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啊”的叫出声来,转身就逃。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从黑暗中走出来但子。年轻但子,清秀有礼,行步稳重,不见丝毫黄鲁昂。
安亲王定了定心,快步向他跑过来,急切道:“太——”话音未落,他便顿住了脚步,嘴巴长得老大,不可置信的眼神紧紧瞪着他,充满了最后一刻的惊慌与怨毒,因为他的腹部蓦然插进了一柄利剑。
剑柄就在太子的手中。
凶杀与纷争瞬间尘埃落定。
这一切来得太快,又去得太早,许多人还没有回过神来。皇宫门前很快被清扫干净,连血迹也用净水冲洗,只有空气中氤氲的血腥说明了这里曾经经历过一场恶战。
皇上就像做了一场噩梦,噩梦醒来后,洗洗又可以睡了。然而,这一夜,没有人睡得着。
大衡十二年,皇上在一场宫廷斗争后,卧床不起。同时,太子开始掌权。
——
天空灰灰蒙蒙的,竟在清晨时分下起雨来,窗外灰暗着,雨打在窗棂之上,传来滴滴答答的声音。
从出宫到王府,这段路不长,云慕却觉得像是过了一辈子似的,曾经经历的,现在目睹的一切如乱花般在眼前闪现,他只觉得意识一阵发黑,嘴唇上的血色都褪尽了,竟有些浑浑噩噩起来。
日日斗争至此,到底有何欢?
胸中那团郁郁之气,仿佛要撑破他的胸膛,不上不下,就那么堵在那里,连发泄出来都做不到。
无恨见状不对,连忙伸手去搀扶,但云慕推开他,一路冲进房中,仿佛只有在那幽深的房门背后,他才能安下心来舔自己的受创的心灵。
忽而,地上垂落的睡袍引起了他的注意,它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在控诉主人的丢弃。他心神一震,快步走到卧榻前。
锦被里,如依呼吸延绵悠长,十分香甜。
心中那根弦赫然被拨动,他情不自禁地走上前,在床沿坐下来,将她抱在怀里。在一夜的血腥与杀戮的心中,这一刻,完完全全被治愈了。
有什么比拥有更令人感动?
有什么能比家的感觉更令他有归属感?
云慕伸出自己冰凉的手握住她的,温热的感觉让他心神一震。他俯下身子,轻轻吻了吻她的脸颊,唇角弯起一个幸福的弧度:“夫人,我回来了。”
如依半躺在他的怀抱之中,星眸微睁,似梦似醒。
云慕忍不住捏了捏她的鼻尖,可生怕自己身上的污秽弄脏了她,他忍住心中的念头,转身到浴室,洗净身上的血腥与苦涩,褪去衣裳,钻进被窝中,抱着她躺下来。秋雨的清晨带着些许寒意,但怀中的人儿温软如玉,悄悄温暖着他的身体,他的心。
他忽地放松下来,安静地注视着她的脸,微微笑了笑。
有这么一个人,不畏惧他,不暗算他,在他需要的时候,能被他抱在怀里,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如依一觉醒来,已是午后。秋雨初歇,天气寒凉。
身上疼痒难耐,身下酸软发麻。她翻来滚去,终于受不了坐起来。枕边人光裸的身子出现在视野中,她愣了愣,继而伸手去把他埋在枕头与被窝之间的脸掰过来:云慕……
云慕?
意识渐渐恢复,想起前一夜的疯狂,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和云慕发生了一夜情。
她抓狂地把手指插进发间,把头发拨到身后,无奈地叹了口气:昨日此时,她还在狞笑着怎样将他打成不举,如今,他却成为她的男人。
一个女人能拥有多少个男人?在这个世界中,除了一,还有其他答案么?
她纠结地皱了皱眉头,还是一夜情要好一些,她靠在床头闷闷地想。云慕习惯性地把手环在她的腰间,可因她坐起来,姿势始终不太舒服。
他不满地支起身子,把她重新按回被窝中,用光裸的身子贴住她,“宝贝,再陪我睡一会儿。”
“宝贝”这两个字让如依恶寒了一下,他是把所有和他发生一夜情的女人都称为宝贝么?听说很多男人会用这个方法,因为这两个字放之四海而皆准,永远不会有喊错名字的尴尬。
【第一卷】 071 八月十六
【加更】
如依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急忙掰开他的手,三步并作两步跳下床,抓起睡袍披在身上,便往书房赶。
在那里,她找到一张纸和一支笔。
上次的月事时间是七月廿二,那么下次来潮的时间是八月廿二,那么用廿二减去十遂,那么八月初八是排卵日。排卵日及其前五天和后遂加起来是危险期。八加四等于十二,今天是十六,应该不属于危险期……吧?
很简单的一道算术,她却算来算去,算去算来,生怕自己出了错。要是一夜情的后果是多了一个包子……她心里惊惧不已,那还有谁敢偷情?她沉浸在自己的计算中,没有留意到云慕顶着一头乱发走到她身后。
云慕靠着她俯下身子来,从背后抱住她,把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闻着她脖颈间浅淡的香味,看着她心不在焉的涂鸦,笑了笑:“在想什么?”
如依转过头,盯着他,语气有些冷:“你是不是把种子留在我体内了?”
云慕脸一红,点点头。
如依却白了脸:“我要是怀孕了,怎么办?”且不说她还没有这个心理准备,她的身体甚至未发育完整,怎么能孕育一个新的生命?
景七没点头也没摇头,只叹了一句:“傻姑娘。”便伸了个懒腰一手伸到她的腿下,一手抱着她的背部,把她抱起来,坐在她之前的椅子上,然后把她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如依气恼地转过身,拍他的手臂。
云慕也不与她计较,就是笑。他笑起来的时候,身上那股子阴郁之气全部褪下,像个羞涩的大孩子似的,撒娇地往她肩窝里拱,“等这件事过去了,生一堆娃儿都没问题。”
微微有秋风拂进来,云慕用手搂紧了紧,像呓语般道:“我没有办法,我真的不想见到再这样闹下去……要是人都没了,还能做什么……”
如依不知道他说得是谁,却觉得平时和颜悦色的人难得说两句真心话,大抵是心中十分抑郁才会向她倾诉,那语气中浓浓的哀伤,让她有一种窥探到他内心的感觉,便也不出声,等着他往下说。
云慕叹了口气,眼皮微微抬起,天光微斜,他的眸光没有焦距,显得有些茫然:“可我能怎么办?”他惨淡地轻笑了一下,按住自己的胸口,“可是不管做些什么,结局都会是一样……”
如依忽然伸手捂住他的嘴,静静地把他紧紧地搂进怀里——别说这种叫人难过的话,你这样的表情,我会雄。
很晚的时候,云慕才缓过神来,静静地坐在三层之顶,看着京城的万家灯火。如依抽了空,悄悄找到无虑。
无虑正在校场上陪无恨练箭。
一箭一箭,简直像在发泄。
如依轻轻扯了扯无虑的袖子,低声问道:“他是怎么了?”
无虑摇摇头,眼圈红红的:“我也不知怎么了,他昨夜陪公子出去,回来就成了这样子。”
昨夜……陪公子……出去……
如依还想耻笑云慕起床比她还迟,原来是出去了。中秋之夜,他们出了门,回来时各个垂头丧气,缄口不语。
难道,大事不妙?
更可怕的是,与她发生一夜情的人并不是云慕。
如依心里一慌,急切地冲上三层去找他,但走了几步,她又停下脚步,昨夜她虽然醉得糊涂,倒也不至于连是不是他都不知道。
傻了才会这样胡思乱想。
她在心里鄙视自己,静下心来细细斟酌一番,便决定出门。
天衣绣庄预定在中秋拦截安亲王人马,为已经逝去的柳依依父亲报仇,并斩断太子的臂膀,并利用她的设计,秋季平民款衣裳在这一天同时上市,为的就是发布集结的信号。
八月十五,这是很多事情发生的起始。但这一天她却糊里糊涂地过去了,第二天,清冷得吓人的沐王府隐隐在告诉她,事情不简单,可她竟是连发生什么事都不知道。
她也不需要知道太多事情。但起码的,她希望桂娘平安。
她不再问什么,转身便走。无虑伸手拉住她:“你要去哪儿?”
如依微笑一笑:“我去找银主大人。”除了他,恐怕不会有人愿意告诉她一切;除了他,恐怕不会有人更清楚八月十五的真相。
“别!”无虑脸色一白,好像她去找银多多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一般,“不要去找他,他已经离开京城了。”
如依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为什么?他去哪儿了?”这时候不是最需要他吗?为何他要走?
无虑张张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想了想,她找到一个比较合理的借口:“近来京城动乱,公子生怕天有不测风云,便让银主大人出京打点,一旦有个什么冬瓜豆腐,也好有个安身之地。”
“这样子吗?”如依怔怔道,只觉得日期巧合得离奇,但偏偏她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无虑见她动摇了,撇下无恨道:“天色晚了,我们先去用膳,有事儿也得留到明天再想。”
如依无奈地摇摇头,八月十六也让她给浪费了。
八月十七呢?
天公作美,八月十七是好天气。如依一大早便要出府打探消息,美其名曰:逛街。但是无虑不许,无奈之下,只好两人结伴而出。
说到这事,无虑一肚子苦水——她过得不比如依好。
八月十五那天,她也想随着云慕进宫,可人还没出沐王府,便被无恨一记手刀给打晕了过去,醒来之时已是八月十六。她在校场缠了无恨整整一天,也没能在他嘴里套出一个字。
可气的是,对无恨来说,她还是个姐姐。弄成这样,实在是窝囊。
但随即她收到云慕公子的命令:保护如依。
对于主子的命令,她不能不从。可一大早,如依就想去逛街,这不是坑爹吗?为了应景,她穿上一袭朱绣绛云锦的衣裳,偷取两把匕首藏在身上,便出了门。
她没料到,随意的一次逛街,也能把人逛丢,甚至差点失去了性命。
【第一卷】 072 逃
【昨晚本想更多一章,无奈回到家时困得不知天南地北了,屏幕上的一个字看成四五个。今天想三更,结果不知道怎么了,一直登不上后台,直到现在。叹气,希望明天能加更,么姑娘们】
秋天的清晨清中带凉,旭日刚刚升起,如依打着伞在路上慢悠悠地走着,看似闲庭信步,实则心急火燎。
手中的那把伞是裸色的,干干净净的,在右侧有龙飞凤舞的四个字:伊人如依,占据了三分之一的伞面。
伞是她自制,字是云慕亲笔所提,她本来打算起价三千两银子拍卖,但越看越觉得漂亮,最终还是舍不得,只找人固了色,自用。且不说这奇特的伞,单是她在早晨打伞这个行为足够令人瞩目。
无虑见四周不断地有目光投射过来,便悄悄扯了扯她的袖子:“依依,这样做你会成为靶子的,现在神州大地的人都知道伊人如依。”
如依打这把伞,本来就是为了招摇,好让暗中的人寻上门,省她一番寻找功夫的,这些天盯梢沐王府的线眼比平时整整多了三倍,不管她从哪个洞里钻出来,都会跟着一大堆尾巴。而且越是隐蔽的地方出门,就会越让人怀疑。
因此,她反其道而行之,大摇大摆地打着伞从正门出来,不但可以迷惑盯梢的人,更可以速战速决。
听了这话,也仅仅是微微一笑:“什么时候这么出名了?”
无虑叹了口气:“你那秋季系列的衣裳,刚摆上就抢光了,卖价比你定的还要高出好多,许多卖不到衣裳的人四处打听着呢。”
如依意外地挑了挑眉,笑道:“反正我们也是逛街,随便他们怎么看,无所谓的。”实际上,她是有目的地的。目前,她不能去天衣绣庄,也不想去,因此,她要去的是桂花巷子的桂花酒坊。
那里不会引人注目,而且她相信,桂娘即使不在,也会留下什么信息给她,毕竟伊人如依这四个字一打出来,会有人马上通知桂娘的。
但是,无虑不在她的计划之内。
两人边说边走,没留意到已经到了街道的尽头。无虑地察觉到有人靠近,暗中握紧了匕首,道:“我们回头吧。”
如依摇摇头,却往右拐,右边是一座残败的建筑,楼阁半塌,蒿草茂盛,在阳光明媚奠气里,显得愈发萧条落魄起来。
无虑就算再笨,也知道如依的目的了,她打量四周一眼,低声道:“等会儿你站在我身后。”
如依只觉得心中一暖,难得有人愿意这样保护她,不管是为了云慕还是谁,这份情,她还是蛮感动的。不过,她也同样压低声音,耳语道:“不担心,跟来的至少有四五方人马,鹬蚌相争,我们不会有事的。”
正说着,一支暗箭破空而来,那箭速度不快,而且带着浓重的破空声音,想来是用重手法射的。这种箭一般都不是要取人性命,而是意图警告。
如依见时机到了,故作吃惊地瞪着那飞来的箭,竟没有闪避。她一边用眼角余光看着身侧,果然不出所料,那支箭在距离她们大约有六七尺的地方,突然斜里有一把刀横甩过来,刚好截住那支箭,“当”的一声,双双落在地上。
“啊——”如依尖叫一声,拖着无虑转身就跑。才走出几步,便听有人叫道:“哪个王八,给老子出来!”
无虑想回头看,但如依不让,趁着这一瞬间的视觉转移,收伞溜进了断壁残垣之中。无虑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握住如依的手里,满是汗水。
以前,她跟在云慕身边时,从来都是横冲直撞,极少会碰上性命攸光的事,像如依这样般把自己当做诱饵的更是少见。这和如依现在的身份也有关系,当然,最大的因素是,她知道,沐王府只派了三个暗卫跟着,其他几十号人马都不知是什么来路。
半塌的楼阁上爬满了霜霹雳,已是深秋,红如凝血。无虑悄悄自己朱绣绛云锦,暗叹好险,幸而自己是穿红裳,在“千仞血海”中,完全不会被人发现。
但是,如依没有停下脚步,而是慢慢地跨过各个挡路的石头、木块,往另外一个方向走。还没走到一半,就听到有兵器交戈声传来,竟是混战起来。无虑回头看看那一个个提刀拿剑的玄衣人,只觉得心惊肉跳。
大约一刻多钟,从残壁的对面走出来,又回到了街上。如依把伞递给她,淡淡道:“帮我拿一下,我要如厕。”
“我和你一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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