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缥缈录ⅱ苍云古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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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缥缈录ⅱ苍云古齿-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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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心跳得仿佛锤子在里面重重的轰击。
他是天驱的后裔,知道这些指套的内圈都是古老的金文“铁甲依然在”五个字。可是女子递来的这枚却完全不同,那是一行十六个字:
“北辰之神,穹隆之帝,其熠其煌,无始无终。”
他念到这里声音已经沙哑,一股血冲上头顶,他攥着那枚指套忍不住大喊起来:“星……星野之鹰的指套!这是……这是大宗主的指套!”
“不错,这是幽长吉的那枚指套,现在你该相信我的话了吧?既然我可以取到这枚指套,我也能够带你们拿到那柄剑,”女人神色不变,悠然的玩弄着自己的一缕头发,“不过在我带你们去之前,我还要你们跟我猜一个谜。”
“谜?”
女人掩着嘴,吃吃笑着:“是啊,诸位大人难道不想知道,我是如何看出你们来自淳国,是名声赫赫的风虎铁骑?”
武士们面面相觑。他们这才想起遗漏了这一节,他们都是风虎骑军中最出色的斥候,却如此轻易的被看出了身份,不能说不是一种耻辱。
女人没有理会他们的神色,而是默默的起身,缓步踱向了门边。她的背影匀停修长,裙裾拖曳在肮脏的地上,却自有一股宫妆的华艳,轻纱笼着她清秀的肩胛骨和修长的脖子,远远看着让人心里不由得一动。
她忽的转头一笑:“因为昨夜有个人对我说他想和我一起远走高飞,然后跟我说了许多的事情。”
武士们疑惑的看着首领。
“你们不记得他么?他下巴上有一颗小痣,左手断了一个小指。”
武士们惊悚的全部站了起来。那是他们的一个伙伴,今天早晨起,他们就再也没有找到这个伙伴,十一个人的小队只剩下了十个人。
女人的笑容仿佛一朵诡秘的花缓缓的绽放开来:“他真是跟你们这些没心的男人不同啊,直到死前,他还对我说我身上有股紫琳秋的香味……”
彻骨的寒意忽然笼罩了小屋里的人。
长刀出鞘的响声有如弹一根高弦,反应最敏捷的武士侧身拔刀,蹬地扑上。他的动作像是在奔驰的快马上挥刀下劈,这是风虎骑军中特有的武术,极快又极精确。女人在他的刀下根本无暇闪避,她华贵贴身的裙衣限制了行动。女人也没有想闪避,而是盈盈的轻笑了一声。难以置信的事情在她低笑的瞬间发生,武士的头颅忽然落了下去,凄厉的鲜红色从腔子里直冲到了屋顶,那具无头的身躯还挥舞着战刀从女人身边掠过,直到撞上了对面的墙壁,才无力的倒在地上。
女人没有动手,那一刻她的双手依旧怀抱着肩披的纱缕,也没有人看见刀光,像是在黑暗里有看不见的魔神武器一挥,就斩下了那名风虎的头。
“都别动!”首领大吼着。
他要想煞住脚步,可是已经来不及。他感觉到肩胛上传来了疼痛,却不剧烈,像是被虫子咬了一口。随后那一点疼痛才千百倍的放大起来,他肩上迸出了大朵的血花,血痕贯穿了整个肩膀。有什么东西切进他的身体里去了,可他还是什么都看不到。他不由得跪下,更大的痛楚从双膝处传来。他哀嚎着低头,看见自己的腿从双膝处齐唰唰的断了,鲜血流得满地都是。
他的同伴们也一样陷入了看不见的罗网中,所有扑前的人都被什么东西伤了,女人身边有道不可逾越的屏障。
首领挣扎着抬起头,看见女人又笑了,这一次,她的笑意中带着酷寒。
油灯忽的灭了。
黑暗里充斥着细微的破风声,极细又极其的锐利,有些像蜂鸣却带着异样的凄厉。每次都有一个哀嚎随之响起,首领感觉到浓腥的血泼溅在他的脸上。这些追随他一起征战了多年的同伴在黑暗中根本无从挣扎,只是待宰的羔羊。
他知道自己就要死了,他很后悔,他这时才想起这个女人身上分明有太多无法解释的地方,可是那柄剑让他的心思乱了。太多年了他一直在渴望握住这柄剑的一天,这种愿望已经变成了贪婪。

终于又安静下去,一点火光颤了一下,亮了起来。
首领忍着失血的眩晕抬起头,看见远远的门边站着那个女人,她持着火绒。她不再笑了,却也看不出得手的喜悦。她漠然的像是一张美丽的画皮。
只有那么一点火,首领反而看清了,小屋里布满了银色的线,密密麻麻的如同一张网,把他们和女人完全的隔开了。那些线细微得难以觉察,却又韧得难以想像,像是交错的一道道银色的光,最后穿过分布在周围的金属环,收束在女人指间那个翡翠的戒指上。
“是……是天罗的刀丝!你到底是什么人?”他拼尽了最后的力气大吼。
“是啊,是蜘蛛的丝,你们这些武士总是想靠着蛮力取胜,可是杀人哪里需要那么大的力气,一寸的刀刃就足够了。”
“天罗的刺客?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天罗也……”
女人摇头:“我是天罗的刺客,那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我早已不为天罗杀人,我要杀你们,只是因为你们觊觎我丈夫的东西。”
“你丈夫……你丈夫是谁?”
“我的丈夫是谁?你刚才不是已经看见他的指套了么?”
“你……你是……你是幽长吉的……”
“你说你的父亲愚蠢,可是你有没有真的想过他为什么要那样做。有些东西,即使经过很多年,也是不能被亵渎的,”女人缓缓的走近,隔着一尺跟首领面对面。
“不要……不要杀我……”
“现在悔悟,已经太晚了吧?”
像是拂拭头发,她轻描淡写的挥手,翡翠的戒指牵着的无数银丝在瞬间全部抽紧,像是无数看不见的利刃在首领身上划过。他整个身体瞬间就迸裂了,变成了一朵巨大的妖冶的血花。
屋外的风还在吹,松涛声如同大海。








午后,阳光炽烈。
息衍微微眯起眼睛,扫视着废墟。整个木屋都化成了灰烬,唯有半截大梁得以幸免,斜斜的倚在土砖砌成的山墙上。燥热的焚烧气味里,杂着令人呕吐的焦臭。靠近山墙的一角,几名白巾蒙面的忤作围着烧得漆黑的尸体。一名军衔低微的廷尉战战兢兢的捧着托盘走近,不敢说话,只是低头站在一旁。他不太明白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失火案怎么会惊动了禁军的统帅,远处围了一堆人探长脖子,也是来观瞻下唐第一名将风采的。
息辕接过托盘递给叔叔,息衍拈起托盘上乌黑的铁牌,在手心里掂了掂,随手又递给息辕。息辕接过仔细的打量,牌子的质地像是生铁,敲起来声音低厚,表面有丝丝缕缕的冰纹。牌子正面是獠牙暴突的虎面,背面则是云纹,镌刻着一行小字:
“奉此令者,风行虎掠;
 重九,三一卫,七七五。”
“是风虎的军户铁牒,只有淳国的煅纹鱼鳞铁才是这个质地,淳国风虎得意的风虎钢铠也是这种铁打造的,”息衍摇头,“堂堂一个骑都尉,死的真不是地方。”
“骑都尉?”息辕心里一动。
按照帝国的军制,骑都尉的身份还在一般都尉之上,军衔不低,麾下至少也是上百人马。骑都尉之上,就可以被尊称为将军了。这样一个淳国军官不明不白的死在下唐,无论对下唐国还是淳国,都是棘手的事情。
“你看见铁牒后面的字,‘重九,三一卫,七七五’,重九是他的军衔,也就是骑都尉,淳国风虎分为三十个卫所,每所一千战士。这个人隶属于第三十一卫,在军中的编号是七七五。但是风虎本该是没有第三十一个卫所的,其实第三十一卫,是风虎骑军秘密的斥候卫所。其中人马都是从最精锐的骑兵中选拔出来的。以这个人的军衔,在斥候中的身份很不低了。”
息衍对廷尉挥了挥手:“你先下去。”

廷尉退下了,息辕凑到叔父耳边:“这些人就是我们跟丢的那些风虎?”
“是的。”
“要上报给国主么?” 
“不报是不行的,”息衍摇头。
廷尉并不知道,禁军武殿都指挥使的一个职责是负责三军的斥候,收集各家诸侯的情报,也警惕其他诸侯派来的密探。息衍不在的时候,这些案子都是由息辕经手。两个月之前,息辕已经接到密报,说有身份不明的三拨人马隐瞒身份进入南淮城。在断定了对方来自北方淳国,是风虎骑兵中的斥候之后,下唐的斥候也就一直悄悄的尾随着这些人。可是就在前天,下唐方面忽然失去了对方的行踪。而区区一天之后,这些人莫名其妙的死在城外酒肆的火灾里。
“风虎的斥候潜入城里,”息辕揣摩着,“是淳国对我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用心么?”
息衍摇头:“敖太泉三月上才战死,现在的离国公敖之润只有十岁。淳国现在想对下唐用兵,绝不可能。而且再怎么大家现在的最大敌人都是离国公。”
“大家都说眀昌县侯是枭雄之辈。”
“不错,但是梁秋颂毕竟不是淳国公,他也不能调动风虎骑军,丑虎华烨不会轻易交出风虎的军权。十年之内对下唐还不是威胁,”息衍若有所思,“不过,这才是我真正担心的。梁秋颂冒险派了斥候来,到底是为什么呢?不惜冒着得罪下唐的危险,除非是极大的利益,以梁秋的谨慎是不会动手的。”

“将军……”
息衍回头,看见刚才的廷尉又站在了一旁。
“有件奇怪的事,”廷尉吞吞吐吐的,“只是怕将军看了恶心,属下不敢拿出来。”
“不怕,拿出来,”息衍轻描淡写的晃了晃烟杆。
“是,”廷尉这才把藏在下面的一只托盘捧上。
托盘上盖着一方厚实的麻布,遮住了下面的东西。可是一股刺鼻的恶臭直冲上脑,息辕忙不迭的捂住了鼻子,心里知道廷尉把什么弄了上来。息衍面无表情,上前一步把麻布揭开。托盘上赫然是半截残肢,表面被烧得漆黑,只在裂开的缝隙里透出血肉的颜色。
“这是?”
“是手,”廷尉看将军并无太多的反感,松了一口气,指点着残肢,“将军看,这里本来是手指的,现在四根手指都被烧掉了,剩下这根是拇指。”
息衍点了点头:“这么说来,倒确实像是一只手。”
“你把死人的手拿过来干什么?”息辕受不了那股焦臭。
“你不要急,”息衍阻止了侄儿,“听他说。廷尉们上阵未必是你的对手,可是要说擒贼断案,你一辈子也未必能比得过这些老狐狸。”
廷尉躬腰行了个礼:“少将军想,这只手虽然在烈火里烧过,可是五根手指还只掉了四根。那么这只手怎么会被烧掉下来的呢?人的胳膊比起手指,可粗了许多。”
他把托盘转过来,指点着残肢的另一侧:“这是断口。虽然被烧过了,可是这断口还是显得太整齐了,属下斗胆猜测,这些斥候不是被烧死的,而是起火之前被杀。”
“这是废话了,”息衍笑,“整整一队的斥候被不明不白的烧死在南淮城外,瞎子也知道其中有问题。可是到底是什么人杀了他们,又放了火,你们到底有没有线索?”
“将军说得是!说得是!”廷尉点头哈腰,转身对着那些验尸的忤作喊了一声。
为首的忤作整理衣衫,小步的上来拜见,这次他捧过来的托盘比方才廷尉捧上的托盘还大了几倍,更为浓重的恶臭味扑面而来,息辕几乎要呕吐出来。忤作揭开遮面的帘子,圆满满的一张笑脸。
“你们怎么不怕臭?”息辕苦着脸。
“芝兰之室,久坐不闻其香;鲍鱼之肆,长居不知其臭,”忤作满是得意,“小的一家九代都是忤作,这份本事也是祖业,早就不分香臭了。”
“倒像是整个的被人切碎了?”息衍沉吟。
忤作收去笑容,点点头:“回将军的话,正是如此。我们拼出的残骸共有十具,断肢倒有三十二件,这些人在被烧之前,必定是被人以一柄极利的快刀砍下了手脚,更有一具四分五裂,几乎辨不出人形了。下手的人刀术之强,心性之残忍,真是令人发指。”
“一柄……极利的快刀?为何这么说?”
“接近凌晨下了一场细雨,把火浇灭了,残肢没有烧尽,我们还能看到几个新鲜的断口。可是以我二十多年忤作的经验,真是看不出什么样的刀能把人身切成这样,断口异常的平滑,是同时切断了筋脉和骨头,连皮肉的翻卷也没有,就仿佛热刀割蜡一样。”
“热刀割蜡?”息衍愣了一下。
“是,将军。人身上筋脉韧实,骨骼坚硬,不说斩人,屠夫切肉,切筋割皮还是用牛角细刀,劈骨用的是阔背板刀。要想一刀之内把人的肢体斩断,绝不是一般人的手法,偏偏断口还平滑,必定是刀劲凝聚,下刀又极快,而且凶手所用的刀,是一柄极薄的好刀。一般的刀,刀背稍微厚几分,斩切的力量就无法凝聚如此……”
忤作讪讪的收嘴了。他说着的时候,息衍已经悄无声息的走开,漫步在废墟中,目光扫过断梁残瓦。最后他停在一根未烧完的椽子边,蹲下来吹去了火灰,原本肉眼难以分辨的一枚乌铁小环暴露出来。它被牢牢的钉在椽子里,以息衍的手力也费了些功夫才拔了下来。息衍眯着眼睛,对光打量那枚铁环,面无表情。
“这是什么东西?”息辕凑上来。
“这是那种武器的一部分,忤作说得不错,但凡是刀,杀人就难以做到伤口不卷,可世上真的有一种武器,是只有刀刃没有刀身的。”
“没有刀身?”
息衍对他摆了摆手,转身直视廷尉和忤作:“这些不要写进宗卷里去,派人仔细的清扫周围,看见这样的铁环都收集起来送到我那里去。尸体尽快烧了,不要留下任何东西。”
他的声音不高,可是廷尉却不由的打了个寒战。隐然有股威势随着息衍的注视逼迫了他,静静的仿佛大山的压力。
“是!”他低下头去避开了将军的目光。
“息辕,我们走,”息衍牵过了自己的黑马墨雪。
息辕偷瞥了一眼,廷尉们没有跟上来,才凑近了叔父的耳边:“叔叔,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息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不要多问,你传我的令,立刻加派人手,跟着剩下的两队风虎斥候,一有什么动静即刻回报给我!”
“是!”息辕调转马头就要离去。
“等一下!”息衍又低声喝住了侄儿,“从鬼蝠营里调人,人要多,要最敏捷的、刀术最好的。不怕被风虎发现,一定要盯死,保护他们。”
“保护他们?”息辕吃了一惊。
“我知道是谁动手的了。蜘蛛的网已经打开,如果她想要捕杀全部的猎物,就算是我们出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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