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输扬眼珠一转，额头竟然开始微微地沁出汗珠儿了，他搓搓手，拽拽陆寒夜的衣衫：“夜哥，我忽然想起一件对不住你的事儿。”
“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儿以后直接提头来见我吧，唧唧歪歪的，真耽误事！”陆寒夜彻底火儿了。
陆寒夜说着已经提气，看他的架势是马上要飞入北辰皇宫了，公输扬心中大惊，怕再一次连累道陆寒夜受伤，眼睛一闭，他拼了：“夜师兄，我喜欢上了你的女人！”
正要腾身而去的陆寒夜猛地站住了，猛地几声狂咳，陆寒夜几乎在一瞬间酝酿出了满身杀气：“你刚才……说了什么？”
公输扬一看已经到了这份儿上了，想逃避不言也不行了，还没有开始解释，他的脸就红了一大片。
陆寒夜看着公输扬扭扭捏捏的样子，心中如同下了寒霜，身子一定，双臂环抱，一个字便威严地掷了出去：“说！”
公输扬微微睁眼，看着陆寒夜许久不曾散发出来的冷酷气势，心中惊讶之余却也迅速明白陆寒夜误解了：啊？他可不敢去喜欢赫连澈！
“夜师兄你不要误会！我喜欢上了莫盈！我喜欢的是莫妃！我……”急切之中，公输扬也忘记了种种避讳和皇家尊严了。
莫盈，她可是陆寒夜的妃子，她可是南辰皇帝陆寒夜在凌王府邸便娶回去的妃子；虽然公输扬心知陆寒夜并不喜欢莫盈，可是，莫妃之名，可是天下人尽皆知的……而现在，他不是给陆寒夜出难题么！
想到这里，公输扬的亏欠感越发深沉了。然而话一旦说出来，这一年来憋在心里的疙瘩却不再那么难受了。鼓了鼓勇气，公输扬压低了嗓音，语气也不再像刚才那般犹豫和慌乱了：“我这一年之所以远游外出，所谓的‘寻宝’只是一个借口，所谓的躲避赫连澈的消息也只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我不能让自己天天看着莫盈，否则我怕我会做对不起夜师兄你的事儿……”
陆寒夜倒是没有想到公输扬竟然会有这般心思，惊讶之余，他微微折眉思考。
、第五十六章 两枭见面
公输扬心中有些后悔，刚才自己拿什么来阻止陆寒夜不好，偏偏用了他尽力掩饰了一年的事情！
造孽啊！只是为了一张图纸，他造孽到这种程度！若是让莫盈知道他拖累了她，她还不恨死自己！
一时间公输扬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蔫吧蔫吧地垂着头，也不去看脸色沉郁的陆寒夜。
做臣子的喜欢上了主子的妃子……这的确是个事儿，这还是个大事儿。
公输扬真是后悔死之前没有先立个遗嘱再出来了。
陆寒夜皱眉盯着公输扬看了片刻，却没有像公输扬想象中的那般暴怒。虽然陆寒夜也没有立即说什么宽慰的话，却也伸手拍了拍公输扬的肩膀。
然后，陆寒夜还是提气腾入了北辰皇宫。
公输扬愣愣地看着陆寒夜迅速消失的身影，有些气馁：自己都这样豁出去地跟他进言了，他还往里跳！
虽然此刻公输扬正极度地尴尬着，但是这些事情终究还是比不上陆寒夜的安全重要，略一停顿，公输扬也提了口气摸了进去，远远地跟着。
不得不说，陆寒夜的感觉真的是很精准。就在陆寒夜在路上遇到鳐汐和离之的时候，韩冥正在灯下纠结得额头都发烫了。
然而接着，轩辕紫霄也担忧其中会有什么变故，就来韩冥寝宫伺候了：她已经答应了陆寒夜要保护赫连澈的周全，她已经多次对不起陆寒夜了，这一次，她不想食言。
“你在想什么，冥？”轩辕紫霄轻轻地问。
彼时，韩冥淡淡地抬头，看着紫霄充满担忧的脸孔，不仅有些自嘲：这样一个世间真凤一心一意地为自己谋划，他此生还复有何求？
可是，他偏偏就是欲求不满的那一拨儿。
他想要这天下，想要曾经的青梅竹马，更想要轩辕紫霄不顾一切的支持。只是这么几年过去了，韩冥自问心中究竟是赫连澈重要，还是紫霄？
不可置否，紫霄在他心中也留下了深深的印痕。
也许，初恋只是美好的；如今眼前的，却是最值得珍惜的。
更何况，他受了重伤之时，看着紫霄比他还疼、还痛，他一时感怀也曾答应了她不再跟陆寒夜争夺这天下，不再为难赫连澈，只要好好地守着她，让她做他一辈子的北辰皇后的誓言。
于是这个晚上，韩冥一直都处在一种自我说服和心有不甘的飘摇中，紫霄这个时候能过来安慰着他、陪着他，也是好的。
“冥，等赫连澈明天彻底好了，一早我们就把她送还给陆寒夜。然后，我们一起好好治理北辰，孝敬母后。就像这二百多年里一样，国家之间依然安好相处，至于别的……就留给下一代吧。”轩辕紫霄将韩冥的头埋在她的怀里，柔声道：“冥，我们好好地调整一下身子，要个孩子吧！”
韩冥兀自一怔。孩子，他和紫霄的孩子……
这么多年里，他一直都在忙这些忙那些，谋划这些谋划那些，而紫霄虽然一直陪在他身边，却也每每顾忌着他的感情，从不去打扰他什么，也不去强求他什么。
这一次，他和紫霄一起埋葬了凤竹的尸体，连着的几个晚上，紫霄都趴在那个僻静的坟墓上哭了很久，韩冥看到了，也听到了。
他忽然同情起来这个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女子：她以前曾是那样的光耀跋扈，如今却被生活还是被自己磨砺得如此隐忍。
这一次，原本就是他韩冥欠赫连澈的，并且已经欠了两年，害赫连澈受了两年的苦。他也想明白了，如今这一笔陈年旧账，他过了子夜便彻底还清了吧。
在这几年中，此刻竟是两个人第一次同时放下心中的防备，无声相拥。
而陆寒夜赶到的时候，在屋顶上，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幕。
如此，最好。
虽然没有见到赫连澈，陆寒夜也终于放下心，看着他们，心中释然。
“既然来了，何不下来喝一杯茶。”韩冥扬声道。
陆寒夜这一次毕竟还受着重伤未愈，而韩冥虽然气血不足，但基本上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所以这一次，陆寒夜被韩冥逮了个正着。
紫霄惊讶地仰头，陆寒夜已经衣袂飘然地落在大殿里了。
“韩冥，别来无恙？”陆寒夜淡淡地。
“还好，依然活着。”韩冥也站了起来，目光深沉地跟陆寒夜对望着。
两个男人，一直互为对手，互相打探着对方的消息从不间歇；但是真正的面对面的对峙，还是鲜有的。
尤其是像今晚这样，在不是很紧绷的气氛之中。
“这是我欠赫连澈的，你不必感激，也不用再担忧了。”韩冥请了陆寒夜上座，亲自为他端过去一杯清茶。
陆寒夜也就坦然接过，他之前是一直不放心来着，现在倒没那么纠结了。能跟这辈子的对手这般平心静气地坐着喝茶，这种氛围，委实有些让人想发笑。
“我们斗了这么多年。”韩冥苦苦道：“可是你也没有把我的北辰攻下，我也没有占领了你的南辰。”
陆寒夜摇摇头：“你知道我这两年里受制于你，于是我攻打下你的北辰，也是早晚的事情。你不得不承认很多地方，你不如我。”
陆寒夜这样的态度实在嚣张，身受重伤未愈，还这般口出狂言，在一旁斟茶的轩辕紫霄着实为他擦了一把汗。
韩冥听了也不生气，只是淡淡笑道：“你陆寒夜出身高贵，心气儿高傲自大，说话也这般气粗。好在今晚你我不是吵架的，我也没有必要为你这句话生气。”
陆寒夜但笑不语。他承认韩冥是个人物，他也佩服韩冥的见识，但是他心中多多少少还是不屑于韩冥的某些手段的。
想要达到惺惺相惜的双方，必须要站在统一的水平线上：不仅实力，还需有人品。
这一点儿我们大家其实很明白，就像曾经看过的天龙八部里面，“北乔峰南慕容”，乔峰和慕容一直都是南北齐名的。但是在乔峰看清了慕容的为人之后，不仅厌弃愤然道：我乔峰怎么会跟这种人齐名！
尤其在韩冥给阿澈下毒之后，陆寒夜对韩冥多多少少都有些愤懑。
“我说的是事实，想来你也明白。”陆寒夜悠然补充。
韩冥闻言冷笑：“你十年之内也不能顺利攻下北辰，我说的是不是事实，想来你也明白。”
、第五十七章 哟，还是个专情之人！
气氛骤然变得紧张，轩辕紫霄在一旁看得真是着急，生怕这俩人这个时候又掐起来。
“陆寒夜，我和韩郎都十分感激你，谢谢你帮我们将龙凤令找回来！”轩辕紫霄续上一杯茶，并借机转移话题。
陆寒夜也感觉到了紫霄特意的暗示，心中微微平息一番，也就不再跟韩冥争论。
韩冥则意味深长地看了紫霄一眼，心中讶异：她，这是在袒护陆寒夜么？
陆寒夜和韩冥夫妇在这边谈话的同时，公输扬却惊讶地来到了赫连澈的园子里。
“咦！赫连澈？你怎么在这里？！”公输扬刚看到赫连澈的背影时还不敢确认，如今凑近一看真的是她，不仅倒吸一口凉气：天呐！夜哥苦苦追寻赫连澈的消息，却不想她竟然呆在北辰皇宫里，在韩冥的地盘上悠然自得！
赫连澈正倚在皇宫一处僻静的园子里望着月亮想心事，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惊讶回头，是一名她不认识的黑衣男子。
显然，赫连澈想，这个人怕是以前自己的朋友。
“不介意的话，随便坐吧。”赫连澈也就见怪不怪地一摆手，示意公输扬自便。
公输扬见她这般，心中的惊异着实不小：这个当年的疯女人这是怎么了，今夜见了故人怎么这般淡然反应，她这是抽哪门子的风？
“你不知道夜哥找你找得多辛苦么？你倒好，呆在你大仇人的皇宫里跟没事儿人似的看月亮！”公输扬真是郁闷得牙根儿痒痒。
赫连澈一听终于找到了爆发口一般，死死地盯住公输扬追问道：“韩冥真是我的仇人？”
“废话，不是他是谁？那个韩冥，尽使用下三滥手段，当年他给你下毒要挟夜哥交出墨归墨玉，拿到墨玉之后又不给你解毒，害得你跟夜哥生生分离了两年……啊！赫连澈，这些你不会都不记得了吧？”公输扬原本口齿伶俐骂得痛快，只是越说越感到不对劲儿，最后再看向一脸茫然的赫连澈的时候，公输扬终于意识到赫连澈跟以前的变化了。
“赫连澈，喂，你不会是中毒太久变成傻子了吧？”公输扬试探着，还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赫连澈的心却跳动得剧烈：之前那个兰润说的是真的！真的是韩冥给她下了毒，逼着陆寒夜交出一个什么墨玉来救自己！
“那凤竹为什么要骗我？她为什么要把我带到韩冥面前，说他是一直在等我的人？还要我留在他身边，用他的血做最后的药引？”赫连澈真是头痛死了，想不通，烦躁之极。周围的人尤其是韩冥和轩辕紫霄一个都不给她讲实话，陆寒夜也是屡屡回避于她。
每次都是她遇到的莫名其妙的陌生人，来给她普及那一段被遗忘的时光。
“凤竹？凤竹是谁？”公输扬想了想，并没有注意过哪里有这么一号人；于是他也就摇摇头，可怜地看着赫连澈：“我看你是真的变傻了，幻想出来个什么竹吧！”
虽然不知道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韩冥欺骗了她已经是真真实实的了。这两天里每次看到韩冥为她放血，她都愧疚得要死：因为她觉得她对那个天神一般的男人动心了，而这样的动心是背叛了韩冥的。
却不想竟是这般地让她的心灵得到了救赎：原来他早就已经对不起自己。
赫连澈从来都不是会为难自己的人，能够自我救赎的，她决不会为难自己。
现在看来，之前陆寒夜怕赫连澈知道真相后，会拒绝韩冥的血引救治，竟是多虑了。
“那么，陆寒夜为什么不认我？不坦言我和他之前的关系？”这是赫连澈想了几天都没有想明白的问题。
公输扬听了也觉得奇怪，不应该啊！陆寒夜要是知道赫连澈现在就在这里，怕是早就飞奔而来了。哦不，陆寒夜不是已经来到北辰皇宫里了么？他去做什么了，怎么没有来找赫连澈？
“你说，他是不是已经有了别的女人？”女人的思维真的是天马行空，说哪儿就是哪儿，连失了忆的女人都不例外。
公输扬听了一阵猛咳，他没好气地瞪着赫连澈：“他要是真能喜欢上别的女人对他倒是一种解脱，这两年里也不会把他自己熬得那么苦！”
真不知道你到底哪里好，就让夜哥忽略身边儿那么多优秀女人，非你不可了。当然，这是公输扬暗自的诽谤。
赫连澈倒是眉梢一喜，那个陆寒夜还是个重情之人嘛！
“你是说，这两年之中他都没有再去找别的女人？”赫连澈依然有些不敢相信，那般耀眼的一个男子。
“信不信由你了！我还得接着想我的机关构造，懒得跟你说！”公输扬不耐烦了。他现在极度怀疑赫连澈是不是故意装作失忆，来消遣他的。
赫连澈心中却是一扫连日的灰暗，有一种悄悄的喜悦在心中蔓延升腾：他心中只有她，她这辈子也只会去爱他……这，不正是她一直寻找的爱情么？
一生一世一双人，比翼双飞共偕老——她原以为这个时空中都是一妻多夫！
却原来真的有一个人一直都在等她！
“啊！谢谢你！谢谢——”赫连澈忽然发现自己还不知道眼前高大英俊的男子叫做什么，不过看他一身黑衣，人又聒噪无比，赫连澈登时灵感乍现，开心地赏了他一个绰号：“谢谢你这个黑乌鸦！”
真讽刺啊真讽刺！当赫连澈失忆之后又一次看到公输扬，竟然又是“黑乌鸦”那三个字！一时间仿佛时光倒流，一切都回到了那初见的时刻！
公输扬在这个时候却没有这般美好的心境，他愣愣地看了赫连澈片刻，终于反应过来似的暴怒：“啊！你这个疯婆子！你果然是在戏耍我！你失忆？你失个鬼的忆！”
赫连澈不知道眼前的黑乌鸦为何如此愤慨，但是看着他暴走的样子，赫连澈笑得十分开心。
闲聊中时间过得特别快，月移影动之中，次日子时终于到了。
赫连澈忽然抬头看着夜空中明亮的婵娟怔住了，美好的夜色中，脑海里，是谁在唱着“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而这个时候，陆寒夜和韩冥也一起侧目，看着大殿里悄悄流走的沙漏：第二天的子时，终于到了。
轩辕紫霄激动得抑制不住眼角滴落的泪水：“我去找阿澈！刚好她得到最后一次的解脱之后，可以直接跟着陆寒夜走了！”
、第五十八章 终于彻底摆脱你了！
紫霄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