声音一如既往地平和。

“可是，说不定那天夜里是你们看错了。”方嫣然心里暗道，不敢说出口。

“说不定是我操之过急了。”小六儿想了一会儿，才道，“乐神这条路，只有身为乐神的自己才清楚怎么走才对，我们这些人，虽是乐医之首，在这方面实在没什么经验。不然我们再重新来一次吧。”

方嫣然立刻点头，她实在不忍心让小六儿失望：“还像刚才那样吗？”

有句话说得好，勤能补拙。不管最后她能不能成为乐神，只要咬着牙努力下来，相信肯定会有进步。

小六儿点点头。

“对了，你刚刚哼的那歌蛮好听的，是什么来着？”她问道。

小六儿脸上微红：“只是个静心的曲子罢了，想帮助你收敛心神。”

她点点头，盘好腿，再次摆出五心朝天的姿势。

小六儿的歌声轻轻响了起来。

她努力收住心神，想保持心无杂念的状态。但不知不觉中，她的神智再度飞起，慢慢洇于悦耳的歌声里。

不知过了多久。

等方嫣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时，入目的，就是小六儿坐在桌边的身影。他的对面是天宠和夜七杀，天宠一脸的不以为然，夜七杀仍旧冰冷，只是眼神透着不屑。

她动了动，小六儿立刻察觉，转过头问道：“然儿醒了？”

方嫣然羞愧地站了起来。

她竟然又睡着了！

天宠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看了小六儿一眼，仍是闭上了嘴。

夜七杀冷笑道：“原来方大乐神在房中睡的好觉，却让我们在外面受冷吃风。”

训练乐者，他没意见。尤其看到乐者在这几天的训练中虽然疲惫不堪，精神状态比以前强了不止一点儿，这让他对方嫣然暗暗佩服。

可没想到的是，她自己的修行反而毫无进展。

天宠和夜七杀前几天轮流指导她，将自己练习的心得讲给她听。但她根本听不懂，他们的经验对她来说毫无助益。

两人没办法，只得交由小六儿去做。

对于两人的做法，她的反应竟然是直接睡着了。

真是浪费了他们的一片苦心！

一想到这里，夜七杀牙根恨得直痒痒。

老天不公呐！

他们这些乐者哪个训练的时候不是吃尽了苦头？

她可好，一训练就偷懒，一训练就睡觉，真是个惫懒到家的笨蛋！

“然儿只是太累了，女人的身子本就比男人娇弱些，她这段时间为了训练出一支强大的队伍，晚上写东西到很晚，这些我们大家都看得见，七杀你何必讽刺挖苦？”小六儿话语里没有一丝火气，但对方嫣然的回护之意一听便知。

夜七杀脸色一凛，站起来刚要说话，天宠见两人有要吵起来的趋势，忙道：“想吵架的去外面，现在正事要紧。”

夜七杀恨恨地看了小六儿一眼，转身出去了。

再看到这个笨女人，他非吐血不可。

方嫣然无奈地叹口气。

这件事不怪夜七杀，若她对一个人寄以厚望，结果却发现那人根本提不到台面上来，估计她也会失望透顶。

尤其是这些人把她当成了乐医大兴的希望。

“我再试试吧。”她轻轻地道。

天宠摇头：“算了。既然一直不行，估计再试下去，也没用。”

“半途放弃不像你的行事习惯。”小六儿道。他知道天宠的话有道理，但看看方嫣然灰败的脸色，就想再为她争取些机会，索性激了他一将。

天宠道：“不是放弃。那天夜里我们都看到了她身上的异状，若说一个人看错有可能，没可能几个人都看错。得不到想要的结果，固然可能是她这个人太笨，另一个原因也可能是我们的方法不对。”

小六儿点头：“有道理。”

“所以，莫不如我们再想想，有没有其他的办法。”天宠苦笑一声，“不是我想替她找原因，只不过……谁也没有培养乐神的经验不是？”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火气略消的夜七杀站在那里：“方姑娘，有一件事，我想问问你。”

方嫣然抬头：“什么事？你说吧。”虽然这几个人在外面以“当家”一类互相称呼，但私底下的称呼却并没有改变。

“进阶乐婴的训练你有做过吧？”夜七杀问。

“刚刚小六儿的训练就是这个。”方嫣然歉意地看了三人一眼。

“乐者们在成为乐婴之时，都会感觉到风、水、冷热一类的异样。”

“我知道，但我并没有这种感觉。”方嫣然回答。

“那么，方姑娘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完全地没有任何感觉，还是当时的感觉只是不归属于这四类？”夜七杀的问话一针见血。

几个人全抬起了头，看向方嫣然。

正文　71山村儿女各当家（十）

清晨；太阳还没升起来；青龙寨外寨中住着的人就都爬了起来；开始绕着山坡长跑。

跑完之后，收拾房间；去食堂吃饭。

吃完饭的则要进行整队；开始站立一个时辰，那一个时辰并不好站，姿势规定到了每一个细节；最后，这些人还要练习走步。

没错；走步。

除了刚出生的娃儿之外；谁不会走路？

可是方大当家的就是这么奇怪，连走步也要练。

当然，这个走步同样有姿势要求，什么昂首挺胸一类，连摆臂的弧度和每步间的距离都有讲究。

这还是走路吗？

抱怨归抱怨，该练的还得练。

上面有人盯着呢，一旦哪项没完成，不但自己没饭吃，连累着一个班的都得饿着肚子受罚，做俯卧撑。

到时不用班长骂，班里那些人的目光都能把你吃了。

于是，每天上午，青龙寨外寨的大片空地上，都能听到各班班长别扭的口令声音：“左、右、左、右。”

没错，就是“左右”。

青龙寨中的人，很多人分不清左右，纠正了四五天，还有人一喊左时就伸右脚，或者喊右时迈左脚。

最后天宠发了狠，凡迈错的，左腿砍伤，这样每次一开始走路时，只要记得迈动伤腿，自然就不会错了。

说也奇怪，这样一来，竟然没人敢再错了。

方嫣然没干涉太多，她在考虑另外的问题。如果这些山贼们认字的话，区分左右应该会更快一点儿，哪怕到时一个脚面上写个“左”，一个脚面上写个“右”，就能起很大的提示作用。

现代不是还有军校吗？而且常常征高中生去当兵。

现代的军人，可没有睁眼的瞎子。

夜凉如水，烛光如豆，方嫣然把训练的方法教给三医之首后，自己又开始考虑下一步要做的事情了。

而白天经过超强化训练的外寨的人，大多已经睡熟了。

斗转星移，天亮后，这些人又被驱赶着爬起来，开始整队进行新一天的晨练。

现在所有人都习惯了小六儿等几位当家的跟着训练，没什么人再惊讶，但抱怨的声音也基本听不到了。

山路上，林子中的树叶厚厚地落了一层，脚踩上去，沙沙作响。

时间一天天过去，这些接受训练的人，容貌不变，但脸上的神情却慢慢变得坚毅，身上开始出现了与以前截然不同的神采。

这正是方嫣然预想中的山贼向军人的成功转变标志。

“三当家的！”刘班长看到天宠从内寨走出来，忙迎上去，敬了个军礼，恭敬地道。既而想想不对，他又改了口：“天营长！”

梅花开等人是排长，天宠、小六儿和夜七杀则是营长，地位比排长高了一级。

“什么事？”天宠的目光落到了刘班长身后四五个用绳子绑着的山贼身上。

这几个山贼他有印象，全是在训练中不肯用心、经常被罚的家伙。

“报告天营长，这几个人半夜偷跑下山，被守夜的抓到了，想请示天营长该怎么处理他们！”

天宠眉头一皱，嘴角现出一丝残忍的笑意：“跑了？”

青龙寨的山贼，宁杀不可放。

他挥了挥手：“全砍了吧。”

刘班长没有犹豫，叫手下的人把他们全拉了下去。

不一会儿，外寨门口的旗杆上，就高高地挂起了一溜人头，正是刚刚那几个半夜逃跑的家伙的。

其他的人没什么反应。

这么长时间的训练以来，他们早脱胎换骨，不再是从前的山贼，以前那种同做山贼时培养出来的感情也淡了不少。

取而代之的，是每天体力透支后只想熟睡的欲望。一天十二个时辰，他们至少要训练六至七个时辰。

能有一张床美美地睡一觉，比什么都强。

训练的时候连完不成任务量都会受罚，更何况逃跑这种大事？

这几个人如果成功跑了，和他们同一个班的同伴肯定会受连累，这种情况下那些同伴哪会甘心？几个人前脚出屋门，他们后脚就把这事报告了排长。

不然不会把他们这么利索地抓回来。

一个从前青龙寨的山贼从外寨口进来时抬头看看那几个人头，低声嘀咕道：“虽然累了点儿，但天天吃得这么好，顿顿有肉吃，还管饱，还有什么可挑的？难不成就算出去了，被别的寨子收留了，会有更好的伙食？会有更厉害的当家？”

虽然方大当家羸弱，可他们不傻，三当家的和四当家的那身功夫，这世上恐怕没几个人能比得上，周围寨子的大当家们有这两个当家的厉害吗？

更不用说，还有齐排长和梅排长这几个狠角色。

有他们在，青龙寨的稳固性简直不用怀疑。

这种情况下还想往外跑的，纯是脑袋被驴踢了。

而且前不久，方大当家的亲口答应他们，只要他们训练得好，以后就会把他们提拔上来当个官儿，手底下管几个人。这可是大好事儿，就算以前王泯大当家的在，除了几个当家外，寨子里就全是山贼，哪有谁高谁低的说法。

人活一辈子，谁不想往高处爬？

二当家的还曾说，早晚会带他们下山，过普通人的生活。

这就意味着，以后就连自己的子孙都会多条出路了。

人只要活得有盼头，就很难生出异心来。

因此方嫣然时刻注意这些人的动向，一个目标达到了，立刻就制定出下一个来。

她必须把他们身上的山贼习性全部除去，想做到这个，一是加强训练，让他们身上早日出现现代军队的那种彪悍气势，而不是山贼的凶残流气；二则是严禁他们再去山下打劫。

这几个月里，山下曾有车队走过，看样子是哪个商号的，放在以前，青龙寨的山贼们早就流着口水冲下去了。但这次，他们连眼瘾都过不着。

方嫣然叫梅花开这三个排长平时注意众人的训练情况，凡是训练努力、表现突出、按时完成任务的，都有分加，而那些拖拖拉拉的、无法完成任务或者触犯了规矩的，不但不能加分，甚至还要扣分。

分数最开始的作用是，换吃的。

青龙寨刚被打下来时，存粮虽然有，却不是很多，根本不够这些人吃一年的。后来方嫣然想了个办法，叫人把那些比较贵重又用不上的东西拿到山下去，换了银钱买粮食带上来，这样才能多捱几个月。

她算了算，等过了年，天气转暖后，她可以把剩下的粮食拿一部分出来作种，派这些人去山里开荒种地，就像当初梅花开的乐者后裔们那样。

这种事若是放在一开始让青龙寨的人去做，肯定行不通。但训练了这么久，他们已经渐渐有了些集体意识，现在虽然还称不上是指哪打哪，一般不会碰到令出不行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