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凉,就再没热起来。
现在夏净连正眼都不看她了。
“夏军师说哪里话呢?”方嫣然道,“陷阱队可是你的心血,有他们在,才能在两军交战之前就先给对方狠狠一击,让敌人的士气大幅下降,削弱他们一部分战力。可以说,陷阱队在无形之中救了不少我们弟兄的命呢。”
在现代她就常听到一句话: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她嘛,是一个在战术上极喜欢当小人的女子。
只要能打败对方,又降低自己的损伤,管他是用的什么手段呢?
听了她的话,夏净脸上也不由露出几分笑意。
这个大当家极对他的脾气。
原本在玉龙寨时,他素有“阴人”之名。这名声不好听,很多人都觉得和敌人打仗就要光明正大,鬼鬼崇崇的不算好汉。虽然余飞让他当了二当家,那不过是看在多年兄弟的情份上,心里不见得赞同他的作法。
没想到方大当家身为乐神,不但不鄙薄他,还大力推祟,甚至她自己还出了不少阴损的点子。这让夏净觉得,方大当家不止是说说而已,她是从心里认同他。
这比直接升他的官送给他赏赐更让他激动莫名。
人生难得一知己啊!
“夏军师,等下陷阱队回来,你就带他们退到乐者连中,余下的战斗不必他们出战了。”方嫣然道。
夏净难得地出口反驳道:“大当家的,这不成!陷阱队也是青龙寨的一员,虽然卑鄙手段用得多,但一对一地作战,战力同样不低,根本没弱到需要乐者们保护的程度!”
方嫣然心内叹息一声。
她的队伍,她难道会不清楚么?她这样做,只是想给梅花开一个解释的机会罢了。看梅花开这段时间一直独守空床,憋得脸都快青了,明显是一块儿大旱之地。再这样下去,她担心这梅营长会不会旱死。
作者有话要说:JJ小受,I服了U。
正文 93旌蔽日兮敌若云(二)
陷阱队撤了回来;小六儿站在她身边,手中拿着匕首,腰间挂着手弩。
“紧张吗?”小六儿问她。
方嫣然一笑:“大大小小的仗打了这么多,现在才想起来问我紧不紧张?”
小六儿看着她的眼睛,温柔地道:“那不一样。这次是我们第一次和朝廷的正规军队交锋;感觉难免不同。”说着伸手抚了抚她的脸。
她道:“正规军又怎么样?如果连州县临时调派的军队都打不过;我们又怎么能早日出去帮你皇姐解围?”
小六儿低声道:“你受累了。”
“说什么话呢?”方嫣然不以为意地道,“莫说她是你皇姐;至少当初她对我也算照顾多多。虽然那照顾确实别有用心;但如果连亲生父母都不能指望;难道还指望别人能无条件对你好?何况,趁着这个机会;我们可以大兴乐者;虽不敢说从此乐者能尊贵天下,最不济不至像现在一样过街老鼠般,藏头露尾的。”
小六儿微微一笑,温润如玉的脸上带出一抹宠溺:“那是当然,几百年才出一个乐神,怎么能不振兴呢?只不过自你成了真正的乐神之后,连红鸾星都亮了不少,寨中的少年个个都盯着你看呢。”
方嫣然侧头看向他:“你会不会不高兴?”
“别人喜欢然儿,说明我的眼光很好,我怎么会不高兴呢?”小六儿笑道。
方嫣然顿了又顿,仍是没有说出那句“我们成亲吧”。
她在等,等小六儿主动对她说出这句的那天。
小六儿哪里都好,人长得好,脾气好,又是乐医之首,可惜就是有时太过矜持了,她若对他守之以礼,他就绝不会越过那条线。
虽然她有时会对他说,希望他能主动一点,可惜他似乎并没理解话中的含意。
倒是那个天宠,胆子大得不得了。
若是小六儿有他一半的胆子就好了。
“在想什么?”小六儿温柔地问道。
“在想翔国那边的消息应该快过来了。”她道。前段时间推想出几国要联合起来对翔国动手后,小六儿就着人送了消息给皇姐。他虽然远离翔国,但与女皇毕竟是姐弟,两人间自有一套联系的办法。
路途遥远,现在还没收到回音。
想想应该快了。
“皇姐得到了我们的提醒,应会及时做好准备。”小六儿道。
两人说话间,寨外隐约传来的喊杀声。
王麻子从哨楼里跑出来,道:“大当家的,那些狗兵们冲过了陷阱,杀上来了,他们在陷阱那边折了大概三四百的人手。”
方嫣然点点头。
“寨外以及寨墙上的哨楼做好准备,另外让寨中的弩车全部开到寨口,单孔镜中看到距离差不多,就放。”小六儿道。跟在方嫣然身边,他也学到不少行兵打仗的办法。
王麻子立刻吩咐下去。
“告诉兄弟们,弩箭全部换用淬过毒的。”方嫣然加了一句。
“是!”
“小六儿觉得这战大概能打多长时间?”方嫣然偏头问道。
“若乐者们不出动的话,应该不超过一个时辰,”小六儿道,“他们虽然数量多,但青龙寨的防守固若金汤,就像个不会移动的铁刺猬,谁敢动,就先扎谁一个血窟窿。再说寨中弟兄们身上的铠甲精良,远超各国的军队装备。要是乐者们也出手,半个时辰都用不上。”
方嫣然道:“乐者们还是加紧训练的好。现在还不算是正式的战役,只要敌人不过于强悍,乐者就捡个漏,打扫打扫战场就是。”
“做了这么久的准备,终于要出去了。”小六儿感叹道。
喊杀声越来越近,不时传来阵阵惨叫声。
偶尔有流矢射进来,等到跌落几人身边时,已经失去了力道。
对方亦有弓箭手。
“大当家的,外寨危险些,还是进内寨吧。”王麻子劝道。
方嫣然将落到脚尖前面的一支长箭踩断,道:“不妨事。”
小六儿道:“战局实在没有关心的必要,不若我们进去看看下一步做什么吧。青州县既已对我们起了杀心,想来这拨过去后,定还会有第二拨第三拨。”
她点了点头:“也是,那我们去看看吧,”说着她看看梅花开,“这里的指挥就交给你了,如果有什么变故,及时到内寨通知我。”
梅花开立正,敬礼道:“是,大当家的。”
两人迈步向内寨走,夏净犹豫一下,跟了上去。
方嫣然转头看看他:“夏军师不多看看战场情势么?”
夏净道:“就像两位当家说的,结果早定,看不看也就是这么回事儿。”理都不理后边梅花开射过来的要杀人的视线。
几人走了一会儿,眼看进了内寨,梅花开已然听不到几个人的谈话声,方嫣然这才开口道:“夏军师,难不成你真打算就和梅营长这么一直耗下去?”
夏净脸色变了变,不复方才的平静。
“妻夫之间,尽量不要赌气,多多沟通才是。”小六儿意外地也开了口。
夏净低声道:“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我没脸,和别的男人调笑,回来之后连个解释都没有。那个叫什么铁牛的莽汉,她不但没照老规矩送到矿洞里去挖矿,反而直接收归手下当个传讯兵,这明明是假公济私,还要什么沟通?”
让他生气的不只是梅花开在打黄风寨时的做法,还有她对铁牛的态度。
竟然把他放在身边,还美其名曰“传讯兵”,其实不就是打算收进房里吗?
她就从来没考虑过自己的感受?
而当他冷落她时,她竟然真的就不理他了。
既然不在乎他,他又何必再以她为念?
小六儿劝道:“夏军师,这世间女子,多的是纳夫娶侍的,像梅营长这般出众的人才,身边多几个男人相陪,本属正常。”
夏净一脸苦笑:“我如何不知道这一点?我只是,只是不甘心罢了。我本就是她强要的,之前许是觉得新鲜,对我自然好些。等到新人一进门,就不知道是否还有我的位置了。”
小六儿道:“你毕竟是与她拜过天地成了亲的,就算还有新人进来,你一样是正室,何必担心这个?”
夏净低低地道:“实在是……不甘心呐。二当家的,日后若大当家的纳了侧室及小夫,你真的会不吃味儿,真心为大当家高兴吗?”
方嫣然一怔。
他怎地扯到自己身上来了。
小六儿扫了她一眼,微笑道:“大当家不会那样做的。”她答应过自己,一生一世,都只有他陪在她身边,再不会有第二个。
一想到这个,他心里就觉得有丝丝甜意。
“女人的承诺,不过是一时的心血来潮。当初强要了我之后,梅营长亦曾亲口说过喜欢我,可现在又如何了?我早看得透了,还敢有什么奢望不成?”夏净道。
“她说喜欢你,却没说过只要你一个吧?”方嫣然开口道。她自己来自于现代,脑中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思想很重,但这个时空,像她这样一妻一夫的基本只在贫寒之家才看得到,家中稍有余粮的,至不济都会纳个小侍一类的。
夏净若不看开这一点,日后想必会有苦头吃。
“这么说,大当家的也支持她咯?”夏净愤然问道。
方嫣然摇头:“那倒不是。只不过,她到底怎么想的,你还是要多和她沟通才是,凡事说开了,才不会有误会。你现在紧抓着‘成亲之时如何如何,成亲之前如何如何’不放,那又怎么样呢?就像你说的,人是会变的。梅营长和你之间,或许只是误会,或许真的有纳新人进门的念头。而你要做的,不是在这里怨天尤人,是想明白若她真有这种想法,你该怎么办,如何自处。”
夏净死盯着她,过了一会儿转头走了,连招呼都没打一个。
“得,说大实话得罪人。”方嫣然苦笑。
“他会想明白的。”小六儿道,“这世间女子,三夫四侍很正常。哪个男子都希望自己是心爱女人的唯一,但那实在不可能。”
方嫣然含笑瞥他一眼。
“当然,然儿是例外,然儿不是普通女子。”小六儿加了一句。
“我怎么不是了?”她问。
“你对我有过承诺的。”小六道。
“承诺那东西……,”方嫣然仰首望天,“夏军师刚刚才说过,实在是靠不住。”
“所以?”小六儿似笑非笑地看向她。
“所以……。”方嫣然充满期待地看着他。快说吧,快说吧,快说出那句“我们成亲吧”。
小六儿看了她半天,忽地抬起手,勾起手指在她鼻子上一划:“乱想什么呢,快进去吧。”说着当先行去。
方嫣然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垮着脸。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JJ小受抽得太可怕了,某笔从八点开始放文,一直放到十一点多,那菊花不停地转呀转,新章死活不出来。
痛苦中。
JJ你敢不抽吗?
正文 94旌蔽日兮敌若云(三)
一声轻笑传了过来。
却是天宠倚在门边;看得有趣,忍不住便笑出了声。
方嫣然脸上一红,灰溜溜地垂下头。
她刚才很有点逼婚的架势吧?结果逼婚不成,反被别人看了热闹。
天宠慢悠悠走了过来:“然儿,他说不出口的话;别人未必说不出哦。”
小六儿转头:“什么说不出口的话?”
方嫣然同时道:“你怎地出来了?身体还没完全好吧?多休息才是。”
天宠伸了个懒腰;道:“天天躺着,躺得身子都木了。外面喊打喊杀的;我哪可能躺得住。你们是要去商量什么事吧?算我一个好了。反正轮不到我上战场;躺着和坐着没什么大区别。”
方嫣然皱了下眉头:“还是不要太随意的好;你可是舞医之首,万一出了什么事;不是闹着玩的。”
“会出什么事?有乐神大人在;生死人,肉白骨,一脚踏进鬼门关的人都生生救了回来,还怕别的不成?”他突地胳膊压在她的肩膀上,偏头问道,“难不成然儿是在心疼我?”
“是啊,心疼,心疼你……身体里那滴我的血!”方嫣然啪地一下把他的胳膊打下去。开玩笑,当着小六儿的面调戏她不成?她可不想落得梅花开现在的下场。
“不叫夜七杀可以吗?”小六儿眼神落到一边,看不出想法。
“夏军师,麻烦你将四当家叫来,我们凑一起开个会。”天宠依旧懒洋洋地。
夏净领命而去。
“可惜他和梅营长了。”小六儿看着他的背影道,“明明是天作之合的两个人,怎地偏偏走到这个地步?”
“有什么可惜?”天宠拉长了调子道,“世间女子,三夫四侍本就正常。他一个人想不开,还想拉着梅营长一起守着不成?哪个女人会只守着一个男人过日子的?除了话本里的就是妄想。”
小六儿看了方嫣然一眼:“毕竟还是有女子不同的。”
说话间,几人已经进了厅里,小六儿顺手提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用唇试了下,是温的,这才放到方嫣然面前。
天宠大喇喇地把那杯茶拿过来一饮而尽,满不在乎地道:“是有不同的。没出息的女人娶不起侧夫,穷得只能守着一个正夫过。”
小六儿皱了下眉头,盯着那只空杯子看了一会儿,这才另倒了一杯放到方嫣然面前。
天宠侧头,眯着眼睛看他:“怎么?因为我喝了然儿的茶,你不满?”眼中充满了危险的意味。
小六儿叹息一声,忍了又忍,仍旧忍不住道:“我只是想提醒你,……那杯茶我刚刚沾过唇。”
他话音一落,方嫣然失态大笑。
天宠脸色一黑,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来。
小六儿垂下手,轻轻替她拍着后背:“当心些,不要笑得咳了。”
方嫣然好不容易收住笑,看到天宠难得的如同大便便不出的神色,又笑了起来。
来到这个时空,她第一次这般肆意大笑,无拘无束。
夜七杀正走到厅门处,看到她笑的模样,不由怔住。
方嫣然自与他相遇以来,各种模样他都见过,忧愁的,快乐的,开心的,叹息的,平静的,深思的……惟独没有这般肆意大笑的时候。
她仿佛体中一直有一根弦绷着,束着她,禁止她有过于明显的情绪波动。
而脱开束缚的方嫣然,他的乐神大人,竟是这般耀眼。
天宠转头看到他,开口转移注意力:“哟,四当家的,怎地站在那里,却不进来?”
夜七杀走进门,将抱着的琴放在桌上,装作不在意地道:“从没见过大当家这般毫无顾忌地笑过。”
方嫣然下意识地抚了抚心脏跳动的部位。
是啊。
前世她有心疾,克制自己的情绪已成了下意识的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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