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废墟那门楼处,还有半块横额,这半焦的横额上,还留着一个残缺的“玉”字,别的字遗迹已经被烧了!
李慕凡在这片废墟之前停了步,站在那废墟之前,一动不动,片后,突然,他有了发现!
那是两行已被落雪平得差不多的脚印,极浅,几几乎看不见了,若没有上好的目力,绝难发现!
这两行脚印,绕过了废墟旁,顺着山壁一条小呼,转向了山的那一边,不知再延伸到何处。
李慕凡迟疑了一下,放轻步履,循脚印走了过去。他绕过了山壁再看,那行脚印延伸到山这边,石壁下一个半人高,黑黝黝的洞穴前!
这洞穴不知深有几许,黑黝黝的,难见事物!
李慕凡沉吟一下,撮口一声轻啸,人一闪贴向了石壁下洞穴旁一处向内四进去的地方!
转眼间,这寂寂的空山;黝黑的山洞内有了动静,那是一阵由内而外,由轻而重,息息索索的声响。
听在耳里,像虫爬兽行!
李慕凡右掌很快地抚上了腰际!
就在这时候,那石洞里探出了个头,那是个人头,一头乱发挡着了大半张脸,那隐约可见的脸上,既黑又赃,像是有八年没洗脸似的!
那人头左望望,右看看,“咦!”地一声,立着身行了出来,这下,整个人现在眼前。
那是个瘦小小的人,除了那稻草一般蓬散乱伸头发的那颗脑袋外,瘦小的身形上,裹着一件破皮袄,东一个洞,西一个缝,令人有难以蔽体之感。
下身,穿着一件旧棉裤,扎着裤腿,显得有点肥。
脚下,是一双脱了底的破棉鞋,那根本谈不上穿,是拖着的,走两步直响,还不参抬脚,一抬脚非掉不可!
他出了洞外又一阵张望,诧异地抬手抓向了一头乱发,那只手,既黑又瘦,指甲老长!
是时候了,李慕凡闪身窜到了洞口,轻轻地咳了一声。
这一声,听到那怪人耳朵里像雷,他那瘦小身子一抖,霍地转了过来,一声惊呼忙退了好几步,鞋掉了!
“你,你,你是……”那双眼,睁得大大的,尽射惊骇,嘴也合不拢了!
李慕凡开口说道:“你别怕,我是来西山赏雪的……”
那怪人忙道:“那你怎么找到这儿……”
居然一口清脆的京片子。
李慕凡道:“在山那一边,我看见了两行往这儿延伸的脚印…,”
“脚印?”那怪人一抖叫道。“老天爷,我怎么留下了脚印,我怎么…幸好你是个游山的,要是让他们发现了,那还得了……”身子又一抖,住口不言!
李慕几道:“你是谁,他们又是谁?”
那怪人“哦”地一声,忙摇头说道:“没什么,没什么,我是说没什么,没什么!……”一摆手,接道:“你要赏雪,该上高处,这儿没什么好看的,你快走吧!”
李慕凡道:“你要我走?”
“可以!”李慕凡一点头,道:“只要你据实答我几句,我马上走!”
那怪人两眼一直,道:“怎么你要问我话?”
“是的!”李慕几道:“只要你老老实实的回答,我马上走!”
那怪人迷着眼道:“你要问我什么?”
李慕凡往后一指,道:“山那边的那片废墟,是不是年的‘玉泉寺’!”
那怪人一点头道:“不错,怎么样?”
李慕凡倏然笑道:“那么我没有找错地方……”
那怪人诧声说道:“你没有找错地方,你找……”
李慕几道:“我不瞒你,你也别瞒我,我来找一个人!”
那怪人身子一抖,道:“找一个人?你找谁?”
李慕凡道:“我想先知道一下你是谁?”
“我?”那怪人道:“我,我是……当年‘玉泉寺’里烧饭的!”
李慕凡那帽沿阴影下一片奇光飞闪,笑道:“可巧我碰上了你,真是可喜可贺……”顿了顿,接道:“那么我告诉你,我找当年的董鄂妃!……”
那怪人脱口一声惊呼,往后退了几步,颤声说道:“你,你,你不是来赏雪的!……”
李慕凡道:“怎见得?”
那怪人道:“你既是来的,又何必找这个,找那个问那么多,你要真是来赏雪的,我劝你别再问下去了,赶快走吧!”
李慕凡道:“那为什么?”
那怪人道:“因为我不知道,你问了也是白问,而且这种事让官家知道了,那是要杀头的……”
李慕凡笑了笑,道:“要怕杀头,我也就不来了!”
那怪人又往后退了一步,道:“这么说,你……”
李慕凡道:“我愿意直说,我是来找鄂妃的!”
那怪人摇头说道:“那你还是白问,我说过了,我不知道?”
李慕凡道:“可巧你是当年‘玉泉寺’烧饭的,我不信你不知道!”
那怪人道:“我真的不知道……”
李慕凡截口说道:“我还愿意告诉你,我找董鄂妃没有恶意!”
那怪人凝目说道:“你是……”
李慕凡道:“江湖人。”
那怪人道:“江湖人为什么管官家的事,你别……”
李慕凡道:“这件事我是懒得管,可是我受人之托,而且已经点头答应了,不得不管到底,你明白么?”
那怪人道:“你受谁之托?”
李慕凡微一摇头,道:“我不能说!”
那怪人道:“为什么?”
李慕凡道:“因为我答应过他,我不对任何人说出他是谁,你知道,人轻死重一诺,所以我不能说!”
那怪人道:“那么,我怎么知道你是好意还是歹意?”
李慕凡倏然一笑,道:“你的意思是说,假如我找董鄂是好意,你就愿意告诉我,可是?”
那人一惊,忙摇头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要是好意,我也无法告诉你,因为我根本就不知道……”
李慕凡道:“你真的不知道?”
那怪人道:“当然是真的!”
李慕凡道:“你确是当年‘玉泉寺’烧饭的?”
那怪人一震,道:“怎么不是?难道有错,烧饭的有什么光彩,还会有人冒充不成?”
李慕凡笑了笑,道:“那很难说,我请问,当年‘玉泉寺’惨遭火烧的事你可知道?”
那怪人迟疑了一下,点头说道:“我知道!一场大火把‘玉泉寺’烧个精光,烧得片瓦无存,人死了不少,这是菩萨不保佑……”
李慕凡道:“你是从火窟侥幸逃生的?”
“不!”那怪人摇头说道:“那夜我下山进城买粮食去了,根本就不在寺里,回来的时候才发现寺被烧了,成了一堆灰烬!”
“原来如此!”李慕凡点头说道:“那你为什么住在这地方,不下山进城去,又怕留下脚印,是怕什么,躲什么?难道那场火……”
那怪人大惊,骇然忙道:“你这人……怎么你可别乱猜疑血口喷人,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论罪要杀头,我怕什么,躲什么,我只是听说那场大火后,官家到处找人,我是唯一没被火烧死的,我怕官家怀疑我……”
“怀疑?”李慕凡笑道:“我看你还是把我想知道的告诉我吧,不然我扭你见官,到那时候只怕你会……”那怪人机伶一颤,大声叫道:“扭我见官,你凭什么,我又没有……”
李慕凡笑道:“这话等你见官再说不迟!”
那怪人目光一凝,道:“你真要拿我见官?”
李慕凡道:“那要看你愿愿跟我合作了!”
那怪人道:“你真要找董鄂妃?”
李慕凡道:“你多此一问,不然大雪天里,我跑西山干什么?”
“好!”那怪人猛一点头,道:“你跟我来,咱们进洞里谈!”
话落,拖拉着那双破棉鞋,蹒跚往洞口行来!
李慕凡笑了笑,未置可否!
而当那怪人行近李慕凡身边,要擦身而过之刹那间,他突然曲起胳膊,一个飞肘向李慕凡心口撞去!
居然会武,而且身手挺快!
李慕凡一笑道:“没想到你还有一身本领,可是你忘了我是个江湖人!”
右掌一抬,掌心向外,那怪人一肘撞在李慕凡的掌心上,他像撞在一块铁上,刚“哎呀’一声,李慕凡五指一曲,已攫上了他的左肘,笑道:“阁下!怎么样,我不比你差吧!”
那怪人“曲池”被扣,半边身子酸麻,哼哼着颤声说道:“我老实说吧,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会说!”
李慕凡微笑道:“你我远日无怨,近日无仇,我为什么要杀你,这是你自找的,怪不得我,下次别这么冒失出手,所幸是我,要是换了别人,怕不心脉寸断,死的冤枉?”
五指一松,那怪人身子幌动,脚下跄踉,砰然撞在洞口石壁上,他瞪着一双眼,讶然说道:“怎么?你不想知道了……”
李慕凡淡淡笑道:“谁说的?我所以放了你,那只是证明我没有恶意,不碰上你我没有办法,既碰上了你,我岂会轻易放过空手而回,阁下,我真诚一句,绝没有恶意,希望你能……”
那怪人突然说道:“就是你有恶意我也不怕,大不了一死,我这颗脑袋这知命早在当年就该丢了,如今既活了这多年,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李慕凡笑问道:“是么?”
那怪人激动地道:“告诉你吧,我自知对不起良心,要不是我许的经还没念完,我早就一头碰死这儿还债了!”
李慕凡哦地一声,道:“说下去!”
那怪人颤抖着摇头说道:“没什么好说的了,我早就知道我躲不过的,你们也绝不会放过换,你们心狠手辣,事是你们教我几个干的,到头来却又要杀我几个灭口,我没什么好说的了,你拿我走吧,恨只恨我许的经没能念完!”
李慕凡道:“你说完了么?”
那怪人道:“说完了,要割要刮,任你的了!”
李慕凡道:“阁下,我不拿你,也没人说要割你刮你!”
那怪人一怔,道:“怎么,你不……”
李慕凡道:“我根本就不是来拿你的,话全是你自己说的,我曾说过一个字?”
那怪人凄然说道:“好心智,只是那没用,你若想套出……”
倏地住口不言!
李慕凡笑了笑,道:“你不相信我,那没关系,让我先弄清楚你是谁,然后我再告诉你我是谁,证明我没有恶意给你看!”
那怪人抬眼凝注道:“你不知道我是谁?”
李慕凡道:“你还没有告诉我,我怎知道?”
那怪人倏然大笑道:“当初你们派了侍卫营的门温,如今却说……”
李慕凡一怔急道:“你是侍卫营的?”
那怪人门温猛一点头,道::“不错,想起来了,还有万良,传玉,他两个事后被你们捉了去,以谋害董鄂妃罪名砍头正法,只有我……”
李慕凡吸了一口气,道:“那最好不过,你即是侍卫营的,出身就该是江湖,那么,你对李慕凡这三个字就不该陌生!”
“李慕凡?”那怪人门温一震急道:“你,你是李慕凡!……”
李慕凡淡然点头,道:“他如今就站在你的眼前!”
那怪人门温倒抽一口冷气,但刹时间他又笑道:“嘿!我怎么知道你确是李慕凡?”
李慕凡笑了笑,道:“很简单,官家的人视李慕凡为飞贼大盗,不屑冒用这块招牌,至于江湖,又没有敢冒用这三个字!”
那怪人门温呆了一呆,道:“不错,这是实话,官家人不屑,江湖人不敢,这么说来,你确是李慕凡了!”
李慕凡道:“是与不是,你阁下如今还不明白么?”
那怪人门温沉吟说道:“换个江湖人,他也逃不过我那一下飞肘,更没那能耐出手便制住我,该不会错了……”抬眼说道:“是又怎么样?”
李慕凡道:“你就该相信我不是你所说的他们一路人!”
那怪人门温道:“可是你问董鄂妃……”
李慕凡道:“我说过,那是受人之托而且丝毫没有恶意!”
那怪人门温迟疑了一下,猛然点头:“那么,请跟我来,咱们进去谈。”
低头钻进了洞内。
李慕凡没犹豫,矮身跟了进去。
这个洞,极尽蜿蜒曲折之能事,但是进洞十丈,洞顶渐高,已可直腰而行!
李慕凡跟在怪人门温身后一阵弯拐之后,眼前忽然一亮,那是灯光,由于洞势婉蜒曲折且深,所以纵有灯光,也不虞外泄,在洞外看一眼到底都是黑黝黝的!
灯光透出处,是洞的尽头呈圆形紧靠洞底石壁上,还有一块大洞之后,似乎有个洞口!
圆形的洞底,别无摆仅有一张石榻,两块石头堆成的炉灶,一盏油灯,几卷绢册……
到了洞底,门温羞涩地道:“李大侠,这不是人住的地方,我不敢让您坐!”
李慕凡淡然一笑,道:“阁下在这儿住了这多年,难道我坐不得片刻?”
一矮身,他竟然席地坐了下去。
门温摇了摇头,道:“李大侠,我门温到今在才知道官家的传闻不实!”
李慕凡仰头问道:“这话怎么说?”
门温道:“像李大侠这么个随和的人,怎会是杀不眨眼的大盗。”
李慕凡笑了笑,没说话。
门温盘膝坐下,就坐在李慕凡的对面,迟疑了一下道:“李大侠,我也没有茶水……”
李慕凡道:“阁下在难中何必拘此俗礼,也别跟我客气,还是快告诉我董鄂妃……”
门温目光一凝,郑重地道:“李大侠,您找寻董鄂妃,果然没有恶意?”
李慕凡淡然一笑,道:“以阁下看,李慕凡这三个字值多少?”
门温道:“无价!”
李慕凡道:“那阁下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门温低头一叹,倏又扬起了头,悲苦地道:“李大侠不知道,我对董鄂妃已经够愧疚的,倘若再因为我一语不慎再为她抬来灾祸,那我的罪孽便是来生来世也难以消评了!”
李嘉凡沉吟了一下,道:“阁下无须这样,当初奉命行事,错该不在阁下,罪也不该由阁下担,如今我可以告诉阁下,实际上我不是找董鄂妃,而是找皇上……”
门温呆了一呆,忙道:“皇上?皇上怎么了?”
李慕几道:“皇上为找寻董鄂妃而出走,而今已是失踪多年了。”
门温脱口一声惊呼,道:“原来皇上竟对董鄂妃这般痴心痴情根……’李慕凡微一点头,道:“不爱江山爱美人,说起来他是一个值得同情,值得敬佩的皇上。”
门温脸色突然一变,道:“这么说,李大侠似是替官家……”
李慕凡截口说道:“那算得,却也算不得,张英这个人你可知道?”
门温点头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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