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不过比起阴延庭花哨的剑法,言昭华出手更为霸道狠辣,成功夺得两把利刃之后,出人意料地丢了一把到楼卿宸手上:“卿宸,拿好了。”
言昭华身形极快,电光石火间已经穿梭于杀手排的阵法之中,楼卿宸在人群中搜摸着他的身形,奈何他实在太快,只能隐隐看到他奇快的出招,又同时躲过了杀手的攻击,八个人,竟然没有一个能伤他分毫。
言昭华剑锋凌厉,避开两剑之后反手一掌将一黑衣人拍出了阵外,连同面罩都给拍了下来,那人捂着胸口,艰难地吐出一口血,楼卿宸持剑缓缓走向他,冷眼看着:“只怪你效错了力,跟错了人。”随着她毫不留情的一剑下去,如丝帛破裂一般,鲜血飞溅,凄厉的一声惨叫引起了正好被逼到这边来的阴延庭的注意,阴延庭又一次摇头叹气道:“唉,真狠啊。”然后身形一闪,惊险地躲过了极为致命的一刀,凌空跃起在木桩上借力软剑直指前人的喉咙,一剑封喉,毫不留情,楼卿宸在一旁阴测测道:“你是有比我善良到哪里去么?”
在这么个不宽不窄的回型长廊里打架实在不是明智之举,阴延庭灵巧的一个翻身成功勾引了三个刺客随着他一起到了一楼那个略宽敞的地方接着打。
而另一块,言昭华一边护着楼卿宸,一边要解决四个高手,实在有些困难,而楼卿宸为了不拖言昭华后腿,一个人默默地拿剑挡了好几招,虽然她不会武功,但是还是会一些防身的招数的,至少拿起剑的时候,手不会抖,也不会惊慌,这一点,从她刚刚手起刀落干净利索的杀人事迹就能看出了。
楼卿宸默默地抱怨道:“方才你为什么要让所有人都跟着怀王殿下出去,连秋生和简昀都支走了,如果留下那些高手,我们就不用打的这么辛苦了。”
言昭华将她往旁边一带,风轻云淡道:“本王比较喜欢在这种情况j□j现一下自己的能力。”然后眼神往后一扫,轻飘飘道:“卿宸,你挑一个留下吧。”
楼卿宸平静地站在一边,想也没想就说道:“不用留了,看样子也不会知道什么,王爷下手轻点就好,少见血,弄脏了我们要赔钱的。”
言昭华手上接着招,又瞅了眼开了个大洞的屋顶,默默道:“都这样了,你觉得还在乎多点血么?”
楼卿宸把剑一丢,不屑道:“那王爷随意吧。”
后来,这场刺杀以十五个刺客全数殉职为结局,在后院睡得跟死猪一样的掌柜的一家人在后半夜醒过来,看到这凄惨的场面,老板娘一口气没提上来,直接绝倒过去,掌柜的本人欲哭无泪,抖抖索索地跪在地上,求道:“哎哟,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你们要拆我的房子啊,我真是遇人不淑啊,这……让我以后怎么做生意啊,这是砸我招牌啊。”
在外玩了一夜的言昭平正好也回来了,讶异道:“哇,这屋顶怎么开了一个大洞啊。”
言昭平摇着扇子一派从容:“楼相不过想赏个月而已。”
言昭平:“……”
最后,言昭华自己摸出了一张大银票出来给掌柜的重建,掌柜的欣然接受,并且表示以后要打架可以再来,他可以包场。这让阴延庭很肉痛,脸揉成了一团,诺诺道:“这真是亏本生意啊,我们出了力,不睡觉的打架,最后还要赔钱,唉。”
言昭华从他身边路过,说了一句轻到只有阴延庭一个人听得见的话,他说,阴兄身材不错。
阴延庭差点一个趔趄从楼梯上摔下去,在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之后,自言自语道:“什……么,什么情况?”
楼卿宸鄙夷地看着他:“干什么这个表情?撞鬼了?”
阴延庭实在没敢把这个说出去,他私心猜测,是不是刚刚言昭华看到他英姿飒爽的打斗姿势觉得他很帅气?
这不是个好兆头啊……
言昭华往楼卿宸的房里一坐,开头第一句就是:“无欢姑娘呢?她不是你的护卫么,怎么不在啊?”
“无欢先回去了,我派她去做别的事情了。”说完,楼卿宸冷眼看他,反问道:“那你呢,为什么把他们全都支走?”
言昭华淡淡一笑,甚是自信:“本王说了,不过是想显示一下能力。”
“王爷是想证明自己武功高强?可是这种行为真的很让人难以理解。”
“你当真以为本王是这种想法?”
“王爷当然不是这种想法,不然我们今天都不会这么准备充分了。”
言昭华手上把玩着扇子:“不过,楼相不会武功,还这么敏感,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只是,楼相到最后,一个活口都没有留。”
楼卿宸挑眉道:“一看他们就不是专业的杀手,虽然招招要我们的命,但是本事不够大,若是来的杀手每个都跟无欢那样的身手,我们现在还能坐在这儿?这说明什么,不过是来试探的,能伤到我们一点是一点,伤不到的也问不出什么,说不定还会被混淆视听,所以还是全解决了的好。”
言昭华敲着扇子,点头赞同道:“你说的有点道理。”话毕,意味深长地看了楼卿宸一眼,轻笑道:“不过,楼相那一剑,确实决绝。”
“难道我需要跟他客气么?”
言昭华起身离去道:“是的,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你没有做错。”
楼卿宸看着他颀长的背影淡出眼帘,亦垂下眼帘,看着自己的手,这是她第一次杀人,可居然能杀的这样毫不手软,她自己都觉得吃惊,尤其是剑刺进那人心口的感觉,她依旧能够感觉的到。
“延庭,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狠?”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她听出了是他的步伐声,便这样开口问着。
“卿宸,你不能不狠,你只是在做你该做的事情。”
她的眼神依旧落寞:“延庭,你知道么,我这辈子第一次害死人,是十年前,我是个自私的人,自私到,拿别人的孩子换自己的弟弟一条命。”
阴延庭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等一下,你说什么?你说……你害死了谁?”
作者有话要说:
、朕是你坚强的后盾
对于阴延庭这样的反应,楼卿宸并不觉得惊讶,楼卿宇是方倾宇的事情,她从来没有跟人说过,虽然她不知道阴子远有没有察觉到,虽然她也不知道倾宇以后会不会知道,但她是个罪人这是无可厚非的。
“我只说我是方倾城,却从没说过,卿宇就是倾宇。”
阴延庭依旧没法一下子接受这个事实,缓了好久才缓过神来,又问了一次:“你说楼卿宇是方倾宇?是你亲弟弟?”
“是,当初楼少夫人好心收留了我,可我却……狠心用卿宇换了倾宇,都是刚出生的孩子,所以没有看出来。”
阴延庭抿紧了嘴唇没说话,静默了一会儿,不是他不想说话,是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该怎么说。
“延庭,我是不是个狠毒的人?从那么小开始就那么狠。”
他一向充当的都是安慰楼卿宸的角色,从前没什么用武之地,倒是自她出仕一来屡屡派上用场,现在,又是他该好好发挥的时候了。
阴延庭在心里酝酿一番,软声道:“卿宸,这不能怪你,是,这样做是自私了,可你是为了你弟弟,所以,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都会好的。”
没想到的是,楼卿宸这次不买账,反驳了他,她说,延庭,我以为你会骂我,这么多年,我一直生活在谴责中,楼家对我方家有恩,我们两家又是世交,楼少爷和楼少夫人在危难时刻敢收留我和倾宇,可我却忘恩负义自私地抱走了他们的孩子,孩子死了,他们也下了狱只能冤死狱中,而我自己居然成了楼卿宸,楼家被我害的家破人亡,我有什么资格为自己开脱,这么多年,我一直惶惶不安,每次看到祖父他把我和倾宇当成亲孙子来疼爱,我就觉得心里难掩的疼,我又有什么资格得到疼爱。
这一次,阴延庭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他收了收笑脸,摆出一个沉重而严肃的表情,嗓音沉沉:“卿宸,我知道你心里的苦,可是你是女孩子,不该承受这么多的。”
楼卿宸沉重地闭上眼:“真相等不了了,上天让我再活一次,就是让我来完成这些的。”
阴延庭紧紧地看着她,表情颇为无奈,忍了好久,才道:“卿宸,我会帮你。”
“延庭,这些事我一个人扛就好,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永远都不要参与进来。”
她今天告诉阴延庭真相也是经过认真思考的,她没觉得说出来有什么问题,她隐忍十年,独自撑了十年,这种事情她现在说出来不过是提前做了个准备,万一日后有什么不测,或许从不参与进来的阴延庭能做些什么也是好的。
云南事务她也明白许多,去显示能力不是重点,接触很多人才是重点,她其实很清楚这次出行的危险性。
楼卿宸一直觉得自己内心很强大,因为这十年来,唯有报仇和真相这四个字支撑着她过来了,她觉得自己都快断了七情六欲了。
她记得那天阴延庭用了平生最认真的眼神看着她,用了平生最认真的语气对她说,他说,倾城,如果你真的要一个人扛,那你又把我们这么多年的情义放到哪里去了?
后来,回京的路很顺畅,再也没有遇到过刺客和杀手,楼卿宸和言昭华不顾舟车劳顿,还是守着规矩进宫面圣,阴延庭则改道先回了楼府。
言昭平看着孤身一人的楼卿宸,问道:“楼相没有男侍从么?这样的话不是很辛苦么?连个帮手都没有,本王看那个照顾你的小姑娘,好像除了衣食起居就帮不到你什么了。”
“谢殿下关心,臣喜欢什么事都亲力亲为。”
言昭华睨着眼看她:“不过,依本王看,那位阴公子倒是挺像楼相的帮手,你只说他是你师父的儿子,住在楼府,不过看他的身手,倒是真的不同凡响。”
楼卿宸不卑不亢道:“师父他博学广才,能培养出这样一个优秀的儿子委实正常,所以是王爷想多了,况且,延庭也不是臣的帮手,以延庭的本事,做我的帮手实在委屈了他。”但其实,楼卿宸在夸阴延庭的时候自己先倒了胃口,她师父那样沉静性格的人,能培养出这么个不正经的儿子,只能说是家门不幸了。
“这么说来,是卿宸你跟他的关系不同凡响了?”
楼卿宸挑眉看他:“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言昭华偏过头去,道:“没什么,我们进殿吧,皇兄等着了。”
偏殿里,内侍高庸回禀道:“陛下,楼相和瑾王、怀王回来了。”
言明桓随手翻着折子,随口道:“脚步倒快,让他们进来吧。”
楼卿宸每次进宫面圣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因为她觉得被任何人知道自己是女的,都要比被言明桓知道要好不知道多少倍。
待恭恭敬敬地行完礼站起身,言明桓便道:“楼卿和两位皇弟辛苦了。”
言昭华道:“皇兄言重了,是臣弟应尽职责。”
“云南事务的折子朕也刚刚看完,处理的不错,只是,云南知府身在其位,不谋其职,朕打算撤换了他。”
言明桓这话说的很顺口,看来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了,言昭平附和道:“皇兄,是该换了他,这钱大人在云南都不知道是干什么吃的,一应事务竟然都是楼相亲力亲为,该贬黜了他去蛮荒之地。”
言明桓笑道:“哈,怎么,七弟去的时候还信誓旦旦的告诉朕楼相一定在云南无从下手,这会儿倒是夸起楼相来了。”
言昭平连忙解释道:“哎皇兄,你怎么能把这个都说出来呢。”然后摸了摸鼻子,讪讪道:“就当是臣弟有眼无珠吧。”
“舟车劳顿,两位皇弟先回府好好休息,朕有话要同楼卿说。”
楼卿宸从刚刚开始就没说话,等听到这句话,不免抬眼看了看面前那个穿着褐色绣龙纹衣袍的男子,口中应着:“是。”
于是,言昭华同言昭平两位便跪了安离去,楼卿宸感觉到言昭华转身的时候,似乎瞅了她一眼。
“高庸,你也下去吧,朕有话要同楼卿说。”
等人全被遣光,殿中就只剩楼卿宸和言明桓两人,楼卿宸一直保持着卑躬屈膝的姿势没有变,眼睛看着地上,等着言明桓发话。
静默了良久,也不见他说话,楼卿宸站的腿有点酸,半抬的手也有点酸,可言明桓还是不说话。
“楼卿,入座吧。”
楼卿宸默默地往旁边的座上行了过去,拱手道:“谢皇上。”然后施施然入座。
言明桓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龙椅上,面上却毫无君王的威严,只笑问道:“楼卿此行可还顺利?”
楼卿宸觉得他这是明知故问,却还是回答:“回皇上,一切顺利。”
“楼卿处理事务的速度实在让朕惊讶,不愧是楼安的孙……子。”
言明桓这句话说得抑扬顿挫,楼卿宸听得有点别扭,好像说到最后还迟疑了一番,楼卿宸试探道:“陛下单独留下臣,是所为何事?”
“楼卿,在朝为官,一是凭本事,二是凭家世,虽然结党营私是大罪,但是又哪里真的有没有党羽的。”
“那陛下的意思是?”
“朕只是想提醒你,你是丞相,是在为朕效力,就算你年轻、你没有资历,甚至家底也不够雄厚,但是朕就是你的后盾,只要朕在,你便是丞相。”
楼卿宸把言明桓的话在心里过了三遍,愣是没明白它的深刻含义,是自己太肤浅还是怎么的,片刻,她沉吟道:“臣多谢皇上厚爱。”
言明桓又道:“朕的意思是,只要你身在相位,就只能为朕一人效力,你懂么?”
楼卿宸抬眸看着那个笑的温和却眉眼中透露着威严的人,她记得第一次进宫的时候,他也这么说过这样的话,这样的话让人听来,似乎……有点让人会误会,好像是在宣布对她楼卿宸的绝对使用权。
她揣着言明桓的话出了殿门,手不自觉地揉上了额角,这个皇帝不比言昭华简单,言昭华的心计是藏着的,但是他的心计是表露出来的,可即便表露出来,还是让人望而却步,因为知道斗不过,不过二十五岁登基五年的皇帝,已经能锻炼到这个份上,也算不简单,在夺嫡之争中能力压备受宠爱的瑾王也是亏了已故太后的本事。
高庸送了楼卿宸出去,见这位丞相一脸的忧虑站在一边久久不挪步,便小心地提醒道:“楼相不赶着回府么?”
楼卿宸抬手道:“不急,本相要去太史院同常太史令请教一个问题。”
高庸恭敬道:“那楼相请便吧,老奴给楼相带路。”
楼卿宸身形晃了晃,吃力道:“公公请吧。”
她整了整衣摆,疾步往太史院的方向去,才不过走了百步有余,在偏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