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姐儿,你跟祖母说说,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婉容把事情叙述了一遍:“……我不同意把帖子从五姐姐那里要回来,四太太就骂我,说我找到了靠山就不听她的话。她还说,她是我母亲就能做我的主,她就是把我卖了,旁人谁也不能说个不字。”
顾婉容抽泣了一下接着说道:“我便跟四太太理论,我是没有了生母的人,可是我还有老太太为我做主。四太太听了,就说我忤逆,要教训我什么是上下尊卑,对我连打带骂。”
“老太太,我从前是不懂事,可是自从跟在老太太身边,原先的不对都改了。四太太说我忤逆,实在是没有的事情,求老太太为我做主。”说着又抽泣了起来。
“老太太,你不要听她的……”,黄氏连忙为自己辩解。
顾老夫人却训斥道:“闭嘴,没让你开口,呆会自然有你说话的时候。”
接着顾老夫人又问了顾婉容屋里的丫鬟,她们的说词与顾婉容相差无几。
黄氏心中十分不服气:“老太太,这几个人是容姐儿身边的丫鬟,自然向着她……”
顾婉容就义正言辞地说道:“老太太,既然太太这样说了,干脆您问一问四太太带来的几个丫鬟婆子吧,免得四太太说孙女污蔑她。”
“嗯”,顾老夫人点点道:“还是你懂事明理。”说着冲周妈妈示意了一下。
周妈妈就提声问道:“四太太刚才是否逼迫六小姐去要请帖?”
那几个丫鬟婆子看了一眼黄氏,然后面面相觑,没有说话,只有一个年级稍大的婆子说道:“四太太向来刀子嘴豆腐心,刚才也是一时情急……”
“你们好大的胆子,老太太面前也敢糊弄?主子犯错,你们不知规劝,反而怂恿纵容,我看四太太定然是被你们挑唆的。”周妈妈毫不含糊道:“来人,请家法!”
“噗通”几声,那几个丫鬟婆子慌忙跪在地上,额头如捣蒜一般:“我们不敢糊弄老太太,四太太的确是为了请帖而来。”
“那四太太是不是说过要卖了六小姐?”周妈妈盯着她们道:“你们可要一五一十的回答,但凡有哪个胆敢撒谎,打上五十大板,直接卖出去!”
“我们说,我们说,四太太的确说过这样的话。”
顾老夫人听完,目光如炬地看着黄氏:“黄氏,你可知错?”
黄氏目露凶光地看了一眼顾婉容,好半晌才从嘴巴里面挤出一句话:“老太太,你莫要被她骗了,她这副样子都是故意装出来的。”
顾婉容也不辩解,只低着头不说话。
孰是孰非,显而易见。
顾老夫人的耐心被黄氏耗光了,却还在极力忍耐:“黄氏,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可知错?“
第37章 挑拨
“老太太;容姐儿是四房的姑娘;我难道教训不得她?”黄氏梗着脖子道。
黄氏向来如此,你让她说话,她偏偏说不出来个所以然,但是你要是说什么,她就死命的反驳你。但是这反驳却毫无凭据可言,可见这不读书不知礼的坏处!
顾老夫人没有想到;事到如今;黄氏居然百般抵赖拒不认错。她揉了揉眉心,一副十分疲倦的样子对周妈妈说道:“让管家派人去一趟黄家;让黄家来人接黄氏回去。”
黄氏一听,登时面如死灰。
她不敢置信地望着顾老夫人,然后又望了望周围站着的人。
其他人跟她一样不敢置信,有的表现在脸上,而又的人只暗自惊心。
顾老夫人的意思很明显,是要休掉黄氏。
黄氏不知是怕还是气,浑身直哆嗦,她嘴唇颤抖着问道:“老太太,我有什么错?你凭什么要休掉我?”
黄氏的话刚落音,就听见门口有人说道:“四老爷来了,七小姐来了!”
四老爷皱着眉头走在前面,他身后紧紧跟着面色紧张的顾婉明,看得出来这两个人非常着急。
顾婉容的正房以及院子里面都站满了人。
“母亲,黄氏犯了错,让母亲生气了”,四老爷顾季梁拱手作揖:“儿子代她认错。”
顾老夫人听说儿子来了就十分不高兴,这是内宅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外面的爷们插手了。没想到顾季梁没有偏袒维护黄氏的意思,她就点了点头。
是啊,老四跟黄氏感情疏离,根本不可能为了黄氏忤逆她这个做母亲的。老四来的这么快,八成是顾婉明去搬的救兵吧!
“周妈妈,你跟老四讲讲吧。”
“是!”周妈妈就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四老爷顾季梁越听眉头皱的越紧。
他没有想到黄氏居然能说出要把顾婉容卖了的话,也没有想到母亲居然要休掉黄氏。
事情有些棘手。
他还没有说话,就感觉衣袖一紧,顾婉明紧紧抓住他的衣袖,带着恳求急切地说道:“父亲,您可千万不能让母亲回我外祖家去啊!”
“大人说话,哪有你小孩子插嘴的份”,顾老夫人想到顾婉明把顾季梁叫了过来,就十分的不满:“你看看,这就是黄氏教出来的女儿,这么大的人了还跟父亲拉拉扯扯像个什么样子?从进门到现在,她一不行礼二不叫人,哪有一丝大家小姐的样子!”
顾婉明吓了一跳,忙躲到顾季梁身后。
顾季梁就安抚地说道:“你放心,你母亲不会回去的。快出来给老太太行礼,给你姐姐行礼,你是大姑娘了,这样躲着让别人笑话你。”
顾婉明得到了顾季梁的保证,心中大定,这才扭扭捏捏出来给顾老夫人行了礼,然后十分敷衍地冲顾婉容拱了拱手。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果然是黄氏生出来的女儿,那股子小家子气跟黄氏如出一辙。
顾老夫人越看心中越气。
“一个是你女儿,一个是妻子,我这个做母亲的,本该是享清福的年纪,结果还要处理你的家务事,这就是你的孝顺吗?”
“是,儿子不孝,令母亲忧心。”顾季梁忙说道:“今天的事情说大可大,说小可小。明姐儿都已经这么大了,为了今天的事情把黄氏休弃,免不了要闹得人尽皆知,于顾家并无好处。只是这件事情,说到底还是黄氏有错,不能这么轻轻揭过。依我看来,就让黄氏禁足一个月吧,令她好好思过。母亲,您看这样行吗?”
顾季梁斟酌着说了这一番话,没有想到顾老夫人非常好说话:“我老了,也不知道还能管几年。这是你院子里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就成了。只是你要记住,你的闺女除了明姐儿,还有一个容姐儿,你莫要太过偏颇。”
“是,母亲教训的是”,顾季梁连连点头:“容姐儿已然没了母亲,儿子想着,总不能让明姐儿也失了母亲吧。”
顾老夫人没有想到顾季梁居然是这么想的,不由想起前事,便叹了一口气,口中却仍然说着:“就是怕黄氏把明姐儿教歪了,所以今日才小惩大诫的。今天的事情,满屋子的人都看着,结果她还是抵死不认。之前咱们没有看着的时候,还不知道她怎么刻薄容姐儿呢!可怜容姐儿,现在养到了我的膝下,黄氏还是前来挑衅,这让我如何不生气?”
当着满屋子的人,顾老夫人如此直白地数落黄氏的不是,指责她虐待顾婉容,黄氏的颜面可以说是丧失殆尽。就算这一次,顾季梁不休黄氏,黄氏在顾家,也难以立足了。
这恐怕才是顾老夫人的根本目的吧。
顾婉容心头一松,黄氏再也不是她的威胁了。
顾老夫人温言安慰了顾婉容几句,就带着人回去了。
顾季梁命令丫鬟扶黄氏回去,然后紧随其后而去,不仅一句话都没有跟顾婉容说,甚至根本就没有看顾婉容一眼。
顾婉容毫不在意,因为她此刻心情非常不错。能让黄氏吃瘪,她很开心。
“别傻站着了,你们把这里收拾一下,然后都散了吧。”
“小姐,您没事吧?”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顾婉容轻轻一笑道:“我今天根本没有吃亏啊,老太太不是帮我做主了吗?你们不用担心我。”
冬雪与秋棠她们还以为顾婉容一定好不伤心,没有想到此刻的顾婉容居然如此的云淡风轻,她们愣了一下,就开始各司其职。
去而复返的顾婉明回来的时候正看到顾婉容神色轻松地跟丫鬟们说话,想到自己母女被老太太训斥,母亲还被禁足一个月,而始作俑者顾婉容却毫发无伤,她不由紧紧握起双拳。
顾婉明站在门口,面色阴冷地望着屋内,让冬雪吓了一跳:“七小姐,您怎么在这里站着?”
顾婉明却并未理会她,而是冲着屋内说道:“顾婉容,我以前只觉得你蠢笨,没有想到,你居然如此恶毒!”
顾婉容从屋内走出来,缓缓道:“是吗?究竟是谁恶毒,我想世人都有眼睛。”
“你今天是故意的,你为什么要陷害我母亲?就算我与你不和,我母亲之前对你也算非常不错了,若不是我母亲,你在顾家还有立足之地吗?现在就攀上了老太太,就把我母亲往死里踩。你怎么能恩将仇报,你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
“恩将仇报?”顾婉容觉得自己简直就像听到了一个极大的笑话:“我是顾家堂堂正正嫡出的小姐,跟四太太有什么关系?我吃的用的全是顾家的,并未用四太太一分一毫,四太太对我何曾有恩?”
顾婉容上前一步逼问道:“我在自己院中并未出门,四太太跑到我院中大闹,明明是她来找我麻烦,怎么变成了我故意陷害她?顾婉明,你这颠倒黑白,不问是非的本事跟你母亲真真是有一拼了!”
“看来,你是下定主意要跟我争了”,顾婉明脸色铁青道:“我以后不会再留情了。”
“顾婉明,你什么时候对我留过情?”顾婉容的脸色也十分的不好看:“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你们母女三番两次前来挑衅,这便是你给我留的情吗?”
顾婉明冷冷一笑:“你能有今天,不过是仗着老太太而已。”她说着上前一步,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你难道没有想过老太太为什么从前对你不管不问?你以为你真是顾家嫡出的小姐吗?你根本不是在顾家出生的,老太太就是你的杀母仇人呢,你真是可怜!”
“哦?”顾婉容不以为意:“就凭你几句话就想挑拨离间,顾婉明,你太高看自己了吧!”
顾婉明后退一步,眼中无不嘲讽地看了顾婉容一眼:“是真是假自然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有朝一日,你自会知晓。”
顾婉明说完,就玩味地看着顾婉容,等着她说话。
顾婉容心跳如雷,过了好一会才缓缓地说道:“你说得对,有朝一日我会知道,就不劳你多费口舌了!”
“冥顽不灵”,说完这句话,顾婉明便一声嗤笑,转身而去。
顾婉容在廊庑下站了很久,顾婉明的话一直在她的脑海之中回荡:“……老太太就是你的杀母仇人,是你的杀母仇人……”
这句话让无异于惊涛骇浪一般,几乎要把她淹没。
刚才在顾婉明面前的从容淡定,此刻消失殆尽,她心中疑团越来越多。她只知道自己母亲姓张,名讳依稀是“英娘”二字,至于其他的,她一无所知。
从下人的表现,黄氏的表现中,她知道顾老夫人是十分不喜欢自己亲生母亲的,不仅如此,母亲更是家中的一个禁忌。
更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她不是在顾家出生的!
那么她是在哪里出生的?难道她是从外面抱回来的吗?难道母亲是外室?不对啊,所有人都知道,她是顾家嫡出的小姐,如果母亲是外室,她怎么会是嫡出的呢?
院子里被夜色陇上了黑纱,回廊里挂着红彤彤的灯笼,顾婉容只觉得自己就像被夜色拢住了一般,什么都看不清楚。
如果真如顾婉明所说,顾老夫人是她的杀母仇人,那么她将以怎样的心情来面对?
第38章 都来了
黄氏本是平江伯偏支远房所出;只因为其母与已故的永平侯府太夫人有故交;才能嫁到顾家来。
太夫人当初要抬黄氏进门,还有另外一层原因,就是黄氏生的十分美艳。
已故的太夫人性格刚毅好强,自然喜欢性格刚强之人,所以儿媳周氏,就是现在的老太太也一样是刚强的性格。
老太太性子刚强;又是定国公嫡出的小姐;太夫人与她交锋几次均落下乘。太夫人娘家的侄女与永平侯青梅竹马感情甚笃,太夫人一直想让侯爷纳其为妾;没想到儿媳周氏百般不从,不仅如此,还趁她不知道的时候设了个圈套,把她娘家侄女嫁给了外地的一个富商。
太夫人十分生气,但木已成舟,也没有办法。谁知道不过半年,她娘家侄女就香消玉殒了。
从那之后,太夫人就与儿媳周氏十分不对付。奈何儿媳做事滴水不漏,她根本无从下手,四个孙子一个孙女的婚事她只能干瞪眼。
直到顾婉容的母亲与父亲顾季梁和离,太夫人终于找到了借口,把黄氏抬了进门。
黄氏生的细眉长眼,下巴尖尖,说话时语气喏喏柔软,嗓音轻柔且绵细。虽然是北方人,却有着南方女子的婉约,好像随风摇曳地百合花一样弱不经风,楚楚动人。
太夫人在刚强的周氏手中吃了亏,便觉得性子刚强的女子不好相处。她看中了黄氏的软糯,觉得这样的人性子温婉,听话,才是媳妇的样子。
黄氏嫁到顾家多年,却一直保养得当,此刻她坐在椅子上,轻声地抽泣垂泪:“……杀人不过头点地,就是死也要做个明白鬼。夫妻本是一体,老爷一句话都不帮妾身说,不过是听了老太太的话,就定了我的罪,妾身心里实在是不服……”
羊角宫灯散发着温暖的光,黄氏眉头微蹙,目中含泪,好像受了委屈却又强自忍耐一样,又好像愁肠百结的丁香花令人心疼不已。
顾季梁看着就长叹一声:“母亲不是无事生非之人,你若没有做错,她绝对不会责罚你,更何况,那么多人看着你,母亲绝对不会冤枉你的。”
黄氏眼泪流的更凶,低头质问道:“老爷,我为你生养女儿,你怎么对我这么无情?”
顾季梁心头就觉得十分的不耐烦。
他的结发妻子是张氏,是那个像君子兰一般淡泊高雅,幽静简约的女子。饱读诗书,书画双绝,不逊色于任何一个男子。不论遇到什么困难,她总是不言放弃,如梅花一样凌霜绽颜。
若是英娘还在,她绝对不会这般哭哭啼啼让人生厌。黄氏这般纤细柔弱,就像是菟丝花一样,没有脊骨,必须要依附着别人才能生存下去,只是他的心已经全部给了英娘,承受不了黄氏的依赖。
“成婚之前我就跟你说过,让你不要答应婚事。新婚之夜我也跟你说过,我只能给你夫妻的名分,是你自己不听,这些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