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观沈思孝,倒是怡然自得,也不说他本来就认识范景飞,只要范景飞敬酒,他就喝,来者不拒,真是越看越让人生厌。罗依盯着那酒杯,暗自咬牙,他怎么就不喝醉呢。
喝醉?也许她能想想办法……罗依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起些甚么,连忙装作低头理裙带,打开了购物界面,迅速翻动页面,果然在上个月增加的那批货品中,找到了一支麻醉剂。这麻醉剂的图片下有说明,一滴能使人头晕,昏迷一个时辰;两滴能直接让人栽倒,昏迷两个时辰,三滴……以此类推,每多一滴,昏迷时间就增加一个时辰,每次最多不能超过十滴,否则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一个时辰等于两个时间,足够让沈思孝错过酒席不开口了,而且晕倒前还有头晕的时间,看起来一定会像醉酒,不会有人怀疑到其他事情上面。罗依越看越满意,当即把购买按钮点了一下并确定,刚点下确定按钮,马上有一个提示框跳了出来,她正想要看个仔细,耳旁却传来沈思佩的声音,她唬了一跳,再顾不得去看那提示框,连忙点了界面右上角的红叉叉,匆忙退了出来。
“兰管事好大面子,我们人轻言微,怎么请都请不动呢。”沈思佩拖长了尾音,一副委屈模样。
原来是沈思佩再次提出让兰清音弹琴助兴,而兰清音沉默以对,怎么也不肯点头。沈思佩坐了一会儿,又拉着范景飞撒了一会儿娇,见兰清音还是坐着不动,大觉失了面子,起身就要走。不管她此举恰当不恰当,身为自家人,都得支持,沈思恒马上站了起来,低声去劝沈思佩,他们一站起来,沈思孝也不好再坐着,毕竟他能进到这里,完全是因为沾了沈思佩家的光,因此也便搁下酒杯,站了起来。
兰清音见沈思孝起身,眼中闪过一丝急色,竟起身道:“沈小姐,不是我不给你面子,实是技艺不精,怕玷了沈小姐的耳朵,这才再三推辞。既是沈小姐诚心想听,那我也就豁出去献丑一回,还望沈小姐听后莫要失望。”
兰清音惯在生意场上应酬的人,又怎不会圆滑世故,只不过看她愿不愿意而已,此时她为了留住沈思佩,进而留住沈思孝,自然拿出了本事来,几句话一出口,就令沈思佩回转了过来,在沈思恒和范景飞的劝说下,重新落座——当然,也很有可能是沈思佩根本就没想走,只是以此激得兰清音出席弹琴而已。
兰清音扭头对着个丫鬟说了一句甚么,那丫鬟就转身去取了一把琴来,赫然就是那日罗依送给她的焦尾琴。众人见了那琴,一片赞叹之声,只有范景飞紧抿着嘴,似乎不太高兴。
罗依猜想,他大概是不喜自己的东西被转赠送人罢,她很怕自己的顶头上司因此而生气,但是此刻她一心想着把沈思孝灌醉,所以只隔着范如妍,略略地向他解释了几句,也不知他有没有听进去。
兰清音在亭上架起了琴,开始调音,沈思佩满意地笑起来,其他人也把注意力移到了兰清音处,然而沈思孝却清了清嗓子,开口道:“阿依——”
因此刻席上安静,这句话马上令众人目光回转,罗依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他说出些甚么难听的话出来。虽然他们和离正大光明,可谁知他会说些甚么乱七八糟的,要知道,女人的名节,永远是最受不起污蔑的,哪怕只是捕风捉影的事情。还好,范景飞反应很及时,也很维护罗依,当即端起一杯酒,同沈思孝碰了一下,又提议大家移步,到亭子里去听琴。
其实所谓听琴,重在一个听字,若是跑到亭子里去,岂不就成了看琴了?然而沈思佩一颗芳心全在他身上,只要是他说出的话,全都照办,因而率先起身,朝亭子走去。
众人离席,这可是个下药的大好时机,罗依大喜,但正准备动手,却猛然发现,袖中并没有麻醉剂怎么回事?她刚才明明购买成功了的麻醉剂去了哪里?难道是方才慌忙中落到地上,被丫鬟捡了去?罗依惊出一声冷汗,连忙四下搜寻,然而一无所获。
她连忙打开购物界面,准备再买一瓶——至于丢掉的那瓶,等她把沈思孝放倒后再说罢。不料才打开界面,便有提示框弹了出来,问询罗依,是否要从储物箱中把已购买的麻醉剂调出来。
储物箱?哪里来的?她记得以前明明没有呀?莫非是购物界面新多出来的功能?罗依争分夺秒地把整个购物界面扫视一遍,果然在左上角发现了储物箱图标,在储物箱旁边,还有个回收站,想来是丢垃圾的地方。
这发现让她惊喜万分,有了这两样东西,这购物界面就好使多了,不然待会儿她还得想办法去把剩下的麻醉剂处理掉。事不宜迟,罗依赶紧从储物箱内把麻醉剂调出来,点了确定按钮——手心一凉,一只塑料小瓶出现在掌心。罗依赶忙起身,绕着桌子朝亭子那边走,在经过沈思孝座位时,借着袖子的遮掩,迅速把一滴麻醉剂滴入他的酒杯之中,然后把瓶子丢进了储物箱。
第六十六章 起效!
滴完麻醉剂,罗依加紧几步,赶上了大部队,登上亭中。兰清音调琴完毕,开始拨弄,她的琴技果真了得,连罗依这种对音律丝毫不通的人,都能听出好来。然而沈思佩却不肯让人称赞她,待了没一会儿,就攀住范景飞的胳膊,撒娇道:“景飞哥哥,方才菜地里那绿油油的菜苗是甚么?你领我去瞧一瞧可好?”
沈思恒偏着自家妹子,故意作思考状:“是韭菜罢?”
范景飞却是摇头,沈思恒便来了兴致,扯着他要去看,众人只得又跟了去。罗依方才落在后面,没让沈思孝碰着,此刻他寻到机会,赶紧越过好几人,凑到她旁边,小声地唤:“阿依……”
罗依客客气气地冲他点了点头,却是一副不认得他的模样,不动声色地朝范景飞旁边去。沈思孝哪里肯让她走,紧追几步,黏住她不放,低声威胁:“阿依,念在我们夫妻一场,你若是肯不计前嫌,还回沈家去,今儿我就当甚么也没发生;若是你仍执迷不悟,可别怪我管不住自己的嘴。”
罗依哑然失笑:“我同你和离,乃是到官府备了案,过了明路的,你就算管不住嘴,又能说出些甚么来?”
沈思孝扯住她的袖子,道:“阿依,你当初和离,我根本就不知情,这事儿不能作数的,你还是我沈思孝的娘子……”
罗依就怕他来这个,黏黏糊糊地似条鼻涕虫,怎么也甩不开,一个劲儿地恶心人,但此刻人多,本来并无人注意到他们这里,若是她奋力挣开,闹出了动静,反而会闹得人尽皆知了。因此她心想着,还是先稳住沈思孝的好,于是便扯了个谎,道:“你若真舍不得我,总得拿出诚意来,似你这般把我的名声闹臭,我只会更恨你,哪里还会同你重修旧好?”
沈思孝不笨,马上会过意来,松开她的袖子,惊喜问道:“阿依,只要我对你好,你就肯回来?”
罗依多看他一眼都不肯,装作娇羞,侧过脸去,道:“俗话说得好,金诚所至,金石为开,你就规规矩矩的,尊尊重重的,装作以前从来不认得我,让我瞧瞧你的真心实意。”
沈思孝惊喜过后,质疑道:“阿依,你莫是哄我的罢?为何要我装作以前不认得你?”
罗依道:“就算是真夫妻,在人前也该守着规矩,不可随意调笑,是不是?我怎会是哄你的呢?难道非要我一口咬定不同你回去才好?至于我们的关系,等待会儿重新入席后,咱们以饮酒为记,待你喝过一杯酒后,我便寻个话头,挑开了说,如何?”
沈思孝没想到进展如此顺利,欢喜莫名,虽然还是有点不太相信罗依,但一想她的人就近在眼前,能翻出甚么花样来?待会儿她若是食言不说,大不了他亲自开口,告诉大家罗依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好了,反正他原本的打算也就是这样的。
沈思孝越想越开心,连罗依趁机走到了前面去也没在意,只是一个劲儿地盯着她的背影看,傻呵呵地乐。
此举太过露骨,很快就被发现,唐婉没安好心地走到前面,碰碰沈思佩的胳膊,低声笑道:“管管你家的九堂兄罢,扯着人家姑娘讲话也就罢了,还直勾勾地盯着人看,就算不给人家姑娘面子,也得顾着些你的景飞哥哥,万一他因此恼了,可有得你受……”
沈思佩转身一看,果见沈思孝的目光黏着在罗依背后,唇边还挂着一丝笑容,怎么看怎么猥琐。她又是气又是恨,气的是唐婉坏心肠,看起来是好心提醒她,可范景飞就在她旁边,能不听了去?恨的是沈思孝这样上不得台面,若真喜欢罗依,使人去提亲便是,为何偏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摆出一副色中饿鬼的模样来,真真是丢死人了。早知道就该力劝父亲莫要留下他来,难道没了他,沈家就无人能够中举了么?
沈思佩气得脸色通红,又不好转身去说沈思孝,只得给胞兄沈思恒使了个眼色。沈思恒没那么多顾忌,当即走到沈思孝旁边,揽上了他的肩,也不知说了些甚么,沈思孝的一张脸就变得惨白,再不敢朝罗依那边瞧了。
众人走到菜地,范景飞指了其中一块,问沈思恒道:“你说的就是这个?”
沈思恒连连点头:“就是这个,是韭菜不是?”
范景飞本想大笑,见其他人也都是一副迷惘表情,只得生生把笑声压下,另又指了一块菜地,问众人道:“这两块地里,种的是韭菜和麦苗,你们来认认,哪个是韭菜,哪个又是麦苗?认错了的,可是要罚酒的。”
众公子小姐都来了兴致,纷纷凑近去瞧,七嘴八舌,认哪个的都有。罗依虽说也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人,但好歹逛过菜市场,就算不认得麦子,韭菜还是认得的,因此见了这场景,十分地想笑,再看范景飞,也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心道,这倒是难得了,他一样是官宦家的公子,却认得甚么是韭菜,甚么是麦苗,不过转念一想,这也不奇怪,这些东西本来就是他家种的,他不认得才奇怪呢。倒是那位许夫人,真是个妙人,在自家花园子里种韭菜也就罢了,居然连麦苗也种了,真是喜好农事。
一通乱猜之后,终于有了结论,统计下来,除去作为主人的范景飞和范如妍,再就是唐婉侥幸猜对,至于其他人,包括沈思孝都错了。说来也是,沈思孝虽然家里贫困,但到底生在镇上,孔氏对他又护得紧,连街上都少去,认不出韭菜和麦苗也属正常。
对于这些公子小姐来说,若是新出了衣裳料子而认不出,也许会觉得丢脸,但绝对不会因为认不出韭菜和麦苗就感到不好意思的,只是嘻嘻哈哈,闹作一团。反而是认对了的唐婉闷闷不乐,盖因沈思佩出于报复,问了她一句:“唐妹妹竟认得韭菜和麦苗?到底是范家大公子去了穷乡僻壤,连带着你也多出了一截学问来。”
范景明被逐出家门,唐婉本就心疼,听了这话,竟不晓得反驳,只是垂首不言。沈思佩洋洋得意,丢下她,只顾去同范景飞说话。
范如妍撅着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拉着罗依道:“瞧她们,狗咬狗呢。”
其实她们争来争去,同范如妍又有甚么关系,她真是一副真性情,直肠子。
认完韭菜和麦苗,大家原路返回,去席上罚酒,正好沈思孝没认出来,也该罚一杯,倒省了罗依替他想喝酒的借口。他大概心急罗依对大家开口,还没坐稳便端起酒杯,一口倒进嘴里。罗依的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以眼角的余光盯住他,默默地数一、二、三。
才刚数到三,就见沈思孝扶住了头,满面疑惑,嘀咕着:“怎么头晕了起来?”
起效了起效了罗依暗自欢喜,沈思佩却也是面露喜色,站起来对沈思恒道:“九堂兄怕是醉了罢,哥哥赶紧把他送回去。”
得,她想讲的话,沈思佩都替她讲了,而且沈思佩说的是把他送回去,而非把他扶下去,直接帮她解决了后顾之忧,罗依忍不住在心里感激了沈思佩好一通。
范景飞也似松了口气,连客套话都不说一句,就帮着沈思恒把已经看似烂醉如泥,实则昏迷不醒的沈思孝抬出去,直接送上了马车。
席上没了沈思孝,罗依浑身自在,喝酒,吃菜,看戏——兰清音早就弹完了一曲,但沈思佩好似把她忘记了一般,怎么也不说让她下来的话,她就只好一曲接一曲地弹下去,直至席终人散,才含着两眼泪花,下得亭子,来见范景飞。
她这样子实在可怜,但因十分怀疑沈思孝就是她叫来的,所以罗依一点儿同情心也生不出来,只冷冷在一旁看着。
兰清音冲着范景飞福了一福,泪如雨下,却又作出一副强自忍着的模样,实在是我见犹怜。唐文山本已对她死了心,见到她这副样子,还是忍不住地心疼,质问范景飞道:“二少爷,兰管事再有甚么不是,也是咱们逸园的人,您怎可拿她去讨好沈家小姐?难道咱们这些替您办事的人,就这般低贱不堪么?”
兰清音听了这话,哭得愈发伤心,不知是因为唐文山说中了她的心思,还是想起曾经尊贵的身份,愈发觉得难过。
范景飞却根本不接唐文山的话,只对兰清音道:“上次派给你们的任务,你完成得挺好,待生意到手后,必有重赏。”
任务?还是上次的?甚么意思?唐文山懵了,罗依也是听不明白。
范景飞似自言自语:“沈小姐今日玩得快活,这一回去,不出三天,户部侍郎大概就会派人和咱们联系了。”
罗依明白过来,上次范景飞给兰清音和唐文山的任务,不就是拿下户部的这笔生意么,如上回请宴醉仙楼,为的不就是这件事?而今虽说是走了沈思佩的路子,也是异曲同工嘛,而这件任务,本来就是兰清音负责,所以她今日所受的委屈,也不算甚么——难道会比醉仙楼讨好户部那帮子官员还要难堪?不过是因为她爱慕范景飞,太在意在他面前的形象,所以才会这般难过罢了。
第六十七章 陈寡妇
唐文山想必也明白了这点,对范景飞的怨念少了许多,只是看向兰清音的眼神,就更显出怜悯了。他看着兰清音的眼泪,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对范景飞道:“二少爷,你又不是不知道……”
知道甚么?知道兰清音存有非分之想么?范景飞狠狠横了唐文山一眼,唐文山马上噤了声。
范景飞让唐文山和兰清音先走,到园子门口等罗依,然后向罗依道歉道:“我实是不知沈思孝竟同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