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哥哥的讽刺,福妞却不以为意道:“这反正是鞋底,绣那么好看干啥,又没人会注意看。”
张氏听了女儿这样的话,更是难过得说不出话来,一双清冷的双眸,只能埋怨的盯着丁贵。
丁贵放下福妞,也跟着微微一叹道:“孩她娘,你就别怪这孩子了。今儿我找了村里的老中医问了,他说我们妞儿的情况,有些严重。可能因为脑袋受伤的缘故,会造成失忆症状。”
“失忆?”母子俩皆是一惊,只有福妞在哪里浅浅一笑,心想,总算有个理由可以帮自己的这些古怪行为开通一下了。
丁贵点着头道:“俺怀疑,咋家这妞儿最近啥事都不会做,恐怕就是失忆了。不过还好,还记得俺们。老中医说了,有更严重者,连啥都会记不起来了。这不,几年前邻村有个叫狗子的,也是撞了头,后来人没死,也看不出啥伤,但就一辈子躺床上了。老中医说,那成了植物人,除了眼皮能动,几乎就跟死人差不多了。”
这一说,便让张氏和福旺更为沉默了。也不知道他们是在庆幸福妞没有到那步,还是在为福妞将来的人生做打算。
许久,福旺也抬起头来,对着张氏道:“阿娘,妹儿既然都这样了,以后啊,你就别逼她做任何事了。大不了将来我辛苦一点,妹儿的活,全让我来干吧。”
张氏听了,有些想哭道:“儿啊,你这说的啥话啊,我不是愁你妹妹干多少活,我是在为她将来发愁啊。你看吧,她撞了头,落了这么一病根,要让人家知道了,恐怕……你也晓得,这农村里,谁也不愿意娶个脑子出了问题的闺女啊。”
这话一出,明显是在担心福妞将来的婚姻问题。
福旺却咬了咬牙道:“这不没人知道嘛,知道的也就周围这几户人,让他们甭乱说便是。”
“可这人心隔肚皮,人家凭啥帮我们瞒啊。”
“反正我妹儿看起来也不像有问题的人,那就随便他们说。”
“但是,你们忘了,还有两个月,俺们村里举办的锦绣大赛就要开始了,你说福妞现在这样子,怎么去参赛啊。”
张氏说罢锦绣大赛以后,福旺丁贵父子俩眉宇皆是一沉。脸上浮现出的凝重,与先前福妞看到的,大为不同。福妞很想询问锦绣大赛是干啥的,可这一刻,她知道气氛不对,还是少说话为妙。
过了片刻,却见丁贵咬着牙道:“大不了,俺家闺女就不参加了。”
张氏却着急道:“这怎么行啊,村里都有规定,到了这年年龄的女儿家,都要去的啊。”
“我们不让妹儿去,也没啥大碍吧?”福旺也跟着回答道。
张氏却红了眼:“你说这不去,让人家咋看我家闺女啊。将来……”
话没说完,丁贵却把张氏往屋里一领,沉声道:“好了,孩她娘,你去弄晚饭吧,让孩子们消停一下。”
丁贵把话说完,又转头对福旺道:“福旺,去把我们家的牛牵出门去喂水,让妹妹跟着你点,别出事啊。”
福旺点头应了一声,便带着福妞去了牛棚,不一会儿就牵了一头体形宠大的大黄牛来。老牛走着走着突然“哞——”的一声,就把毫无心里准备的福妞给吓了一跳。
这时,正瞧被过路的丁二柱给瞧见了,那家伙笑得又蹦又跳道:“福妞啊,你咋胆子这么小呢?自家的牛吼一声,都吓得成这样。要把你往牛圈溜一圈,你还不活见鬼了。”
福旺一听,这小子讽刺他妹妹,当下转过身就骂道:“你放屁,我妹妹连虎啸都听过,怎么会怕牛叫。”
“你还狡辩啥,分明就有,分明就有,不信你自己问福妞,她肯定被吓到了,刚刚脸色都白了。”
“丁二柱,你别他娘的乱说。”
见二人又要争吵起来,福妞立即把哥哥往另一畔拉着走。
“哥,别跟他计较,毛小子一个,跟他有啥好说的,浪费唇舌。”
这时,福旺被她的话逗笑了,当下笑眯眯的回道:“妹儿,你咋叫他毛小子呢,按年纪,你可得喊他一声哥啊。你才小丫头,说话口气倒不小嘛。”
福妞很想说,连你我都当成小屁孩,又何况是他呢?可是,这些话终究憋在心里,没有说出来。
“哥,我想问你,锦绣大赛是干啥的啊。”
福旺牵着牛正想回答,突然又纳闷道:“这锦绣大赛每三年举行一次,妞儿你难道不记得了吗?”
福妞故意捶捶自己的小脑瓜,有些涩然道:“哥,你刚刚也听到了,爹好像说我失忆了嘛。”
“唉……也对啊,妹儿你可别难过啊,哥觉得会好的。”
“好的哥,我不难过,你快给我说说锦绣大赛的事嘛。”
福旺见妹妹急切想知道的样子,便卖起关子,装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道:“这锦绣大赛嘛是给村里的姑娘订的,一般满了十岁的姑娘都要参加。这锦绣嘛说白了,这是让姑娘们比拼自己的绣功。”
“原来是比绣功啊,那有什么好的,娘那么着急干嘛啊。”福妞有些不以为然的说道。
福旺却接道:“妹儿这你可不知道了,这每次举办的锦绣赛啊,拿第一名的人就会被称之为金牌绣娘,而她绣的东西会被村长拿到族里的祠堂给珍藏起来,除了有一千贯铜钱的奖金外,将来啊还会被村长引见到城里去给大户人家做刺绣的活,若能长得标致些,将来飞黄腾达的机会可就来了。”
“原来是这样啊。”说白了,在锦绣赛上拿到第一名的资格,就好比有了一次灰姑娘嫁豪门的机会嘛。
“妹儿,你也别跟俺娘怄气,俺娘那是为了你好。想曾经,你的绣功在俺村也是算得上数一数二的,这好好的,突然就啥都没了,俺娘为你伤心难过,那是再所难免的。”
福妞听了,点了点头道:“哥,我们放心,不必为我将来的终身大事急,我自己会安排。”
“妞儿啊,你安排啥呀,俺爹俺娘这几天都为你操碎了心了。”福旺一边说,一边叹着气,想到这天真不懂事的妹妹,真心心疼。
福妞却抿唇一笑道:“好了,哥,你看我们的牛喝饱了,这么多蚊子追着他,快让他回去吧。”
“不急,哥再带它散散步,我们家的大黄脾气大得很,不让它舒服啊,以后都不让我骑。”
“啊?它叫大黄啊?”
“是啊,你看它浑身上下都黄黄的,叫大黄最合适了。”
“那好,哥这牛你能骑么?”
“当然可以,要不,我骑上去带你试试?”
“好啊,我长这么大,还没骑过牛呢。”
福旺听完,又皱着眉头回驳她道:“你又犯傻了,以前的时候,哥哥可天天骑牛载你呢。”
“呃……这样啊,不好意思,我忘了。”
正文 4夜间游耍
吃过晚饭以后,丁贵一家人在四合院里歇了一会儿凉,跟邻居说了会话,就各回各屋准备休息了。毕竟,今日的疲劳过后,明日迎接他们的又是永远忙不完的重担。
福妞在自己的小房间睡不着觉,见福旺哥哥也没回来,便盯着窗外左瞧右瞧。这里的夜空,是她从未见过的美丽,那如宝石般的星星朦朦胧胧洒在远处的田野上。紧接着,无数只萤火虫一闪一闪地飞往漆黑的枝头,远远望去,宛如一串串、一排排彩灯,织成无数条纵横交错的彩带。以往在大城市生活的福妞哪能见过这场面,刹那间,看到那如火星点儿似的点点流萤,纷纷扬扬的洒满四周,蓦地挑起了她儿时无法满足的美好童心、在这一刻,她的内心是欢乐和陶的!
“福妞,福妞,出来,出来……”窗外,陡然出现了福旺的黑脑袋,他眯起眼睛,笑嘻嘻道:“走,哥儿带你去抓萤火虫。”
也许对于平常人来说,这倒没什么稀奇的。可从小就在城市长大,一直对乡村美景充满憧憬的福妞,这算是极大的诱惑。
二话没说,她就穿好衣服翻身下床。也许过于激动,一下子惊动了爹娘。
张氏耳尖,从侧屋走来就看到了偷偷摸摸的福妞,当下就纳闷的唤道:“妞儿,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啊?”
福妞也不避讳什么,直接就道:“我跟哥去抓萤火虫。”
这时,丁贵也从侧屋出来了:“妞儿,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这么晚了,就别出去了。”
“就是,女孩子家的,况且前阵子你的伤还没好呢。”张氏跟着不放心的搭起腔来。
这时,福旺从外面窜进来,有些涩然的抓抓头:“阿爹,阿娘,没事的,我能保护好妹妹。平日里,妹妹可最喜欢萤火虫了。”
“福旺,平日里野也就行了,你可别带坏你妹妹啊。”张氏板着脸,故意恐吓道。
福妞在二十一世纪前,好歹也活了二十多年。对方的脸色,还是能看出几分。当下,并不害怕道:“娘,你让我跟哥哥出去一下吧,我们很快就回来的。”
“就是啊,我们就在后面的院子里,跟大伙一起玩儿。”
“这也不行。”张氏口气很坚决。
福妞也不想让步,于是对着丁贵撒娇道:“爹,你看人家都在外面玩,我一个人睡不着啊。”
“是啊,人家丁二柱也把他妹妹给带上了。阿爹,你就甭要怕了。”
丁贵心软,见儿女一起求他,一张黑脸虽然拉得老长,不过还是点头答应了。
“成成,你们去吧,不过不要玩得太晚,早点回来。”
张氏一听,立即慌了:“哎,你……这……”
“好了,孩子想玩,就让他去吧。”丁贵说罢,拉着张氏要往里屋走。
这时福旺一笑,牵起福妞也要走。张氏却在后面恼道:“福旺,你可要带好妞妞啊,别摔着了。还有,外面黑,要不要阿娘给你点盏灯出去?”
福旺头也不回就甩甩手道:“娘,你早点休息吧,今晚月色亮着呢,不用费灯的。”
后面,仍是张氏一大堆碎碎念,可惜二人皆已经听不到了。
到了前面院子里,福妞发现除了她和福旺以外,还有四五个孩子。
福旺知道妹妹失了忆,为了怕妹妹莫丢丑,便暗中跟妹妹说:“你看到那个黑瘦黑瘦的没有?他就是我们二叔家的儿子丁福财,我堂弟,你堂哥。平日里待你跟亲妹妹一样,你一会看不到我,就跟在他身后。”
福妞点点头,表示答应。
“那个,是丁二柱,你见过,他是我们的死对头。他爹娘跟俺们爹娘也是死对头,没少在背地里讲我们坏话。他旁边那个小妞妞,叫丁喜妞,跟你同年的,比你小几个月而已,是他妹妹。那边那个,叫丁四,是我们村里最胆大的孩子,到哪里都敢去,是村里出了名的捣蛋鬼,你一会离他远点。”
福妞点了点头道:“那旁边比较白净的那个女的是谁啊?”
福旺先是一顿,随后脸就红了,但碍于夜色遮拦,无人能够看出来。
“那个啊,你得叫阿姐,她是我们邻居丁伯的幺女,她叫丁七妹。”
“哇,莫不成她家有七兄妹?”
“对啊。”福旺一脸认真的说道。
福妞却笑道:“她妈是超生游击队的吧,这么能干?”
福旺一时没听明白她在说什么,也没啥耐心了,挥挥手道:“走吧,我们过去。”
说罢,福妞就跟福旺一起走到了他们当中。
丁二柱看了福妞一眼,不由嘲笑道:“哟,福妞,看来你胆子不小嘛,这么晚还真敢出来啊。”
福旺一听,不服道:“俺妹本来就不胆小,再说,出来抓个萤火虫有啥怕的。”
“就是就是,抓萤火虫有啥怕的,不过这次我们上后山的乱葬岗子方向,你们敢不敢去啊?”村里最为大胆的调皮蛋丁四,突然仰着脖子大声吼道。
福旺和丁二柱还有福财三人对视一眼,便大气凛然道:“去去,谁怕谁啊,你以为就你胆大,我们胆子就小了吗?”
“就是,我们也是吓大的,乱葬岗子嘛,又不是有鬼。”
三个半大的男孩说得无比清松,不过几个女生就不敢吭了。尤其是丁二柱的妹妹丁喜妞,当下拉住她哥哥的衣裳,小眼神全是害怕道:“哥,俺怕……”
一句话顿时让福旺和福财冷然一笑,丁二柱略觉丢脸,忙把妹妹的手一拽道:“怕啥,哥保护你。”
这时福旺也低下头道:“妹儿,你也别怕,有我在呢。”
福妞倒是不怕,只是朝丁七妹指了指,丁七妹看样子有十三岁了,人长得白净,身材也均称。站在福妞身边,足足高了她一个头。
福旺看她一指,有些不自在道:“七妹子,你一会也别怕,跟着我和福财身边,保准你没事儿。”
丁七妹原本有些慌乱的眼神,瞬间变平稳了许多。于是,勉强的点了点头应道:“好吧。”
“好,就这么说定,我们朝后山出发吧。”带头的丁四,露出一副山大王的匪气,首当其冲的走在最前。
福旺牵着福妞,一边晃动着手里的瓶子道:“妹儿,一会我们抓的萤火虫,就装在这里面。”
福妞正想说好,这时丁四却停下脚步道:“其实,让你们去乱葬岗子抓萤火虫,还不是最刺激的。你们知道最刺激的是什么吗?”
众人探过头来,借着月光,看着大昏黄的脸,好奇道:“那是什么啊?”
“那就是,一边去死葬岗子,一边讲鬼话。”
“啥?”
“鬼……”
这话一出,众人猛抽了口冷气。尤其是丁喜妞和丁七娘二人,本来就是壮着胆子来的,现在听丁四这样一说,立即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就福妞最为镇定,因为她完全被这美丽的夜色所迷,况且,她不认为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讲的鬼故事可以吓到她。再说,在现代的时候,她看的鬼故事啊还有恐怖电影,足以把这群人吓死。
“你们敢不敢听?”成功的惊到了众人,丁四瞬间觉得自己非常有成就。
福旺和福财身为当前比大的两个男子汉,也不好退缩,便咬着牙道:“害怕就不是娘生的。”
丁二柱虽然心虚,但也不好在这堂兄弟二人面前泄气,就大声道:“是啊,谁怕啊,别自己吓尿裤子就行了。”
“那成,我说了……”
接下来,丁四就开始神乎其神的讲鬼故事了,为了增添气氛与恐怖程度,他时不时的还发出一些古怪的声音。
福妞看着身边那些萤火虫一闪一闪的四处飘飞,早就把丁四讲的故事抛到九宵云外了。
丁喜妞则抱着自己哥哥的腿,让其拖着走。丁七妹呢就走在福旺和福财两兄弟的中间,时不时缩着脖子吓得东张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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