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轻狂,少不得要吃苦!”
萧岁寒双手掐腰,恶狠狠地盯着先皇,嚷道:“什么年少轻狂?你不要总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端着什么呀端着!就不能把架子放下么?”
先皇看看自己,又看了一眼旁若无人喝茶的小鸟,抬抬眼,问;“我还有架子么?”
萧岁寒扑哧一声,咯咯娇笑。
你们两个打情骂俏够了!一定要瞎了我们的眼才算吗?
陈茜捧起茶喝两口,嘴撅得能拴一头驴。
顾磊摇头轻笑,道:“神策侯做到这般,确实是没有什么架子了。与我想象中相差甚远,却也没办法否认事实。小侯爷要陪岁寒去吗?”
先皇淡然笑道:“自然。”
小白鸟飞起来,叽叽喳喳地在低空打转。
先皇端着茶盏站起来,走到萧岁寒跟前将萧岁寒抱住,下颌抵在萧岁寒肩上。端着茶杯的手很稳,另一只手五指沾上茶水,手腕翻转之间,滚烫的水滴嗖地飞出去,打在门外柳树的树梢上,五只血红色的燕子应声落地。漫不经心地将茶杯丢出去,冒着热气的茶水正洒在血红色燕子上,几声嘶哑的叫声过后,血红色褪尽,只余下五只死掉的寻常燕子。
陈茜啊一声,手里的茶晃一下,溅出来一片,还好没有烫到手。
顾磊的茶杯一不小心就放到了我搁在桌子上的手上。
“阿修?”
先皇放开萧岁寒,微微一笑,道:“没事,几只聒噪的野鸟而已。”
几只聒噪的野鸟……真心无力了。
14
14、13、先皇月下来 。。。
已经是夏初,夜里凉爽得很,青石板比起泥土更舒坦,赤着脚走几步,倒也还不错。
抬头看看月亮,张开双臂舒舒筋骨,肩上一阵疼痛。有些无奈地低头看看,半截牙印还留在斗篷外面,腥红的一排,分外明显。
陈茜不知道做什么梦,就着我的膀子就咬上去,差点没把肉给我咬下来!狼崽子!
明月别枝惊鹊,树影沙沙。
我沿着花廊走了一阵子,就着栏杆坐下。廊外是一片铺满睡莲的水池,偶尔还有两声蛙鸣。
有个人从花廊另一头出来,站到拐角处的榕树下,离我有些远,背对着这边,看上去应该是先皇。他不在屋里跟萧岁寒春宵一刻,跑到外面干什么?
我抱着栏杆柱子,偷偷地看着他。
一袭青衫踏月而来,飘然落在先皇跟前,拱手作揖,道:“见过小侯爷。”
先皇在夜色里浸着,愈加幽沉如水,道:“如何了?”
青衫青年许是先皇的心腹,很明白先皇的心思,顺着应道:“当日亡在萧姑娘承影剑下的除了上百唐门弟子外,另有点苍弟子一名,嵩山弟子两名,华山弟子两名,昆仑弟子一名,少林弟子一名,苗疆五毒教弟子三名,所幸都不是什么高手。”
萧岁寒,你拉得一手好仇恨!
先皇声音一凛,问:“五毒教?”
青衫青年道:“是,属下派人彻查过,确是五毒教弟子。”
先皇沉默片刻,道:“你再查一下,看看唐门,尤其是唐则灵与五毒教近年有何往来。”
五毒教地处苗疆,与中原武林并无太大瓜葛。此时出现,也确实有些蹊跷。
青年低头,道:“是。”顿了一下,又道:“萧姑娘得罪的人不少,先前虽流言信之者却少,但这两日怕是要压不住了。小侯爷可有何应对之策?”
先皇轻声一笑,问道:“你想知道?”
青年很实诚地点点头。
先皇双手负到身后,笑道:“那我偏不说,你自个儿想去!还有事吗?”
青年呃地哽了一声,却也没多说,只道:“陛下要属下给你带句话。”
先皇的声音有些惊讶,“皇叔?他说什么?”
“陛下说,若是在外面玩儿够了,便回去吧!您永远是他最钟爱的神策侯。”
永远是他最钟爱的神策侯?原来宣帝跟先皇感情很好吗?我只知道先皇是矫诏篡位,还以为他并不得宣帝宠爱呢!
先皇的笑声有些苦,抬头看看天,叹口气,道:“我知道了。王府里如何了?”
“王爷跟王妃一切安好,只是颇为担忧您,还有萧姑娘。”
先皇又是一声叹气,挥挥手,道:“去吧!”
青衫青年张着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只点点头,飞身而去。
先皇扯扯金丝凤纹的斗篷,转身就要走。
我挪挪身子,从栏杆上站起来,才想转身回去就听到拐角处的声音:“任姑娘!”
我停下脚,回头看看,一时有些恍惚。先皇悠然地走过来,嘴角还噙着温温的笑意。我都不记得有多久,他没冲我这样笑过了。
在他驾崩之前的那些日子里,我只能在梦里见到他笑的样子。
看着他将萧岁寒捧在手心里宠爱,我脸上无所谓地笑,心里却疼得几乎要麻木。
“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我裹裹斗篷,脸上热辣辣的,有些心怯,低声答道:“睡不着,出来走走。小侯爷呢?”
先皇负手笑道:“我也睡不着。你从顾公子那里出来的?”
“啊?”我抬头看着他,疑惑道:“没有啊!怎么了吗?”
先皇轻笑一声,眉眼轻扬,道:“没事!我明天便同岁寒去锦城,你们几个有什么打算吗?”
我裹着斗篷,低头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想跟着他,也不是非得拆开他跟萧岁寒,就是想一直看着他,这样才会觉得安心,觉得我不是孤魂野鬼。
可是他会让我跟着吗?
“呃,还没有。我要去问问顾磊跟陈茜,看看他们有什么打算。”
先皇点点头,笑道:“也好。你们也算岁寒的朋友,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不必客气。看你们也是外地来的,人生地不熟,总是不方便。我会跟管家知会一声,你们可以先在园子里住着。”
我记得这园子是前朝皇帝的私人园林,到了本朝就归了官家。依着这个来,只要先皇说一声,我们在这里住一辈子都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可终究只是个暂时落脚地,不是我家。
“多谢小侯爷。”
先皇笑道:“不必。早些回去睡吧,我也该回去了。”
第二日早起,陈茜摸着肚子上的肉,非得拉我去跑步减肥。
院子里杨柳依依,几只鸟雀叽叽喳喳地在树梢上蹦跶。
行过飞泉流瀑水榭,萧岁寒正在练剑。承影剑握在手里,只见微光璀璨,地上唯有落影。
陈茜拉着我跑进去,看着萧岁寒,蠢蠢欲试。听她说过,貌似也是学过几天剑术的。不过看看萧岁寒的剑法,她也许会自动放弃。
萧岁寒的剑法应该承袭自其父萧沉吟,博百家之长,又兼有自己独创的一套,看似杂乱无章,实则变化多端,李厉诡谲,处处可伤人,时时可杀人,防不胜防。
看见我们,便嫣然一笑,手上剑势陡转,只剩下一套花架子,不似武,倒似舞。
先皇站在桥上,衣衫不整,见了我们,摇头笑一笑,转身回房去。再出来,已然是金冠玉簪,锦衣羽扇,一身贵族公子哥的气派。
萧岁寒也收了剑,挨着我们坐在树下的青石板上。微起的晨光透过树丛打落在她身上,清幽活泼。
先皇挨着她坐下,羽扇轻摇,帮着去汗。
“怎么这么早就起来练剑?叫上我,我也可以陪你练!两个人才有意思!”
陈茜嬉笑着附和:“对啊对啊!你看我晨跑都拉着锦书!下次练剑也可以叫我,我也会一点哦!”
萧岁寒揪揪先皇发簪上垂下来的丝绦,明媚笑道:“叫你陪练就没意思啦!你功夫好,可老让着我,我都不知道自己进步大不大!阿爹明明说我天分比你好,为什么就是打不过你?”
先皇撇撇嘴角,干笑着问:“你天分比我好?”
萧岁寒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道:“对啊!你身在皇室,虽然有诸多名师教诲,但终究是天生贵胄,不知世情艰辛。我们就不一样啦!身在江湖,总要面对许许多多的打打杀杀,就算是居安思危,也不可以倦怠。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先皇莞尔一笑,道:“我可没见你多努力!你啊,从小到大,一到练功的时候就喜欢偷懒!你阿爹一身绝学,又未曾收几个徒弟,就教你一个人了!我真怕着哪天就失传了!”
萧岁寒羞愧不已,脸一红,低头不说话了。
陈茜好奇地问:“岁寒你阿爹很厉害吗?多厉害啊?江湖高手吧?哇!我昨天听到的时候就好想见见!我们那里都没有这些东西了,只能想想!好东西都失传了,好可惜!”
我看看萧岁寒,给陈茜解释道:“她阿爹可是武林盟主呢!”
陈茜愈加惊叹。
萧岁寒嘟嘟嘴,也有些孩子气了,道:“武林盟主又怎么样?现在不是啦!对我又没好处!”
先皇摇摇头,数落道:“你就是小时候给家里宠坏了,莫说我是什么皇族贵胄,我看整个京城也没几个千金小姐世家公子比你还养尊处优了!偏生你也依着,没个进取心!江湖江湖,这偌大一个江湖,何时给过你难堪?都比着你爹爹的面子,哪个不对你礼让三分?”
萧岁寒缩缩肩,嘟着嘴吭咛一声,瞪先皇一眼,拔剑就飞出去练起来。
这个女孩子许是生来就带着江湖之气,快意恩仇,风流节气,绝非相夫教子的娴雅贞静之流。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有先皇这么疼着护着,不至于呀!
早膳之时,我跟陈茜顾磊提到接下来要怎么走的问题,顾磊表示想跟先皇一处走,陈茜表示想跟萧岁寒一处走。
“跟着李未修能拿到第一手历史资料,这是我这趟穿越第一要做的事情!”
陈茜则说:“我想跟武林盟主的女儿一起闯荡江湖!要是能拜师学艺就更好啦!锦书你看我是不是传说中的根骨奇佳?”
我对这两个人一直很无奈。
跟先皇说了我们的想法,先皇犹豫了片刻,居然答应了。
对于这个脾气好性格好的先皇我有点吃不消了。莫说他不该是如此心善之人,便是萧岁寒身上的血案也不是糊弄糊弄就能过去的,我们仨怎么看怎么都只是只会添麻烦的累赘,带上我们不是添堵吗?
这不科学!
作者有话要说:忽然发现,我还没有盖上签约作者的戳子,为什么没有外站BB来勾搭我呢……难道我真的就这么……冷体质么……冷体质么……长安,你又抽了,回去吃药……
15
15、14、上官老爷子 。。。
我很惊讶像陈茜那样娇气咋呼的女孩子居然会骑马。反倒是天天教训她的顾磊不仅不会,看见马的时候还会后退两步,惹得萧岁寒一阵窃笑。
最后还是陈茜跟顾磊同骑一骑,陈茜在前头坐着,顾磊抱着她的腰,身子绷得特别直。
先皇的坐骑也不是我记忆里的乌云盖雪,而是一匹高骏的汉血,唤作烧云。
越来越觉得,这个先皇虽然感觉上还是先皇,我一眼就能认出来,但是真的又好多地方不一样。从他现在这个年龄到我对他有记忆,中间跨越了十余年。这十余年里发生了什么,居然让他变了那么多?
定然是痛彻心扉吧?
我晚上做梦的时候也会梦到以前的自己,那个天真烂漫的、不谙世事的、为所欲为的自己。过去的一切,只要不是痛到骨子里,都会被我们无意识地美化,但是有些伤,再怎么美化也是伤,从皮肤上一直烂到血脉里,永远都不会有愈合的一天。
我生命最后的时光里,尝尽了这样的伤痛。
益州地处西南,群山环绕,我们沿着官道去锦城也要走上四五天。
入锦城的前一天,我们在附近的一个小镇上落了脚。因为在官道之上,又距离锦城很近,所以这里过路人不少,一眼扫过去,还有相当一部分刀剑佩身的江湖人。
我看看萧岁寒,她换了一身男装,月白色的衫子看着眼熟,是先皇的。胸是我给她裹的,其实她身材也还不错,就是太高了,换上男装几乎没人能认出来这是个女孩子。
进了一间客栈,定了晚上的房间,而后便去楼上吃饭。
我们五个人坐一个四方桌,先皇跟萧岁寒一边,其余我们仨各自一边。陈茜跟顾磊邻着,趁上菜的空当里窃窃私语,我就在陈茜嘻嘻的笑声里听到“萧岁寒”“罩杯C+”这些词,虽然不懂“罩杯C+”是什么意思,但是看顾磊憋红的脸,应该挺私密的。
然后陈茜用我能听清的声音说:“你不要瞎猜,我不是最没女人味的!锦书是B!”
我磨着牙,踹陈茜一脚,“嘴巴干净点!骂我干什么?”
陈茜轻轻地哎呀一声,吐吐舌头,笑道:“我不说了我不说了!吃饭吃饭!饭呢?怎么还没上来?”
顾磊瞄我两眼,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到自己胸上,顿时无语。原来说的是胸吗?
陈茜顾磊你们两个流氓!
萧岁寒以手托腮,笑吟吟地看着我们。先皇一向聪明过人,估计早听明白陈茜顾磊话里的意思了,斜着眼睛看着萧岁寒平坦的胸部,掩唇轻笑,脸都红了。
我狠狠地瞪着陈茜。我胸小她也不大,五十步笑百步有意思吗?
小二端着一个火锅进来,放到桌子中间,而后转向萧岁寒,道:“这位是萧公子吗?有一位上官老先生请您过去坐坐,他在三号房。”
萧岁寒不加思索,起身就要去。
先皇也站起来,拉着萧岁寒,道:“我跟你一块儿去!”
陈茜嗖地站起来,嚷道:“我也去我也去!”
顾磊一把将陈茜拉回座位上,斥道:“别添乱!你去了也是累赘,打起来怎么办?”
陈茜嘟嘟嘴,目送先皇跟萧岁寒出去。
顾磊抹起袖子,将一边成片的土豆跟腊肉放进锅里。“大夏天吃火锅虽然有点奇怪,但是难得来一次四川,不辣死一回真对不住自己!”
我看着锅里红色的油面,舌头有些麻。
陈茜一边放菜一边问我:“宫里有没有火锅啊?你们下火锅用什么料子?燕窝鱼翅熊掌?”
我想想以前的日子,摇摇头,道:“我只吃过一次。有个太妃是闽南人,下雪的时候弄了一锅,好辣啊当时!但是平常是没有的。”
陈茜舀起红色的汤喝一口,哈一声,迷醉地感叹:“没有火锅的人生不是完整的人生!没有火锅,我宁愿死了到地狱去炸油锅。”
我干笑一声,“太狠了吧?”
顾磊也喝一口,道:“不狠不狠!你是不了解辣的美味!你要是多吃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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