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依快乐的笑容尚未达到唇角便化作了吃惊的叫喊:“什么,全城?”
无忧正在切水果,准备慰劳大众,听了这话头也不抬道:“很容易的,现在春晓城全城男性九十有七,不含外在三十二人,不含顾客五十一人。”
过于表现自己果然会乐极生悲。如依悲愤地捂着脑袋,不过,至少和理想对口了,也该高兴吧?如果人少一些,她更高兴。
云慕公子掩嘴打个哈欠,迷蒙的眼神若有若无地掠过她,对无恨道:“兄弟,辛苦了。”起身,便要出门。
他一离去,无恨也跟着走,临行之前,他回头看了如依一眼,玄色的瞳仁里充满了某种她看不明的意味。她被这眼神吓了一跳,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口喊停:“等等!”
无恨不知她想干什么,转过身来,面无表情道:“还有什么事?”那样子,好像如依欠了他五百两银子。
如依睨他一眼,手掌一伸:“拿来。”
无恨冷若冰霜地看着她红润的掌心:“你要什么?”
如依理直气壮道:“柳依依的资料。”打从无恨第一次说出柳依依这个名字,她便知道,他们肯定调查过这个人。她要在这个地方生存,就必须了解身体前主人的过往,刚才这样折腾,让她差点忘记了这个至关重要的事。
无恨看向云慕,云慕眉毛微微一挑,没说话。无恨知道这是他默认的一般方式,遂走到书架前,抽出一个标签是乙寅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蜡像,在指尖捏碎,将里面的东西抽出,展开之后,对准她的脑袋一扬,力道之大,如依怀疑他用了内力。
心胸这么狭隘。如依腹诽,下次改名叫心胸狭隘男好了。
眼见那东西来势汹汹,她急忙侧过头,然而那东西神奇地转了个弯,“啪”的一声贴在她脸颊上,激起她头发往后扬。
无忧再次笑弯了腰。可如依怎么也笑不出来,这分明是在刮她巴掌啊!可他又没伸手,她无凭无证,只能把怨气往肚子里吞,“耻辱”地揭下盖住脸颊的东西。
那东西轻薄如蝉翼,是一张大约五尺长三尺宽的薄纸,上面工工整整地写着柳依依的生平资料。
在天衣绣庄长大,成为绣女,与黎昕结识、成亲,其中详尽地记录着她的性格、家庭和交往。最后一句话让她有些郁卒。
大衡九年,误食孔雀胆,卒于宣王府。
她抽了抽嘴角,再次从前到后把资料扫一遍,看向云慕,眼神也多了几分探究。
一个组织若是要调查某个人,极少会事无巨细地把生平列出,他们更有可能的是注重某一方面,或是人际交往,或是性格特征。有时,单看一个组织的调查表,便知道他们是何种组织。
然而,他们给她这份资料,除了展示他们完美的搜集情报能力,她看不到他们调查的目的。难道他们故意隐藏自己的目的?她瞅了一眼那个标着“乙寅”的抽屉,暗暗记在心中。
云慕一直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对她的意图看得明明白白,却明知而故问:“有异议?”
如依甩了甩手中的纸,回报他一个大大的笑容:“好厉害!不过,能否告诉我,那个孔雀胆的幕后黑手是谁?”
一般极少有人能这完美的资料中挑出疑问,但如依一下子就抓住了关键,问题很是犀利。云慕一边手抵着额头,一边手伸进怀里摸出一张纸来:“在这上面写着。”
如依迅速伸出手,不是拿,而是抢。
云慕速度比她更快,又将纸张放回怀中:“你该知道,这份资料属于破晓的绝密文件,既然看了,就得先付费。”
【第一卷】 007 裁缝不好当
一个优雅至此的男人嘴里说出金钱这种至俗的东西还真是怪异。但如依的注意力不在这里,而在“破晓”两个字上。
即使她是初来咋到,这两个字她还是听过的,前一天在路上散步,就有关于它的传闻。
当时一个小孩坐在地上哇哇大哭,他母亲百哄无效的情况下,冒出一句话来:“你哭成这样要是被破晓看到了,等你功成名就后爆出来,你会被人笑话的。”
那小孩立刻止住了哭声。
由此,如依得出两个结论:一是破晓收集信息能力十分强大,几乎是无处无在;二是破晓很喜欢揭人秘密,尤其是成功人士的。她怎么也想不到,春晓城是破晓的地盘?
早知如此,打死她也不要进来。
想了想,她咬着牙道:“如果没钱呢?”
云慕为难道:“没办法,只能把你的资料卖给你的敌人。”
如依不得不承认这一招很绝,卖给敌人不但可以赚钱,而且想要这个资料的敌人可以帮他报仇,破晓不花一分钱便能借刀杀人,太狠了。
为了断绝他的念想,如依眼一闭,心一横于是,“嘶”的一声,将手中的纸撕得稀巴烂,理直气壮道:“不过是废纸一堆,你怎么卖?”
在场的人莫不变了脸色。若是如依是不知道破晓,这样胆大妄为倒是情有可原。现在知道了,竟还是这副大义凌然的样子,这无异于自寻死路。
云慕不怒反笑:“你的资料我记得清清楚楚。”
如依于是也笑了:“你看过,我看过,说不定在场的人都看过,这算啥绝密资料?您这不是坑我么?”
云慕用手抚着额角,向她露出一个优雅又悠然的笑容:“你知道得太迟了。看在这份资料的份上,只能再增加你二十年。”
那就是四十年!
如依心里暗道,我若想走,你还能留得住我?但她表面不动声色:“没问题,只要你把答案告诉我。”
云慕左看看窗,右看看门,把食指飞放在唇边,神秘兮兮地“嘘”的一声,朝她招招手。如依以为他要泄露,大喜地奔过去。
云慕抓住机会,双手如闪电般扣在她的脖子上,带着淡淡的威胁道:“这个答案不属于资料内容,如果你要看,等你还够四十年,本公子再告诉你也不迟。”
如依只想朝他竖起中指,尼玛的有这样坑爹的吗?但觉得颈部他的掌心处传来温热,当中含有坚定,她知道差不多到底线了,不敢再往下试探,生怕一不小心脖子就会离身。
于是立字为证。
看着那张契约书末端自己红色的指印,她想哭也哭不出来。估计天底下最郁闷的就是她了,被逼着卖身还得帮人家数钱。
于是,她再问:“如果半途出逃,会有什么后果?”
无忧代为回答道:“从来没有人会逃走。”
如依以为她是开玩笑,不屑地“切”了一声,又问:“如果不小心挂掉了呢?”
云慕瞅了她一眼,一脸困倦:“拖出来鞭尸一百。”
说完,飘然出门。
如依无力地跌坐在地上,捶胸顿足。
无忧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在她旁边蹲下来,谆谆教训道:“我说小依依,你今晚最好小心点。因你偷了玉佩,无恨被云慕公子逼着扮小白脸,要知道,无恨生平最恨小白脸。今天你又耍了他一顿,他要是找你报仇雪恨,我可不管哦。”
这也关她的事?如依蓦地觉得压力好大。更让她压力山大的是,无忧又道:“更麻烦的是,银主因拦截你而放弃大批美人,心情不好,今天克扣了哥哥们的所有饷银,导致他们集体罢工。”
如依想了半天,终于问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无忧哈哈笑道:“我开心啊,我开心终于有人把那玉佩给砸了。你知不知道?全城的人都想这么干好久了!”
这……如依摸了一把汗,默默无语。
·
春晓城的办事效率极高,三天之后,如依的设计室正式成立,长两丈宽一丈,位于二层,装潢如同贵族的书房。
如依差点以为自己踏错了地方。不过,这很符合她的审美,于是她连笔都不拿,空着双手奔进去,还兴奋地翻了几个跟斗。
可是,春晓城的人对“裁缝”并不热衷。
整整三日,设计室门可罗雀,偶尔有人经过,也只是探头一笑,道一声:她就是砸了公子玉佩的人?!
无奈之下,她搬了个青花瓷摆在门口,在花瓶里插满花,把自己的身形遮住,这下,连探头看的人也没了。她在在屋里闲着,只能画图度日,令她郁闷的是,这个时代的衣服款式十分复杂,她连构造都不知道,更不用说画图稿。
穿之前,她很少画设计稿,好多时候都是她男朋友画好了,她拿来看,顺便提一些修改意见。这导致了她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是设计师的错觉,实际上,她还没学会打地基。
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
三思之下,她搬了张凳子坐在走廊前,守株待兔。不时有人从对面奠桥经过,掩映在紫藤花瀑布当中,衣带飘飘,别是一番滋味。
看则美已,可画却是不容易,除了距离这个问题之外,时间也成为一个很大的阻碍因素。
她郁闷的把笔一丢,她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去静晓堂。静晓堂是她刚来那天所进的殿堂,不管是哪个时间,那里都有美男侍者可观瞻。
去到之时正值午后,阳光慵懒,堂内娴静,乐声悠然,堂前有个梨木搭建胆子,四周摆放着各色鲜花,一个雪白的身影的掩映在台前的鲜花当中,青丝微垂,整个人明丽耀眼如出水清莲,修长的手指娴熟地拨弄着琴弦,令人一看难相忘。
零零散散地坐在周围品茶的女客各个像猫见了老鼠,
天时地利人和,就他了!如依知道自己找对了地方,生怕错过这一幕,急忙挑一张视线最佳角度最好的桌子坐下来,铺开卷轴画图。
笔刷刷刷地在纸上移动,她完全沉溺在图稿当中,不时抬头看向一眼,而那抚琴之人也十分合作,极少变换姿势,俨然像一个职业模特。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她画好初稿,略略修改一下,搞定。她看着图,满意地点点头,顺手端起桌上免费赠送的茶水,大喝一口。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蓦地逼近,带来强烈的存在感,她诧异地抬起头,不知何时,那台上的抚琴的人竟已到了她面前。
这是一张相当有魅力的脸,有着恣意张扬的气质,两只眼睛充满朝气与自信,会不由自主地吸引人的目光。她仰头看着他,心里不知怎么的,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莫非云慕公子是断袖?否则怎会招来这么多美男?
美男微微一笑,伸出修长的手拿起了她的卷轴。
反正画的是他,如依也不介意让他看,遂趁机推销自己:“这个衣裳很适合你哦,要不要考虑我帮你做?”
美男眼里露出一丝诧异,把图稿上上下下仔细扫再看一遍,不甚肯定道:“这就是我?”
如依以为他很满意,笑眯眯地点头。
谁知,他一下子沉了脸色:“寥寥几笔,你把我画得也太简单了些。”
如依急忙解释道:“我画的主要是衣服,人物只是——”话到一半,便知道自己说错了,急忙住嘴。
美男叹息地摇摇头:“你这人品质不行,没有人的灵魂,衣服怎么会好看呢?”说完,他双手一扯,“嘶”的一声,如依大吃一惊,跳起来去抢,但美男高她一个头,他将手抬高,撕一下,对折,再撕一下。一幅好好的卷轴便被他毁得彻底。
【第一卷】 008 落水之灾
如依终于暴走了。
她一怒而起,抡起拳头往他身上一顿狂揍:“你赔我设计稿!你赔我!!!”
美男优哉游哉地握住她的拳头,笑得一脸欠揍:“如果不呢?”
如依武力不行,干脆耍赖地往地上一坐,做嚎啕大哭状:“你不赔,我就不走了!”她原本是假哭,可不曾想那身体泪腺十分发达,竟成真哭了。
这下彻底成了泼妇。
可怜她生平最鄙视泼妇,如今却无意当了一次,那滋味,酸苦辣咸,就是没有甜。
美男一脸困扰地揉了揉额头,半蹲下来,瞟她一眼笑道:“真的哭了?”
也许是凑得近的缘故,他身上淡淡狄花香味钻进她的鼻中,她似乎在哪儿闻过,于是抓住他的衣领,把鼻子靠在他胸前用力嗅,却没留意到两人的姿势有多暧昧,倒是美男微微蹙眉,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瞪着她:“苦肉计?你真过分!”
“你才过分呢!”如依想起他身上狄花香刚好与她昏迷前闻到的一样,顿时怒火中烧,从地上一跃而起,指着他的鼻子骂:“那天晚上是你把我迷晕了,对不对?”
美男眼底的诧异一闪而逝,却抵死不承认,反而对从身旁经过的侍者道:“这姑娘傻了,你们让她清醒清醒。”
清醒在如依眼里不是什么好词,在她眼中,这是动刑或关押的雅称。于是她吓了一跳,心里暗道,难道要杀人灭口?
纵使冷静理智惯了,她也不禁有些慌乱,眼看两个牛高马大的侍者带着冷笑朝她走来,她连形象也顾不上,在地上爬着走,遗憾的是她一个小女子势单力薄,终究无法逃离两个侍者的魔掌,反而被他们左右架着往外走。
她望着那水波盈盈的湖,就像张开的大嘴,不由得放声大叫:“混蛋,放我下来,王八蛋!”
两个侍者充耳不闻,一左一右将她举起,喊“一二三”,同时往湖里一甩,“嘭”的一声巨响,如依被扔进湖中,溅起水花一丈多高。
如依呛了几口水,挣扎着从湖里站起来,幸好那湖并不深,否则以她那小身板,不死至少也会半死不活。
美男倚在门口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满意地点点头:“嗯,终于像设计师了。”
如依大怒:“此仇不报非女子,有种你留下名字!”
美男风度翩翩地鞠躬:“贱命不足挂齿,鄙人银多多。”说完,朝她抛一个媚眼,施施然走了。
湖底都是烂泥,如依深一脚浅一脚,半天也爬不到岸边,而楼上的人听到声音,都纷纷冒出头,见她孤零零地站在湖中,不禁摇头叹气:“谁这么不懂怜香惜玉,这样对待姑娘?”
男人需有怜香惜玉之心,这可是春晓城的城规。
这话激起了四方共鸣,一说:“我猜肯定是她不长眼,招惹了公子。”
尼玛的才招惹什么公子。
一不赞同:“不,我猜是银主干的。公子就算不喜欢女人,也不会同这种小姑娘计较。”
计较个屁,春晓城没一个大度之人。
一再言:“押一朵菊花,我赌是公子。”
一群作壁上观的混蛋,咒你们全部被爆菊。
看着如依喷火的双眼,他们情绪反而更加高涨,讨论起输赢之后如何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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