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晓光一皱眉头,说道:“贤弟一代霸才,竟能在短短数月时间之中,有此大成,‘迷踪谷’人迹难至,贤弟却把它改作天下绿林盟主的总寨,天然形势,再加上贤弟一番苦心布置,想来定当如铜墙铁壁了……”他微一沉吟,又道:“不过,近日之中,正值你大嫂忌辰,小兄心绪不宁,赴会之约歉难应邀了。”
谷寒香正待开口劝说,胡柏龄已抢先起身说道:“大哥既是心情不佳,小弟怎敢相强,兄弟这就告辞!”
站起身来,深深一揖,拉着谷寒香向外走去。
万晓光缓步送到大厅门外,高声说道:“贤弟慢走,小兄不远送了。”
胡柏龄回身说道:“大哥心绪不宁,怎敢有劳相送!”
万晓光站在大厅门口,直待两人背影完全消失不见,才缓缓转回厅中,说道:“你们即刻收拾点应用之物,咱们马上动身。”
万映霞樱唇启动,话还未说出口,万晓光突然一沉脸色,接道:“你如是有着些微孝心之人,就不该再伤老夫之心……”
万映霞呆了一呆,道:“女儿怎敢……”
万晓光道:“快收拾行李去吧!”
万映霞举起衣袖,拂拭一下颊上泪水,慢慢的转过身子,缓步向后走去。
万晓光目光转动,瞧了文天生一眼,看他仍然站着不动,微怒叱道:“你还不快去收拾行李,站在这里等什么呢?”
文天生垂泪说道:“师父请带着师妹离此,这峡中之事,由弟子出面……”
万晓光冷笑一声说道:“好啊!你的武功已经比师父强了吗?”
文天生扑身拜倒地上,道:“弟子怎敢存这等狂妄之心……”
万晓光道:“那你还不快去收拾衣物,当真要惹我生气,教训你一顿吗?”
文天生仍然跪在地上,垂首不言。
万晓光正当心绪欠佳之时,看他不言不语,心中怒火更大,飞起一脚,踢了过去。
但闻一阵乱响,撞得桌上茶杯横飞,文天生也被撞的皮破血流,但他却仍然跪在地上不动。
万晓光踢中文天生后,已觉出他没有运气抗拒,心中甚感后悔,但一时之间,又无法收住去势,百忙中一吸真气,力道虽然被收住许多,但去势仍然凌厉。
只见万映霞眼含泪光,濡濡欲滴,站在楼梯口处。
原来她听到了茶壶、茶碗的撞击之声,转回身来。
万晓光缓步走到文天生身边,挥手对站在楼梯口的万映霞道:“快去收拾衣物!”十几年来万映霞一直未见父亲发过这样大的脾气,瞧了被打的师兄一眼,转过身子缓步向楼上走去。
万晓光轻轻叹息一声,望着文天生说道:“白阳道长志在找我,我如不在谷中,事情就不能算完,你认为留在谷中就可以代替我了,孩子!你用心虽然可贵,但江湖险诈,却不是你能想得到!”
文天生慢慢的抬起头来,挺身站起,满脸坚毅之色说道:“师娘早逝,师妹一直追随在师父身侧长大,武当派人多势众,如若真的大举寻仇,绝非咱们万月峡能够抵拒得住,师父留此,和弟子留此,实无什么不同之处……”
他微微一顿之后,又道:“师妹毫无江湖阅历,弟子年幼无知,对江湖上的事情,也是毫无经验,一旦遇上什么凶险,弟子实难相护师妹安全,不知师父以为弟子之言,是否有些道理?”
万晓光被他说的怔了一怔,沉吟半晌,道:“话是不错,不过你看的只是过于短见,别说我还未必真的会伤在武当派道人手中,纵然伤亡在武当派群攻剑阵之下,他们也将付出代价……”他黯然叹息一声,又道:“孩子,我已活了六十多岁,早已把生死之事看穿,你师妹和你,都还是十几二十岁的人,来日方长,你们青梅竹马,从小在一起长大,两小无猜,情愫早植,这些事早就看到了我的眼中,我送你们离开万月峡,你们可一直奔她外公之处,那里山明水秀,风景绝佳,霞儿的外公和几位舅父,都是饱学之士,和他们相处一起,对你们都有甚大益处,唉!如果你们能够常留那青山绿水之中,作一对深山隐士,闲暇之时,游玩于山水之间,养情逸性,真真正正的度一生快乐时光,我纵然死在万月峡中,也将含笑九泉了,快去收拾衣物,立刻随我山谷。”
这一番话,无疑已把万映霞终身之事,托付于他,只听得文天生满脸紧胀之色,呆在当地,半晌才拜地上说道:“弟子!弟子……”他心中实在早已对师妹倾心,但又觉保护师妹安全事大,非自己力能胜任,心中情绪矛盾,使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弟子半天,仍然是说不出所以然来。
万晓光道:“你们能否逃出武当派道人之手,还难预料,此事一半天成,一半人谋,还不快去收拾携带之物,再要延误时间,想走也走不了啦!”
文天生见师父心意坚决,知道再说无用,当下站起身子,转身回房,收拾好应用之物,带上兵刃、暗器,重回到大厅之时,万映霞已经在厅中等候。
两人携带的行囊,都很简单,除了几件随身的衣服之外,就是兵刃、暗器。
万映霞当先奔出大厅,但见万晓光背负双手,身背着一个蓝色包裹,站立大厅外台阶之上,脸上微现忧愤之色。
他回头望了女儿一眼,缓步向前走去。
万映震一看爹爹神情,已知他不愿多延时刻,紧随爹爹身后而行。
万晓光脚步逐渐的加快了速度,行约百丈,已是步履如飞,万映霞、文天生不得不施展轻身功夫疾追,不大工夫,已然翻越过两座山峰。
万映霞忽然想到,此次离开万月峡,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该到母亲坟上拜拜再走,当下高声叫道:“爹爹请慢走一步,女儿要到妈妈坟上奠拜一番再走。”
万晓光停了脚步,回头道:“此刻寸阴如金,不拜也罢!”
万映霞幽幽说道:“女儿这次一走,不知要哪年哪月才能重返万月峡中,奠拜母亲之墓……”两行清泪,顺腮而下。
万晓光仰望着无际蓝天,沉声说道:“可以,但不许久留。”
万映霞道:“女儿拜过就走!”
万晓光不再多说,转身向丈许宽窄的峡谷之中走去。
原来万晓光心痛娇妻之死,不忍把她尸体埋去,异想天开,开出一个巨大的石棺,把爱妻尸体放在石棺之中,然后灌满清水,让水结成坚冰,棺盖是用一块白色透明水晶石做成,把这具石棺存放在十分阴寒之处,不使棺内结冰溶化,只需到那石棺之前,即可瞻仰爱妻遗容。
这条峡谷十分阴寒,山峰倒掩,非到午夜时分,难见峡月,但谷底两侧都是坚硬的石壁,看去虽是阴森,却是十分干燥。
深入约五丈之后,地势连向上升,万晓光领先带路,向上奔行。
这道峡谷,除了万映霞随父亲来过两次之外,平日甚难得父亲允准来此,文天生在万月峡中居住了十几年,却一直没有来过,他幼年之时,曾受过万夫人抚育之恩,对那多病娇弱的美丽师娘,怀念甚深,但却一直无法找到师娘的坟墓奠拜一下,他也曾暗中问过师妹,探询师娘遗体下葬之处,万映霞虽是对他无话不说,但独独对此事,不肯告诉于他,文天生问了几次之后,得不到答复,也不再问。
但见地势愈来愈高,直向一处崖壁所在走去。
万晓光似是十分小心,不时回头张望。
走完那崖壁倾斜的陡坡,到了一处突岩下面,抬头看去,立壁如削,已无去路。
万晓光又四下望了一阵,才回身在突岩下的光滑石壁上,用力一推,但闻一阵轻微轧轧之声,石壁突然裂开了一座石门。
一阵凉风吹出,使人顿生寒意。
这是一座两丈深浅的石洞,四面石壁,光滑如镜,靠后壁处,横放着一具石棺,万映霞目睹石棺,早已忍不住悲伤之情,娇喊一声:“妈妈。”扑在地上,大哭起来。
万晓光举起手来,轻轻挥弹一下脸上的泪痕,缓步走近石棺,低头疑视,默然无语,一颗颗泪珠,滴在石地上,发出轻微的音响。
文天生缓步随在师父身后,探头望去,但见那石棺之中,一片晶莹冰层里,仰卧着一个美丽的中年妇人,她嘴角间,仍然流现着微微的笑意,神志十分安详。
翠绿罗衣,在莹莹透明的坚冰层中,仍然光彩耀目,儿时的回忆一幕幕展现脑际,他想到这美妇人对他诸般的爱护,殷殷亲情,视若己出……他想到她辗转病榻的痛苦呻吟,声声如诉,但当她清醒时,她仍然拉着他问长问短……
只觉胸中热血沸腾,泪水夺眶而出,终于难再抑制住满腔悲苦,大叫一声,扑到那石棺之下,放声大哭。
万晓光黯然长叹一声,强忍着满腔痛苦,说道:“时间已然不早,咱们要上路啦!”
文天生长长叹一口气,缓缓站起身子,拭去脸上泪痕说道:“师父,弟子……”
万晓光摇摇头不让他再说下去,接道:“我决定之事,永不更改,快些拿着东西走吧!”
万映霞经过一阵痛哭之后,心情似是平静不少,拿起放在地上的衣物,站起娇躯,当先退出石洞。
万晓光关好石洞密门,正待急步下山,忽见四个佩剑道人,并肩站在十丈外峡谷之中。
四个道人都在三旬以上,一色的青布道袍,满颊黑髯。
万晓光一旦临敌,激动情绪反而平静下来,大步直向山下闯去。
文天生、万映霞紧随身后,疾扑而下,骤见敌踪,三人都为之精神大振,下山的奔行之势,快速了不少。
顷刻之间,已然到四个道人身前一丈左右之处。
万晓光停下脚来,抬头打量了四个道人一眼,冷然问道:“四位可是来自武当山吗?”
左边一个佩剑道人答道:“不错,阁下想必是万大侠了?”
万晓光道:“不敢,在下万晓光,几位深入我万月峡来,不知有何见教?”
那左边的道人,似是几人之中的首领,合掌笑道:“贫道等是奉白阳师叔的遣派,不让万月峡的人随便他往,至于敝派白阳师叔和万月峡有些什么约会,晚辈等则不敢多问了。”
这几句话答的十分得体,婉转之中,和缓的说出了自己的心意。
万晓光仰脸大笑了一阵,道:“这万月峡乃是万某人费尽了千辛万苦开辟的地方,万某人要出就出,要入就入,几位既然想阻拦我们,不知凭仗些什么?”
那左边道人微微一笑,道:“大侠誉满扛湖,贫道已久慕大名,怎会轻生狂想,但白阳师叔之命,贫道又不敢违抗,只好请万大侠原谅一二,好在我等只是奉命,监视一方,待白阳师叔和万大侠见面之后,我等立即撤守……”
他微微一顿之后,继道:“不敢相瞒万大侠,这万月峡四面八方,都早已有人守望,而且彼此之间,早已约定互通声息之法。”话至此处,倏而住口不言。
万晓光微微一皱眉头,心中暗自忖道:“听他之言,武当派早已在这万月峡四周满布暗桩,这两个孩子,毫无经验阅历,不知隐秘行踪,纵然闯过拦截,也难摆脱人家追踪铁骑……”心念及此,忽想到了胡柏龄来,如若把这两个孩子交他带走,护送出去,纵有武当派层层拦劫,也是不惧。
正在为难之际,耳边又响起了那道人的声音,说道:“万大侠名重一时,又和敝派掌门相识,纵和白阳师叔有些误会的地方,也不难解释清楚,贫道等却不敢无故相犯。”左手—
挥,四个道人一齐向后退去。
万晓光听他说的甚是有理,暗道:“这话确也不错,白阳道长这等劳师动众,决难瞒得紫阳道长,只要紫阳道长亲身赶来,此事就不难圆满解决,如其让这两个毫无江湖经验的孩子,冒险远去,倒不如留在峡中静待变化。”
抬头看去,只见四个佩剑的道长,早已退过山弯不见。
万映霞聪明绝伦,看父亲犹豫神色,知他心中正在为自己之事愁苦,她不愿避仇远走,离开年迈的老父,当下说道:“师兄和我都是毫无江湖经验之人,与其避仇远走,倒不如和您守在一起好些……”
万晓光轻轻的哼了一声,缓步向前走去。
出得峡谷,只见八个佩剑道人,远远站在一处山壁之前,刚好把出峡之路挡住。
原来武当派中之人,早已把这万月峡进出之路,摸的清清楚楚。
忽听两声长啸,接连响起,对面山峰之下,流星泻飞般奔下两人。
来人身法奇快,片刻工夫,已到八个佩剑道人身前。
只见那八个佩剑道人,疾忙旁侧一闪,让开了一条路,那两人也同时放慢脚步,昂头挺脸而过,神态之间,甚是倨傲。
万晓光微微一皱眉头,暗道:“这两人是哪里来的……”
但见来人重又加快脚步,疾行如飞,眨眼之间,已到了万晓光等身前。
当先一人黑纱蒙面,一身劲装,腰中微微隆起,也不知佩带的什么兵刃。
随后一人,一身落魄的文士装扮,腰挂铜锣,肩插铁板。
奔到万晓光身前三四尺处,陡然停了下来,那面蒙黑纱之人抱拳说道:“在下等奉盟主之命而来,万大侠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万晓光明知故问地说道:“在下和两位素不相识,不知是哪位盟主派遣而来?”
那当先之人因有黑纱蒙面,无法看出他脸色神情,那较后文士装扮之人脸色微微一变,似要发作,但终于忍了下去,仰天打个哈哈道:“万大侠虽和我们素不相识,但总该知道当今天下绿林盟主胡柏龄了……”
万晓光冷冷接道:“胡柏龄虽和我万某人有着金兰之义,但我万某之事,从来不喜别人插手,敬请两位上复盟主,就说我万晓光心领盛情就是。”
那蒙面之人突然插嘴说道:“武当派在这万月峡外,早已设下天罗地网,万大侠武功再高,也难以寡抵众,我们奉命而来,只是听候差遣,一切悉遵吩咐,决不擅自出手,万大侠尚请三思!”
万晓光将手一挥,道:“盛情只好心领,两位还是早些请回。”说着话,缓缓转过身,向前走去,头也不回地叫道:“生儿,霞儿,咱们走啦!”
那面垂黑纱之人冷笑一声,骂道:“好大的架子……”
中年文士低声接道:“他不愿咱们插手相助,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咱们回去请命盟主,看他怎么处理。”
那面蒙黑纱之人重重的哼了一声,说道:“这老儿如此狂傲,如非他和盟主有过结盟之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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