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贵却再次摇头:“俺是觉得,俺们乡里人,还是识实务些,癞蛤蟆就别想天鹅了。”
“啥?丁贵,你合着骂你闺女是癞蛤蟆?”
看着张氏生气的样子,丁贵又立即上前推攘一把,轻声哄道:“在云生公子面前是癞蛤蟆,但在丁家村里,可就是一只白天鹅了。”
这话,蓦地把张氏逗笑了。但也没放过丁贵,直接瞪了他一眼道:“瞧你,要这话让妞妞听到,闺女不恨你一辈子才怪。”
“嘿嘿,孩她娘,俺说的是实话,实话。不过啊,以后,也得看造化。”
“反正俺不管,不能让俺闺女吃苦,一定要给她选好人家。就算不可能,俺也要试试。万一人家云生公子就对上胃口了咋办?”
听着张氏异想天开的说法,丁贵又笑道:“就算是云生公子昏了头,看上俺家妞妞,可那也得县令老爷答应啊,你别忘了,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啊。”
经丁贵这样一提醒,张氏才恍然大悟过来。
一时间,二人相对无言,只能有些失望的沉默。
……
这时,送杜云生出去的丁福妞,显得百般没劲。走路都跟霜打的茄子一样,病殃殃的。
杜云生看到她那副不情不愿的表情,觉得有些纳闷道:“怎么,你很不高兴?”
福妞听罢,故意夸张一笑道:“哈哈,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跟本公子在一起,很委屈你?”
“咦,又被你看出来了?”
“你……”看着丁福妞说话气死人不偿命,还特无辜的眨眼模样,杜云生一时气得没话说。
突然,杜云生发青的脸色一转,黝黑的瞳眸闪过一抹狡黠的精光,直直射向福妞道:“你娘刚刚夸你的时候,说你女红做得不错,她该不会,还没见过你绣的‘蜘蛛’吧?”
当对方提到‘蜘蛛’的时候,语气似乎刻意加重了一下。
这次,换福妞脸色有些不好了。
“你这什么意思?”
这回杜云生开始得意道:“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你娘要是知道,她的闺女,能把菊花绣成吓人的蜘蛛,不知会是什么表情。呵呵,本公子有点期待。”
“你……这……这关你什么事啊?”
“不关我的事啊,只是我觉得,你对我态度不太友善,这让本公子心里很不舒服。”
“我说杜公子,什么叫不友善?你到我家,好吃好喝的侍候着,那些东西我娘都没让我看见过几回。这次都给你端出来了,你还说什么不友善啊?”
听罢福妞的话,杜云生更是不乐意了:“那是你爹娘对我好,可你呢?好像从我去你家开始,你一直对着本公子拉着脸。”
福妞心想,这小屁孩是要演《流星花园》里面F4的角色吗?合着,是个人都要对他众星捧月,是个女的见她,都非要死赖着他不可吗?看来,富贵家的公子,都有富贵病啊。
当下,福妞摇着头道:“云生公子,是你想太多了。我对你没什么成见,只是我这人,不太喜欢笑而已。”
“是吗?本公子帮了你这么大的忙,难道对本公子笑一下,都很困难吗?”
“对不起,小女子不是卖笑的。还有,你说你帮我忙,你帮我啥忙啊?”
杜云生意气风发的说道:“丁来福的案子,要不是本公子帮你,你觉得会这样圆满成功吗?”
“啥?这种话你也说得出来!什么叫帮我啊,你爹身为父母官,为百姓处理这样一点屁大的事儿,还要我来谢你?合着,你们一年是白拿朝廷的俸禄吗?”
福妞的斥骂,让杜云生俊颜一红道:“父母官是我爹,又不是我,这事儿,是我在帮你。”
“那你爹呢?”
“我爹不会理会这样的案子。”
“为啥?”
“一来,状纸是一个未成人的孩子写的,不足以信服。二来,这虐女算是丁来福的家事,我父亲大人无权过问。三来,我父亲最近身体有恙,师爷大人又在告假。就算我父亲有心受理,时间也会拖延许久。若不是我杜云生,你认为你今天会如此圆满吗?”
经杜云生这样一提,丁福妞也不由愕了一下。
的确,她总觉得这件事情,总的来说过于容易了一点。
起先以为是县太爷看了状纸的内容大发慈悲了,可是来的人却是杜云生,这让她很是吃惊的。
仔细想了一下,杜云生这个小鬼,仿佛说得很有道理……
“福妞,这下懵了吧,你真以为,是你写的状纸起了作用?”
看着杜云生略显得意和嚣张的模样,福妞不由停下脚步,一脸诧异的看着他道:“那你干啥要接这案子?”
“我还不是因为……”后面那个‘你’字,直接被杜云生,生硬的给吞了下去。是的,他才不能对这丫头说是因为她,免得她更加眼高于顶了。于是,脸色转变了一下道:“因为本公子也有点看不下去。”
福妞不屑一笑:“那就对了呗,算你有同情心。”
“就这样?”对方有些不甘的盯着她。
“那还怎样?”说罢,福妞瞪了他一眼道:“算了算了,我欠你一个人情行了吧。”正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让他满意一下算了,自己反正以后也很少见到他,开个空头支票也不犯法。
望着福妞并不耐烦的样子,有些腹黑的杜云生似乎瞧出了她在打发自己,于是就朗声道:“要不这样吧,我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你欠我的,立马还吧。”
杜云生一边说,一边还笑得满脸无辜的样子,直让福妞在心里直骂。
不过,表面还是装成无所谓的样子道:“你想要我怎么还?”
杜云生偏着头,假装寻思了一会儿道:“这样吧,直接以身相许怎么样?”
“噗……”福妞没忍住,自己就不顾仪态的笑了出来,然后指着杜云生像看外星人一样道:“你该不会是想让我当你媳妇吧?”
不料,对方却满头黑线,俊脸满是暗沉道:“想得美,我是想让你当递水丫鬟。”
“……”
这句话听得福妞连骂祖宗的心都有了……
还好,二人在凝战的时候,让不知干啥路过的刘氏,也就是丁二柱的媳妇,丁喜妞的娘给瞧见了。
刘氏当下嘴角一酸,有些鄙夷的看了丁福妞一眼。继而再转向杜云生的时候,那脸,就跟川剧里面的变脸一样。那才叫着快啊,一会一个样。
“哎呀,县令家的杜公子啊,你怎么在这里啊?吃过饭没有啊?”
面对刘氏的热情,杜云生先是有些莫明其妙,不过似乎场面见多了,一会就适应过来了。
直接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虚伪笑容道:“嗯,吃过了。你……你……是……”
见对方记不得自己,刘氏也不脸红,直接就比划道:“俺啊,公子可能没注意吧。不过俺的闺女昨天你见过,跟福妞差不多大,差不多高,就是比福妞要白净些,更俊俏一点的那个。你记不记得,她跟她爹一起去李金龙家给您送咸菜的那个。”
福妞在侧听着那人的介绍,不由好笑。这刘氏真够丢人现眼的,别的乡邻昨天去看这杜云生,谁不是送肉送鸡蛋或鱼啥的。就她……好意思说送咸菜,真也说得出口。幸好这杜云生做人还算清廉,没有仗着官威收贿赂。否则啊,传出去要笑死人。
不过,笑归笑了,让福妞纳闷不已的是,这刘氏很是可恶。为了抬高喜妞的身份,却把她来当垫脚石一样往泥里踩。背着人后面讲她坏话也就算了,可当着她面也这样说,实在是可恶极了。她还真当自己只有十岁什么都不懂啊?她的心里,可住了一个比谁都精明的大姑娘啊。
同时杜云生也被对方的介绍弄得哭笑不得,不过,为了更好的打击福妞,他便有意的提高音量道:“什么?哦,你就是那个比福妞更白,更俊俏那丫头的阿娘啊?昨天,本公子好像有点印像。”
刘氏一听,万分高兴道:“啊,公子想起来了吧,那要不要去俺家看看?”
就在杜云生有些为难的想拒绝时,福妞却冷然站出身来笑道:“好啊,云生公子,有人给你带路了,俺就回去了。”
说罢,福妞转身就走。这时,杜云生想阻止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只有硬生生的咽了回去。然,刘氏就在后面大声嚷道:“瞧瞧,这妞子向来没礼貌,这是大人没教好。”
不料,已经走得差不多远的福妞,却突然回头顶了一句:“乌鸦笑麻雀黑,自己不觉得。你当着我面说我黑,你就有礼貌?别当我小孩子好欺负,告诉你,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山不转水转,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的厉害。”
听着这样的话语,以及那最后犀利而冷冽的一个眸光,这这……完全不像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能表现出来的。
刘氏当场就愣了好一会,返过神来,才有些不屑一顾的说道:“嘿,俺又不怕你,有本事,你现在就让俺瞧瞧。”
而,在她身后的杜云生却沉默了下来。
因为,福妞方才的神情,以及举止,完全是不容人小看的。
那样的眸光,那样的坚毅的神情,虽在一张稚嫩的脸上,但她却能让人感觉到,她说到,就会做到。
……
回去以后的福妞,张氏却一改昨儿冷漠的态度,整个人显得不但热情,而且特别关心起福妞。
福妞开始以为这个当妈的转性了,后来才知道,她两句话就离不开杜云生三字。
刹那间,心中的激动,立即被冷水给泼灭了。
“娘,别提他。”
“咋啦,俺看他不说啊,不摆官威,待人亲和,长得也俏,而且对俺们这些平常的老百姓也很有礼貌。”
“那只是表面好不好?”
看着福妞一副看透的样子,张氏纳闷道:“怎么你了解他?”
“倒也不是,就是不合拍!”反正她觉得,刚刚那家伙,虽然年纪不大,但绝对是笑面虎一只。
“不合拍……”张氏一愕,心中蓦地冰凉一片啊。看来,真让丁贵说中了吗?人家是瞧不上自家闺女的。官家人就是官家人,怎么会看得起农家女呢……
经过这样一打击,张氏似乎也不好再琢磨这事了。
后来杜云生离开乡里的第二天,村里就传来了风声。当然,这风声是丁权的媳妇,秀英来讲的。
她说丁大同的媳妇刘氏,现在满村在传,说杜公子走之前,去她家坐过的。还看了她家的喜妞子,夸她喜妞子长得比福妞白净,比福妞脸蛋俏啥的。时不时还讽刺福妞,麻雀想上枝头变凤凰啥的。
总的来讲,意思是,县令家的公子可能有点看中她家喜妞子的意思,现在逢人就说,语气得意得不行。
这话可把张氏给气坏了,要不是秀英给拦住,真要去丁大同家理论。
就算她刘氏再怎么宣扬再怎么得意,可也不能在后面给她家福妞抹黑啊。
不错,福妞是比同村姑娘黑点,可是那健康啊。说福妞长得不好看,这又算哪门子事啊?她福妞五官端正,小巧精致着呢。
好歹在秀英的劝说下面平静了下来,张氏虽不打算去找刘氏麻烦了,可心里还是憋着气。
回家以后,心里总是想不通。难道,自个儿家的闺女,就要比别人家差吗?
越想越不服气的她,暗暗发誓,一定要把福妞教好,绝对不能让她被看扁了。
可当她推开福妞的房门,看到福妞趴在木凳上就睡熟的样子,旁边的针线,乱七八糟的堆在一边,张氏的心瞬间犹如火在焚烧,一种即气愤又无奈的感觉,顿时涌上心头。
“福妞,你大白天的,你都能睡着,你就不能好好学着刺绣吗?将来,你要是去了娘家,可咋办啊?”
听着张氏的怒喝,正在做梦的福妞,猛的惊醒过来。
当下擦着唇畔流下的口水,一脸茫然的看着张氏道:“娘……我累……”
“累累,这几天俺都没有逼你做针线活,你到底还想咋样?再有几天就是锦绣大赛了,你再不抓紧一点,你要怎么办啊?”
“我……”
“俺不管你,今天,你想办法也要把这三天俺教给你的东西绣出来。不然,你别叫俺娘。”
留下这句话,张氏便红着眼,不顾一切的走了出去。
福妞站起身来,漠然的看着张氏远去的身影,喃喃道:“是不是又被谁刺激了……”
不错,每次张氏这个样子的时候,福妞就明白,肯定自己又被谁黑了。
没办法,管天管地,怎么着,也管不了人家拉屎放屁。当然,更管不住人家要放黑烟的嘴。
当下,福妞也不多想,既然张氏要让她一次搞定这么多,那么她也只有再想办法。
当然,自己是不可能绣出这些玩意儿来的。
看来,又要用非常手段了。
于是,福妞确定了张氏已即出门了,自己便也偷偷的溜了出去。所奔的目的地,丁福英家。
丁来福自从被抓走以后,已经是三天了,家里人也因他的离去,变得萎靡不振。不过,丁福英是除外的。
这三天,她是安心在家养伤,家里面的大小,都专心的侍候着,几乎没有一个人再敢对她说一句重话。
福妞大大咧咧的进了丁福英的家,丁福英的姐姐正在煮粥,弟弟在给牛喂水,娘亲肿着眼睛在劈柴。
一家人,看到丁福妞的样子,那是既惊又惧。
但却,无一个人敢出来说一句话。
不错,他们家的主心骨,就是因为她被关到了牢房里面去,这样的人,谁还敢得罪啊?
丁福妞这样看这家人,似乎觉得有些可怜。有句话不是说得好,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处。
但她也没说什么,估计说什么,这家人也不会接纳。所索,她直接不说。转头就朝丁福英的房间走去。
丁福英可以下榻了,正坐在榻前喝米粥,看到福妞的到来,那青肿的脸上,立即挤出一抹明媚的笑意来。
“福妞,你来啦?”
“嗯……怎么样了你?”
“好啦,都没事啦。”
“这两天,他们对你如何?”福妞一边说,一边往门外看了看。
丁福英立即满意的点点头道:“实话说,这三天,是我这一辈子过得最宁静的三天了。谢谢你福妞,我知道,都是你帮的我。”
“呵呵,客气客气。她们对你好就行。”
听罢这话,丁福英并没有高兴,反而还流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失落。
“咋啦?以后没人欺负你啦,还有啥不高兴的?”
看着她愁眉苦脸的样子,福妞有些纳闷。
福英却苦涩一笑道:“虽然她们不敢骂我打我了,不过我总觉得,俺不在属于这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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