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远望当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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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远望当归-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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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的,皇后和熹贵妃就一先一后地来看我了。
真是风水轮流转,以前是我上赶着跑到这两位的宫中给她们做牛做马,这次换成她们主动来我宫中,赏赐大批礼物,还附带温柔的笑脸。
其实到这份上,我已经可以选择不继续做那个双面间谍,而是光明正大地投向弘晖。但人总得给自己留条后路,我又不是做不下去了,皇位归属还未尘埃落定,我完全不用着急。
我就继续和这两位敷衍。
皇后慰问了我一番,我就和她提出来:“宣妃娘娘久处宫中,不利养病,主子娘娘不如想法子把她提回园中?”。
陛下无缘无故地就把人贬谪回宫,对外不好交代,就说宣妃体弱,回宫养病。这种养病法,真是没病都能憋屈出病来。
陛下真不是好人。
皇后悄声问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回答她:“主子走前,曾嘱托我一定要照看好宣妃娘娘,如今我和主子娘娘身处园中,鞭长莫及,只怕一个不小心,造成什么不幸,主子回来我们不好对他交代。”。
瞧,我认了弘晖做主子,待遇也提升了。以前在皇后面前是一口一个婢妾,现在总算能自称我,不得不说,自从弘晖出现后,我的幸运值真是猛涨。
皇后听了觉得很有道理,她其实一直看明莼不顺眼,不过有了弘晖做理由,这世界上就没有这老太太不能接受的事情。她淡定地说:“那我让弘昼去陛下面前说说。”。
她走之后,我磕着板栗,心满意足地笑了。想在明莼面前炫耀和想要近距离保护明莼,这两个理由哪个更靠谱,或者都不靠谱,也无非是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至于我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东西,别人又怎么猜得到。
明莼是很重要,但我最爱的,始终是我的荣华富贵,是我的一世尊荣。
怀着孕就像身负神光,任何伤害都能免疫。宫中朝中风起云涌,我自安然如山。宣妃复宠、弘晖回京、弘历失宠、陛下立储,桩桩件件都是大事,我却因为有了孩子,不用也不能参与其中。
陛下是真的看重这个老来子,这简直就是他生机与活力的证明。宫中有向我示好的人已经开始恭喜我,她们说得信誓旦旦,一旦我产下皇子,就会被册封贵妃。
但这个梦很快破碎了,立弘晖为太子后,陛下迫不及待地发诏书,册明莼为宣贵妃。
一后一皇贵妃两贵妃四妃九嫔,现在宫中有熹贵妃和宣贵妃两位贵妃,贵妃的位子满了。
那段时间我已经怀胎六月,正是各方面改变巨大的时候,这件事情搅得我心烦意乱,简直做不成事情。
然后就发生了那件让我反复回想,毕生遗憾的事情。
甚至没有人知道,宣贵妃落水的时候,我就站在山石的背后看着,我身旁有一大堆的宫女内侍,前方还站着一个熹贵妃。我们一大帮人看着她一个不稳,从小拱桥上栽进湖中,我们每一个人都听到了她的尖叫,然而没有一个人去救她。
熹贵妃拉住了我,她的手威胁地放在我的肚子上。
那些平时看起来老实忠厚的太监宫女,他们看着水中浮沉的明莼,脸上都露出了微笑。
那样残忍的、冷酷的、蔑视的笑容。
我想,如果现在在他们面前放一面镜子,他们会被自己的表情吓得大叫出声。
已经是冬天了,湖面上结着薄薄的冰,冰层破碎时发出清脆的“咔”的一声,这一声仿佛一道惊雷,把我劈成了僵死的蛤蟆。
我和明莼同龄,今年十八岁。这世界的底色是苍茫的黑夜,人的生命就是跳动燃烧的灯。我一直以为,我和明莼的灯,还会燃很久、很久。
哪怕进了皇宫,我也不觉得我的未来已经确定。命运实在有太多不可预知的拐角,身为贵族小姐的我竟然会遇到师父,能够流浪江湖的我选择进入宫廷,孰知我会不会在某一天,猝然脱离后宫,又来到一个新世界。
和明莼的离别其实很多,有的时候,她来到园中,我还留在宫里。去年的时候,我风头正盛,她被遣回宫。我从来没有当一回事。我以为未来有无限的可能。
我怎么会想到,有一天她的灯会突然灭了,而我的焰火在黑夜中徒然地摇晃,寂寞孤单,茫然失落。
悲莫悲兮生别离。
我想起雍正六年的时候,她还是刚刚晋升为宣妃的端嫔,我不过是小小的刘常在。陛下刚刚下了旨意将她拔擢为宣妃,六宫妃嫔很不给她面子,仍然当着她的面叫端嫔。
这当然是赤果果的打脸。
但她对这一切都不是太在意,从来不和嫔妃们争执,或者以权压人。人性本贱,明莼忍耐,那帮低位嫔妃就以为她好欺负,当着她的面也敢嘲笑。这群人别的本事没有,戳人伤疤是一戳一个准。
她们大声嘲笑明莼:“某些人出身低贱,又不受陛下宠爱,整天就知道仗着太后作威作福。贱人果然势力,就连主子死了,也不忘在葬礼上作秀,好让陛下升你的位分。这种连死人都利用的贱人,真是世所罕见!”。
当时我在做什么呢?。
我只是觉得她们一口一个贱人,很有些刺耳,自己没有本事,就知道欺负伤心人。
明莼不会游泳,在冰水中不住挣扎。
眼前每一个细节,都被定格放大。我睁大眼睛看着,嘱咐自己要记牢每一个片段。
雍正六年的时候,我就知道她是伤心人。
太后死后,明莼一直穿着重孝,那是子女才能穿的服饰,陛下竟然也默许。在太后逝世不到一个月的时候,我在慈宁宫后面的梅林里看到过她,她一身素服,不着钗环,在夜刚刚擦黑的时候沿着梅林中的小路一步一步走着。
当时的她,很不秀致,更完全不雅观。
她生了病,被风一吹就咳嗽,在凋零的梅林中抽搐哭着,哭到后来已经少有眼泪,有的只是控制不住的、伤心到了极点的抽噎。她哽咽几下,空气呛到嗓子里,就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咳嗽平息后,心头牵痛,便又开始抑制不住地哭。
非常狼狈,毫无装饰。
她哭得脸是红的,整个鼻子也红红的,除此之外的尖尖的脸儿,却全是毫无血色的惨白。
太后或许曾放弃过她。但在明莼的整个人生中,太后是唯一一个毫无目的、从不间断、温暖细致地爱过她的人。
并不是非要想起当年的事,只是此刻涌上心头的悲哀让我不得不想。
现在想起来,凋零的梅花仿佛雪花,随风卷起,势头越来越大,它们扑面而来,席卷了我的整个生命。
最后的最后,我想起的,是雍正七年明莼被陛下带到圆明园之前,离宫的那一幕。陛下踩着太监的脊背上了御辇,明莼作为妃子也可以享有此等待遇,但她皱着眉头拒绝了,巴结的下人忙忙寻了个马凳。我站在嫔妃中间,答应常在格格们在低声嗤笑,我却心不在焉,一直注视着她。
从那个时候起,就一直看着她,念着她,把她作为生命中唯一对等的存在,一直想向她证明我自己。
我认她作知己,可她呢,在她的心里,我不过是个奇怪的、总是欺负她的陌生人。
除了淡薄和无谓,还有更多吗?。
我紧紧盯着熹贵妃,之所以会有今天,都是因为她。
我一个一个地看过去,今天因为明莼的死而露出笑容的,站在一边拉着我冷眼旁观的,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我甚至努力开始回想,雍正六年的时候嘲笑过明莼的妃嫔到底有哪几个?高水沉肯定是其中之一,但她已经死了。其他的常在答应们,一个也别想逃!。
水面上的气泡,一个一个一个,渐渐的都破了,平息了。
熹贵妃放开了我,甚至还善意地对我笑了一下。这个女人,在弘晖回来以前,她是那么的善良、温和、持家,她平和地对待每一个人。然而当她的地位受到了威胁的时候,她逐渐变得扭曲和残忍,甚至让我当着她的面,失去了今生唯一的期待。
皇宫这个地方,真是一个大染缸,染出来的变态,也是一茬接着一茬。
熄灭的生命之光,破灭的梦想,永逝的温柔。
我感觉到,就算我能离开皇宫,我也永远永远,逃不掉它带给我的烙印。
就算我能悄无声息地血洗皇宫,那又怎么样?明莼还是死了,我想做的,终究做不成。
我甚至无法说,来世再相见。我一定会保护你,对你好,就像姐姐和妹妹一样。
此身不积前生福,怎敢希求后世缘?。
我想起一次一次和她的对骂,对她的嘲讽嗤笑。
自作孽,怎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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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毕竟不让人完全绝望,希望之光终于来临。
弘晖突然出现在桥的另一边,他往这边瞧了一眼,顿时脸色大变,眨眼间就跑到了桥上,矫捷迅速得像是一头羚羊。
他胡乱甩开外袍里衣,迅速地、果断地跳了下去。
熹贵妃喃喃地咒骂了一声:“该死的,怎么会!”。
然而她随即面露喜色。
我顾不得理会她,死死盯着湖里的一动一静,我相信弘晖,他本身就是个奇迹,他一定能救回明莼。
我在心里疯狂地祈求上天,甚至一瞬间想,如果弘晖救不回她,我就把弘晖也杀了。
弘晖抱着明莼,游回了岸边。他将明莼平放在桥旁,开始为她挤压积水,很多下很多下,明莼软软地、冰冷地躺在地上,毫无反应。
我听说有人在把溺水者就回岸上后,挤压积水的动作力度大到压断溺水者的肋骨。但还是未能救回对方。
那种感觉,一定很绝望。哪怕溺水者是个陌生人。
弘晖咬了咬牙,我感觉到他往我们这边看了一眼,而后他取回上衣,捏出一粒丹药,口对口渡给了明莼。他冰冷苍白的唇贴上明莼毫无反应的嘴唇,探入后长久不动了。
我看着他们,竟然感觉他们像两朵快要凋零、却互相依偎的玫瑰。
明莼渐渐有了动静,熹贵妃拉着我,带着一干人悄悄撤离了。
一路上,我都在掩饰自己的泪意。熹贵妃一时咬牙切齿,一时又是略带满意。估计她在策划着利用今日见到的景象做些什么。
做些什么?我冷冷地笑了笑,她之前威胁地按着我的肚子的时候,我就给她下了毒。她还是先顾忌着自己的性命吧!。
我想办法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否则真的很怕会当场哭出来,给人看出破绽。一个小宫女回味无穷地说:“哎呀,太子殿下真好看呐……”。
立刻就有人回她:“去,你这不害臊的小蹄子,是说太子殿下的身体真好看吧!”
“你不是比我更放得开。你瞧见他的锁骨没有?哇哦,脸那么秀气精致,锁骨那么明显,竟然还有肌肉!这真是太说不通了!”。
“嘻嘻,我光注意他的腰了,那腰线真漂亮,腰也好细……”。
我越听脸越黑,仔细回想了一下,弘晖的身体貌似……真的还不错的样子。这帮饥渴的宫人!听说女儿国里,见了男人就割肉做香囊,看她们这如狼似虎的劲头,真是由不得我不相信。
我今天生死一轮回,明莼生死一轮回,相信弘晖也是生死一轮回,结果就给这帮宫女提供了这点谈资?。
真是无知者无畏。


谦妃篇 第二十三章 千秋
故乡的歌/是一支/清远的笛。
总在/有月亮的晚上/响起。
故乡的面貌/却是一种/模糊的怅惘。
仿佛/雾里的/挥手别离。
——席慕容《乡愁》。
大概真的是患难不死,必有后福。从雍正十年之后,帝王对明莼的宠爱就到了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地步。幸福的、愉快的时光终于来临,并且终她一生,也没有变过。
雍正十一年的时候,陛下偶尔向我提到宣贵妃千秋将到。我主动向他请缨,愿意为贵妃办一场生辰。
皇上允可了。自从弘瞻出生后,我地位稳固,和陛下之间总算也有了最基本的互相信任。
虽然少得可怜。
这件事情让我反思。一个妃子是否拥有孩子,对她的处境来说是完全不同的。皇上可以随意对待他的女人,但不会一般随意对待他儿子的母亲。
我放弃了一下子弄死熹贵妃的想法,转而给她下了身体虚弱的毒药,让她缠绵病榻,无力起身再弄些幺蛾子。
有的时候,我为这个女人感到可惜。原本她可以维持着她温和慈爱的形象一辈子,可惜她的生活遭到了倾覆,命运打破了她和她儿子的幸运,逼得她不能不露出狰狞的一面来应对。
应付完陛下后,我就再次去见弘晖。
我能感觉到,他的力量又增强了。以前的我,还能观察他的细微动作,现在我却连直视他都倍觉辛苦。
光芒这么强烈干嘛?是要闪瞎狗眼啊!。
但我和太子殿下在短期内还是有着一致的目标,落水事件之后,我和弘晖因为总总原因都没能去看望明莼。听说她忘记了这一切,陛下感觉到的是庆幸,我和弘晖却是愧疚和恼怒。
对自己的恼怒。
难道明莼忘记了,就真的可以假装对她的伤害从来不曾发生吗?。
我和弘晖各有依仗,看似强大,在各自的领域里混得风生水起,但毋庸置疑的是,我们不过是弱者。
在狂风中,护不住一朵玫瑰纤细的花茎。
宣贵妃的千秋节有条不紊地操办起来,面上看着是我在打点一切,事实上一条一缕都是弘晖的主意。
整个九月份,六宫之中都在谈论贵妃的千秋节,宫娥后妃异常兴奋,人人在讨论着怎么制作花灯和文灯,心灵手巧的女孩子这时候分外受人尊敬和喜爱,人人都在央着她们做出自己理想的形状姿态。
皇后发了懿旨,凡是能想出新鲜奇巧的法子为贵妃祈福增寿的,均有厚赏;制作的花灯文灯由宣贵妃评选出头三甲,由陛下和太子共同赏赐;只要愿意参与这次佳节的,无论宫内宫外,人人有赏。
我最是迷信物质,在巨大的金钱攻势下,这场佳节简直办成了普天同庆的国家大节。
“贵妃娘娘芳龄永继。”。
“祝贵妃娘娘岁岁年华似锦。”。
“贵妃娘娘福瑞连绵。”。
还有这样的:“祝贵妃娘娘永远青春美貌。”。
呵呵,没有文采有什么关系,太过直白有什么关系,越是清晰明朗越好,越是直白浅显越显得有福。杨贵妃宠冠六宫?赵婕妤倾倒帝王?董鄂妃永结帝心?。
她们可曾得到过全天下一致的、欢呼似的祝福和敬礼?。
这些人是不是真心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又没有谁会在乎。我要的,也不过是这片刻浮华的光荣。一刻的荣耀,足够照亮一生。
大臣们的妻子儿女也可作为命妇入内同乐,这些清高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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