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两人身后的钟一豪和余亦乐,更是早已有了抢救的准备,两人瞄着谷寒香的身影,分在两侧,紧随而上。
在钟一豪和余亦乐两人身后二丈左右之处,悄无声息的跟着一条人影。
这人,正是武功诡异绝伦的麦小明。
正行走间,忽见谷寒香的身子向下一滑。
苗素兰吃了一惊,纵身一跃,就悬崖绝壁之上,冒险飞了过去。
哪知谷寒香的身子,滑落了两三尺后,突然停了下来,似是抓住了一条山藤,身子荡了两荡,重又向上爬去。
待苗素兰跃落她身侧之时,她已经脱了险境。
凝目望去,只见谷寒香面色镇静,毫无恐惧之情,似是对刚才那幕惊险之事,根本不是她遇上的一般。
只见谷寒香把怀中尸体翻了两次,说道:“还好,没有碰着大哥!”
这两句说的自自然然,好像她怀中之人,仍然活着一般。
苗素兰低声说道:“夫人跑了这许多路程,只怕早已累了,让贱妾代夫人抱他一程如何?”
谷寒香摇摇头道:“以后再没机会抱他了,今晚我要抱他一夜不放。”
苗素兰知她口中之言,也就是心中所想之事,劝也没用,她生性和蔼温柔,不擅心机,但此刻却似陡然换了一个人般,每言每字之间,都流现出无比的坚毅,斩钉截铁,毫无商量的余地。
抬头望去,距峰顶已不过二十余丈,谷寒香余勇大振,行速突然加快,不过片刻之间,已经奔上峰顶。
这是一座突出群山的高峰,峰顶之上,不过三四丈方圆,而且突岩嵯峨,无三尺平坦之地,不知谷寒香为什么要爬到这座山峰之上。
谷寒香爬到峰顶,人已似累的难再支持,抱着胡柏龄的尸体,倚在一块突岩之上睡去。
强劲的山风,吹得人站不稳脚,苗素兰左顾右盼,找不出一点引人注意之处,只觉这山顶之上,一无可取,实无法找出谷寒香攀登此峰的原因何在,轻轻叹息一声,忖道:“这么看将起来,她当真是有些神智迷乱了。”
忽听身后响起了一阵步履之声,万映霞、钟一豪、余亦乐、麦小明等,鱼贯登上了峰顶。
万映霞一皱眉头,暗暗忖道:“此地山风如此强劲,她熟睡在这里,岂不被风吹病!”
伸手向谷寒香左臂之上抓住,想把她叫醒。
忽听身后响起了一个低沉声音,道:“不要动她。”
万映霞缩回手来,转脸望去,只见钟一豪蒙面黑纱拂动,站在她身后尺许之地,心中甚感不服地说道:“此地山风强劲,让她熟睡过去,如何可以?”
钟一豪一向冷傲,但此刻忽然变的十分温和,轻轻叹息一声,道:“她如不困倦至极,如何能在这等山风劲吹的峰上睡着。”当时脱下身上长衫,盖在谷寒香身上。
苗素兰、万映霞都看的呆了一呆,万映霞看不过眼,待要开口说话,却被苗素兰轻轻一扯衣角,忍了下去。
要知那时代,男女之间的防界,十分森严,所谓授受不亲,钟一豪这等举动,自是太过胆大,余亦乐似是也觉着此举大不应该,但又不好出言责问,赶忙别过头去,装作没有看到。
钟一豪却若无其事一般,说道:“她在极度的困倦之下,这一睡,只怕不是片刻间能够醒来,咱们不妨趁机在这山峰上休息一下,养养精神,一面也好等侯于她。”
苗素兰、万映霞分在谷寒香身边坐了下来,两人经过一阵爬山奔行,都有了倦意,不知不觉间也睡熟了过去。
不知过去多少时间,钟一豪运息完毕醒来,睁眼看去,忽然发觉不见了谷寒香,不禁心头为之一惊,站起身来,四下张望。
这座山顶,不过数丈方圆大小,钟一豪目力过人,虽在夜暗之中,仍可辨识景物,他看遍了全峰顶每一处突岩,仍然不见谷寒香的芳踪何处,心中大感焦急,暗暗忖道:“山势险恶,她一个人抱着一具尸体,不知哪里去了。”他心中虽是焦急异常,但却仍然不愿叫醒其他的人。
夜风拂面,斗转星移,天色已经快到三吏时分。
这是个无月之夜,只有几颗明亮的星星,发射出微弱的光辉。
钟一豪四下张望了一阵,但见空山寂寂,哪里能见到谷寒香的芳踪,不觉心头大急。
他轻轻叹息一声,道:“我非得叫醒他们不可了,我们每人找一个方面。”
正待唤醒余亦乐,忽听一阵山石相击之声,遥遥传了过来。
这声音绵延不绝,钟一豪倾听一阵,立时辨出是一块山石,由峰上滚落下去,撞击在峰腰的突岩上,发出的声音。听那山石相击的声音巨大,那滚落的山石,似是不小,静夜中这声音听来特别的清晰悠长。
钟一豪暗暗忖道:“这山石定然是谷寒香无意中碰落了。”当下纵身一跃,直向那传来响声处疾奔过去。
他身法迅快,心中又惦记着谷寒香的安危,奔行之势,迅快无比,片刻之间,已登上了前面的一座高峰。
这时,那滚落的山石,似已到了崖底,夜又恢复了静寂。
钟一豪虽然身负上乘轻功,但这一阵拼命急奔,也不禁有些微微喘息,停在峰腰运气调息,一面抬头向上看去。
只见峰顶之处,一条人影在蠕蠕而动,心头突感一阵跳动,人已疾如离弦流矢般,向上爬去。
他似是怕惊动了谷寒香,将要追上那条人影时,突然放缓了脚步。
暗淡的星光下,仍然看出那爬行之人,正是自己要找的谷寒香。
未见谷寒香时,他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找到她,待见到了谷寒香,心中又忽然害怕自己这等鬼鬼祟祟的举动,不知她是否会瞧得起,心中患得患失,竟是不敢现身相见。
谷寒香爬登上蜂顶之后,用衣袖拂拭一下头上的汗水,低下头望着怀抱中的尸体说道:
“大哥,就要到了。”伏下身去,在那尸体上亲了两下,又继续向前走去。
钟一豪暗暗奇道:“她这般的翻过一山又一山的,不知要到哪里去……”
抬头望去,只见一座高耸的绝峰矗立在此山之后,山上积雪皑皑,一片银白,不禁吃了一惊,暗暗忖道:“那座高峰,不但高耸入云,而且积雪甚多,就以我这身轻功来说,爬上那座绝峰,也得手足并用,艰难万分,何况她武功较我甚差,怀中又抱着胡盟主尸体,爬上那座绝峰作甚?”
心中虽感奇怪,但竟是鼓不起相唤谷寒香的勇气,只好暗暗随在她身后而行,暗中运气准备,谷寒香一旦失足,立时出手相救。
果不出他所料,谷寒香越过山峰之后,直向那座积雪的绝峰上面爬去。
这座主峰,高出群峰甚多,方圆三十里内,一峰独秀,再无高过它的山峰。
不知谷寒香哪来的劲,竟然抱着胡柏龄的尸体,攀登而上。
接近峰顶,行动更觉艰难,岩上积雪,岩下坚冰,滑溜难着手足,谷寒香扯破自己衣服,把胡柏龄的尸体缚在背上,手足并用的向上爬去。
钟一豪怕她失足跌下,在这等险恶的山形之下,只怕不易接救,立时一提真气,追到谷寒香身后三四尺处,随行而进。
只见谷寒香一双白玉般的手掌,重重的击在突岩之上,震飞积雪,抓紧岩石,然后再移动脚步,向上爬去。
钟一豪看的心头暗生怜惜,忖道:“原来她是这样爬上来的,亏她想得出来这个办法。”
忽听一声低娇的“啊哟”之声,但一声响过。立时重又寂然。
钟一豪疑神望去,突然看到那积雪染上了红色的鲜血,每一个她手掌触过的山岩上,都有一块清晰的红色掌痕。
这是多难忍受的痛苦啊,破了的手掌,还要用力的击在冰冷的山石上,但她竟然能咬牙苦忍,不出一点呻吟之声。
他为之黯然一叹,一个看去十分娇弱的女孩子,竟然有着这样坚毅不拔的精神!
忖思之间,谷寒香已登上了峰顶,停下身来,回头探看,钟一豪迅快的隐起身子,躲在一块突出的山岩后面。
只听山峰上传下来谷寒香脆如银铃的声音,道:“这座峰当真是高……”说完一句话后,再不闻一点声音,似是又离此而去。
钟一豪探出头来,向峰上望去,果然已不见谷寒香的影儿,心中大急,提聚真气,一口气爬上峰顶。
一阵寒风,拂面吹来,钟一豪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冷颤,这山峰之上寒冷无比,和山下温和的气候相比,真是两个季节,寒冷得令人头脑清醒,分外精神百倍。放眼望去,四面一片冰雪,仍是不见谷寒香的行踪,他又不敢大声呼叫,空自心头焦急。
忽然间,一阵轻微的冰雪相击之声,传了过来,这声音低微异常,错非钟一豪这等身负上乘武功,耳目灵敏过人的人,实难听到。
他循声找了过去,转过一个突岩,果见谷寒香跪在雪地上,不停用手扒着冰雪。
她身上既没有佩带兵刃,双手亦被山岩震破,此刻用手扒着冰雪,痛苦可知,何况这山峰上寒风刺骨,她手指早已冻僵,扒集的冰雪,越来越少。
钟一豪看那一只纤细动人的玉掌,早已血肉模糊,再也无法克制下心中激动之情,大步而去,走到谷寒香身侧,问道:“夫人,你扒集冰雪作甚?”
谷寒香先是一怔,继而微微一笑,道:“我在这里建筑一座房子。”
钟一豪心中暗暗忖道:“原来她对我突然出现之事,并无责备之意,早知如此,我该早些现身了。”口中却说道:“夫人可是要用这冰雪造成一座房子吗?”
谷寒香道:“嗯!我要把大哥放在那冰雪造成的房子中,心中想念他时,就可以来看他。”
钟一豪心中虽觉好笑,但却不敢形诸神色,正容说道:“夫人双手伤破甚重,也该休息一下,这扒冰雪之事,由属下代夫人做吧!”
谷寒香道:“好吧,我也实在累了。”
钟一豪解开怀中缅铁软刀,开始扒集冰雪,他功力深厚,又有利器相助,片刻之间,已扒集一大堆冰雪。
回头望去,只见谷寒香斜倚在一座大岩石上,双目微闭,状似熟睡一般。
钟一豪连唤了两声夫人,均不闻谷寒香相应,不禁动了怀疑之心,走到谷寒香的身侧,鼓足勇气,伸手在她顶门之上一摸。
只觉如触冰铁之上一般,心头大吃一骇,原来她精神一懈,寒风劲吹之下,人被冻的僵了过去,钟一豪仰脸吸一口气,镇静一下心神,伸手一按她前胸,余温犹存,心脏尚在跳动。
他低头望望那日夜萦绕在心头的美丽脸儿,一股激动之情,难以抑制,不自主低下头去,轻轻在那冰冷的粉脸上亲了一下。
他心内虽然知道谷寒香已冻得失去了知觉,纵然亲上她一千次一万次,她也懵无所觉,但他平时对她的崇仰之心过深,一亲之下,登觉犯了大罪,自愧形藏,举起手来,乒乒乓乓打了两个耳光。
他虽是自相责打,但出手却是很重,两记耳光打过,脸上甚觉疼痛,但迷乱的神智,却被这两记耳光打的清醒过来,暗忖道:“她此刻已是奄奄一息,还不快想法子救她。”心念转动,登时把其他之念,完全排除,探手抱起谷寒香的娇躯,急急纵跃而下。
他武功高强,奔行十分快速,片刻之间,已到峰下,找一处避风的山谷,放下谷寒香的身子,提集真气,在她身上推拿。
那高峰上酷寒无比,冷风砭骨,但这山谷之中,却是十分温暖,谷寒香冻僵的时间不长,又稍具武功基础,经他一阵推拿,立时清醒过来。
只听她长长吁一口气,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钟一豪和那美丽的目光相触,立时凛然而退,急急说道:“夫人请恕属下放肆……”
哪知谷寒香微微一笑,毫无怒意地接道:“你心里害怕么?”
钟一豪怔了一怔,道:“夫人冻……”
谷寒香道:“不用说啦,你为了救我,我不会怪你的,你心里怕什么呢?”
钟一豪道:“夫人量大如海,属下感激不尽。”
谷寒香嗤的一笑,道:“你这话不是说的很奇怪么?你救了我的性命,我应该感激你才对,你为什么要感激我呢?”
钟一豪道:“这个,这个……”
谷寒香挺身坐了起来,指指身旁一块山石,说道:“过来,坐这里,我有话要对你说。”
钟一豪恭恭敬敬走了过来,依言在山石上面坐下,说道:“夫人有什么教示?”
谷寒香忽然流下泪来,幽幽叹息一声,问道:“我大哥是好人还是坏人?”
钟一豪道:“胡盟主气度、胆识,心怀救人救世的宏愿,不计本身毁誉,冒险犯难,舍身为人,用心之善,无人能比。”
谷寒香突然放声大哭起来,一面哭,一面说道:“可是他却死了,我没有见到他杀一个人,做一件坏事,可是上天为什么不容他活在世上呢?”
她说哭就哭,而且哭起来凄凉无比,钟一豪登时被她的哭声困扰,而不知如何处理,呆呆站了一阵,才劝道:“盟主已经死去,夫人哭也无补于事,咱们要设法替他报仇才对。”
谷寒香突然停住哭声,慢慢的抬起头来,望着天空闪烁的星辰,默然不已。
钟一豪凝神望去,只见她脸上神情,变化不定,忽而双眉紧锁,忽而茫然无措,似是她心中正在为一件极大的问题,而感到烦恼。
足足有一顿饭工夫之久,忽听她用力地说道:“你说的不错,我要设法替大哥报仇,我要杀尽伤害大哥的人,我要知道他死在什么人的手中。”
这几句话,字字句句,都似从她口腔中迸射出来,用尽了她所有的气力,入耳惊心,震人心弦。
钟一豪只觉心头微微一震,道:“替盟主报仇之事,非一年半载之功,夫人要好好保重身体,从长计议。”
谷寒香突然回过脸来,目光凝注钟一豪面垂黑纱之上,问道:“咱们‘迷踪谷’中,有谁能替盟主报此大仇?”
此言问得太是突然,钟一豪沉吟了良久,道:“这个很难说了。”
谷寒香轻轻叹息一声,道:“你能么?”
钟一豪道:“如若单凭武功,属下自知无能报得盟主的大仇!”
谷寒香忽然若有所悟的“啊”了一声,道:“是啊!我大哥的武功那等高强,都无法胜得那些和尚、道士,你武功不如我大哥甚多,自是难以胜他们了。”
钟一豪微微一叹道:“属下虽然无能胜得少林、武当两派中人,但能够胜两派的天下绿林人物,只怕难得找出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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