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保住妻主!
此时他心中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妻主活着,女儿才能活着,才能好好地活下去。若妻主死了,就算他活着又能做些什么?女儿虽然平日里读书透着灵慧,但为人处事的悟性却差了很多,靠他们爷俩根本守不住家财,以后的日子不用想就知道会落魄到什么样。
如果没有方无忧,他不会心甘情愿地替方文正顶罪。
他不过是个世间小男子,会吵会闹会妒会醋,那份爱女之心却绝不会变。
为了女儿的将来,他可以死。
室中一片寂静。
以方嫣然为首的乐者们绝对没想到会出现这么个转折。
方文正杀人是妥妥的,不管有没有证据,事实都不会改变。让人想不到的是,这看起来秀丽的男子竟然有这么大的勇气替妻主顶罪。
这些人都是生死场上走过多少回的,个顶个的人精,看了看尚张口震惊如塑像的方无忧就知道他此举为何了。
方嫣然看着小六儿苦笑一下。
若是方文正下跪苦求,就算把头磕破了她都不会多看一眼。
但是这个男人来这么一下……,话说回来,当年的事情根本与他没什么瓜葛。
方嫣然眼神复杂地看向方无忧,道:“方无忧,你怎么说?”
方无忧仍旧保持着愣怔的姿势。
她根本没明白,为什么扯着当年的事,扯着扯着爹就跪到地上给姐姐磕头了。
这女人不是她姐姐吗?
这女人不是应该和她们一家人相亲相爱吗?
为什么自从见面之后,所有的事情都和她想像的不一样?
夏净低低叹了一声,道:“方无忧有个好爹爹。”
方文正也愣了一下,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大踏步走过去,一把扯起秀丽男子,就在众人以为她要说些什么“一人做事一人当”的话时,她反手几个耳光扇了过去,把室中所有的人都打懵了。
方文正一脸痛惜的表情,大声道:“我就说当年珠儿怎么会好端端地吐血不治,还以为他真的是得了急病去世,没想到,没想到医神大人说的是真的,竟是你,竟是你这个JIAN人,为了你的妒忌对珠儿下了黑手!你!我看错了你!”
说着她抬起头看向方嫣然:“然儿,现在事实都清楚了,你爹是被这个下JIAN的男人杀的,现在我把凶手交给你,任凭你处置!然儿,你我母女之间的误会今日总算清楚了,老天有眼啊!”
她一脸如释重负喜不自禁的模样。
方嫣然心下发冷。
若说方文正毒杀正夫是心狠手辣,这翻脸无情诬赖枕边人同时不忘记替自己谋富贵的做法则实在是无耻之尤。
真真正正的卑鄙无耻!
秀丽男子被打得红肿的脸上闪过惊愕的神色,眼中涌出痛楚,但他扫了方无忧一眼,却什么都没说,只认罪般低下了头,竟不再辩解。
方无忧这才反应过来,冲过来扯着方文正的手:“娘,娘你怎么了?爹怎么可能会杀人?娘,娘你弄错了,你放开爹,你弄痛爹了!娘你怎么能打爹?这几年家里入不敷出,可全是爹用自己的嫁妆填到家用里面,我们才能吃饱穿暖,爹一向听你的话,任何小错都没犯过,你怎么能……。”
清脆的耳光声打断了她的话。
方无忧捂着自己的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方文正。长这么大,娘从没动过她一个手指头,没想到今天像疯了一样,不但打爹,还打她。
看着方文正陌生的神情,她心下打了个哆嗦,这真的是那个一向慈眉善目对她关爱有加的娘吗?
方文正狠狠一推,秀丽男子闷哼一声,被她推到了地上。
她笑着对方嫣然道:“然儿,这等心狠手辣不仁不义之人,娘不要了,任你处置,可好?你想怎么替你爹报仇,咱就怎么做。不然……不然剐了他?”
方嫣然开始只是冷漠,之后气愤,现下则是觉得恶心。
这身体血缘上的母亲怎么是这样一个人?
恶心感越来越强,她“哇”地一声吐了出来。方文正正站在她面前陪着笑脸点头哈腰地说着,这一下猝不及防,刚进肚里的点心茶水吐得她满身都是。
小六儿紧张地抱住她:“然儿,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梅花开眼角一挑,若有所思地从袖中取出一根琴弦,系到方嫣然的手腕上,轻轻拨弄了几下。
另一边,方无忧搂着自己的爹,边哭边安慰着,秀丽男子闭着眼睛,咬着嘴唇,眼角缓缓落下眼泪。
十几年了,他今日才真正看清妻主的面目。
正文 129玉人何处教吹箫(八)
那天的闹剧最后以方嫣然吐了方文正、梅花开诊出乐神大人怀有身孕结束。
小六儿因着这个好消息;大喜之下直接抱着方嫣然回了山上;扔下满屋的人不管。
几日后梅花开见两人均不露面;无奈之下亲自上山问那扣住的方家三口怎么办,小六儿挥了挥手;要她一切自行定夺。
现在的然儿可是双身子,又是怀的头胎,必须要放宽心才行;怎么还能为这些世间琐事分心?
梅花开要的不过就是这句话;得命之后,立刻下令将方文正秘密送到女皇手下;同时修书一封说明原因。而方无忧父女则被她送下山;派人照看或者说是监视着。
方无忧的爹极识时务,何况当日被方文正伤透了心,便和女儿安安心心在京城里住了下来,方无忧考过科举有了官身之后,他就改嫁给一个丧妻的富商做填房,绝口不提从前之事。
谁都不知道这父女和当今的乐神大人有何瓜葛。
数月之后,方嫣然生了一个女儿,普天同庆,女皇大赦天下,并亲自移驾凤歧山前来看望。
女儿小名阿满,白白嫩嫩的样子极可爱,脸型酷似方嫣然,但五官精致与小六儿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般。
小六儿有了亲生女儿,自然极为激动,狂喜之下竟亲自守着她,生怕那些下人们怠慢了阿满。
方嫣然对这个女儿同样喜欢,但却不像小六儿那样亦步亦趋,恨不得时时长在女儿身边一般。
她还有别的事要做。
相当重要的事情。
后院里的药草移进来的越来越多,现在整个后院都种满了。
方嫣然不停地尝试药性,用山中的小动物来试药。那些小动物们自此几乎全迁移到另一侧的深山中。
进展是有的。
起码她弄清了很多药草间的相克之理,在控制用量和比例之后,有些动物用了药后开始痊愈,并不显疯癫之态。
但这还不行。
毕竟成功率并非百分百,而且未在人身上做过实验。
这一日,方嫣然从后院出来,沐浴过后,换了新衣,正要回正房,突地听到远处传来了铃鼓之音。
正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小六儿走了出来,眉间微带不悦。
这铃鼓乐音早在凤歧山中消失很久,自方嫣然得女后才又出现。
天宠似乎要用这种方式来告诉她们,他回来了。
“阿满呢?”方嫣然问道。
“已经睡了,”小六儿走过来,将她搂在怀里,低低地道,“他既然回来,却根本不露面,只每天这个时候传铃鼓音过来,是想做什么?”
方嫣然微微一笑。此时的小六儿比两人刚在一起时好了很多,至少他有不满后会直接表达出来,不会再压在心里不说话。
她喜欢这样的他。
妻夫之间过日子,原本就要坦承相待,何必老是玩那些“猜猜猜”的游戏?
不过这天宠亦有意思,明明……
“他故意的。”方嫣然道。
“我当然知道他是故意的。”小六儿的声音闷闷地,“他故意让所有乐者都知道,他天宠回来了,而且天天向乐神示爱。”
方嫣然失笑。
小六儿的话称得上半对半错。
天宠确实是故意气小六儿,但这只是他不满当年的事所采取的小小报复而已。
“不用管他,”方嫣然低声道,“有我,有阿满陪你,你还在意那么多做什么?”
小六儿叹息一声:“我只是不痛快。”说着听到室内隐隐传来阿满的哭声,他急忙放开她,向房中走去。
方嫣然托着下巴,看着小六儿的背影。
夫郎是极好的,她没选错人。
成亲这么久,他一直宠着她让着她,细心呵护,体贴关心。她想到的事,他已经做完,她想不到的事,他替她想到。
得夫如此,夫复何求?
不过,老让他这么不痛快也不是回事儿。
有些事情虽然不能明说,但暗里提点一下应该没问题。
只要不让天宠那个小心眼儿的家伙发觉。
天宠在她生女那天回来,之后曾秘密见了她一面。
不得不说,虽然天宠当初看不上她,对她存了鄙薄之意,但爱上她之后,那感情是真的。
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在女皇将凤歧山划为乐神之地、她移住进来之后,他甚至向她弯下腰,隐晦表达了可以为侧夫之意。
目睹方嫣然与小六儿生死相随的感情之后,想来他已明白拆开这两人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假装没听懂。
不是她固执,只是除了小六儿,她对别的男人全无情爱之意,更何况她把天宠视为朋友,要他当自己的侧夫,是侮辱了他。
假装没听懂已是一种拒绝。
天宠再没提出这件事。
第二天他就离开了凤歧山。
周游四海。
这几年他走了很多国家,因着长相俊美,行事潇洒,再加上舞医之首的身份,名声之大竟不下于乐神,完全盖过了歌医之首小六儿及琴医之首夜七杀。
只是,他的心总是觉得空空地,没有着落。
有时他会想起以前的事。
那时如果他一开始不对方嫣然抱有成见,不轻慢她,对她好一些,会不会后来的发展就会不一样?
可事已至此,再想什么都没用了。
走得多了,他的心虽然空,却慢慢放开了。
罢了,罢了,感情的事,都是注定的。
所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只要她还活得好好的,过得好好的,又视他为朋友,他还有什么可奢求的?
就这样吧。
但终有些不甘心。
虽然只是一点点。
他天宠是什么人,哪怕不甘心只有一点儿,也必须要发泄出来。
于是听说方嫣然有孕的消息后,他便往回赶,终于在她生女那天赶了回来。
之后他每天固定时间挥着铃鼓跳舞。
天宠的想法是:心上人既然已经让给了宁王,便宜了他,终究不能让他白得去。必须做点儿什么让他不痛快一下,恶心恶心他。
于是这种每日以舞示爱就成了他乐此不疲的事儿。
小六儿当然不知道,这种心理天宠只告诉了方嫣然。
天宠告诉她说,如果她不吭声,等他觉得气出够了自然会离开。但如果她敢偏帮着自家夫郎,把他这朋友扔一边,他肯定会换别的更让她夫郎不痛快的方式报复回来。
所以方嫣然只得沉默。
天宠的小心眼儿她领教过不只一次。
“然儿。”一件外衣披在了她肩上。
却是小六儿已经哄好了阿满,怕她站在外面凉到,替她加了衣。
方嫣然扯了下衣服,对他笑了笑。
她这时才发觉,天宠的铃鼓音已经停了。
“小六儿。”方嫣然在心里琢磨着措辞,想着怎么说才能既让小六儿领会到自己的意思,又不至于让天宠听说这件事后认为她有意透露。
小六儿没回答,将扣子一个个替她系好后,握着她的手向院外走去。
“咦?小六儿?”方嫣然惊讶。
她们这是要去哪?
“我们去见天宠。”小六儿道。
“啊?”方嫣然脚下顿了片刻,又跟了上去。
见天宠做什么?难道他忍受不了,打算去找天宠质问?不会打起来吧?
小六儿看她一眼,道:“对,去找他。”
方嫣然抿了下嘴角,一声不吭地跟着。
算了,小六儿心里毕竟窝了这么长时间的火,估计找天宠是为发泄一下。就算真的打起来,毕竟有她这个乐神在场,不会闹大。
天宠虽说发泄够了就离开,谁知道他这发泄需要多久?
他若一辈子意不平,她总不能任他一辈子胡闹。
不管怎么说,她已经任他跳了这么长时间,足够了。
两人到了乐音传来之处,只见平地上支着一面镶金嵌玉的大鼓,却没有人。
看到那面鼓,小六儿眼中的情绪淡了很多。
那面鼓他认得,当初皇城之战他和然儿差点殒命时,天宠就是用这面鼓助他们杀退联军。
听说天宠嫌指间铃鼓威力有限,在赶到皇城的路上命人收集牛皮赶制的。
乐者们的乐器必须与使用者完全相和,一点儿差错都不能有。天宠为了这面大鼓一次成功,连续数日没睡,鼓刚制好就收到了皇城再次势危的消息,一路急赶,体力透支,以至于杀退联军后他立刻昏迷,半个月之后才醒。
若是没有他,联军纵使会败,也不会败得那么快。
那是真真正正的兵败如山倒。
当时的大鼓因为赶时间,外型极为粗糙。待万事尘埃落定后,还是女皇出语说,身为舞医之首,用这种大鼓未免失了身份,于是着令皇家工匠将这面大鼓装饰一翻,才有了此时流光溢彩的模样。
此时再见到这面鼓,小六儿便想到了他的援手之情。
“小六儿?”方嫣然见他呆着着那鼓,开口道。
小六儿深吸一口气,突地转头对她一笑:“然儿,天宠此举不过是想惹我生气罢了。不过你我二人一向心心相印,我怎会为这点儿小事挂心?何况他于你我二人有救命之恩,一时想不开发泄一下,我不会不体谅他。我们回去吧。”
方嫣然看着他,没说话。
小六儿聪慧若此,他其实早知道天宠的心思,只是心系然儿,毕竟不可能完全置之度外。刚刚这些话,他既表明了大度,又暗含天宠有挟恩胡闹之意。
天宠鼓在此处,人不可能走远,小六儿的这番话,他不可能听不到。
依他的心性,自此后怕是不会再用这种手段了。
毕竟若再用,看在别人眼中,就应了小六儿那一句“挟恩胡闹”。
正文 130玉人何处教吹箫〔九)
“嗳;看那边;看那边。”
“嗳;是那边。”
“不对啦;你转错方向,是那边啦,好大一个美男哦。”白嫩的脸蛋上显出享受的神色。
天宠直接把骑在自己身上聒噪不休的小人儿扯下来,阴沉沉地道:“嫌我不认方向,你自己走。”
小人儿是个五六岁的小女孩,面目精致得很;配上吹弹可破的水嫩肌肤;看得出长大定是个祸国殃民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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