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一豪道:“可以填上冰雪了吧!”
谷寒香道:“可以填了。”
钟一豪推下冰雪,不大工夫,已把雪坑填满。
谷寒香遥指数丈外一株矮松说道:“去把那棵松树移过来吧!”
钟一豪捡起地上缅刀,笑道:“如无这把可削金铁的缅刀,在这等坚冰之上,属下本领再大一点,也难把那矮松移植过来。”大步奔了过来,凭仗利刃之力,把那株松树连根起出,抱了过来。
谷寒香微微一笑,道:“把它栽到埋葬我大哥的尸体旁边,日后我来运他遗体之时,就不致找不到了。”
钟一豪默然不语,又挥动缅刀,把那株矮松,种植在胡柏龄的身边。
他虽然武功甚好,但在饥寒交迫之中,连续做了这么多事情,也不禁累的有些轻声喘息。
谷寒香待他植好矮松,缓步走了过来,星目流转,嫣然一笑,道:“你辛苦了!可觉得有些累吗?”
钟一豪长长吁一口气,笑道:“虽然有一点累,但不要紧。休息一下就可复元,此地气寒风冷,夫人不宜在此多留。”他知她内功毫无基础,在这等严寒之下,决难耐受多久。
谷寒香微微一笑,道:“我抱着大哥来时,一点也不觉寒冷,现在倒是感觉到有些寒意了,咱们下山去吧!”当先向下走去。
钟一豪追了上去低声说道:“要不要我抱你下去?”
谷寒香回眸一笑,微微一点头。
她往常心地圣洁,虽然姿色绝世,笑容醉人,但笑时美而不媚,别人纵然为她笑容所迷,也只是觉得她美丽可爱,决不敢妄动邪念……
但这短暂的一宵中,她那圣洁的心地,已被一种强烈的复仇怒火掩遮,满布污秽,回眸一笑,美媚兼具,动人魂魄。
钟一豪被那勾魂夺魄的一笑,吸引住全部心神,呆了一呆,突然伸出强有力的双臂,一把抱住了谷寒香纤纤柳腰。
他这出于心念冲动的动作,不但迅快,而且去势异常狂暴,毫无怜香惜玉之心。
谷寒香被他一把抱紧纤腰,疼的娇呼一声,说道:“你慢一点好不好,抱断了我的腰啦!”
用力挣动娇躯。
但钟一豪臂力何等强大,她虽然用力挣扎,仍是难以挣脱,只觉一阵委屈,泛上心头,伏在钟一豪臂上,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这变故,大大的出了钟一豪意料之外,一时间心神惶惶,不知如何是好,呆了良久,突然想到寒气浸骨,不宜多做停留,先把她抱下这山峰,找处避风之地再说。心念一转,也不言语,抱起谷寒香来,直向峰下奔去。
谷寒香似是有无限的感伤,只管放声而哭,也不问钟一豪要把她带往何处。
钟一豪一口气奔下绝峰,把谷寒香抱到一处山谷中避风所在,放下谷寒香的娇躯说道:
“夫人不要再哭了,属下举动失态,愿受责罚。”
谷寒香缓缓举起衣袖,拭去了脸上泪痕,叹道:“这也不是你一人之错,我如不让你抱我,也不致发生这件事了。”
钟一豪突然放声狂笑道:“在下早已为夫人容色所动,此生今世,只怕已难自拔……”
谷寒香道:“不要再这样叫我了。”
钟一豪倏而收住了狂笑之声,怔了一怔,道:“那我如何称呼夫……”忽然停了下来,改口说道:“在下要如何称呼于你?”
谷寒香幽幽一叹,道:“我大哥是何等英雄人物,他尸骨未寒,我已背叛了他,还有何颜为他之妻,你仍然叫我夫人,我如何能受得了……”
她微微一顿,又道:“你就叫我名字吧!胡夫人已经死了,她的心已然相伴在她大哥身侧,长眠泉下,余的下只是一具没有心肝的行尸走肉……”
钟一豪仰首望天,长长吁了一口气,默然不言。
谷寒香放声大笑道:“钟一豪,你知我为什么还要活在世上么,一具没有心肝的行尸走肉,活着比死去还要痛苦千百万倍!”
钟一豪道:“这个在下就难以猜得出来了。”
谷寒香道:“我留这具躯体,要为死去的丈夫报仇,我要不惜各种手段,杀死害死我大哥的人,不知你肯否相助于我?”
钟一豪沉吟了一阵道:“情甘效死,性难驯服。”
谷寒香一皱眉头,道:“这话怎么说?”
钟一豪笑道:“在下生具狂傲之性,除了恩师之外,世上无我佩服之人……”
谷寒香笑道:“那你为什么要助我大哥,夺取绿林盟主之位?”
钟一豪道:“为了夫人。”
谷寒香讶然说道:“那时候我大哥还活着呀,咱们过去又从不相识。”
钟一豪道:“匆匆一见之下,已为夫人容色所动……”
谷寒香叹道:“如我大哥不死,你难道也这样对我?”
钟一豪道:“胡盟主大仁大义,在下和他相处一段时日之后,倒是真的对他生出了敬仰之心……他虽然甚可敬佩,但如让在下甘心效命,那也是极不可能之事……”
谷寒香叹息一声道:“我明白啦,说来说去,你还是为了我,所以才甘心听命于我大哥,是吗?”
钟一豪道:“不错,在下生平之中,从未为女色柔情所惑,但自一见你面,竟然心神摇动,情难自禁。”
谷寒香突然脸色一整,道:“你对我一番真情,我也不愿欺骗于你,我一片真情已随大哥埋葬泉下,此后永无倾心相爱之人。”
钟一豪突然长长一叹,黯然说道:“难道你对我一点情意都没有吗?”
谷寒香正容说道:“我如对你毫无半点情意,也不会对你说这些话了……”
她仰起脸来望着天上的星辰,幽幽接道:“牛郎,织女虽然一年只有一次相会之期,但他们却千年万载,长永不绝,大哥却和我人鬼殊途,再无见面之日了……”
钟一豪似是被谷寒香至情所感,也为之悚然动容,轻轻一叹,道:“胡盟主有此红颇知己,虽死泉下,也该瞑目九泉,在下如得你如此相爱,立时粉身碎骨,也无半点遗憾之心。”
谷寒香凄凉一笑道:“念你埋葬我大哥的尸体,我不愿欺骗于你,你快些走吧,至于你埋葬我大哥一番情意,我日后自然报答于你。”缓缓转过身去,慢步而行。
钟一豪长叹一声,追了过去说道:“你要到哪里去?”
谷寒香道:“我要去找那些能替我大哥报仇的人。”
钟一豪纵声大笑道:“据我所知,当今武林之世,还没有胜过少林、武当两派的高人……”他微微一顿之后,接道:“纵然是有,这般人也都隐迹风尘,深藏不露,天涯茫茫,你一个毫无江湖阅历的女人家,到哪里去找?”
谷寒香道:“我已经明白了如何去找,不用你多费心了。”
钟一豪突然抢前两步,一横身拦住去路,说道:“你就要这样走么?”
谷寒香道:“那还要怎么样?”
钟一豪道:“你前程路遥,险难正多,我如不相伴你去,只怕你连出此山,也不容易。”
谷寒香笑道:“少年男女,骈辔江湖,只怕别人都把我们当成一对情侣看待……”
钟一豪道:“在下以此自豪。”
谷寒香道:“可是我却惨了,别人都以为我们是一对情侣,我哪里还能找到武功高强之人?”
钟一豪呆了一呆,道:“你要如何去找他们?”
谷寒香道:“不论何人,只要能替我大哥报仇,我就嫁给他!”
钟一豪只道自己耳朵出了毛病,怔了一怔,道:“什么?”
谷寒香娇声笑道:“我的心早已相伴大哥泉下,此身只不过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我已然没有爱情了。”
钟一豪脸色一变,突然伸出手去,抓住了谷寒香的右腕,用力一拉,登时把谷寒香整个的娇躯,拉了一个圆周,衣裙带起了呼呼的风声。
谷寒香已然完全改变了,她似是胆大了甚多,钟一豪这出手拉动之力,虽极强猛,但她却毫无惊恐之感。
钟一豪拉了两周之后,似是怒气消了不少,放开谷寒香的手腕,冷冷笑道:“你要走淫贱之路,那也是没法之事。”
谷寒香突然微微一笑,缓步走了过来,偎入钟一豪的怀中,柔声说道:“你刚才只要一松手,非把我摔得粉身碎骨不可。”
钟一豪只觉一个软绵绵的身子依靠过来,那美丽的笑容,有如盛放百花,肌肤相亲,登时为之神驰心摇,一缕柔情蜜意,登时把这狂傲不驯的钟一豪征服。
只听他轻轻叹息一声,双肩一张,紧紧抱着谷寒香的娇躯,双目中滚下两行泪水,低声说道:“属下愿拜石榴裙下,永作不二之臣,但愿常伴身侧,听候差遣。”
谷寒香挣脱了被抱的娇躯说道:“你当真的想跟着我吗?”
钟一豪前胸如受了强猛的一击,声音也有些颤抖地说道:“但愿能得见允……”
谷寒香微微一笑,道:“我旨在寻找能替大哥报仇的人,不论对方是老是少,是俊是丑,只要他能够替我大哥报仇,我都将委身相侍,你如跟随着我,我要嫁人的时候,你心里不难过吗?唉!你一直对我很好,我才要这般劝你,如果我对你毫无情意就不会对你说这些话了!”
钟一豪道:“盛意虽是可感,但此情绵绵,一旦和你分手,各奔东西,这相思之苦,就叫人忍不了。”
谷寒香笑道:“我已心有所属,有负雅意,我此身只不过是一具行尸,难道你只是爱我的美丽姿色吗?”
钟一豪黯然说道:“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多谢一番相劝盛情,但在下无能自拔了。”
谷寒香叹道:“自作孽不可活,你自己要找苦受,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钟一豪低头沉思了一阵,道:“这么办吧!你在未寻得能替胡盟主报仇之人以前,在下暂时随行,一来借机多餐一些秀色,二来随行左右暂作护驾之臣。”
谷寒香微一沉吟,道:“好吧!”轻轻把粉颊送了过去……
钟一豪一和她粉脸相触,突感全身行血加速,欲火大涨,重又张开双臂,抱起了谷寒香的娇躯。
谷寒香看他双目通红,脸如火烧,芳心一震,道:“钟一豪你要干什么?”
钟一豪道:“你既无替盟主守节之心,属下要……”
突听一阵咯咯的大笑之声,传了过来,道:“你要怎么样?快些把我师嫂放下!”
钟一豪转脸望去,只见麦小明手横宝剑,大步走了过来。在他身后,跟随着余亦乐、苗素兰和万映霞。
这时,麦小明手执宝剑,已走近钟一豪的身侧,剑尖一指钟一豪道:“快些亮出兵刃来吧!”
钟一豪已和他有过动手的经验,知他剑术造诣极深,如若赤手空拳,和他动手,决难抵拒,立时抖出腰中缅铁软刀,冷冷说道:“咱们今宵最好能分出个生死出来。”
麦小明笑道:“好啊!”举手一剑“天外来云”,疾刺过去。
钟一豪大喝一声,横刀向上扫去,刀剑相触,响起了一阵金铁大震。
谷寒香突然向前走了两步,道:“你们不要打啦!都快些收了兵刃。”
钟一豪、麦小明一齐转脸望了谷寒香一眼,收了手中兵刃。
钟一豪突然从腰间摸出蒙面黑纱,戴在脸上,转身而去。
余亦乐大声叫道:“钟兄请留步片刻,兄弟有要紧话说。”
钟一豪头也不回地答道:“余兄请念在咱们大仁大义盟主的份上,好好照顾夫人,兄弟今日一别,日后尚有再见之期。”他一面说话,一面奔走,话到此处,人也到四五丈外,夜色中,只隐隐可见一条黑影。
谷寒香忽然觉着不该让他走去,高声喝道:“钟一豪,快些给我站住。”
但见那隐隐可辨的人影,果然停了下来,遥遥应道:“夫人有什么教示吗?”
谷寒香高声说道:“我有话要对你说。”缓步走了过去。
万映霞怕她有什么失闪,伏身捡起地上宝剑随后跟了过来。
谷寒香听见步履之声,回头说道:“不要跟着我。”
万映霞呆了一呆,只好停下了脚步。
谷寒香忽然放快脚步,奔到钟一豪身前,伸手取下他蒙面黑纱,缓缓闭上双目,轻启樱唇,柔声说道:“你当真要走吗?”
钟一豪道:“有得那娃儿和余亦乐相护,此地已用我不着。”
谷寒香微微一笑道:“那孩子只不过十三四岁,全然不解人事,你还要和他斗气吗?”
轻轻送上香唇,在钟一豪面颊上亲了一下,接道:“你现在还要走吗?”
钟一豪心神一醉,长叹一声:“不走了!”
就这一阵工夫,余亦乐、苗素兰、万映霞,已齐齐赶了上来。
谷寒香身躯娇小,和钟一豪对面而立,身形完全被他遮住,也遮住了她那樱唇送情的举动。
余亦乐大步走了上来,抱拳说道:“钟兄请看在故去盟主份上,别在此时此情中,为难夫人……”
他叹息一声,接道:“霍元伽心怀叵测,早已存心篡夺盟主之位,钟兄留此,可使他顾虑较多,至低限度,不敢骤然动手,咱们也好从容布置。”
钟一豪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兄弟决定留此就是。”
余亦乐怔了一怔,心中暗暗忖道:“此人一向冷傲,说一不二,怎的今日一劝就听。他原想必需大费一番口舌,才能劝他留下,想不到竟然这样容易。”
谷寒香星目流动,望了几人一眼,笑道:“咱们早些回到谷中去吧!”
苗素兰看她言笑盈盈,似已毫无悲恸之容,心中大感奇怪,只是不便追问,只好默然不言。
谷寒香当先转过身子,缓步向前走去,苗素兰、万映霞、麦小明、余亦乐、钟一豪等鱼贯随在身后。
迷踪谷入口处,排列着不少人迎接她,大部是钟一豪手下,江北绿林道上人物。
谷寒香也未留心接她的是什么人,一直奔向宿住之处。
这时,天色已经大亮,钟一豪脸上,重又蒙上了黑纱。
在这半宵时光之中,罗浮一叟霍元伽不知作了何等的布置,入谷时,一直未见他和岭南二奇露面。
谷寒香走到篱门前面,心中突然犹豫起来,不知该否把钟一豪等也让进去,这是她闺阁私居之处。
她沉吟一阵,突然回过头来,满脸冰冷之色,说道:“钟一豪,你去召集谷中之人,在聚义厅上等我。”
钟一豪怔了一怔道:“夫人,目下情势不明,待属下去查问一下再来回话。”
谷寒香摇头说道:“不要管他,能召集多少人,就是多少。”
钟一豪道:“夫人不宜涉险,属下布置之后,再来相请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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