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哑着声道:“你不必做到这地步的,没有你,没有春叶秋华我也能救阿烨。”
“你救?你用什么法子救?”他笑问。
我一时失语。
他伸手抚过我的脸庞,凝视着我:“阿秋我一直欠着你一句对不起,这辈子我做过很多错事,最大的错事就是将你带进了轩辕山。我不是个好哥哥,没能守好住曾经无忧无虑的你。”
“做错了事就弥补它,你现在这样算什么呢?”我别过脸去硬邦邦道:“你以为你舍弃自己救了阿烨我就会原谅你么?”
“虽然我不会再记得你了,可我依然是你的重华哥哥,”他微笑道:难过的时候,不开心的时候,他欺负你的时候,都可以对我说。虽然不我能以重华的身份安慰你替你擦眼泪,但当你需要我的时候我永远会陪伴在你身边。”
千言万语拥挤在一处,堵得我胸口快要炸裂开一般,我捂住嘴阻住了哭声,可眼泪依旧一滴滴从眼眶里滑下。
“师父……”肥球被我的哭声惊醒,揉着眼一咕噜爬起来,迷糊地看着我们:“近秋,是不是你惹师父哭了?”
重华摸摸他的脑袋:“你师父拼命救了你,以后要照顾好她知道么?”
“这个不用你说我也会啊。”肥球挺了挺小肚子:“等我长大了,谁都不可以欺负师父!”
“阿秋,我要走了。”重华替我擦去脸上泪水,身体逐渐变得虚无透明,:“这么哭会伤了自己的身子,你也是要做娘的人了。”
“哥哥!”我抱住他抖如筛糠,哭得嘶声力竭:“我不怪你了!不怨你了!我已经没了阿爹也没了阿娘了,你再走,我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他的手指消失在了我的面颊上,“小心伯河……”
午后一道贯彻天地的响雷将我从睡梦里惊醒过来,积攒多时的天河水以千军万马之势冲刷向大地,檐瓦上落下的水滴溅在脸上,湿漉漉的,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我失魂落魄地坐在廊下,任凭半边身子泡在大雨中,忽然脑子骤然清醒了过来,一袖挥开门,冲进了房。颤抖着手摸向床榻,床上只有一个已恢复了呼吸,温暖如初的阿烨。不甘心地摸索过了房中每一个角落,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师父,你真的哭了?”醒过来的阿烨惊道:“我刚刚做了个梦,梦见了近秋与你,梦中师父就在哭。”他嘀咕着道:“难道那不是个梦?”
听着他稚嫩言语,我终没忍住如瀑而下的泪水。
……
哭了一遭,伤心了一遭,在肥球刻意讨好下,我勉强收掇好了自己的心情。闻风而来的微生夫人一进门就抱着肥球哭着笑,笑了哭,闹得我略有些头痛。悄悄地避开了他们,回了自己房中。
小凤凰趴在我的枕头上呼呼大睡,我和衣躺在床上,戳了戳它。它翻了个身,不甘不愿地叽了声,我试着朝他唤了声:“秦卷?”
没人应答,我不罢休地连戳了它好几次,没办法道:“秦卷,我要嫁给东华了。”
“你敢!”凶神恶煞的声音传了来。
“……”我枕着手睁着一片黑暗的眼睛道:“秦卷你打完仗了么?”
他不理我,我只得又换个话题:“秦卷我想你了。”
仍是片沉默,我气馁地不打算再理他了,他淡淡道:“我也是。”
瞬间眼泪差点又出来了,我抽抽鼻子,努力将声音放得正常点:“阿烨没事了,我明天就赶回魔界去。”
“嗯……”他应了声,又道:“要不要我派人去接你?”
我本想说你来接我好么?可一想他的身体状况就打消了这个矫情的念头:“不用了,没那么娇贵。”
他那里总有人来往,与他絮絮说了一段时间的话,困得不行的我自觉地准备结束对话,将近入睡时脑子一抽,张嘴道:“秦卷,我爱你。”
……
漫长的沉默后,模糊的意识里响起一道低沉清晰的声音:“我也是。”
正文58祖宗,有喜了
此间事了;虽仍留下了种种未解之谜,但归心似箭的我无意再作细究,心心念念盼着早些时候回到魔界与秦卷相见。次日,整理了仪容,便往微生宅邸的大厅而去;与微生家主此行。
大病初愈的肥球一见我有动手离开趋势;不依不饶地抱着我大腿死活不让我走,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道:“阿烨才从鬼门关口转了一圈回来;师父便要离去,倘若那妖龙又来抓我或者有什么后遗症并发了怎生是好?我听闻师父近来被那魔族的摄政王迷得神魂颠倒,果真是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了么?嘤嘤嘤。”
被口水呛到我,拍了拍他挽着我的肥肥小手;艰难道:“你这典故用得似乎不大贴切。”
然微生家主与夫人对我这个救了他们儿子的恩人也是盛情挽留,挨不过他们的殷殷心意;又觉着肥球所说并非全无道理,听他的气息尚有几分虚弱,便答应再暂住两日。应下后愁着如何回秦卷话的我忽然闻得厅外一阵骚动,一道朗朗少年音传入耳中:“儿子从东荒一回来,就听说阿烨遇险一事,幸而得贵人相救,并无大事,真是可喜可贺。”
这个,莫不就是那个与阿烨争夺家产的哥哥,微生靖了?
微生家主对这个大儿子似乎格外偏爱些,说话间的亲厚远胜于与肥球,微生夫人牵着肥球呐呐站在一旁,存在感低得让人忧愁。肥球始终保持着沉默,看不下去的我,握拳重重清了清嗓子,引得众人侧目,我郑重道:“我饿了。”
……
肥球小小地拉了下我的裙摆,道:“师父,好丢人。”
我仰头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眨眨眼,诚实道:“我真饿了……”
虽是给肥球与他娘亲解围,但我说的确实是真话,经历了几次大起大落,我腹中鸣鼓响得着实厉害。以至于入了席,在应对了肥球他兄长几巡敬酒后,我实在忍不住对他道:“能容我先吃几口东西么?”
“……”他呛了声,道:“尊神请便、请便。”
于是这个请便之后就没了个尽头,整台小宴上除去不太愉快的开头,总而言之我吃得很是尽兴,乃至酒过数巡后宴上安静得有些不太正常。肥球惶恐地对我道:“师父,是不是那个大魔头日日虐待你,不让你吃饭?”
我打了个饱嗝,摸了摸依旧平坦的腹部,讪讪地搁下筷子:“我……吃得很多么?”
肥球用一种怜悯的语气道:“师父,你进了七碗饭了……”
“……”
当时我大咧咧地以为自己只是先降服姬泽后与重华相别耗尽力气,所以吃得多了点;过了一日,我惆怅地发现自己不仅是吃得多,也嗜睡了起来。一日十二个时辰,倒有七八个时辰昏昏欲睡在。强振着精神与肥球说会话,说着说着头一点一啄,就搭了下去,惹得肥球大呼小叫,直道我是病了,要请郎中来。
手一挥拦下了他,笑话,我自己就是个郎中,病没病我还不知道么?到了晚间,我抱着小凤凰与秦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说了会眼皮沉得提不起来,秦卷沉默了下,道:“你这两日似乎睡得有些多。”
我托腮哼哼唧唧道:“人老了。”
“……”秦卷无语了会,道:“你这样如何叫我放心的下,明日我就去接你回来。”
关于这次魔界信陵君作乱的事我在北荒也略有耳闻,十二魔君里头有不少暗中相助信陵君,远非秦卷所表现得手到擒来的轻松,况且他还有病在身。眼见两方交战日趋白热化,我再不识大体,也晓得此时定不能叫秦卷分心。
我往嘴里丢了个糖果,含糊不清道:“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得很,把过脉了,没病没灾的,顺滑的很,你在前线倒是要小心。”我唔了声:“这样吧,我看肥球这几日尚没好得通透,我留在北荒再小住些时日,等你打完仗我再回去。”
后来他又与我说了些什么,但被睡意压进被窝的我渐渐听得不太明白了……
一日黄昏,我搭着条薄毯,膝上放盘果子,靠在摇椅里听肥球在旁念着经。偶有不明白他便停下来问我,我一边懒洋洋地剥果子一边与他解释。守院子的小厮突然来报道是微生夫人来了。
我往肥球嘴里塞了个果子,往他肥墩墩的屁股上一拍:“去,把你娘请过来。”
他屁颠屁颠去了不出片刻,微生夫人在我对面落了座,慈爱地与肥球说了两句话,转而对我道:“小儿承蒙尊神照应,给尊神添麻烦了。”
我与她客套了两句,待要问她来意,她略顿了顿,略有些羞赧道:“妾身听闻尊神这几日嗜睡且多餐多食?”
这个……我虽不明白她这一份羞赧从何而来,但她所说的估摸这整个宅邸的人都知道了,也不须避讳些什么,客气道:“确实如夫人所言,想是这夏日犯懒,让夫人见笑了。”
微生夫人细细吸了口气,踯躅沉默了好半天,才细声道:“尊神,是不是有孕了?”
这句话就似道晴天霹雳,当头劈得我外焦里嫩,面上一会热一会凉,嗫喏着道:“这、这不可能吧。”
肥球在旁生不如死地嚎叫道:“师父!你果然被那个大魔头给吃干抹净了。”
“……”
细想一下,我从云姬那学了很多疑难杂症的医术,唯一没学过的便是妇医,原因很简单,云姬觉着无用。学是未学过,但游走在八荒里对孕事总归耳濡目染了些。联想起自己这近日来种种违背常情的迹象,我似乎……真的是怀孕了……
不觉捂住自己的小腹,在这里,已经有了我和秦卷的孩子么?
微生夫人瞧我这副模样,了然道:“尊神是初次有孕,难免疏忽迟钝了些。”俄而笑道:“妾身在此恭喜尊神了,东华帝君知道后必然欣喜非常,算来这也神族万年不遇的一桩喜事。”
我愕然道:“这关东华什么事?”
……
送走了一头雾水的微生夫人,我始终不太相信地摸了自己肚子一遍又一遍,平坦得毫无有身孕的模样。嘲笑了下自己,神族有孕本就难,如我与秦卷这样四十万年的,更是难上加难,这个孩子怕不定要多少年才能生出来。
肥球送了他娘亲后又折了后来,好奇道:“师父,听说那个大魔头原身是只凤凰,那么你会生出个蛋来么?”
“……”生出个蛋!生出个蛋!生出个蛋!!!!
等等啊,难道不应该随我么?我是株玉姥树,那我……要生个种子出来么?
我和秦卷的孩子是个黑乎乎的种子……
我突然失去了所有的想象力……
这夜我罕见地没有早早就入了眠,忙里偷闲与我聊天的秦卷问道:“你今日倒是有精神。”
我心不在焉地嗯了声,他出去收了份文书,回来唤了我好几声,我才大梦初醒似的忙应下,他叹道:“才夸了你,就由不知神游到哪重天去了。”
我皱着一张巴巴的脸,将一番说辞在腹中颠来倒去,实在憋不住问道:“你们凤族是怎么个生儿育女法?”
貌似在看文书的秦卷不在意地嗯了声,我又诚惶诚恐地将问题重复了遍,那边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翻滚到了地上。我傻了傻,小半会功夫后,秦卷的声音重新出现了,掩饰性地咳了声:“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耳尖的我听出他声音有丝颤抖,紧着心问道:“秦卷你刚刚怎了?是不是病重了?”
“云时!”他低喝了声。
我一顿,委委屈屈道:“秦卷,我好像……有喜了,我就是就是想问,我是不是怀了个蛋?”
秦卷那边陷入了片死寂,隔了好久后,他沉着道:“这个,我也不大清楚。”
我:“……”
他补充了句:“根据我的经验,应该是的吧。”
我:“……你生过蛋么?”
秦卷:“……”
我干巴巴道:“为什么我感觉你一点儿都不高兴?”
秦卷很不高兴道:“胡说什么呢?”
我:“你是不是怀疑这个孩子不是你的?就和微生夫人想的那样,这孩子是东华的?”
秦卷:“……”
我:“你要是敢说个是,我就立刻飞过去和你同归于尽。”
秦卷:“……”
他叹了声,无可奈何道:“你好歹给我个说话的机会啊。”
我道:“你说!”
秦卷沉沉地笑了声:“其实,我是开心得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一点真实感都没有。”
我抱起膝,还处在深深的担忧之中:“你说你现在是个魔,而我是个神族,那生出来的到底是个什么呀?”
“……”秦卷:“这个你考虑得太早了些……”转而道:“你既然有了身孕,就不宜北荒待着了,以防有居心叵测之人加害于你。我让沈红衣去接你回魔界,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居心叵测之人?”
“你有孕的这个消息瞒不了多久,而你在魔界又待了这么久,旁人很轻松地就能推算出这个孩子的来历。”他沉吟道:“我怕有心人想要利用你与孩子闹出什么事来。”
我被他说得有些紧张,他安慰我道:“你也太莫忧心,这些不过是我的猜想,你现在以养胎为重,你的身份在那,又住在微生府中,寻常人也接近不了你。我的扇子在你那,你且时时随身不离的带着用以防身。”
我乖巧地应下,他道:“云时,答应我,在见到我之前,好好地照顾自己与孩子。”
这个,不用他说,我自会做到。
秦卷说要让小神农来接我,但小神农跟随他深入魔界在前线照料他的身子,一时半会也赶不过来。这一连几日,我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缩在房中,吃吃睡睡。微生夫人在我的暗示下,并没有大肆宣扬我怀有身孕的事,只是将源源不断的补品流水一样地送进了我的屋子。
我翻检了下,皆是滋补的珍奇药品,我摸摸自个儿的肚子,觉着这孩子有我和秦卷两人这样灵力丰盈的血脉,委实用不着这些,倒怕虚补过了头。便一概收入房中,堆到角落里落灰。
肥球得了他娘亲的叮嘱,好几日没再过来扰我清净,让我徒生了好些寂寞。盼来一日,躺在椅中舀着汤羹,小苑门口响肥球兴高采烈的声音:“师父,我来看你了,师父可好?小师妹可好?”
手没握稳,勺子“噹”的掉进碗里,我面无表情道:“你为什么会觉着这是个小师妹?”
“因为我将来要娶她啊!”肥球理所当然道。
“……”
我颤着音将话题转开:“这几日不见你,跑哪去了?”
“哦,父亲带我和兄长去治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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