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然如梦- 第72部分

方嫣然出了安临城，到了无人之处，正要运力腾空，忽听到马蹄声从对面“答答”传来，她急忙抬头，视野中就见一人一马迎面疾驰，铠甲，红盔，竟是军中报信兵的装束。

她心中一动。

那报信兵眼见一女子站在路中央不闪不避，喝道：“让开让开，延误军令者杀无赦！”

话音刚落，方嫣然一挥手，一股乐神之力呈绳状溢出，系在马蹄上。那马“咴溜溜”一叫，收势不急，摔了过去，传令兵从马上掉下来，马速太快，他当即昏了过去。

方嫣然走过去，在传令兵身上摸了摸，找到一封火漆封口的信，她拿出来撕开，一目十行看完，是一封皇宫出来的调到附近州府军队的密令。

不过就算调了又能怎么样。

五十五万的大军，等军队赶过去，怕是皇宫连渣都不剩了吧？

她转头看到那匹马在地上挣扎不起，原来马速太快，竟摔断了一条马腿。

那马边挣扎边转头看着她，大大的马眼里面满是泪水。

她走过去，手抚在马腿断处，乐神之力运起，须臾马站起来，仰天长嘶一声，意甚痛快。

她拍了拍马背，道：“害你受伤，对不起。我实在是有急事，不得已才这样。”说完转身要离开，那马却似听得懂人言一般，横身拦住她，摇头摆尾的样子竟让她想起了前世家里养的那只土狗。

她皱了下眉头道：“我实是没余暇管你，你自己逃命去罢。”

那马见她不动，竟然开始拼命晃身子，似乎在替她发急。

方嫣然想了想，忽地醒悟道：“你是想告诉我，你身上还有密信对不对？”

马长嘶一声，歪头看她。

方嫣然在马身上搜了一下，从马鞍处的暗袋里抽出来一个极小的布条，打开来，上面用细线绣着皇城守将的名字，值得重点关注的用红线绣出，差一点儿的则用黑线。

她的眉头越皱越紧。

最上面第一个名字，红色线绣着：玉慎言。后面还标注着几个小字：歌医之首。

红色丝线绣的不过三两个名字，黑色线的有十来个。

想来也是，皇城内乱早有迹象，那些朝中大臣们稍有些私心的便将自己的女儿儿子外派到其他地方，远离国都，军功卓著者除安平王仍镇守皇城外，其他将军都被二王找借口调到了边远之地。

自天鱼惨死宫中那晚之后，女皇手中的权力就已被限制大半。

现在女皇手中可用之人极少，安平王再厉害，毕竟独木难支。反过来再看看那几国联军，兵多将广，就算没有哪个名将比得上安平王，但仍称得上人才众多。正所谓好虎架不住一群狼，正何况这虎已被拔了牙齿和利爪，狼却被打磨得一身血气。

这样一来，有人开始有二心亦是常事。

这小布条明明是内JIAN的手笔，向外面通风报信。

就是不知道收信的是谁？如果有心通敌，为何不在突围时就将消息交出去？

她一时想不明白，干脆不去细想，拍了下马头温言道：“多谢你啦。”说完运力腾空，辩认了一下方向，就向皇城飞去。

近了。

更近了。

眼看着已是两军对峙的阵前。

方嫣然悄悄落下，站到林间一棵树上。

战场上气氛紧张，一触即发间，竟没人发现空中有人飞落。

突地，皇城上方人影闪动，接着，一身明黄的女皇走上前来。

她的身旁，一个男子长身玉立，虽然离得远了，面目看不清，但那股温润如玉的气质却是任何人都比拟不来的。

小六儿！

宁王！

玉慎言！

她的呼吸骤然乱了起来。

她终于再一次看到了他！

虽然早知道小六儿是自己一生所爱，但平日里与他朝夕相对，深情已成了一种习惯，只在他突然不告而别之后，她才猛省，她无法离开他，绝对不能。

城下大军中有将领拨马而出，仰头看着城上，双方开始交谈。

离得远，听不清，不过想也知道，定是些冠冕堂皇的外交辞令式语言，比如说女皇会责问对方为何越境来此，而对方则以乐者的出现来反击她。

这种反击极为有力，因为小六儿此时就在女皇身边。

既然他决定挺身而出，看来是不打算在两军阵前隐瞒他的真实身份了，从前虽然女皇二王及方嫣然等人知道他是歌医之首，毕竟仅限于少数人。

在见到小六儿之前，她心中满满都是担心。如今见到了真人，看清了双方形势，她反不急着现身，暗暗核计退敌之策。

她是来陪他同生的，不是打算让两人共死在这里的。

正文　111天时怼兮威灵怒（五）

双方喊了会儿话；突地城下军中一支冷箭射出；速度极快，直奔城墙上的宁王。

眼看避无可避；冷箭将将射中之际，突地宁王身上光华闪现；那箭瞬间就完全被裹胁了力道；绵软无力地跌到他脚边。

冷箭并非所有人都看到，但那眩迷人眼的光圈却不是普通人所能拥有。

有些士兵认出那是乐杀的力量，鼓噪大哗起来。

玉慎言旨在护身；身无武功，周围护卫又来不及反应；只能用歌医之力护身；此举却完全应了之前那句“翔国女皇庇护罪者乐医”的质问。

突地城下大军后方腾起了烟尘，接着冒出火光，先是少数几处，后来却越来越多，火苗高高地蹿起，嚣张地朝天吞吐着。

军中大哗。

凡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到，起火的是这些军队的物资营地。

一时间火花爆裂的声音离得远远地都能听到，位于后方的军队阵型开始混乱，有了小规模的骚动。

方嫣然眯起了眼睛。

这手段不错。

自己在城墙上吸引敌人注意力，接着趁对方大意之际，派人烧了他们的粮草，断了他们的后路。

这五十五路大军说起来吓人，但既然是几国联军，心不齐是当然的。更何况，兵越多，供给消耗便越大，只要毁了物资，这些大军便支撑不了多久。

当然，前提是皇城熬得住大军的强攻。

正因为被砸了饭碗，这些士兵为了活下去，必定变得更加勇猛凶残，接下来的战争如何惨烈可想而知。

她抬起头看向城墙。

城上的那些人早就做好了以死殉城的准备吧？

不然的话，没有决断力还真不敢下决定用这种办法。

骚乱没有维持多久。

那几国派来的大将虽然不如安平王，显然亦是有能力之人。在军中骚乱没蔓延开之前，她们很快就镇住了局势，而军资营地中隐约有人影闪动，呼喊声随风传来，显然不但将领指挥得当，就连兵都算是精兵。

皇城城门忽然开了。

一个全身披挂整齐的将军带着一拨人马冲出城来，直向对方阵地冲去。

方嫣然暗暗点了点头。

不错，抓住机会进攻，若非敌我双方力量太过悬殊的话，这本是一招好棋。

可惜了这些男儿，此次真的要为国捐躯、战死杀场了。

战场上，鼓声震天，四处都是喊杀之声，血不停地溅下来，前面交战的士兵倒下，后面立刻补上来，双方都在死人，可是谁都没有退缩。

方嫣然看着战场上的情形，有些恍神。

大大小小的战役经历了这么多，她虽是来自于现代的灵魂，却早不会见血就晕，更不会脸色发白迈不动双腿。

她想起自己一手发展起来的青龙寨。

如果与这五十五大军对峙的不是皇城禁军，而是青龙寨的兄弟们。凭着他们领先这个时空不止几十年的精良的装备武器，必不会这么容易就被对方刺伤杀死。

那个时候，她是真的想领他们走出一条光明大路来。

如果不是天宠横生枝节的话。

她轻轻叹口气。

她曾是真的想和他做好朋友，可惜他却破坏了一切。

惨叫声渐渐微弱下去，那些出城死战的禁军们虽然勇敢，毕竟从未真正上过战场，虽然一个个抱定了必死的信念，最终仍抵不过自然规律的强大。

不出一刻钟，出城的数百禁军已然全都喋血沙场。

联军的战鼓声一直没停，虽然敌人尽殁，鼓声愈加震耳欲聋。

攻城！

就算皇城有护城河，能给攻城方带来些麻烦，但看联军的气势，此番必是不攻下来誓不罢休。

城破怕是早晚的事儿。

果然，还来不及打扫一下战场，士兵们已经在长官的命令下向两边散开，中间，一辆辆“吱呀”作响的简陋攻城车出现，后面的队队士兵都用长盾牌护着全身，跟在车后面直冲上去。

城墙上，箭矢雨一般洒落。

不时有惨叫声响起，却无一个人退缩。

他们的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长官下令，粮草被毁，若不能尽快攻下翔国皇城，数十万大军便要等着饿死他乡。”

他们攻城，不止是为收割敌人的性命，同样是为救自己的命。

攻城车冲到了城下，长长的梯子竖了起来，开始有士兵顺着梯子咬着武器向上爬。城墙上的翔国士兵们冲着梯子狂砍，有机灵的将梯子伸手推出去，爬到一半的联军士兵惨叫着和长梯一起跌落到地面上。更多的则是被城墙上的箭矢射中，把持不住，自己摔了下去，有的落在护城河里，有的则摔到地上。

一时间护城河里“扑通”之声不绝，热闹得和大年夜下饺子差不多。

有个别联国士兵成功登上了城墙。

可惜刚一露头就被砍杀。

战场的惨烈程度，光凭言语已经无法形容其万一。不亲眼看一看这场面，谁也不会对“惨烈”二字有切身体会。

这不是剿几个山寨打一个小小的青州县就能实现的。

士兵们的血染红了地面，染红了护城河，城上的翔国士兵手中的利刃已经卷了刃，却没有一个人退缩。城上射下来的箭开始带着火苗，只要射到人的身上，就算没有重伤敌人，亦会让他们不得不打几个滚，在火势蔓延之前扑灭它。

突然一声巨响，一块巨石落到了护城河里，激起了冲天的水幕，声势颇大。方嫣然一怔，转头看向大军后方，果然看到联军在前军强攻的时候，中军已经开始架起高台，上面安放了投石机。巨大的石头被士兵们协作抬上去，放到机器上，接着一块块地投出去，投向城墙。

可惜力道不够，绝大多数都在中途就进了护城河里，只有少部分击中目标，撞到城墙上，发出“轰”的声音，再跌落下去。

看样子，虽然战斗惨烈，但这投石机一时半会儿给皇城的威胁并不大。

方嫣然暗暗思忖。

目前的局势已经一片混乱，她不如趁势摸清联军的领头人以及各国有话语权的出征将领，趁着没人发现她之际，以乐神之力将这些人全部擒来。

正所谓“擒贼先擒王”。

她就不信了，有这些人质在手里，这场大战还能继续打下去。

当然，前提是不能遗漏任何一个。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她闭上眼睛，调动体内乐神之力，与大自然融为一体。

战场上的情景顿时在她神识之内一一浮现。

清晰到每一个人的面容、神情、动作都看得明明白白。

她却没心思浪费时间，看着各国的旗子，飞快地在每个国家的军队中游动，一一将那些带军大员们的身上做好标记。

正好回撤之际，忽地一声异响细细传来。

她心神微动，猛地杀气狂袭而至。

她狂退而回，双目蓦然张开！

乐杀！

联军中隐藏着乐杀！

她早该想到，联军既然知道小六儿的旗号，又打着“清除罪医余孽”的旗号，怎么可能会不带乐杀前来？

至于他们因何不在战争中派乐杀上场，一是乐杀的用处太过单一，无法控制住这种大型战争的局势；二则是……小六儿！

只要小六儿出手，乐杀绝对会循着他的声音找上他，进而发动一击必杀！

方才若不是她够机警，再加上对乐神之力运转自如，只怕也会被那乐杀困住。

能连乐神的神识都产生威胁的，怕是那位据说只存在于某国皇宫之中的“乐圣”吧？

她眯了眯眼睛。

看来，得想个办法把这个乐圣料理了。

否则早晚会成祸害。

那乐圣并不知道自己已成了乐神惦记的对象，若她知道自己出手击杀的对象是乐神，怕是会吓得隐匿在军中半点形色不露。

不过乐神崛起的消息最近才传开，而且是在礼国边境的青州县那里。不过几日，又是战乱之际，她消息再灵通，亦不可能知道这世间还有一位乐神存在。

她自谓“孤独无敌”已经好久好久，一直慨叹着希望上天能赐她一位对手出来。

至于这慨叹是否出于真心，就没人晓得了。

“若是给我足够的时间，我完全可以打造出一支这世上无敌的军队出来。”方嫣然低叹。

如果不是有大军环护，她不可能轻易退回来，这一退，多半是吓的。万一被那乐圣缠住，她再根据自己的力量来源判断出藏身之地，示意联军来此的话，自己必被当场格杀。

一个小六儿已经惹得几国联手剿杀，再加上自己，怕不是这些国家要倾全国之力？

罢了，此时再想这些亦无益处。若非她任性，原本青龙寨的兄弟们是极有力的帮手。但就算如此又能怎样，难道她能眼睁睁看着那帮兄弟送死？

真做得出这种事，她方嫣然就不是乐神，而是乐魔了。

正文　112天时怼兮威灵怒（六）

既然已经将敌军的将领及主帅尽数标记；方嫣然便不再着急。

联军攻城虽猛；翔国皇城这边许是所有人都看到了自己的必死结局；那种悍不畏死的勇气反而被激发出来，勇猛强悍竟不下对方。

要知道；这只是一群曾只知吃喝玩乐的禁军而已。

能和真正的铁血军队作战，就算是死；日后被人再提及起来时；提他们的人必然也会奉上几分敬意。

时间慢慢推移，从清晨一直到晌午；又从晌午到日西斜。

方嫣然渐渐愁上眉头。

这形势；不对啊。

一般来说；打算长期作战的，必会注意自己士兵的士气；交战几个小时后，若是看到战势胶着，便会有一方主动鸣金收兵，待休息整顿好后，再继续战斗。

可是这一次，双方的交战就没停止过。

虽然战到后来，城墙上的守军早就手脚无力，城下的联军们也失去了初始的锐气。

但他们的主帅就是不下令收兵。

颇有点儿一战决胜负的意思。

眼看护城河里已经浮起了厚厚一层死尸，有联军的亦有翔国的，联军那边却迟迟没动静。

就算粮草被烧了，亦不过是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